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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末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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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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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的信鸽》连载

第八章 冲突

可惜赵季同的学制短,他们见面又晚了,所以互相陪伴没有多久。云瑾多半是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去找他,赵季同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对象,只有一次,云瑾带着夏青一路心情良好和同他见面,那是云瑾和夏青刚刚交往(他们当时并未想过未来的可能性,只是谈话投机),云瑾为了佐证他同她说起自己黑夜里挖人骨的故事,一年之后赵季同回乡搞了一个工作室,距离的关系,他们再一次失了联系。

云瑾在小心的维护和宁芳菲之间默契的所谓“亲情”关系,但是并没有因此拒绝自己欣然接纳,一场美好的异性交往,云瑾和夏青的相识,缘于她同魏巍是水泥厂职工家属大院的少年玩伴,他们在高校串联的半年中建立了友谊,和男生的交往中,夏青显得很自然和放松,他们饭后一起坐着聊了很久一本书的内容,第一次见面后,彼此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之间从来不写信,学校只相距五六公里,熟悉后他们都是见面聊天,云瑾去夏青那里就像去趟图书馆一样随性就出发,云瑾常常在夏青晚自习结束时等在校园内,只是一起谈话半小时,夏青周末如果要来云瑾处,也是自己到了他们宿舍里来,不管云瑾在不在,都是坐在云瑾床沿边上,和其他同学们相熟自在的一边聊天一边等,从来不急不躁,她亲切的言行如同邻家女孩,夏青等着云瑾带她去散步,去食堂吃饭,去礼堂看一部电影,偶尔在她回校前没有等到云瑾回来,便自己做公交车回去,而再次见面,也不会因此生气提及过往,云瑾每次回家或从家里回校,中途都在她们学校门前下车,他们见面说话一个小时才离去。

云瑾习惯于按照夏青喜欢的这样的方式交往,她说不喜欢同陌生环境的生人打交道,所以他们始终在两所学校和连接线范围里活动,即便有时会让云瑾有些丧气,夏青形象上其实找不出什么缺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俊不丑,是个皮肤白净,鼻梁高挺,年轻健康的女学生的模样,他们共同的爱好是文学阅读,彼此介绍书单,夏青偏重阅读在中文文集,文瑾对海外作品熟悉,他们一起探讨交流或是讲述新读完的一本书中的人物特点和情节过程,她介绍了路遥的作品《人生》《平凡的世界》和霍达的作品《穆斯林的葬礼》,她讲述故事时脸上总带着幽怨,语气充满了惋惜,令云瑾都劝解她不必如此入心,故事总归是故事,除此以外,夏青最突出的优点就是情商聪慧,云瑾猜想她早就听说过有女同学来学校探望云瑾几次,她却不问,等着云瑾主动告诉她是怎么回事,云瑾逐渐对将来有了美好的期望,她给予云瑾的期望也从未中途减弱。

云瑾往返来回,在两个学校中间的道路上,忘记了有多少次,既有孤身和风月雨雪的相伴,也有共骑一车的相依笑语所温暖,夏青刚刚说完的笑话和清亮的笑声,都回荡在云瑾的脑海里和眼前,让他在寒夜的风里,不觉得一丝寒意,云瑾通常回到宿舍的时间,恰好赶上了宿舍男孩集体冲凉的时候,无论是晴雨或者下雪,熄灯前的时刻,勇敢的一群男孩便一整排的站在水房的槽口前,每一个水龙头前赤条条站一人,一个脸盆,一块香皂,接满一盆的水,大家齐声高歌,高高举起脸盆从头到脚冲的通透,嗓子里发出尖利的高音,找着中断的曲调继续唱歌,直到全身抹上一遍香皂,再重复一次声音变调的洗礼,该项运动自由参加,时间不变,天气逐渐寒冷,水房的破烂的窗户挡不住一丝的风,甚至飘雪漏雨,人数逐日的减少,最艰难的时候,只剩余他们三两个人在坚持,云瑾内心的热流抵御住了残酷的考验,冬天没有真正一次的感冒。

整个冬天,云瑾没有出现在那个遥远的县城,他和宁芳菲暂时中断了书信,他们靠着王思成不时传递一点双方的消息,第二年的春天悄然来临,云瑾接待了黄蓓蓓的独自拜访,云瑾很惊讶她一个人的到来,她慌忙解释说:“没有出什么事,我原本要去何芳学校(青城三中),可是她不在,舍友说同一帮人逛街去了,可能上午是回不来的,所以就想着过来你这边看看”云瑾这才稍稍放心,“宁芳菲为什么没有陪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你没有告诉我,或者她就在我们学校什么地方?”云瑾追问道,“你看,我就这么不受待见,本来就是寻友不见的郁闷,到了你这里找点安慰,你也是待人有别,算了,我回去了”说着黄蓓蓓故作生气要离开,云瑾赶忙拦住她,说:“可别这样,我绝没有疏远老同学,你看,今天天气还不错,我带你去找徐莉莉,一道去植物园可好?”很久云瑾都没曾到经济学院去过,云瑾突然想起了那个傻气的女孩,便脱口说出来,“你可别后悔,我晚上才回校或者明天都有可能,你这一整天都要作陪,不许糊弄我”云瑾继续心生怜悯在想,经济学院那个女孩一定十分的后悔和懊恼,并且期待云瑾再次去看望她,并听她诚恳的道歉,云瑾觉得马上应该见上徐莉莉一面,“好,绝不后悔,我乐意的很!”云瑾爽快的答应道,他们愉快地决定并出发。

心情意愿如同阳光一般明丽透亮,他们上了公交车,挤到最后一排的椅子上,透过车窗看沿途车外的风景,梧桐已经初露新芽,阳光穿过半透的浅绿滤镜,撒在两侧的行道上像是有了一层薄雾,车辆的移动便有了风,于是被搅动起来弥漫到半空里,灰色的沿街建筑,陡然间有了一丝青春的色彩,云瑾指给黄蓓蓓看那些他十分熟悉的商户门楼和竖巷桥梁,云瑾在回忆过去常常在深夜里独自骑行,路过熟悉的街道,往事历历在目。

云瑾带着蓓蓓在经济学院一样扑了空,徐莉莉出校玩去了,蓓蓓丧气的说:“今天真是运气背到家了,好像都商量好似的!”云瑾安慰她说:“没关系,我们一起去,让她们羡慕死”在蓓蓓的情绪没有变得糟糕之前,云瑾赶紧拦了辆出租车,他们所要去的植物园位置十分的偏僻,少有人知道,何况并不是对市民完全开放的公园,蕴藏于水库边缘的一块湿地,云瑾他们一群四处游荡的同学偶然发现的这处秘境,园内培育众多的盆景,沿湖是大片的水杉林,多数的根部都埋没在清澈的湖水之中,环境静谧幽美,唯一可以通达的一条窄窄的水泥小路,掩藏在阴郁的次生林中间,云瑾指导着司机穿过视线阻隔的小径,来到尽头,他们来的路和园区之间隔着一条小河,小河在此处截止,让路和园区重新连接的一起,两扇铁门寂寞的竖立并敞开着,门卫室如云瑾所料并无人值守,云瑾带着黄蓓蓓径自走了进来,蓓蓓一路上同司机都担心是云瑾记错了方向,此时迎面扑入视野的景色,证明了云瑾所言不虚。

虽然只是早春时节,他们进门的一刻,便可见园内已是姹紫嫣红的盛况,“哇,太美了,哇......”蓓蓓兴奋的张大了嘴巴,目光灵动左右的环顾着,“走,到里面瞧瞧”云瑾自信满满的当起了园林的主人,引着她在碧草从中的小路上深入到了景色中间,半米台柱上盆中,每一株的松枝或花卉,无论枝干或外型都有专门的修剪和培育,有的形似落霞云团,有的形似袅袅炊烟,有形似凤尾,有神似龙盘,还有本地鲜见的热带植物,单株多色的月季,鲜艳华丽的玫瑰,云瑾喜欢遒劲蜿蜒的雪松,路过便止步端详,蓓蓓喜爱芳香四溢的玫瑰也留恋不去,在艳阳清亮的光彩里,白蝶翻飞,蜂鸣忙碌,从湖边吹来凉爽的微风,树叶索索,草茎扶摇,蓓蓓不禁轻声的哼起了曲调,云瑾调笑说:“是不是快要坠入童话公主的幻象里了?”,她竟然坦诚的回答说:“是的,别叫醒我喔”,苍白的脸上云瑾首次看到一些血色,这块陆地突入到宽阔的水库中,他们沿着湖边散步探幽,“如果是入冬前过来,这里的水杉林会有碳红浸染般的丰富色彩,白鹭在枝头停歇,水光反射着湛蓝,你会比今天更加的难忘”云瑾津津乐道的回忆初次与此秘境相遇的景象,“你真的很会描述,我都在眼前有画面感了,我们如果夏天能闯过难关,就约定到那个季节一起来,还有宁芳菲,哎,好可惜这次她没来......”

他们在水边坐下了,“没有关系,不管什么困难,我们的约定一定要兑现!”云瑾想起了自己和宁芳菲的约定,故而云瑾将说出的语气加重了,似乎和自己的内心忽略掉的诚信强调一遍,“原本宁芳菲可以同我一起来的,后来她犹豫着说不来了,我猜宁芳菲是认为你不热心她再过来打扰,她总是很小心敏感,说实话,你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互相疑惑的墙,谁都不敢伸手去推倒它,以为这样就不会误伤到对方,但其实双方都在受到煎熬,宁芳菲的痛苦我是历历在目却无法可以帮她减轻”黄蓓蓓看了看云瑾的神色变化,云瑾猝不及防她同他这样直白的说教,心中隐隐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波澜,云瑾视线停留在远处,她感受到他的不满,轻轻叹了口气,几分钟,仿佛又蓄足了勇气,继续说:“我们也是同学多年了,我一直尊重和钦佩过你,真的,但是作为宁芳菲的姐妹,我应该更偏向一些,需要把一些看法表达出来,你的心里一定是还在为那个人留着位置,我们都知道。但是你是不是觉得,希望一天天变得很缥缈,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算了,你自己考虑清楚。”云瑾按捺不住烦恼的心情,他打断她继续评论,特别是黄蓓蓓戳穿了云瑾的那个如梦幻一般时而存在的希望,即便云瑾自己都不相信同辛月还会再次重逢,但这是云瑾一个爱情童话,云瑾曾经无比骄傲和满足沉睡在其中,他不能接受别人的讥讽,云瑾高了声调辩解道:“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怨谁,也无所谓她知不知道,不致于你非得将辛月和宁芳菲这里的对比,本身她们都互不相干!但是我同宁芳菲只是另一种的亲情关系,你知道吗?我们俩都是当面确认的,你不理解事情的全部,拜托不要干预太深!像上次暑假里,徐老师(她的母亲)的那通电话,你知道给我们造成多大的压力,我直到今天都无法和家人和解,我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丧失了,还要谈什么让我推到那扇墙,推倒后的后果会怎样?我能让家人接纳她?允许我们慢慢将这些尚不成熟的感情变成爱,变为婚姻?蓓蓓你如果是足够清醒的,请不要逼迫我了,我们俩人在心里,一直是将你当好朋友的,不光是我,宁芳菲也不允许你这样替她做决定”黄蓓蓓受挫地“哗啦”站了起来,脸色通红:“就是因为我作为宁芳菲唯一可以吐露心声的好姐妹,我才要这样说话,我受不了她那样终日痛苦难过的模样!对,你们现在都不好受,都有压力,为什么不勇敢的一起扛下去?难道你们真的相信当前这只是一种亲情吗?那是妥协的借口罢了!我不相信,从你送走她的那个夏天清晨里开始,宁芳菲在我的屋里哭了整整一个上午,她没有说过什么哀怨的话,我妈的电话也不是宁芳菲请求要打的,所以我们只是主动作恶,是想唤醒你们的勇气和坦荡,你心有不满,可以尽管指责别人造成,但是不要忘了,自己前路掌握在自己的脚下!”云瑾压抑许久的申诉怨气宣发出来,“那么你说,我现在是不是让她不要准备高考了?我也不要读书下去了,然后我拉着她的手,回到家里说,“我们要在一起,我们准备结婚!”?你们呢?都满意了?我们就一定会感到幸福吗,我们终其一生都不会后悔吗?为什么不能按照我们的现实情况做一点妥协,一起到考试完成后再说?”云瑾早已站起来,双手抱拳盯向黄蓓蓓激动的面庞,脸色也涨红。

他们很长时间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这里争吵彼此都透支了心力,感到十分厌倦和丧气。

他们临水吹着湖上来的冷风,长久时间,看着浅水里灵动的甩着尾巴的小鱼游来游去,思维从凌乱中逐步清晰简化,云瑾缓和语气说:“谢谢你,今天来看我,和我说了真心话,宁芳菲不愧有你这样的仗义执言的好姐妹,从前我还不甚了解你,原来你是个十分率直的人,所以我还要感谢你!”黄蓓蓓同样努力后只有失落,姑且缓和了语气,“我的说法不一定正确,但是我的真实感受,当然希望你们最终能走到一起,我现在话都讲完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候着,但愿是如我所期望的结果,我不是不理解你们之间是存在一些差距的,比如身高,家庭和将来的什么,何不遵从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理解?”云瑾越想隐藏破绽显露,他急于想封盖别人的嘴,“我的确没有准备好,内心是很矛盾的,我们的相识,一开始只是十分纯粹朴素友情,你很清楚的,而后是相互依赖的亲情,但中途经历这些事,就打断了正常的关系维系的合理性,这些只有你是最清楚的,要问我内心真实的感受,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感到疲惫,想彻底放弃,但我没有遵从这种感受,而是决定陪伴你们,熬过这最孤单无助的又是万分重要的时刻,才决定要离开,我相信你慢慢能理解,至于你说的那些差距,都是大人们的想法,并不是造成我们今天这样尴尬处境的原因,即便某一天,你发觉我们分手,也不能悲观地一股脑归结到这些原因上来,包括宁芳菲,这才是我最担心的。我们应该尊重理解各自都有这样的自主权利,你俩上次来,我隐瞒了一件事没说,就是我同一个女生许久前已经在交往......宁芳菲那日突然和我说的话,让我才没法开口”云瑾的辩驳渐渐失去应有的理智思维,“我想不到!也不敢想,原因都在这!正是因为你们男人的逻辑都很自以为是,自私的一贯正确,不在乎女人的感受,原来都是这样!早知道,我就不会说这些没有用的话了,我要走了!对了,这是她昨晚写的信,你接着!我的责任都尽到了,你们都好自为之吧!”黄蓓蓓气愤难当,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云瑾后悔他说出和夏青的事,就一定会面临这样的道德批判,即便云瑾未曾承诺过宁芳菲什么,但是云瑾想隐瞒到最后,恐怕是不能够做到了,他只能任由着这个不好的消息传到宁芳菲的耳朵里。云瑾不该在情急之下这样冲动,况且再隐瞒几个月,是可能做到的,云瑾想提醒黄蓓蓓不要透露这个信息给宁芳菲,但是实在开不了口,她正在生气,无法再能交流,连路过芳香四溢的玫瑰花坛都不再看一眼,云瑾小心陪送黄蓓蓓去车站,半个小时内都是在赌气,只等到她上车的前一刻,黄蓓蓓才说话:“谢谢你今天的招待!”这是她回头对云瑾想说最后的一句话,“那说好的今年秋天的约定,我等你们,你可别说漏了”云瑾意味深长的说到,她怔怔的看着云瑾,皱了一下眉,似有所悟,而后带着怜惜的无奈回答:“但愿那里铁门没被锁上,我们会来”,车子尾部腾出青烟,云瑾眼见着春意消失在尘嚣里。

四月的梅雨,如约而至,便开始赖着不走,漫天无绪的雨水时断时续,时急时缓,不分昼夜的占据天空,空气被浸润的暗重潮湿,无论是墙壁和衣被都让人沾染了嫌弃,云瑾和夏青就在这样的雨夜,在她学校旁边小饭馆吃了一顿和平分手的晚餐,他们的确很难再前进一步,不知道他们之间欠缺了什么力量的催化影响,也许通过共同的朋友彼此了解了太多,而缺少了日常交谈了解里的惊奇,难得他们都陷入的不深,他们的最后晚餐进行的很完整,菜也没有剩下多少,她笑着说:“除了这顿还是你请客,下次我再去你那里,就别去结账了,都是魏巍的,他占了我们这么久便宜,也该还了”云瑾说:“听你的,多来几次,免得他后来就赖账......”夏青在校园外的道边,拉了拉云瑾的手,说:“路上滑,小心点骑车,往后晚上别骑车出远门,不安全”,云瑾怅然若失的松开手,和夏青微笑着告别,目睹这悲愁的场景,就像凝望梦里的幻影,云瑾中途克制不住内心的悲哀,无法在精神自控下继续骑车,他停止在一座天桥下,云瑾锁了车,独自上了桥,扶着冰冷的护栏,眼光陷在孤独深谙的夜色中,桥下的汽车头灯连成闪闪的光河,沿着大街川流不息,各色声响交汇成的混沌不清的声波,宛如雾霾一般,聚拢着街市的上空,他久久的盯着阴郁的天,云层如一条体型巨大的灰狗,慵懒地趴在午后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这样的季节,加重了云瑾阴郁的心情,他困在狭窄的空间里,有点愤懑不舒,同学们都聚在宿舍里不肯去教室自习,打扑克分成了两桌进行,争吵声此起彼伏,烟雾弥漫在空气里,前两天,云瑾和队友苏舒俊在牌局中的争吵,让云瑾动了怒气,锤了桌子,小手指的关节还肿着未消,他给云瑾道了歉,云瑾也表示原谅他了,云瑾并非是对苏舒俊不经意的冒犯话语斤斤计较,实则云瑾内心的苦闷无法合理的得到排解,他憧憬的爱情美好与现实中的种种失意造成强烈的撞击,云瑾本意要有一个态度明确的选择,但是他没能做到那样决绝,若非是夏青的理智退出,云瑾仍然还纠缠在恩怨舍得之间徘徊,云瑾周末成天守在宿舍里等待着夏青的出现,可是她却没有遵守约定,朋友的宽慰更加让云瑾无时无刻不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下屈服,压迫感令他实在无法动弹,更不能一走了之,如果云瑾能有什么愿望,他希望好天气快点到来,那样的话,大家都会散尽到了户外,不必都聚集在一起。

寂静的夜晚,云瑾在细碎的雨声中再一次醒来,没有披衣服,就坐在窗口,看外面漆黑的夜,然后持久地捧着脑袋,惆怅看着雨点在风中摇曳。雨点是如此脆弱而暧昧,若有若无,细微得如同从另一世界的入口处传来,像透明的鬼莲,无人理会地盛开在潮湿的沼泽中,然后不断沉沦,然后消失无声无息;像个失意的落叶,这么轻易地出现,除了下坠,它没有其他方向。云瑾搓揉一次面颊,发现自己的脸颊尽然湿漉漉的,沾一点放在唇边,竟然和雨水一样,带着淡淡的苦涩味道,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瑾今天尝试换了另外的队友,丧气的是仍旧没有扭转差的手气,云瑾为数不多的生活费,都输得所剩无几,他在时间里煎熬,再燃着一根烟,眯着眼睛看着手里的牌,门开了,孙卫东站在门口,叫了云瑾一声,云瑾透过迷茫的烟雾望向他,他面容怪异难解,孙卫东招手,云瑾没好气的问:“什么事,说!”他没有回答,将身体让在一边,他的身后立着一个人,宁芳菲在昏暗的走廊里出现在门口,“这一局不算啊,我同学来了!”云瑾打个冷颤,顺势丢下一手的烂牌,“不打可以,先把账结一下再走!”赢家仍旧纠缠着“回来再说,还能欠你的不成?”宁芳菲依然站在门前和满屋的同学笑着一圈招呼,云瑾赶紧溜出去,云瑾担心他们要说出邀请她进来的客气话,他实则不希望她坐在屋内听同学们的闲聊,云瑾有了难,不想宁芳菲知道,云瑾出门直说:“你跟我来,我带你找地方吃饭再说!”云瑾不等她回答,就前面领着路下了楼,步伐很急,她紧跟着云瑾一起到了外广场才说上话,“你为什么那么慌张?见了我像是见了鬼一样?”“我想着,这么晚,你不应该突然出现的......”云瑾小声的嘟囔着,他的内心让她一眼识破,云瑾变得不自信,说话谨慎起来,“问你,问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宁芳菲有些微怒,拉了云瑾疾步的衣衫,云瑾不想将内心的不满表现出来,但是经过她的用力一扯,他开始烦躁起来,“过段时间也可以,就为这点小事来兴师问罪?!”“我让你讨厌了?你可以表达你的厌烦,我是不能接受你这样的忽视,这是冷暴力!”她依然没有和解的意思,云瑾记起来宁芳菲有两封信,至今自己没有打开过,包括黄蓓蓓带来的一封,云瑾放置在枕下的垫絮内,之前还担心夏青来宿舍发现,后来他们分手后云瑾满脑子都是夏青的过往,忘记了这回事,今天宁芳菲在等待一个多月前来问罪,云瑾断然不了解信中的原委,看她这样生气,也许是云瑾遗漏了重要的信息,他先选择了沉默,云瑾不回答代表他的认罪态度,她还有许多的激烈的思想也不得不暂时冷却下来,宁芳菲跟着云瑾一起沉默,他们缓步出了学校到街道上。

云瑾打算带宁芳菲去吃饭,太晚了,天气也不好,所有商户都关了门,云瑾想着再前面找找,他们第一次真正面对面的破裂,云瑾出门急,冒着小雨,宁芳菲一把小伞先自己遮着头,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只有路灯下的影子让云瑾知道她跟随着身后,风过之后,树叶抖落一阵密集的雨滴,宁芳菲将伞忽然遮着云瑾的脑袋上,可能是她们身高差异,举起的伞沿盖住云瑾的视线,伞骨险些滑了他的面颊,云瑾伸手快速一下子挥到一边,力量太大,伞落在地上,他们都怔怔看着对方,虽有夜色的承托,微弱的灯火中,各自的面容都脱离真实印象,但是冷漠之情让各自的内心都为之一震,云瑾枯站在那里,“你自己捡起来,自己打,谁让你管我!”云瑾冷冷的说,她突然失去了底气,耷拉了头颅缓缓的弯腰拾起了伞,声音幽暗的低声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别人才有这个资格管你......我从不担心遇到什么样的伤害,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轻视和同情!”果然黄蓓蓓是告密了!云瑾从今天一见面就疑惑她的怒气从何而来,晚回信绝不能让她如此的激动,云瑾心想,既然是瞒不住,也就乘着大家情绪刚好到位,都索性承认了,“你不要扯上别人,她在我们之间本来就难做,但却没有像你这样说过什么不得体的话,所以我们谈话不要伤及其他无辜!”“无辜?我们中间就没有谁是无辜的,你还有多少的事瞒着我,我有那样难缠吗?为什么这么久,却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几番的表演给她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就有这样的恶劣?我现在坦白的告诉你,夏青自我们认识就从没有主动质问过我和你怎么回事,她的同学——就是我的舍友魏巍和她说,你找过我许多次,她还劝说自己同学今后不要插手过问,你听明白了吗,夏青信任我,你宁芳菲却在质疑我!好,都不重要了,哈,今天我全部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也和你没有关联,谁是傻子?谁不天天在众人前表演?既然大家都到了对质的地步,我就直说,我们只可能做的相互关心一下就够了,谁也别控制谁的自由!你满意了吧,我这样的坦白,让你也不虚此行!”云瑾的话完全超出了宁芳菲的预期,她的震惊和云瑾的烦愤让他们同时陷入了悔恨的沉默。

他们在一个接一个街道上,漫无方向的游荡,昏黄的路灯在树杈之间像鬼眼一般,增添着周围氛围的幽魅和清寒,裤脚和鞋子沾满了冰冷的水,云瑾的头发湿漉漉的,刺激着头皮发凉,她心事重重地走在云瑾的前方,云瑾打火机在用了几次之后,彻底打不着火来,他懊恼地将嘴里衔着的的烟卷和手里的火机扔在黑暗里,多么晦气的一天呀!云瑾终于忍不住嚷住她:“哎,你这是带我去哪?像个游魂一样转来转去?”“用不着你管我,你可以不跟着呀,这是我的自由!”宁芳菲毫不示弱的顶嘴道,“我送你去何芳那里,不然我才懒得管!”“用不着那样好心,好心都留给自己吧,虚伪!都是谎言!”宁芳菲心里直顾着解恨释压,说完连头都不回,径直继续往前去,这样的天气里,云瑾被她的任性搅动的心烦意燥,加上她的轻慢和敌视,云瑾赌气的站住原地,他等着她放下令人厌恶的强势,自己走回来,只要她答应和解,云瑾便马上送她去三中找何芳借宿,宁芳菲也留了机会给云瑾拉住她和解,潮湿的寒气从地面上升起,从头顶上压下来,从左右四面八方,一同逼迫过来,云瑾裹紧了一下衣领等着在原处,宁芳菲逝去的背影那样的单薄消瘦,就像一只雪后落单的麻雀蹲在电线上,形神寥落,无所适从,云瑾希望此时能借到火抽一支烟,可以有耐力继续等待宁芳菲的出现,但是寒夜人迹尽灭,唯有偶尔闪着大灯的汽车溅起一滩泥水从旁边通过,继续等沉静的黑暗和潮湿重新围拢过来。

宁芳菲前去的方向是城隍庙的大门,此时她应该已经来到了灯火明亮的迎宾路了,那是一条城市的东西主干道,也是繁华的代表,云瑾看了看表,夜晚10点,公交车还有半小时才截止,从宁芳菲绝然的态度,他们是没有办法和解,她应该从路边站台上坐上几站路就可以到三中去了,云瑾今天没有同情只有愤懑,对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还有这鬼天气!云瑾忆起她刚才尖牙利嘴的面孔,云瑾觉得是那么的陌生强烈和内心的惶恐,云瑾后悔不已,身心疲惫决定自己回学校了,他站得太久,是宁芳菲放弃了和解,云瑾按照原路往回走,云瑾还是希望有个脚步声能让自己回头,但是只余下了细雨声,云瑾开始胃部搅动得有些不舒服,都散了,只当他们未曾那个明媚的午后相遇,也不曾有过什么约定,都是幻觉罢了,况且都有各自的重要事情没有完成......云瑾在泥水里步行,可以洗净曾经的足迹,都会在这一夜,伙同枯枝败叶、落花尘埃冲进下水道。

云瑾呆坐在图书馆门前的石阶上,门已经落锁,云瑾苦苦思索着为何放弃了,还这么沮丧不安,是否他们应该有另外的一种方式分手说再见,彼此都选择了原谅之后?是否他们留下最后的表情是平静释然的,而不是那样狰狞仓惶,云瑾本可以尽可能解答宁芳菲所有心头的疑问,只要她不再厌恨着甩手愤怒地离去?云瑾用路途中新买的打火机燃着一截寸长的烟火,照亮了自己的眼睛,挥不尽围拢周边的黑暗和阴冷,云瑾点着最后的一根烟,替代的是一明一暗的烟火,仿佛是心动跳跃,让云瑾目睹着变化和最终做出的一个决定,他需要和她见面,虽然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但一定要再交谈一次,云瑾丢下烟蒂匆匆出校门赶去三中。

在门口,云瑾同一个黑影撞了满怀,“呀!”他们同时惊叫一声,挡住视线的雨伞移到旁边,正是宁芳菲,她也认清了云瑾的面容,她面部由惶恐立刻变得狰狞,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将雨伞扔在地上,抡起了胳膊在云瑾前胸沉重的一拳,云瑾心口一声闷响,并一个摇晃,接下来第二拳,第三拳,她遏制不住情绪的爆发,云瑾抱住她,宁芳菲拼命的挣脱,仍旧没停止砸在他身上的拳头的挥动,她嗓音里的呜咽,藏着怨恨和委屈,却没有爽快的马上喷涌出来,云瑾无力劝阻并放开她,宁芳菲的胸腔被怨愤占据,仰头站在面前,双目死死的盯着云瑾失去往日道貌岸然的脸,像是一束雷电彻头彻尾的射穿了云瑾内心的不堪和黑暗,云瑾意识到犯了严重的错,将宁芳菲遗弃在陌生的黑夜里,他感到自己的人格完全坍塌到了一败涂地,云瑾表达出怯懦还是诚实的道歉:“对不起......芳菲”云瑾的声音和宁芳菲涌出的泪水同时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而且愈发不止,她掩面抽泣,身体不停的耸动,仿佛寒风里的枝头枯叶,随时就将坠落,云瑾捡起了雨伞将她肩搂住,她攥紧他的前胸衣服,将头埋在里面开始痛哭,她气力刚刚几乎用尽,云瑾唯有托住宁芳菲的后腰不能让她瘫软下去,他们立在黑暗里,只有气息喘促的呜咽声和细密的雨滴落在伞顶“沙沙”作响,“对不起,我正要去找你,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宁芳菲在云瑾的怀中挣扎了一下,云瑾只敢松开,她止住了哭泣,不想接受云瑾事后的道歉,呆滞的扭着脸望向背后,背后是空洞洞的黑暗道路,淡黄的光线被升腾起弥漫的水雾浸泡得暗了亮度,云瑾希望她能够马上回应,批判自己一番,云瑾内心是痛楚的被内疚感侵蚀着,宁芳菲许久不说话,云瑾担心的是她受了惊吓和刺激可能会产生精神隐患,“你倒说话呀,我......”她仍旧没有回应,云瑾听见她只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无力的缓缓转身往前走去,云瑾举着伞遮住宁芳菲的头顶,跟着上去。

云瑾看了下时间,晚上11点已过,以前的学校招待所经营不善,已经终止营业接待,云瑾想再去三中也不成,他估算口袋只有几十元,只能找一个经济的旅馆了,云瑾跟在后面提醒让宁芳菲向左边的岔道上去,靠近体育馆的附近似乎是有这样的旅店,宁芳菲依旧是不理会云瑾的建议,继续顺直道过了马路,云瑾不敢再刺激她,只能盲目的顺从,这是他们上半夜走过的路径,窄小且昏暗,她行走的很慢,云瑾跟得很近,打着伞罩住她,他们呼吸的声音彼此可以听见,他们半小时在沉默中移动着寒冷的身体,云瑾关切宁芳菲可能要着凉,至今没有吃东西和喝水,她今天只穿了一件薄的外套,鞋子肯定是湿的,她呼出的热气是清淡的,莫名其妙他们再次出现在当时分开的那个街角道旁,宁芳菲突然站着不走了,“怎么了?”云瑾靠近她跟前问,云瑾看着她的脸,原本是青白的颜色慢慢的红涨起来,宁芳菲失神的眼睛望着黑洞洞的前方,鼻子和嘴角开始抽动,云瑾未解,再问一句,她哗然恸哭起来,云瑾才明白她是有意领自己到这个绝情的地点哭一场,云瑾再一次将胸怀借给她依靠着,宁芳菲显然十分的虚弱,云瑾担心她随时会跌倒,云瑾言语无法表达他的歉疚,就只暂将这样的默守和温暖作为补偿,宁芳菲陷入痛苦的记忆,一边哭诉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想到,你竟然可以丢下我一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自己走丢了,我一个人在黑夜里像个孤儿一般的无助,呜呜......当我想回去找你,结果走错了道,困到一栋栋的房子中间,我害怕的想哭,可是却不敢,呜呜......转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出口,后来还是一个市场里守夜的大爷发现了我,这样才找了出口,我一路跑,找你最后和我说话的地方,什么人也没有!呜呜......这样黑的夜里,我不敢喊,只敢在嗓子里呼叫你名字,你在哪?!你怎么这样的无情!”宁芳菲痛诉着不幸的遭遇,原本云瑾就愧疚不已,经不起她的哭诉和哀怨,宁芳菲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是钢针一般直戳着云瑾的心坎之上,云瑾抱紧了她一起流下羞愧的泪,不停的道歉,云瑾近一段时间似乎迷失了魂魄。

她的情绪得到了宣泄,云瑾的体温给了她一点力量,宁芳菲渐渐平息了激动,伏在云瑾胸前一动不动,仿佛将所有的心事和云瑾通过腹语交流,云瑾任着她这样,他想着多给她一些体温。

也许现在他们想找旅店投宿都是不可能了,夜深了,小城万般安静,只有远远的听见一些车轮摩擦马路的细小噪声,云瑾告诉宁芳菲:“我们今天只能在户外熬过一夜了”,她还抱着云瑾的腰,依然将脑袋埋在他衣服上,声音幽远软絮道:“嗯,那又会怎样?反正离天亮还早”宁芳菲内心里的压力比来到青城路上轻松有一半,“我们再走走吧,不然太冷你会着凉”云瑾提议道,“再等一会,我不冷......”她没有着急的想松开,云瑾继续给她时间,接下来云瑾思考去什么地方,既可以避风又安全的场所,他的良心受过谴责仍旧刺痛着。

云瑾牵着宁芳菲离开了黑暗的小路走到宽阔明亮的道路上,她从悲凉孤独的情绪中舒缓下来,虽然经历了一切也了解了一切,她握紧在云瑾的掌心里不会再被遗失抛下,这让她重新滋生出对云瑾的信任,此时天空里雨水暂停了,但是夜风比之前大了一些,云瑾没有收下伞,挡住他们的头顶,至少减少一点的寒气侵袭,他们都非常的疲惫,云瑾这样斜着打着伞胳膊开始酸胀,云瑾将宁芳菲的手松开,揽着她的肩头依靠着,慢慢在街道上缓慢行走,宁芳菲顺从的将头搭在云瑾的臂弯里,他们既有未完全忘记的不满,也有释怀后的宽慰,于是语言都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氛围态度,他们的交流都保持在一个平度的尴尬程度,所以比平常少了许多,清晰的步履间奏填充着他们的周围。

云瑾领着朝着长途汽车站的方向去,天亮之后可以少一些周折,减少更多的体力消耗,他们路过飞龙台公园门口,一个小的广场上,菊花围簇着一个花坛,中间栽种的一颗枝叶粗壮的仿佛是茶花,枝头已经有了一些鲜艳的颜色,这样的温暖明丽的颜色给寒冬增添一些生气,宁芳菲单独的走了过去,在灯光下蹲在跟前仔细端详,清淡的一丝香味和玲珑聚簇的花瓣让她有点小小的悦动,她招呼云瑾一起来闻一闻,问:“香不香?”,他回答说:“嗯,我闻到的只有菊花的香味,你觉得会掺有茶花的香味吗?”“我也是一样,我还当是感冒了,没有闻见茶花香”她舒心的对着云瑾微微笑,宁芳菲的说话确有些鼻音,云瑾催着她走,过了公园便是文昌门,地点标志是一座拉索的吊桥,两条拱形桥梁,白的十分通透,横跨着环城河,河道两岸是休闲公园,这里不同于其他的环城河公园,河道开阔,许多的健身广场地和器材,相对树种都是低矮一些的观赏品种,如桂树,广玉兰,棕榈,冬青树等,云瑾远远就瞥见一个风雨凉亭,也是白色的花墙,有顶棚和长廊条凳,云瑾带宁芳菲前去查看,果然内部的地面十分干爽,是有人清扫过,云瑾问:“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天亮,你看行吗?”“会不会不安全?......”她还是有些担心,“不用怕,你看,靠近马路,路灯多少可以有些光照到这里,我帮你守着,有危险我也不怕!你放心好了”云瑾认为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场所了,宁芳菲见云瑾这样自信,也就宽了心,他们在亭内观察一番,确认周围都没有疑惑的人和物什,有一堵可以遮风的墙,他们可以后背倚它底下,坐在石凳上,石头上透出冰彻的寒凉,云瑾少了一只烟火便少了许多的生气,云瑾将打火机点着围在手心里烤热后,按压在石面上,如此几次,云瑾拍拍石面说:“来,感受一下,是不是滚烫滚烫的?”云瑾开玩笑的让她坐,宁芳菲忍不住笑了,小心坐下去,云瑾问:“还行?”“还行,我感觉都快烫到了!”她故意这样说,他们豁然开朗了,云瑾挨着坐下来,强忍着寒凉对皮肤的刺激,一边说:“烫死我了,烫死我了,我要忍一下......”他们笑成一团,仿佛真的没有刚才那么冷了,“那两封信既然没有看过,你就还给我吧”宁芳菲突然说,“我现在倒是很想看看,为什么要回去?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云瑾问,“我想来应该是这样,不然你不会这样和我说那样话,我后悔给你写那些,你还是还给我”她坚持着,“今天我们吵架就是因为缺少信任,我可以还你,你需要告诉我都是写的什么,至少不要再让我猜测下去吧?”云瑾肩膀碰了她的肩膀,宁芳菲沉吟了一会,说:“好吧,免得我们再有误会,我告诉你,第一封我是没脸没皮的央求你不要离开自己,我已经感觉你想离开我,但我却是不甘心,嗯......我这样的纠缠是没有办法控制的,那......那第二封信,通篇都是控诉云瑾你的,说你这样那样的罪状,完了还说咱们一刀两断,你知道我了解到你和别人约会那么久,却伪装的一点痕迹都不露,的确让人不忿!”宁芳菲看了看云瑾,云瑾很平静的反应之后,继续说:“看来,我害了你两次,我真的才是麻烦”“你不必凡事往自己身上揽,我没有处理好,不怨你,我只想让你能心静下来,好好准备考试,我不该告诉蓓蓓的,她找我吵架,自己没忍住,我都后悔死了,我同夏青没有确定那样的关系,只是在频繁来往而已,你看,如果再保守那些话到现在,不是就当没有这件事?都结束了哪有今天的纷争?”云瑾宽慰她也是宽慰着自己说,“无论怎么说,我是净给你添麻烦的,我要好好检讨自己,你今后如果再有合适的,你自己决定,我保证不添乱,我是的要检讨检讨自己才行......”“好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睡一会,我给你看着”云瑾打断了宁芳菲的烦绪,她没有说话,靠在云瑾的肩头。

云瑾靠着墙,大家都疲倦了,云瑾的视线巡查着外部空间,安静重重包裹着他们,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又下起了絮絮的细雨,她是睡着了,云瑾保持着尽力不动一动身体,尽管有些僵直,宁芳菲处于很浅的睡眠,路上的车子经过,她便动了一下,冬青树叶被风怂动了一声,她又动了一下,她终于醒了,眼睛迷茫的问几点了?云瑾看了下表:夜里3点,“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吧”“你一直没睡?” 宁芳菲问,“我不困,我帮你看着有没有人路过,很安全!你放心吧。”沉睡的世界里独独他们这里相依为命,仿佛置身是另外一个星球,宁芳菲和云瑾站起来活动一下关节,他们静止后体温下降的很快,手脚都一些麻木,他们各自都青黄色的脸上是忧虑的神情,盼望能够早点天明,活动完后云瑾说:“我给你讲点笑话吧”,她靠过来,“你记得我们的英语老师,李老头在我们同学间的外号叫什么吗?我们都叫他“翘脚老李”原因你可能都猜到,他每次发音完了之后,都跟随着垫一下脚,脖子一昂,样子十分好笑,我们上课都不专心,专门挑他的肢体表演感兴趣调侃,有一天,他的裤链没有拉上,在讲台上还是一踮一踮的,裤洞就跟着一张一合,大家都看见了,他浑然不觉,继续在热烈的表演,看到前排的女生都低着头,他照常提了一个问题,找人回答,结果谁都没有抬头和他回应。”“哈哈哈......” 宁芳菲笑的很大声连连点头:“我们都记得那次,女生还在宿舍里说老师竟然穿一条的红色三角裤!”宁芳菲看似补刀讥讽道。那个时代,“三角裤”只有新式年青人才会穿,从棉质料质上和传统的粗布短裤是有明确区别的,所以她们才会这样嘲笑,云瑾的印象里只有潘安西喜欢这种突兀的美感,于是他们揶揄着老师的糗事,给自己添些热气,笑话讲完了,一旦安静下来,寒气就会潜上身来,云瑾问:“你算过命没有?”“没有”“你手拿来我看看”“你还会看手相?”“瞎看呗!”宁芳菲大方的将自己的手塞到云瑾手心,“男左女右,你看看是哪个手?”她笑了:“原来是真会看相呀!我该称呼你什么“大师?”“半仙”?请给我算算!”她兴致勃勃的换了一只手,宁芳菲手是冰凉的,瘦细的骨骼,纹理都是细纹交错,云瑾指甲顺着几条的主线划动,给她煞有介事的讲解,她瘙痒的“呵呵”的只顾了笑,云瑾说:“你不信?”“我信,我信,哈哈哈......你说,你说,哈哈哈......”她的眼睛笑弯了成一条线,脸色仿佛由青黄变青红,鼻梁皱起可爱的细纹,嘴角扬起露出雪白的牙齿,热气从口腔里冒着团雾,云瑾说的都是同学之间的流行的冷知识,比如:生命线要长,智慧线要粗,爱情线要平整,云瑾说:“这是很好的手相”,她将信将疑并不在意,只,关注的是他们手握在一起的那种踏实可信,通常云瑾在完成一件事后都想抽一支烟,但是这个仪式感,现在没有办法完成,云瑾还是觉得有点欣慰,他们终于和好了。

宁芳菲同云瑾聊了一会儿,也许是心安,便开始倦怠的靠着云瑾闭目养神,其中一只手握在云瑾的手里,仿佛云瑾会凭空蒸发了,云瑾看了看宁芳菲寥落的瘦小身材,心生怜悯,云瑾说:“你坐在我的腿上吧,石头太凉”宁芳菲清醒了,听见云瑾的话,她没有拒绝,只在几秒钟迟疑后,她体轻便小鸟依人一般坐上云瑾并拢的双腿上,云瑾感受到一股隐匿的羞涩隔在他们之间,她连忙低着头蜷缩在云瑾胸口前,他们避开了面对面的尴尬,但是云瑾的手臂却无处存放,他僵直的一会,忍不住说:“你等等”她坐直了,云瑾拉开风衣的拉链,敞开了,她意会云瑾的举动,将脑袋深深的埋进云瑾温暖安全的怀抱里,云瑾的外套将她实实的裹着,宁芳菲一动不动地,藏匿在云瑾的羽翼之下。他们寂寥下的相守陪伴,身体和情感在夜深的时刻本能的一厘一毫间靠近,唯有听见自然和心声的纯粹,这是全部的世界,云瑾的拥抱,对于她同样意义深重,寒夜中的一件薄衣,如同竖起的城堡高墙给她保护,云瑾胸膛前的温暖,似乎是她壁炉里的炭火驱散黑暗和寒冷,云瑾能够感受到宁芳菲沉沉的安睡是多么松弛和酣畅,鼻息声舒缓自由,像个襁褓中的婴儿,如果她有梦,一定是望见他们相伴的和风细雨,春暖花开的无穷岁月,如果她能有意识,一定是希望数着他的心跳,黑夜永无止境,白昼遥遥无期吧,云瑾剩余的精力不足以支撑自己到天明,他时断时续的垂了脑袋小寐,云瑾还是对周围有警醒的探查,他的大腿以下失去了神经控制,除了一点的酸麻以外,云瑾为了不惊扰到宁芳菲的睡眠,姑且任由时间的催促也一动不动,昏昏然,云瑾再次进入浅睡中。他感觉她在怀里动了轻轻一下,她鼻息里的热气吹拂在他面前,估计是抬眼看自己,云瑾刚刚就要跨入睡眠里,意识浅淡的很,他感觉一丝柔和的温暖贴到自己的唇边,云瑾仿佛要苏醒,那一丝的温暖又不存在,云瑾疑惑是不是幻想里的触觉,其实并不存在过,云瑾索性任凭着意识淡去,进入了睡眠。

云瑾再一次醒来,是被宁芳菲额前的发梢缭绕在他的面颊上唤醒,她改变了一点睡姿,脸仰着,好像在注视云瑾的时候睡着了,头斜倚在他腋下臂弯里,云瑾查看她的脸色红润,双目微闭,云瑾怀中的热气熏腾,宁芳菲柔软的脖颈下散发出另一种的体味,绵软的像一杯温厚的牛奶,嘴唇轻合泛着生机的颜色,云瑾不禁有些心动,想尝试一下,他们的呼吸混沌靠近在一起,似乎没有了彼此,而云瑾却沮丧要分出彼此,自己为什么看着她的眼睛会心虚回避?表明云瑾没有确认和宁芳菲可以产生了恋情,只是产生的爱,是关切,云瑾犹豫不想去尝试了,在云瑾注视她的同时,宁芳菲无征兆的苏醒了,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她的眼里尽是怜惜的神情,并不曾出现热烈的踪迹,云瑾的一丝犹豫现在变得清晰坚定,他只是应该照顾她,她心疼自己,就是这样。

云瑾再次有机会活络一下筋骨,宁芳菲心疼地蹲在跟前,帮忙搓揉云瑾麻木的无法站立的双腿,只怪她自己睡的太实,云瑾安慰她说:“不要紧,自己也睡了几次,表明我没有那么难熬的受罪”,云瑾问她:“还觉得冷吗?”“不冷,还挺舒服的,不不不,我害的你这样......”她傻气的微笑着,“现在是5点多钟,还有1个小时左右就接近黎明了,你一定饿的很,我们去找地方吃早饭,之后再坐车去车站”云瑾规划着时间的安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长夜一度漫长的让他看不到尽头,云瑾莫名的腹痛起来,她说:“考试之前我不再来了,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我们秋天再见面吧,那个约定我们都要记得哇!”“记得,只要考完就来找我,我都算你遵守了约定”云瑾轻拂着她的头顶,顺便理顺了一些,云瑾觉得她乖巧的样子让人溺爱,如果他们之间分辨确切的感情,至少这种情感是真实的。

从环卫车辆缓缓悠悠驶过马路,便是清晨的开启,没有雨水的天空透明,黄色的光线浅淡下去,一丝青色的光线混合进来,于是可以看出的距离变长,也清晰了许多,几个窗口拉亮了灯,几只麻雀清亮两声从树丛中飞走了,他们也离开了提供一夜庇护的凉亭,云瑾的腹痛未消,倒是腿脚无碍,他们在街道上寻觅有烟火的摊档,很少有这样早的商户,他们不得不靠着运动的身躯提供一些热量,过了半个小时,走了三条街,有一处刚刚收拾妥当的早餐店,在一所掩退梧桐树后中学的门口,他们高兴的坐着等着,老板十分诧异有这么早的客人,他们点了许多面,饼,煎炸面团,他们闻着油烟逐渐浓厚的飘起和水蒸气的笼罩代替了空洞的寒夜,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满足,他们一方面时间宽裕,一方面吃的也很丰盛,亲密的互相夹着给对方碗里,回到了那个夏天之前的单纯时光。

云瑾同宁芳菲到达了汽车站时,天刚正式亮,乘客除了宁芳菲以外只有总共两人,司机不肯发车,要等一等,云瑾陪着在车下的路边等,居然有了晨光的红色光晕从东方涌来,云瑾隔着玻璃和宁芳菲说,“你看,有阳光呢,终于要天晴了!” ,她拉开着玻璃窗探着后望,但是看不到,云瑾每隔几分钟都和她描绘一下云霞的变化,售票员大声的吆喝,招呼过往提着袋子的人是否要上车出发,这个过程完成了很久,才有半车的人落座,宁芳菲让云瑾早些回去,云瑾仍旧忍着腹部隐痛不肯早走,陪着她说话,宁芳菲看来是没有办法规劝,扒着窗台总给他做一些鬼脸和奇怪的表情,云瑾笑着看她的尽情表演,他们的玩笑和表情传递都是悄悄的,悠长的......终于车子的发动机启开了火,售票员最后扯着嗓门喊了两声,车门关闭了,从站口的大门将全部的车身驶离了到街道上,宁芳菲在车子转弯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探出脑袋蹙着眉,抿着嘴,眯着泪眼和云瑾不停的挥手,风撩起额前的乱发消失在云瑾的视线里。云瑾缓慢的加入了早晨的人流,在街道上行走,路过一个书报亭,云瑾买到了烟,打火机窜出一缕火苗,将烟草点燃,云瑾深吸一口吐出浓重的烟雾,此时阳光穿过树枝,热烈的洒在他的身体上,她的体味无声无息从云瑾的领口飞离而去。

六月,初夏的来临,凝眸望去,长空寥廓,云瑾将厚重的衣服带回了家乡,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穿过花香沃野的乡村公路,云瑾回到了城市,他热衷于足球运动,即便在中午的时候也一个人在操场上练习控球和射门的技术,傍晚开始后和一群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组队参加比赛,运动提升了云瑾的体质,晒黑了皮肤,却开朗了胸怀,跑动之中随地吐痰,并骂着粗鄙的话,大呼小叫着提醒队友及时补位和传球,他渐渐忘记了曾有的小情绪,不再等在屋内某个朋友的探望和甩着手里的纸牌输掉一张张生活费,大汗淋漓时,用一盆冷水自头顶浇灌而下,便忘记了所有疲乏和烦躁的裹挟,云瑾找到了那个骑在高高的桑树顶上迎风摇曳的快乐时光,又是一个夏天,经不住想。风的气息,光的色调,草丛中点缀的小花,一段飘来的流行音乐的节拍旋律,无不告知云瑾又一个夏天的到来,但绝对不是那个骑车费力爬上大桥的夏天。也不是那个坐在风雨亭中望着铃铛摇动似的树叶叹息的夏天,四季更迭,他与故友之间的距离亦随之渐渐拉开。

宁芳菲回校之后两个月没有再与云瑾通信,云瑾原封回寄了那两封未曾阅读的信,附言要她认真准备复习。黄蓓蓓此时和何芳一同找云瑾,云瑾后来明白她是来和自己和解的,何芳未做多久停留就先行离去,云瑾同蓓蓓在环城河边散步,她对于泄密的事道歉,云瑾选择原谅,毕竟云瑾能够理解对于朋友的忠诚和关心都会这样做,蓓蓓坦言为了公平对待朋友,她也将宁芳菲的情况和云瑾透露(目的不是搬弄是非,是消除猜忌),黄蓓蓓离去后,云瑾独自在校园图书室发了一个傍晚的呆,当时他们高中的同学都在一个宿舍里讨论女生的时候,就有人开玩笑的说到她的个子影响到遗传基因,云瑾当时也在向余兴胜起哄的行列里,如今这个担忧变成了云瑾难以启齿的“遗憾”,母亲口中的“绝不认同”,亲友口里的“不般配”,云瑾显得形式单薄却无能为力去改变的事实,云瑾每当对她产生新的情感,他便痛苦加深,如此的累积叠加到了不能承受的地步,云瑾躲在图书馆里,竟没有一本可以医治好自己心病的书。

六月的风吹进了阴暗的角角落落,连霉变污浊的湿气都带走了,细菌都难以藏身,更别提小心翼翼的一个人,暑气初现的时候,露天的运动减少了,时间便变得格外充足,云瑾看完了热门的小说和电影,补考了一门功课,剩下的还有躺在床上的冥想,现在大家都不爱打牌了,郑东和黄永有了女友,老罗和魏巍都热衷于酒局,孟飞和张华喜欢去购物装扮,剩下喜欢安静的刘志祥与云瑾,他们没有什么交集和兴趣可以谈论,于是云瑾临时决定去旧同学那里。

云瑾长久的离去,现在又回来了,让王思成和余兴胜很高兴,他们学习尤其紧张这个时候,还是用半天的假留下云瑾一起畅聊到傍晚,云瑾本想着说点鼓励的话,但是觉得有点矫情,云瑾相信他们自己能够调整好状态,做最后一搏,晚上的时间十分珍贵,云瑾提前告诉说,他不在这里过夜,六点钟他就走,他们应该去教室继续上课,他们分别时彼此都动了情,云瑾知道今后不可能再如此容易见面了,如果他们能考上青城还好,其他的城市或者是落榜,他们几乎难得再见,站在黄昏里,他们第一次握手道别,云瑾离去了很远,回过头,他们仍旧站在原地里,云瑾想来也是心情起伏。

云瑾没能赶上县城首发去青城的末班客车,只能多趟中转,选择路边拦过路的车,他在路边吸着烟,看着一趟又一趟满员的车没有停留地从身边开走,时间上云瑾不是十分焦急,此时是晚高峰,等一会情况就不会这样,云瑾望着笼罩在霞光里的低矮城镇,在尘土弥漫的公路旁回忆往昔场景,消散了多少的欢笑的笑脸和激动的时刻,最后都只剩下了更深的孤独,飒飒的风里,时间过去了两年,云瑾突然变得更加迷茫,再有一年自己就将毕业,云瑾尚看不清前途的方向,却少了当年的锐气。有个黑色的人影骑着车快速的移动,黑点渐渐变大并很大幅度的摇晃着,云瑾静静的盯着,不知道是哪个年轻人的身影带来一阵擦生而过的灰尘,但是靠近了一点,云瑾发觉他在向他举手示意,云瑾猛然认出是王思成的模样,难当自己遗漏了什么吗?云瑾思忖一番,他已经气喘如牛的到达云瑾跟前,“我幸亏追上你还没有登车,你要等下才能走,宁芳菲后面追你来了,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她好像很着急,央我先来拦住你,你如果见面就这里等她,不见的话我回去路上遇见了,就告诉她你已经走了”说完,他带着疑问看着云瑾,云瑾犹豫起来,他此次来访没有打算再见她,他们一个下午的谈话里都未曾提及她的名字和任何信息,思成见云瑾如此地为难,他只说一句:“我知道了”转身掉过车头就骑往昏黄的沉沉暮气中,云瑾怔怔的站在路旁,“你知道了什么?你遇见她怎么说?”云瑾断定他是理解错自己的意思了,一辆客车减慢了速度靠过来,售票员伸出脑袋问:“到青城的?上车走了?”云瑾移动了一下身体又猛然定住了神,向着来处张望一眼,迎面的纷繁车灯叫云瑾无法拉长视线的距离,云瑾意识里知道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正向这里跑来,他向售票员摇一摇手,客车闪亮的尾灯消失在灰暗空气里,他的意识和身体仿佛有些背离了方向。

云瑾燃着一只香烟退到路的边缘等待,既然她能够猜到自己已经来过,他们就见面说几句话,如果王思成理解是对的,她定然是距离不远了,云瑾向远处眺望,第二根烟快燃尽的时候,云瑾已经发现了她的踪影,云瑾的胸中涌起一阵的庆幸和慌乱,她步态慌张的模样着实令他心头一酸,云瑾向她走去,他们距离到了可以看清模样的时候,她缓了下来,到了云瑾的跟前说:“你等我了,王思成说没追上你,我差点相信了”,她面带尴尬的笑着,兴许是她误以为云瑾怪罪她没有守约,云瑾心里没有一点的埋怨,倒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冷血无情,云瑾和气的说话:“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害的你跑这么远的路,晚上我不走了,陪你说说话”“嗯?好哇,晚上我陪你去王思成那里,看他怎么解释?”她仰望着云瑾,精神上振作起来一点,“你不要找他麻烦,还不是他一路追来了?他听错了我的话”云瑾替他开解,面对面云瑾观察她的表情,她不曾流露一丝的抱怨,只是那样的说话,她更加的清瘦,原先的圆润的脸如今都变了窄长,衣服也很随便,只是眼睛里的光还是那样柔和,“要不,我们就随便走走吧?”她提议到,“你不会很累吗,我们就在河边坐坐再走”云瑾关切的回答,“行,然后我请你吃夜市小吃怎么样?我留下你,也要有所表示吧?”“不,我请你吃点好的,你都瘦了,应该补补......”云瑾坚持着说,她感动到了,眼里泪光闪动了一下子,又赶紧的收回去,“没事,没事,我感觉挺好的!”他们沿着公路走过一段便转向到那条河堤上,没有路灯,但是河水将对岸的灯光映射过来,一样可以就着光亮并排散步,宽阔的水面上有了凉爽的晚风,他们在高耸的堤坝上,终于远离了闷热和喧哗,她将马尾辫的扎绳解开,汗湿的头发飘散开了,“真舒服呀,好久我晚上都没有这样出来散步了......”她眯着眼睛对着黑夜清风自言自语,“最近学习压力很大吧,可要注意劳逸结合,身体是首要的,知识点都是复习了几次,关键是心态要平,别紧张,我听说了你的测评成绩”云瑾关注着她的消瘦剪影,衣摆宽松,形容憔悴,完全失去了少女的神韵,“第一次参加高考,我在马路上遇见你,还不好意思和你说话,更没有想到后来我们会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我们初中加上高中认识了那么多年,却从没认为对方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你说,是不是很可惜我们不早点结识?这样我们就有大把的时间慢慢了解,也不急于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那是多么的自然......”宁芳菲伸出手拉住云瑾的胳膊,仿佛有点累,云瑾扶了她到岸边的草地上休息。

夏虫在草丛中忽远忽近的鸣叫,水面波光粼粼,他们并肩坐着,她依然不肯松开挽着的手臂,“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再意气用事,但是也是你最能容忍我的时候,我想......过了这个时点,你可能会疏远我、讨厌我,甚至......一想到我的心里就很慌乱,我喜欢一直和你这样坐在一起,听你和我讲话,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批评的话我也爱听”进一步她的脑袋靠在云瑾的肩头上,至少这里偏僻无人行经而过,云瑾想,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他对她的灵魂更有亲切感,身体上的接触却不渴望,云瑾也很苦闷,不是他有心要疏远他们的关系,有时候云瑾觉得自己但凡是出现有一些特别的情感冲动,比如拥抱亲吻等,他就很羞愧很慌张,仿佛是亵渎了他们应有的关系,“过了这个时期,无论考试结果怎样,我既不会疏远你,讨厌你,更不会离你而去,你为什么有这样别扭的想法困扰自己?我没有你想的那样优秀,都是在你的想法里添加的无所谓的光环,反而让自己暗淡下去,我知道你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我不会因为你所担心的那样方式离开你,我向你保证!”云瑾信誓旦旦激动着继续说:“同样,你在我的心目中也是很好的女孩,我很公正的看,只是欠缺了一点的运气罢了,你要打起精神,为了自己和家人,如果你觉得为了我更有力量,那就这么想,可别让我们失望!”她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一下,抽了手腰坐的挺直,云瑾疑惑的看着宁芳菲,“喔,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紧张,最近自己的几次成绩开始有些不稳,我总是对看似简单的问题,犹豫不敢作答,疑神疑鬼的,结果并没什么异常,我失分都集中到这些简单问题上了,我感觉这样的状态是要精神病了,你觉得我还有希望吗?考试前我要不要找医生看看?万一我让大家失望了怎么办?自己真没脸面面对大家了”云瑾没来得及安慰她,宁芳菲便趴在膝盖上哭泣起来,她的哭声很小,连对岸飘来的人车喧哗声都掩盖不了,与其是伤感,不如说是恐惧感多一些,云瑾任由她哭上一会才去安慰她,云瑾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她已经止住了哭泣,伏在膝上休息,“你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我不相信会有什么疾病,大家都是你的亲人,怎么忍心会怪你什么,都是自己胡思乱想造成的”云瑾抚着宁芳菲的肩膀,岸上的五彩斑斓的光亮在水里揉合着,仿佛是秋天的山林树影,两人遐思深远,忧愁满怀着眺望着河流的尽头,“你看,我留下来又惹了你难过,早知道我就上了车了”“不碍事,我常常这样,现在舒服一点,我会努力的,你别食言,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秋天的植物园......。”

这样季节,绚烂的晚霞总令人驻足仰望一番,如果不是胸怀心事,更能察觉到它摄人魂魄的美丽,但是错过了一小会儿,代替它的便是青黄的落寞颜色,云瑾很难将他们的青春和晚霞相比较,这是一种特定的环境下的心理暗示,他们不约而同的对前程的担忧,更何况云瑾在路边等待一个灵魂无处安放的人,有几人能在那刻钟如山岳静止凝视着云霞变化?无不是慌慌张张的埋头在脚下,其实这才是生活的底色,浪漫与现实从来都是色彩分明的,他们只是当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承认这点,他们的语言表达出来,可以是诚恳的或虚伪的,但是心里都十分清楚,除非他们的神经真的出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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