从此对老段我们又充满敬畏起来,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了一个学期。一个学期里,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没有逃过他的魔掌。尤其是在期末这段时间里。
“同学们,我要求背诵的课文,背了吗?”
老段站在讲台上说道。
“要背呀,我们还要默写呢,如果写不出来,那么……”
“完了,这是彻底的完了。”
猪二娃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到。
“书中的古文他都说要背,这么多!唉!,还要默写呢,写不好又会被挨打,难呀!难!”
我们几个不免都面露愁容。白天晚上,下课上课,全都在拼命的背呀写呀的,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同时也幻想着默写的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但是,天公终是没有满足我们的幻想。
“今天晚课我们就开始默写。”
“哦——”
“写《观沧海》《次北固山下》《秋词》三首。”
还好只有这三首。我很快就写了下来,反复检查,没有错误。老段把我们默写的纸收了上去。
“好吧!自己学习吧,明天我就会改出来。好,我们先说明,错一个字,要么打5个手板,要么做50个下蹲,要么围着操场跑两圈,你们自己琢磨着看吧。”
说完就大步离开了。虽然我十分肯定我不会有错,但是听了他的惩罚,总觉得心里发慌。
第二天,他拿着改过的默写纸来了。
“陈娟,全对。李小兰,全对……胡明,全对……”
听到自己全对后,我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然而,那些有写错的同学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看着他们,我仿佛看见了下一次的自己,兔死狐悲之感油然而生。
猪二娃错了两个,杨明竟然错了5个。猪二娃最后选择打手板,打10个手板了事。但当他看到那根木棍时就后悔了。
那是一根一米来长的棍子,实心的,只有笔杆粗细。老段拿起棍子的一端,高高举起,“啪”的一声打在猪二娃的手上,朱二娃一声痛叫,手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印。当打第2下的时候,老段棍子还没有打下去,猪二娃的手便缩了回来。
于是老段说。
“你再缩回去我就多打一棍。”
接着,老段又高高举起棍子。猪二娃看着那高高的棍子,身体不住的发抖。当老段即将要打下去的时候,猪二娃情不自禁的又缩了回来。
“加一棍!”
老段毫无感情的说到。终于猪二娃不敢再把手往回缩了。就这样,猪二娃被啪啪啪的打了11个手板。伴随着啪啪的打手声,猪二娃的不断惨叫声以及身体的左转右转,终于结束啦。
接着第二个上去挨打的是一个女同学,还没有被打就哇哇大哭起来,看到这里。我想老段应该也不会放过她吧!
结果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老段果然是一视同仁,在他的眼中,真的是没有男女的区别,硬是毫不犹豫的打了她十五下。
女孩子端着那双红肿的手,哭着走了下来。一节课就在这样的充斥着哭声,叫声,打手声混成一片的环境之中结束了。
但是我们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离结束还遥遥无期。
没过几天,老段又来宣布晚上要开始默写了,于是大家只有拼命的背呀背,写呀写。
“李军,今天会写什么呀?”
猪二娃问。
“我怎么知道?快背吧,时间不多了。”
李军对于猪二娃打断十分不满,挥了挥手说,又开始埋头努力在。
“明娃子,我都私下默写了好几遍了,但是一次比一次错的多。”
猪二娃看着正在默写的我说。
“哦,多写写,多背背吧。”
我一边专心默写,一边回应着他。
“你说怎样才能全对呀?那根棍子打人真叫人受不了。”
“哦,多写写,多背背吧。”
“你写的怎么样了?”
“哦,多写写,多背背吧。”
“好吧!”
“哦,多写写,多背背吧。”
……
黑幕终会降临,虽然我们千万祷告,但正如荀子他老人家所说“天行有常”。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律,不会因为外物而有所改变。正如生物不会因为善良而永恒,流水不会因为危险而断流,我们也不会因为努力而免遭毒手一样。
“叮叮叮。”铃声终是来了,上一秒还在喧哗的班上,顿时针落可闻,隐隐还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欢笑。咚咚的脚步声,仿佛正踏在我们的心上,心跳也随着脚步声咚咚共鸣起来。
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全班人都屏住呼吸,伸长脖子,朝着门口的方向虚眯着双眼……过了几秒钟睁开眼时,没有人进来,向窗外望去,原来是路过的老师。但终究他还是来了,在我们还在沉浸在刚才,那不是他了来的喜悦之中时,他踱着步子进来了。
“来,把书给我……”
老段站在第一排对着前面的同学说着。还没等同学把书递给他,他一把拿过书,走上讲台,抽出一根粉笔,翻开书,开始在黑板上写起来:
大雪纷纷何所似……公大笑乐。
《峨眉山月歌》
《江南逢李龟年》
《夜雨寄北》
非人哉,与人期行……友人惭,下车引之。(陈太丘与友期行)
“嗯,今天就写这些吧,咱们明天晚上再写。”
“明天,明天晚上可不是你的课,你真是“非人哉”这话的活例子……”
李军在一旁低声嘟囔着说。虽然黑板上的内容我五默写了不下五遍,但是在下笔时,依旧手抖的不行,心脏砰砰砰的乱跳。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在写《夜雨寄北》时竟然有一句突然记不起来了。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我反复念着这两句,但是第三句是什么呢?完了刚才还在背呢,现在竟然忘了。
但是默写的脚步却不能因此而停下,可不能因小失大,连忙跳过这一句继续写着。
十多分钟后,我差不多都写完了,但是那一句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不管了,先检查吧!”我低声自语了一句。
果然,在第一遍检查下来还真发现了错误。“撒盐空中差可拟”的“差”写成了“搓”,连忙把它改了过来。正写着脑中还不忘念着那首《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咦,出来了。何当共剪西窗烛。”我兴奋地把它写了下来。
“好了没有,我看见好多同学都停了笔了。”
看到好多人都停了下来,不断的检查,老段问道。没有人回应,他都买着头干自己的事儿。
“那好吧,既然都你们都已经默许了,那就交了吧,停笔。”
说着他就开始收起默写的纸来了。我们只好看着那一份份决定我们命运的值离我们而去。想去再看一眼改一下,但绝无可能。试完后说了句自习,转身就离开了。
第二天,老段拿着厚厚的一摞书走了进来。
“来,准备好了吗?”
说着把夹在书里的那一叠纸拿了出来,轻轻的抖了抖,在抖那叠纸时,我分明看到红色的叉。找红色的叉正是代表着一个人的命运。
或许你会觉得这十分的荒唐草率,但这就是命运,命运无常,你拼命努力,不断提升,结果到头来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坐吃山空,无端挥霍可能会越来越富。好运连连,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满腹经纶,白发竟然不中的事例数不胜数。
“来吧!开始吧!胡婷,三个……陈龙,六个……胡明三个……”
老段一边念着名字和错误数量,一边瞪着名字的主人。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头狮子,锋利的目光很很的刺穿我们颤抖的心,打压着我们本就不堪的灵魂。
“……猪俊,五个。”
终于,老段念完了最后一个名字。拿起那一捆早已经预备好的棍子,用力在桌子上一劈,顿时,混合着粉笔灰的烟雾在讲台上缭缭升腾,配合着老段此时的凶恶表情,好一个青面獠牙的罗刹。
“这一次就没有一个人全对,全都有错,你们一天是在干什么?学习学习不行吗……”
经过一番思想教育之后,老段进入了主题。
“两两一组,相互打吧!现在的教师不能惩罚学生,你们自己动手吧!但是要是谁做做样子,不用力,那就怪不得我……”
本来还心中一喜,认为可以逃过一劫的我顿时焉了。但还不是太差,至少是同学动手,总是要比他来好的多。
于是,两人一组,一次两组,在他面前表演起了打手节目。
啪啪啪的打手声回荡在教室中,荡起一首悲伤的歌,催人泪下。
“……用力打,你不用力我就来打你……”
虽然响起了啪啪啪的声响,可能是没有达到痛哭流涕的地步,老段认为还需要加大力度,于是教室响起来了比先前更大的啪啪声。尤其是我们男生上场时,更是如此。
“你们在干什么?没吃饭吗?”
当我和牛达上场表演时,遇到了老段的斥责。于是我加大了力度,那原本举得高高的棍子举得更加高了,向下打的力度也更加大了,原本泪水在眼眶打转的牛达直接哭了出来。但是没有办法,这是老段的命令,要是违背了我就惨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思想占据了主流,啪啪啪的打着他的手板。
同时,我也是越打越陶醉。纵使牛达不断的躲闪,不断的移动,升缩手掌,我总是能准确无误的打中目标,这简直不是体罚,这就是一场游戏。很快50个手板就打完了。
当打完了之后,我还意犹未尽,但看到牛达抱着他那双红肿的手,艰难的举捡起那根棍子时,我实在后悔了。但想到那已经被打到无力的双手,我悬着的心终于稍微放下了点。
看着他那又红又肿的手,不由对他又充满同情起来。但当那棍子打在我手上时,留下的只有仇恨了。
那一双红肿的手,没想到把棍子拿的这么紧。那原本比我还高出一头的牛达,把棍子举得高高的,像电杆上的避雷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啪”一声,一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我那本来就因为寒冷而发红的手掌,变个更红了,手掌中间更是留下了一条鲜红的血痕,而可怜的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了起来。
哇~我直接哭了出来。真是悔恨当初,悔恨当初不该手下留情,悔恨自己的力气不够大,没能把他打的更惨。
“牛达,你稍微轻一点也可以……”
老段在一旁提醒。
这牛达仿佛没听见,是个嫉恶如仇之人,棍棍到位,一棍比一棍狠。我就这样不断躲避,不断嚎哭的接下了属于我的十五棍。
同学们看见我们“伤痕累累”,都震惊了得张大了嘴。
“嗯,你们中最令我满意的就是牛达和胡明一组了,那是真的在打……”
老段一边夸赞着我们,一边让我们握手言欢,还相互说了一句合作愉快!
此事过了没几天,要默写的消息又传出了。全班哗然,用着自己的怒吼去反抗者着黑暗,反抗着他的统治。但这也只是徒劳,虽然我们都明白。
但是,我们也并不害怕,因为书本后面没有几篇文章了,并且只有几首短诗,相信下一次一定可以全对的。
时间过得很快,不觉之间老段的晚课又来了。我们是否可以避免挨打的命运,就看这一次了。
老段走进来,拿起粉笔说了一句: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默写了,我给你们出简单的。”
听到此处,我们都沉浸在久违的幸福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直接开始写起来:
《峨眉山月歌》
《观沧海》
撒盐空中差可拟……
……
老段直接就在黑板上写了八九个默写的点,令我们惊讶的是全部都是我们默写过的。但是,这有什么呢?我们准备了好几天的内容一点没用上,心里不由大骂起来。
学生时代有一种悲哀,叫做明明学过,甚至写过,但是考试的时候遇见,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还是那么的陌生。现在的我们也是一样。
前面还好,写到“未若柳絮因风起”时,“絮”字怎么也写不出来。写到“何当共剪西窗烛”时,“烛”也顿时忘记。写下来一算,差不多有三四个字不会。
完了,二十个手板呀!想到这里,看了看红肿未消的手板,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但是转念一想,不会写的字不能空着,万一运气好对了呢!
上交时,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收了默写纸后,老段照常离开,我们照常自习,想到以后不会再默写了,不好的心情也变好了。
第二天,老段来了。说了一句“男生没有一个是对的”后又展开接下来的惩罚。
这一次我错了两个,猪二娃错了六个,也是最多的。伸出手,啪啪啪的十下打完,肿的通红的手捧着属于我的默写纸下来,快速的寻找错字。只见“絮”“烛”这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除此外,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昨晚上明明有三四个呀!
怀着疑惑的心,翻开课本寻找着。“沧海”的“沧”错了,但老段竟然没有发现。在巧合之下我竟然少了五个手板,不由感慨起自己的运气来。
猪二娃错了六个,按道理要打30个手板。但是老段仁慈,在没有征求他任何意见的条件下,扇子,把打三十个手板改成了打50个屁股,而且那棍子也由打手板的细棍子换成了用来扫地的扫帚上的棍子。
猪二娃趴在板凳上,高高撅起屁股。那丈把长的棍子高高举起,一下子拍下来,打到猪二娃的屁股上,顿时他的屁股上升起了一阵浓浓用的烟雾。不,准确说应该是滚滚的灰尘。
或许是冬天太过于寒冷,也或许是猪二娃太怕冷。重重的棍子落在那不知道到底是几条裤子叠加的屁股上,响起一声声噗噗噗的声音,好似河边的捣衣声。终于,老段怒了。
“裤子脱了……”
在老段的催促下,猪二娃只好不情愿的脱下来。首先他解开自己的腰带,拉下自己的黄外裤。在老段的目光示意之下,他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又把黄外裤下的绿毛裤拉了下来。我隐隐看到,在绿毛裤下面的白秋裤里面还有一条秋裤。
四条!四条裤子!猪二娃竟然穿了四条裤子!这一结果颠覆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裤子可以同时穿四条,还是这么厚的裤子。老段看到这一幕时也明显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
接着就是啪啪啪的打屁股声和猪二娃的尖叫声融合在一起。老段一只手按住猪二娃,另一只手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棍棒。猪二娃则在老段的控制下挥舞着四肢,好似潜水的王八,又似河中的雄鸡。眼泪不断下坠,打湿了他头下的那片地板,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一个弱势少年呀!
但是更令我们佩服的是老段这手全局掌控的能力。可以想象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掌控能力才能够一边控制着翻腾的身躯,一边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棍棒。不,这不是惩罚,而是艺术的表演。此时,猪二娃那狰狞的面孔与老段享受创作的面孔形成了巨大到反差。或许就是因为老段一时大意,原本还掌控的死死的猪二娃,一个不小心,逃离了他的魔掌。这彻底让老段感到颜面无光。
“来两个男生,按住他,别让他动。”
说着,我和牛达两人就被叫了上去。在老段的操控之下,我站在他的左边,按住猪二娃的胳膊,而牛达则站在他的右边,按住猪二娃的胳膊。打心底说我是1000个不愿意的,毕竟我和猪二娃是同学兼发小,是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但是刚受过惩罚了我,却有一种很强的冲动,希望让他也接受一次惩罚。
于是,我紧紧的按住了他,即使他万般的挣扎,我还是忍着双手的疼痛把他死死抓住,让他享受完剩下惩戒。也许是我和牛达配合的太好了,心有灵犀。以至于猪二娃被按在板凳上一动也不能动,他能做的就只有哇哇大哭。
在我和牛达的帮助之下,猪二娃很快就接受完了他应该得到的“奖励”。看着猪二娃一瘸一拐的向他的座位走去,我和牛达不禁对他生起同情之心,纷纷要去扶他,但是他甩开了我们的手,坚强而又刚毅的向着他的座位走去,留给我们的只有太阳留给我们的长长的身影。
此事之后,猪二娃便对我和牛达展开了长久的冷战。我的心里也充满着悔意,直到有一天,
“猪二娃,其实我们当时也是想要帮你……”
“滚!”
“你想一想,要是任由你挣扎,那么老段打你的时间不就更久了吗……”
“不听……”
“……要是你把老段惹火了,那他打你的力度不是又大了吗?”
“是呀!是呀!你,你就不要生气啦,今天中午我们请你吃东西。”
……
在我和牛达的不断努力和劝解之下,猪二娃终于原谅了我们两个。
中午,我和牛达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凑足了一块钱,到小卖店买了两包榨菜来表达我们的悔意,猪二娃才真正的原谅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