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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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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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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影》连载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龚老师走近了教室,很生气。虽然暂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那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脸就可以看出“我很生气,别来惹我”这句话。搬过讲台上的板凳,一屁股坐下,沉默不言。随着他的沉默,原本就并不喧闹的教室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我原本以为会考得很差,但是没想到你们考得这么差······”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批评,通过他的所能,搜集了他可以得出的所有的证据来说明这套题的简单。总归一句话,你们没救了。

“尤其是有几个人,彻底的没有希望了。他们是谁呢?我们来看看吧!”

“胡明,6分。我的天哪!你是怎么考的,选择题都有三十分,总分就六分。也是,你就只对了两道选择题。”

“陈军,嗯,你比他要好一点,九分,也就是比他多才对一个选择题而已。”

······

“你们自己说说,班上最高分六十二,最低分六分。你们这个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龚老师越说越来气,我和陈军直接被他叫到墙角去听课。我心里也很无奈,真不明白为什么语文可以考到六分,我的运气为什么这样的差,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我为什么连遭不幸。

但还好,我和陈军的惩罚结束后,此事也就告一段落了。龚老师开始转向了昨天的作文批改情况。

“昨天的作文情况也是如此,也有好的,也有差的。现在我就来说说其中的问题。”

“字迹差。其中有这些人,成贤,胡明,刘江······”

“篇幅短。其中有这些人,胡明,周颖,张丽······”

“还有用条格本写的,你们的作文本是干什么的?有这些人,刘丽,李桂,胡明······”

“最可恨的是还有用一页纸写成的,胡明!你是怎么搞的,写个作文你就写在一页纸上面吗?”

“另外,胡明你为什么要把本子对折了,只写一半?这个本子已经弄好了,需要你多管闲事吗?”

龚老师的话使我无地自容了,按照他的逻辑,我犯下了全班同学的错误,我就是错误的总和,每一项错误都有我,每一个问题都可以从我的作业中找到。我成为了全班最“知名”的人物了。

此时,我仿佛看到了全班的人都打量着我,都吃惊了望着我,眼中充满疑惑、不解、惊讶、鄙视,人间百态在这个时候都体现了出来,而我顶着这样大的压力,依然屹立。我只是知道,我现在已经颜面尽失,我能做的就是默默忍受,就是强忍着泪水,保持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所以,作为惩戒,胡明要在一周内背诵《三字经》全文。大家也都一样,要是你们也想背诵《三字经》可以向他学习,而且,我还准备了《千字文》《百家姓》等着你们呢!”

下课后,我回到座位,脸上强行憋出微笑。这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坎坷,如果连这都能让我愁眉苦脸,那我的漫漫人生路将如何继续。

当然,也有不少的同学过来安慰我,其实是两个住校的男生宿舍。一直告诉我说《三字经》的字数不多,很容易的,都是三个字,又押韵,一会儿就可以背完。经过了周边的几个同学的再三确认,我也放下心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没了?”

“没了,我们小学就学了,是不是一下子就背了嘛!”

“嗯嗯,还是我的积累丰富啊,要是我当年不背,现在肯定要花好久的时间才会背。”

正当我和成贤讨论,陈军也凑了过来。专心的听着有关《三字经》的事情,想必他一定也在担心下一次轮到他遇到这样惨的事。

“额,我想插一句,《三字经》全文不只是这几句,这些几句只是开头几句而已。”

“那全文有多少?”

我很不满他的中途插话,打破了我美好的幻想,于是毫不客气的反问他。

“额~再怎么说也有几百字吧,你去查查就好了。”

“对对,应该差不多的,《三字经》是儿童启蒙读物,一定不会太多的,你去图书馆看看嘛!”

王闻的提议击中了我内心的想法,中午吃完饭就朝着图书馆跑,在一个角落里面终于找到了《三字经》。薄薄的一本,上面绘着些彩画,每一页都有四句,大概估计了一下,应该有一千字左右。

翻开扉页,开头果然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几句。趁着时间还早,我抓紧抄写起来,花了大半小时才终于抄写完毕,长长的突出一口浊气,高兴的回到教室尝试着背诵。

果然很押韵,没多久我就差不多背下来几十字,但是后面的就难了。背诵是一项能力,或许我的这项能力相对而言较差,所以常常会忘记刚刚所记忆的内容。整个下午,我已经没有心思学习其他的课程了,眼中全是《三字经》,脑海里回响着“人之初”,但收效甚微,反复记忆都没有丝毫进步,无奈、气馁、失望充斥着我的身心。

吃完晚饭,回到教室,我有操起《三字经》,专心的读,专心地看,心中一直想到,要是连这一关都没法度过,我将会彻底地被老师,全班的人看不起,我的三年高中将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我将如何立足于这个班级。

于是,又开始专心背诵起来。或许是心中执念太深,影响我的背诵,所以我没有多大的成效。虢老师照常来教室巡视,督促我们学习,我甚至想此刻向他提出把我转到其他班的要求,但还是压了下来,心中暗暗想到,要是今天过后,明天还没多大成效,一定向他提出这个要求。

于是我的时间都投入了《三字经》的背诵中,下午课间时间,我放声诵读;晚上自习,我低声默读;回到宿舍,我不断记忆;上床睡觉,为了多记忆,我挑灯夜读。一天下来,全文倒是读得很熟,但是离背诵还差得远。

第二天一早,我就找到了虢老师,他正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面。在我的印象中,要找他只需要出教室即可,因为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教室外面,走出教室,就可以畅所欲言。我再三犹豫,决定还是找他谈谈,希望得到帮助,最好是让虢老师出面撤销这个背诵的惩罚。

“虢老师,额···我···”

我支支吾吾,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如何让他知道我此刻心中的情绪,如何让他帮助我。虢老师没有催促我,只是静静的等待,默默地听着我的诉说。我向他讲述了我和龚老师的“过节”,讲诉了我的无辜与无助。真是越说越起劲,这几日的郁闷和无奈随着我的语言不断向外涌。如同讲故事一样,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我就是那个急需要被拯救的人。我不断的诉说,从一直说到了铃声响起,本来我还想继续下去,但还是停住了,一方面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另一方面是时间太久了,差不读有半个小时了。

“所以,虢老师,请允许转班,我要去其他的班上。”

“哦,说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一句吗?到时候再说吧!再说了《三字经》也不长啊,一千字左右,七天时间每天就一百多字呀!里面还有不少是你们以前学过的,很好背的······”

“虢老师,我想您没有听清楚我的请求,我想要转班,我现在就受不了了。”

或许是真的被逼急了,我竟然如此无礼的对虢老师说。

“我知道,你要知道,现在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很难,但是今后你会遇到更多的难事。麻烦不解决永远是麻烦,逃避永远不是办法。龚老师如此的欺负你,你甘心吗?不甘心吧。所以你更不能走了,你要留下来,继续背《三字经》,他要求七天,你就用六天,甚至五天。而且,不用他催促你,你要主动去背,当着全班人的面背,向别人展示你自己,为自己争取面子才行。不要老想着逃避,你要知道,这个学校就这样大,不管你在哪里,都一定会被人找出来,狠狠地嘲笑。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站起来,狠狠地打他们的脸,用自己的方式反击他们。”

虢老师说完就让我进了教室。他的话使我热血沸腾,并毫不犹豫的投入了实践中,这几天中,我的生活里面就只有《三字经》,它就是我的全部,它就是我捍卫自己尊严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三字经》的世界里面,我忘记了外界,置身于一个又一个故事之中,看到“孟母三迁”只为了让孩子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的伟大;看到孔融四岁让梨所蕴含的传统孝道;看到苏秦“悬梁刺股”刺激学习的专注态度;看到文姬道韫的天生丽质,天资聪明;看到传统文化知识的博大与精深······

夙兴夜寐,早起晚睡。这几天,我成为了全寝室的早上闹钟,深夜恶魔。我的身体、精神都奉献给了我的《三字经》,甚至我的梦里都是《三字经》。在我的带动下,全宿舍的人都可以背诵几句《三字经》的内容。

这几天,真的是痛苦并快乐着!为每一天的新长进而兴奋,为某一次的卡顿而着急,而忽然的灵感而高兴。短短的几天,当别人还在适应新的生活,我已经相对而言跨出了一大步,背诵了入校的第一部作品。

果然,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在第五天的早上,我终于可以相对流利的背诵下来,我激动得差点流出了泪。但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还需要更加的熟练。在晚上,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始自己的荣耀一战。

叮叮的铃声响起,预示着一节晚自习又过去了,龚老师踱着步子,走进教室。像往常一样,左看看右看看,还不时伸展伸展胳膊。虽然此时的他看似散漫,但实则不然,隐藏在散漫之下的那一双犀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整个教室,观察着整个教室的动向。

再三犹豫,终于还是决定直面这个困难。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我缓慢的站起身来,朝着他走了过去。这短短的几米距离,对于我来时就像是被无限的拉长了一样,带着忐忑和不安,一往直前,永不退缩。

人们常说,不断向前的人才会取得胜利,敢于挑战困难,你才会战胜困难。而现在的我就是如此,正在向着心中的困难发起一次猛烈的进攻。

“龚老师,我来背《三字经》了。”

我压制住心中的恐惧,清了清嗓子,神圣而庄严的对他说。

“哦,今天才第五天呀!你就会背了?”

明显,在他看来,我的挑战是毫无胜算的,很大的可能会失败。但连失败都不敢接受的人又怎么会成功呢?成功或者失败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在结果未出来之前,谁也无法预料。

“对!”

“那好吧!你就从‘融四岁,能让梨’开始吧!”

“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额···嗯···”

或许是一时间的激动,我忽然忘记了。在这个地方想了好久都没有想起来,真是不幸。既然没法再继续下去了,那么这次挑战就毫无疑问的失败了。我的心里很是遗憾,很是苦恼。更重要的是在龚老师的眼前背诵,我一定会被他批评。这样的想法在几秒钟内充斥着我的大脑,正努力思考下文的脑袋也停止了运转。我甚至已经放弃,等待着下次机会的到来了。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大发慈悲的为我提醒了一句,听到他的提醒,原本断掉的思路又清晰了起来。

“哦哦!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苏老泉,二十七···”

“好了!可以了!别背了!”

我乘着这股劲,一口气就来到了“苏老泉,二十七”这一句,龚老师阻止了我继续,很高兴的夸赞了几句。但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现在只是想赶快让我下去,远远地离开他。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又会为难我。果然,在他的一番夸赞之后,真的开始了他的问题。

“你知道‘苏老泉’是谁吗?”

龚老师满怀笑意的问我,我不觉犹豫了一下。苏老泉是谁这个问题我是知道的,在抄录的时候,大致的看了一眼,问题是我是否应该回答呢?按照龚老师的性格,回答错了,他会教训你一顿,然后放你走。要是你不幸正确了,那么又会有接二连三的问题出现,直至你回答不上来。然后,他再教训你一顿,告诉你答案,让你离开。

没有犹豫多久,我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苏老泉就是苏洵。”

“对对对!那你知道‘三苏’吗?”

果不出我所料,不难倒我他是一定不会甘心的,所以他一定会接二连三的问,直到我不能够回答上为止。

“额,就是苏洵,苏辙,苏轼三个?”

“诶!你知道“唐宋八大家”吗?”

“不知道!”

为了避免麻烦,尽快的逃离出去,我直接说自己不知道,挨一顿批评后放我走算了。

“这你都不知道?王安石,欧阳修,曾巩,韩愈,柳宗元,‘三苏’八位,这些常识性的知识你竟然不知道······”

龚老师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在他的讲述中,我知道了这八个人指的是散文方面的成就,苏氏三父子是同一年考入进士,王安石变法的一些有趣故事等等,过了好久,龚老师才停下来,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开。带着兴奋与解脱,我终于又成为了我自己。

但是我知道,虽然这件事情暂告一段落,但是往后的日子还长,在这有趣的校园里还会有更多的有趣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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