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转了,马上到了开工的日子。一个个回归的青年,都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云瑾的眼前,他除了被分享到许多的同事们回乡后带来的欢乐以外还有各种地方的美食甜品,云瑾听着他们兴奋的交谈,唯独云瑾视线中少了她的身影,直到第二天下班后,云瑾在宿舍的阳台上吸烟并向下观望,一群的女生从底层的服务中心(除了早餐供应,还有便利邮政服务和销售邮票信封等)里走出来,人群里就突然出现了柳真的长发模样,云瑾一时的激动,脱口唤了她名字,却突不及防同时仰起脸的,有三四张少女的面庞,云瑾红了脸,眼前起了一层雾,忙向她问话:“你什么时候到的?”她脸色绯红地灿然一笑,答道:“今天下午,嗯,我带了一点零食,你要不过来宿舍拿?”“不了,嗯,你忙去吧......”柳真的宿舍和云瑾相隔两个门,但是他从未找过她,更没有意愿进入女生宿舍打扰,另外他们的对话已经引起她的同伴的好奇,云瑾匆匆地结束交流,退回了屋中,这一幕同时让屋内的几个室友的闲聊中断了一下子,云瑾的余光中瞥见了几张惊诧的表情。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他们的友情逐步建立了,柳真喜欢豪气地以“兄弟”称谓他们的友情状态,这不仅仅在言语上表现,行动上也有体现,在每天早晨路过云瑾的门口,唤他一道同行去公司上班,柳真在公司里年青女孩中的识别度有一点高,加上比较活泼漂亮(云瑾很不愿用漂亮这个词形容她,更愿意用活泼,但多数人都认为漂亮更引人兴趣),这引起舍友的嫉妒和起哄,云瑾还是原来的做法,依然我行我素不加理睬,云瑾和柳真其实各自都有自己的精神伴侣,这一点没有必要解释,倒是有了伙伴,时间更过得有些光彩有趣,只要领导不在场的时候,柳真时常和江晓薇一起捉弄云瑾,柳真多是策划,江晓薇却是加害者,或背后在云瑾的衣服上贴上“我是靓仔”的纸条,诓骗他去车间里走动一圈,云瑾只要出现尴尬脸红,她们便一起大笑,介于男女有别,云瑾通常不能对等肢体惩罚她们,这让她俩变得没有节制,而且随时随刻都有下一个恶作剧在等着,经历次数多了,云瑾便不再容易脸红,倒是淡定了许多。
不仅仅他们分享和共建出快乐,也承受柳真偶然体现的负面情绪的宣泄,柳真现在和班长的关系有些紧张,其实从云瑾的角度觉察,班长是处处想和缓的,自从杨联贵走后,她就没有同班长说笑过一次,被拆分后的思恋而不得,积郁转化为厌恨,让她常常和云瑾一同上下班的路上,悄声骂道:“她就是一个马屁精,靠着拍部长马屁,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领导位置,爱管闲事和打小报告,也不注意自己口气那样重,凑到别人跟前真是受不了......”云瑾为了友谊,掩盖了对事实的公正立场,起初是间隔时机的声援几句,到后来完全偏向柳真而附和,久而久之,云瑾对班长产生了思想上由里及表的抵触情绪,这毫无疑问会带给他工作上的困难,班长批评云瑾的调门更高了,甚至有厌烦他出现眼前的表现,在班组新进了一个员工之后态度更明显,新来一个小个子的广东妹,男式短发,腿短,便显得上身长,黑皮肤加上黑框眼镜,原本就有点方的脸,显得更方了,隐约在灯光照耀下,上唇有一层浅色的胡须,像个十足的假小子,可能和班长亲切用广东话交流十分顺畅,她成了班长心上好,处处爱慰,将假小子交给了蔡礼民技术帮带,云瑾理所当然的安排到夜班,而且是长期的,可能班长等着云瑾服软就会给他一个革新的机会,但是这符合云瑾的内心所望,云瑾夜里不犯困,喜欢这种无人盯梢的自由,故此绝不会低头,反而将傲气表现的更淋漓尽致,但是柳真并不那么看,她觉得牵连到云瑾,十分不安加上气恼,新恨旧怨的叠加,自然敌视行为升级,这样似乎他俩和班长已经不能调和的矛盾日渐显露,催化了他们的情谊在困境里逆势生长,互相支撑着精神支柱,屹立不倒,并油然激发了斗志,如狂风里海燕一样发出呐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或者引述毛主席的话:“让一切反动派在我们胜利的面前发抖吧!”他们在上下班的路途上,大声地诵读着这些激昂的文字,发出畅快的笑声。班长似乎只有了招架的余力,内心一定是在颤抖吧,云瑾将与柳真在工作里的困难和抗争的事迹告诉了芳菲,这不免让她担忧起来,这段时期云瑾处在亢奋的热情里,没有认真听从芳菲的劝解,柳真按照正常的白班和夜班这样轮换,白班后加班到很晚才回去,云瑾送她一段黑道至新修的马路对面才返回去,如果是夜班就更好了,同步他们的时间在一起工作,吃饭,走路。
夜里12点前,纪律巡防的最后一轮过后,他们能够自由的安排休息或继续工作,除了到门口楼下的树荫下抽烟以外,就是偷偷打开班长的电脑,里面一个纸牌的游戏可以玩。柳真喜欢处处模仿云瑾和“学习”偷懒的方式,云瑾抽烟她跟着去,也学着样点燃了一只,云瑾教她如何从鼻孔里吸进去和冒出来,呛得她咳嗽到流眼泪,但是依然饶有兴趣,不肯放弃,她能够很随意的将胳膊搭在云瑾的肩头上,但是警告他说:“女人的腰不能摸......”云瑾笑着说:“你到底是兄弟还是女人?反正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也警告你一条:男人的钱包不要翻”(钱包里镶嵌着芳菲的照片)她问:“有什么讲究吗?”“你先说!”云瑾将问题抛给她,她思忖一下说:“我腰里有黄金,怕你偷,哈哈哈!”“你就瞎编吧!”云瑾鄙夷地反驳道,她止住了笑,接着问:“哪有两个男人会搂着腰的?那就不是兄弟了,好了,我解释过了,现在轮到你解释给我听......”“我的没那样复杂,用不着解释。”云瑾敷衍道,“那不行,凡事要有个说法,你不说,我偏要看看。”她伸手用强往云瑾的口袋里掏,“小心火!”云瑾移开烟头,同时胳膊支撑开转过了身,阻挡她,“不行,你必须给个说法......”她仍旧尝试着伸手,云瑾只能给个说法了,“好,别动,我说,钱包里有女朋友的照片,就是这样。”柳真眼睛发亮,要求看一眼,云瑾起初不乐意,拗不过她的纠缠,让她在路灯下看过,催促着让她还给自己,柳真吧唧着嘴说:“嫂夫人有点文静......”并未多评价。凌晨3点钟,云瑾像当初杨联贵照顾云瑾一样的方式,让柳真到材料间里睡觉,云瑾不能给她帮忙工作,只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后,去叫醒她,4点钟,云瑾打开了班长的电脑,玩一会儿游戏,柳真睡眼惺忪的起来后,坐在边上看着一边醒觉,牌局出现了一个僵局的状况,云瑾思忖着如何抽调解困,柳真自觉有了办法,抢上手,握住他的手背去推动鼠标移动,她手心里的温度让云瑾吃惊不小,下意识地连忙缩回来让给她操作,她同样吃了一惊,云瑾的脸上又开始发热了一阵,她前倾探出的脑袋在他眼前,脸色也有少许变化,只是他们都假装没有发觉,更没有像以往一样嬉笑一番。
早春的时节,雨水说来就来,湿漉漉的马路,湿漉漉的草木,湿漉漉的心情,温暖里带着依稀的寒凉,萌生的新叶将旧叶连同记载的过去,都悄悄的替换一新。
终于轮到云瑾白班,也许班长是先退让了一步,或者是被本初的善良搅动了内心天枰,班组里暂时恢复了平和,大家都已经疲惫揪斗和阴谋,蔡礼民已经失去了班长的眷顾,他代替云瑾接任夜班工作,云瑾同几个女孩白班里打交道,柳真,江晓薇,还有希望加入友谊圈的广东妹,尽可能云瑾同柳真关系不要表露出与众不同,只有晚上下班后的归途中,才会有特殊友情回归到举止投足上,可是江晓薇是了解他们的,她仗着关系的不一般,更加没有分寸,只要领导不在,就会跑来班组里聊天,云瑾仍旧接受不了她开口的港台腔调,嗲气的让人不能顺利交谈几句,当然江晓薇更多地和柳真交头接耳,云瑾只是继续手里的工作,有一天,她们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的头发上,云瑾的天生的卷发自小就让他成为别人瞩目的明显特征,云瑾羞涩胆小的性格,会将这个特征当作甩不掉的麻烦,不仅是早晨梳理起来麻烦,路上的风也跟着捣乱,当云瑾顶着一头蓬松的发型到学校,常常被老师批评,稍微过了几年加上发胶的出现,他姑且可以将一天的头型可以保持下来,只有上了高中以后云瑾更加自信起来后,发型被讨论的困扰不再是他难堪的事,云瑾拥有的大波浪卷曲,给颜值度增色几分,所以云瑾听惯了褒奖羡慕之词,到今天,她俩密谋在云瑾专注工作的同时,背后袭击了云瑾的头发,江晓薇努力的在云瑾的头上用力而迅疾地推揉一番,云瑾大惊叫道:“干什么?!”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也许力度太大,江晓薇痛苦地哀叫着:“疼......疼......我不敢了,你快放开我......”柳真赶紧过来解救她,云瑾带着三分羞七分恼,不会简单善罢甘休,一只手仍旧抓住江晓薇,另外一只手臂阻挡着柳真靠近,她幸灾乐祸地嬉笑着,不停尝试着靠近云瑾,做出加害升级的动作,云瑾被牵连的左右闪躲,一个假动作让他的手臂甩打到她的前胸,柳真低沉的发出:“哦......”的一声,捂住胸口,弯腰到桌上趴着去,云瑾是听到了“咚!”的闷响,才发觉无意中重伤了她,云瑾稍一紧张,江晓薇乘机挣脱逃走了,他呆在原地连忙给柳真道歉,她趴着半天才抬起头,面色红涨着责问道:“你手碰到我了!知道是哪儿吗?你完了!”“喔,我......”云瑾回想到过程,嘴上结巴的答不上话,脸上开始发烫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不然就是非礼了!”她半羞半嗔地逼迫云瑾认错一番,云瑾好不狼狈地抱着头,赶紧去洗手间整理仪表神态。
三月初,最近柳真心事不宁,上白班时,精神不振偶然会趴在桌下瞌睡,走路上交谈时,也会分神,到云瑾几次问她,才告诉他原因,柳真同杨联贵分手了,是杨联贵先提出来的,巨大差距最后撕裂了两个人的联系,她早有预感但是还是不能接受,好似在旅途里被人独自遗留在荒原中,云瑾在安慰她的同时,内心也蒙上一层的暗尘,他们依然谨慎保持着透彻距离和不为人理解的友谊,在这个善变的时代和多姿的世界里,仿佛一成不变才是假象,班长开动不聪慧的脑筋,将柳真的情变与云瑾联想到一起,眼神和语气中的试探,让云瑾有口莫辩,加上近来芳菲的信件里,隐约含着抱怨和焦躁,问云瑾为什么信件少了,电话少了,夹寄在信封中的近照都是特选忧郁的神情(她会无理由的电话里语气不好,应该心生嫌隙,这从一次云瑾回复芳菲传呼时开始,云瑾为了说话方便也是节约费用,舍近求远去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当时电话亭里前一个人通话占用很久,云瑾只得焦急等待着,宁芳菲再次呼叫了一遍柳真的传呼机(杨联贵走后,云瑾和柳真集资买了一部传呼机,由她保管着,为了他们各自同远方的恋人联系方便,云瑾没有和宁芳菲说过集资的事),柳真觉得肯定有急事才连续呼叫,便独自去楼下的小店里复机,她们第一次直接的通话,虽然都是简短有礼貌的一句解释和问候,但是猜忌便开始在芳菲内心滋生了),云瑾似乎为了撇清自己的清白,将他同柳真的友谊淡化处理,将之间透彻的距离拉大一些;柳真和江晓薇重又合体,云瑾将下班的时间故意延长,错开了让她俩先走,想不到这些的变化没有引起她的不平,她欣然接受并理解地配合,为云瑾洗脱嫌疑。
经过一段时日,没有人再审视云瑾同柳真他们关系奥妙,原本的猜想,没有几多真实可信了(其间他们没有任何表演的成份,只有可能的做作),班长放心安排,轮替到他们一同上夜班了。夜深人寂又是两人独处时,云瑾觉得有必要和柳真解释一番,云瑾不好意思地开口,还没有说到一半,她截断了云瑾的话:“你不要多想了,其实我非常担心连累你而会怨我,你自己要好好的,特别是别让女朋友觉得委屈,至于班长,你要小心,她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要是向秦阿姨打报告就不好办了,关键是和你无关,万一公司让你呆不下去的话,我会内疚到死,我可以消化遇到的苦闷......谢谢你,云瑾,看着你很好就让我很安心,是你陪我走过了最黑的一段路,希望我们精神世界里,永远都是不离不弃的同路人,也是交心的好兄弟”她情绪激动地,先哽咽了嗓音。
绚丽的杜鹃花从不畏惧风雨,所有的思念,惆怅,寂寞和误解终究会释然,会被心里滚烫的热流所融化。担心误解的情绪消除后,他们更相信之间通过默契化解遇到的问题,守望的方向是一致的。
失恋后一个月,柳真提前很早的时刻,到宿舍门前叫云瑾,云瑾随着她一同去上班的路上,其间黄昏时分,柳真准备要染头发,要求云瑾陪同去,他们去到邮电中心的商业广场。一排整齐划一的平顶房屋,开着各种的商店,广场上栽植着许多树,每颗都有一圈的石阶围成一个正方体,空出的广场地面上均为石砖铺砌,中间位置为一小块的草坪,店铺的朝向是向西,理发店几个发式新潮的少男少女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坐,店内还有几个客人,十分的拥挤,云瑾示意让柳真安心坐着理发,一路上云瑾没有问她为啥再剪发,看着也不算长,此时理发师拿来一本美发画册给她翻阅,柳真翻了几页,指着一个精短发式的明星照片指给云瑾看,问:“这个可以吗?”“是不是太短了?”云瑾犹豫地回答,“不是剪短,是按这个染发的颜色怎样?”她纠正道,云瑾才发现是一顶的暗红色,云瑾说:“太张扬了吧,会不会?”“但是我很喜欢!你快说喜欢,不然我很失望的......”她带着娇地哀求道,云瑾有些羞怯柳真在大众面前这样说话,连忙允诺说:“行吧,我支持你了,好看!和陈慧娴一样美!”云瑾脸上感觉火辣的发烧,他暂且到外面等她一会儿。
云瑾在广场上无聊得看风景,斗大的夕阳,像盛满谷物种子般橙黄、富盈,云瑾心思充盈了温暖,享受着柔光拂照,光线是漫射的,不那么直接,纤弱挥洒在空气之中,染黄了空气,无声息地填实了所见所不见的空间,细致到树叶与树叶之间多余出来的间隙,发丝与发丝之间的空隙,云瑾倚靠着树干上,松弛的精神,手里燃着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缓缓在空中漂浮,光线镶着烟的边际,呈现像滴入水里的墨,消散需要许久,一些周边的居民多半是妇女带着儿童,在草地上吹着泡泡或者蹒跚学步,夕照的光辉不同于云瑾往常所见,没有一丝的忧伤涵义,有的只是永恒的静好,云瑾眯着眼睛静静地观察着,他们可以这么无所顾忌的对视,瞧着它的颜色渐渐变淡,变青,变蓝,变得深邃,直到最后隐退到了树冠之后,云瑾的心境平和,仿佛躺卧在一条的小船上,漂浮在水的中央,这样的感觉有回到童年的恍惚印记,周围点亮了灯,人影渐渐稀少起来。
云瑾回到了理发屋,服务的发型师给云瑾一个热情礼貌的点头,然后对着镜子里的柳真说:“你男朋友来了,不过很快就好了......”云瑾和柳真从镜子里相视一笑,她没有辩驳别人的话,脸上洋溢着兴奋神秘的微笑。再看到她的头发被修剪了许多,发际轮廓都到了根根直立的程度,云瑾见得十分突兀,他后悔当时没有否决她的选择,(不是说只染不剪短?云瑾很诧异)现在的柳真,少女的柔美荡然无存,而阳刚之英气也没有恰当的替代云瑾欣赏的能力,感觉有点滑稽和伤感,而染上暗红色掩盖不来,顿时失去灵光气息,她笑着问他意见表达,云瑾居然十分的生气,叫停了美发师在自己的面前摧残她的印象,云瑾认为自己的审美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即便是美发师希望按照云瑾的意见修补一番,云瑾认为应该马上终止,云瑾愤懑地赶紧付了款,就带上柳真离开。但是她自己不这样觉得任何损失,从她得意的神情可以断定不是假意,特立的形象改变正是柳真追求的,柳真坚持要请云瑾吃饭,他不同意,忽然觉得自己被夺走了什么东西一样泄气。他们在广场一个角落里坐了一会,她猜出云瑾的感受不好,却要挨近了肩膀,将手臂搭上了,说:“兄弟,为啥苦恼?”云瑾扭头,再看一眼那个发式,懊恼地伸手在她的头上推搡了一把,“现在真的成了假小子,还是个肥仔!”云瑾没好生气地揶揄道,“不知道,到了公司有多少人取笑你呢,我真不该陪你来,我好后悔当时出去外面了。”云瑾接着惋惜道,“那又能怎样,我就要畅快的活给自己看,我高兴!”她自傲地说,“是真兄弟,就别躲,一起看她们张大嘴巴的样子,会有多可笑,哼!”柳真将头用力的一撇,给他一个昂然的侧面。
云瑾接受了柳真的邀请,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聚餐,走过中央大道的对面,景区旁有一家的麦当劳餐厅,也是云瑾生平第一次吃,所以从选餐、点餐的所有环节,云瑾都是跟着柳真做,和她坐在一个角落里,学着将番茄酱挤在盒盖上,蘸着薯条,感觉里充满了新奇的食物味道和对她的人格欢喜,她黑亮的眼瞳里,云瑾发觉有无穷的惊艳想法,微微上翘的下巴藏着骄傲和热忱,粉红的嘴唇带着少女青春的热情,柳真的手指上一枚闪亮的黄金戒指,刺激着他的视觉,云瑾避开了那道光的尖利,柳真富有感情的面容,大方地呈现在他眼前,室内灯光的晕润,将脸上的每一处的轮廓线,都修磨到那样自然,此时的神态混淆了云瑾,就像面前端坐着芳菲,安静地接受云瑾的目光,而忽视到她感到一定的压力,云瑾的自由畅想,最后被那一头的红发惹的要发笑,柳真见状恼怒地将番茄酱突然涂到云瑾的脸上,顷刻释放了压力,胸前震颤着,开怀的大笑。她刚刚让云瑾嫌弃的头发已经不能牵动他的情绪了,云瑾觉得不重要了,他们一边地吃着汉堡、喝着冷饮,一边透过橱窗的玻璃观察着户外,餐厅正面对着一座过街天桥,天桥上有铁艺围成的顶棚,藤蔓覆盖着,开了一些小花,彩色的灯带串起了围栏,让夜色有了绚丽的色彩,来来回回的行人经过,有外地的旅客站在桥上拍照,有勾肩搭背流连的情侣,有行路匆匆的过客,他们随时都评头论足地戏说一番,甚至用上了“鲜花、牛粪,性感”之类的评价词语,至此他们的关系更接近的一步,到了无话不说的境地,他们相识不过百日,但是她忽然就挤占到他心目的中心位置,是否是云瑾对芳菲的远不可及的思念,长久造成了大脑疲惫,而产生的恍惚或情感的替代?云瑾倒不是这样认为他们的关系产生任何质变。
春天万物生长,而人一旦是敞开了心扉,语言的交流则仿佛没有了穷尽,每天,云瑾同柳真下班后则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譬如快到公寓,还是意犹未尽,则返回了路程再兜转一圈,他们高频率出现在一起,而且不小心遇到过几次熟人后,秦阿姨专门找了柳真了解一番情况,她当然是否认了他们正在谈朋友,然而不可避免这给他们造成了一点影响,他俩不仅全部改上白班,还调离云瑾到老化室工作(班长微笑着说是暂时的帮忙),这里是他们班组里环境最差的车间,两台三米高的高温老化箱日夜轰鸣着,每一次打开,蒸腾的热量将小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干燥和闷热,原先是有两个体壮的同事负责,每天将测试完的PCB用钢架小车上叠满,顶上再压上一张承重的铁板后,推送进老化箱里,一个小时后,再带上厚厚的手套取出来,卸下铁板,(一不小心就被烫伤)将少量仍然翘曲的PCB挑选出来,在校平台上,手工压平压正,周而复始的从事这些体力工作,云瑾心生不平,但是只得接受这样安排,而且原来的两个同事说不好普通话,云瑾听不清他们指导的涵义,他们自顾着用白话聊天,或议论云瑾什么,然后是一阵的窃笑,云瑾敏感地认为是取笑自己,以及他同柳真的关系,云瑾压抑着内心的无名之火,在高温环境中铁青着脸。
云瑾萌生了离开公司的念头,但是要提前准备,柳真在得知云瑾的想法后,当着他的面留下了眼泪,许久的说不出话,这一下戳中云瑾内心柔然的地方,云瑾理解她的感情,他们互相支持的依靠点,将要发生改变,柳真不能接受独自一人承担,但是云瑾的处境让她揪心难受,且无能为力,渐渐他们远离了熟悉的路径,顺着密林覆盖的小道,一直并排着往前走着,暗沉的心情同黑暗的天色浑然一体,脚步声代替他们往日的欢声笑语,夜很深也清凉,路上只有他们孤单的身影和飘零的心镜,云瑾恍然将这个场景和离开家乡前,陪着芳菲走在环城路上没有差别,同样是不忍心,不得已,愁绪满怀。
沉默的后来,云瑾说给柳真,也是说给自己的一句宽慰话,“我暂时不会走,至少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吧,我不会那么脆弱的,至少不能让他们得意的太早!”,“你说话算数?!”“嗯,算数,就和她们斗,看能把我怎样,总不至于自己先认怂!”她兴奋地拉起云瑾的衣袖,脚步靠近了一些。他们经过一个公园的入口,柳真留住云瑾的脚步说:“我们去公园里走一走吧?”云瑾看了一眼,入口矮墙上的几个字“红花山郊野公园”,还有一条幽暗的小道弯曲在面前,再看了看她询问停留的脸庞,似乎是哀求,“这时候会不会不安全,要不白天再来吧?”“应该不会吧,这个时候不可能还有人在,我来过这里......”她解释他的疑虑又说道,云瑾此时希望传递给她敢作敢当的一种精神回馈,便下决心领着柳真探入到了幽暗的小道里。
脚底路面用水泥砌设的,有两米见宽且曲折延伸,一直到茂密的矮树林中间,夜黑认不清到底是桂树还是樟树,细密的枝叶挡住了青灰的夜空,道路有一个向上的斜坡,柳真紧紧地拉住云瑾的衣袖紧随在身边,云瑾问:“害怕吗?不是你要求进来的嘛?!”“哪里?我可不是小女生!”柳真依然犟嘴否认,很快出了小树林,重新看见了天空,光线稍稍明亮了一些后,云瑾观察了周围,到处是低矮的树木覆盖的众多的小山,互相连绵遮挡着,总体的地势,他们目前居于坡下,而坡下阴湿的土壤,适合成片的荔枝林的生长,高处竹笋般排列的桉树为主,小道两旁则为遒劲枝条的樟树,几声奇怪鸟叫声,将他们视线引到荔林,柳真忽然告诉云瑾,她同杨联贵被人这里打劫过,云瑾吃了一惊道:“你不早说!”云瑾立在了道路中间,瞥见黑幽幽的林间涌来一股邪恶之气,“但那个时段不一样,那天是傍晚的,我不相信有劫匪大半夜呆在林里,那不是傻吗?”她接着说:“我们当时就坐在那个坡上......”,她手指前处,“从林子里走出来两个人,起初我们当是果农,样子也差不多,但是当他们走近了,一个人从后腰掏出一把刀,我们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我赶紧将钱,还有杨联贵的一块手表都给他们,直到口袋内衬的布都翻出来,给他们看了后,两个人才满意然,后钻回林子里跑掉的,全程没有人说过一句话......”云瑾说:“你不害怕?胆子够大的!”“谁说不怕,不是钱的问题,我看其中一个人眼神不对,在我上下瞄,我差点都要哭了,哎,好多天自己都做噩梦!”云瑾问:“那还要到这个危险的地方?不会是考验我的吧?你说的真有其事?”“随你信不信,说考验也罢,嗨,你不会遇到危险不管我的吧?”“那可说不准!”云瑾故意的刺激柳真说,“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何况我们是兄弟的!”说着又搂住云瑾的肩膀。
他们不敢到更深远的地方,在稀落的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暂坐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但是柳真巧妙的将问题问到云瑾和宁芳菲的关系上,云瑾粗略的介绍了他们从同学到相恋的过程,她注意听,也不时地追问,云瑾似乎是回顾了,自己的一段辛苦的情感之旅,倒是很乐意有人倾听,于是云瑾讲述了许多本该回避的细节往事,包括宁芳菲的性格,体态特征,性格爱好,共同见证经历等等,这样就暴露了某些细节,柳真突然嘻皮笑脸,大胆地问道:“那天下雪天从荒野历险归来后,你们应该发生什么故事吧,我猜测是上床了对不对?”云瑾万没想到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这样轻易就说出来,他局促加上鄙夷地立刻封杀她的问话,“嗨,怎么忘记你还是个女生,这样的说话太不符合身份了吧?!......再说,随便猜测也不礼貌!”云瑾真正有些被刺激,生气地站立起来,柳真跟着一起站起来,解释道:“我不知道你这么在意,我说错话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接下去云瑾不知道如何恢复刚刚良好的心情,愤懑地回怼一句:“我这样胡乱说话,你会不会生气!?”想着既然对柳真开始处处提防,这样就失去了交谈的氛围了,云瑾领着她匆匆离开了公园。
临下班前,班长因为生产进度缓慢的问题,归结到几个质量小缺陷,而埋怨了云瑾几句,弄得云瑾心情很差,但尽力地忍耐着,心中的不满顺带感染了柳真,也阴暗了脸。其他的几个同事个个危坐在位置上,没敢先起身在班长之前下班,晚上云瑾被安排加班,通常云瑾要去外面吃饭,柳真刚学会了做几样菜,偶尔会带一个饭盒到公司里来,她会自己热了一下,留下公司吃饭,可这天下班后,雨水密急的很,云瑾无法空手走出去工厂范围,只得在旁边的士多店里买了小块的面包,便返回了办公室,其他的同事都不在,只剩柳真一个人低头吃饭,云瑾站跟前看看她新做的什么菜,柳真扬起脸,收拾了心情,带着一些炫耀地笑说:“你要尝尝吗,我的厨艺还不错的!”云瑾见着今天做的是番茄炒蛋,就打趣道:“这可是最简单的菜吧,好像大家都能做,未必我炒的比你差。”“你吃一口嘛,看味道怎么样?”说着将菜盒的中间划出一个分隔线,说:“这边的没动,我不骗你,味道不好可以点评几句,如果你觉得不错,就夸我几句,也不过分,来嘛?!”将手里的勺子迅速用纸巾擦拭干净,就高高的举着手递给云瑾,云瑾有意拒绝但不忍心,他今天觉得憋屈可不愿意表现出怯懦、很在意,云瑾顺着她的意,便尝了几口,他换个心情赞扬道:“鸡蛋很入味,也滑嫩不老,番茄有点生,总的口味不错!”她见云瑾的评价比较中肯,非常开心,说下次做的菜多带一些,和同他一起分享,云瑾没有拒绝,直夸她一句:“贤惠!”就令柳真笑颜如花般灿烂,细弯的眉毛下眼睛里闪着光,唇线轮廓清晰,饱满而红润,脸颊上的肌肤细白紧致,上唇微翘,仿佛总带着一股傲娇的意味,笑起来牙齿很白净,露出淡红色的牙龈根部。
原本柳真可以早点回去,但是她坚持陪云瑾加班到夜深后,他们疲乏着结伴回公寓,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灯光穿过浓密的树叶,稀落散碎地遗落在路面上,水泥砖块上泛着忧郁的反光,眼光细数着一列列的树干,步履缓慢,一路上柳真包里的饭盒同勺子,跟随着步伐“乒乓”作响,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着,云瑾提起精神,笑话她像个丐帮,她忽来灵感,对着云瑾叫了句:“靖(瑾)哥哥!”,“嘴真甜!柳真,你真应该坐在那个树杈上,然后我答:蓉儿,你又偷吃鸡腿了......”云瑾指了指路旁的芒果树,对着她鼓动说,柳真顽皮的习性,被云瑾挑拨到,真的要爬到树杈上,但试了几下,还在树根下徘徊,云瑾笑了,“若要论爬树,你今天就叫我一声“师父”我就教你,来,我展现一个给你瞧瞧!”就着跟前的一颗枝杈粗壮的树,云瑾稍微弹跳一点,伸手抓住横生的一根细杈,拉起身体,双脚夹持着主干,几次蹬踏后一只脚便勾住了枝杈的夹缝里,云瑾手臂的力量加上灵活的肢体配合,马上就稳稳地蹲在了树干高处,柳真仍旧在树根下,伸长的手臂央求云瑾拉自己一把,云瑾用力地将她拽了上来,她紧张的紧紧抓住树枝不敢乱动,倒是可以踩着树杈向上方移动,柳真带着胆怯的尴尬微笑说不要,他逗乐心理去撩拨她的头发,在脑门上弹指,她只敢继续抓紧,用身体挤兑云瑾不要弄,带着哭腔小声哀求着,当柔软温暖的气息和触及敏感神经共同作用下,云瑾体内立刻滋生一种熟悉的激素,让他不觉得心头一惊,马上变得松软了,想着别再胡闹下去,却是肢体动弹不得。不远处隐约传来了低重的脚步声,他们都噤声不语,希望和平地让别人从脚下路过,而不要惊吓的他(她),一串的脚步声,声声震动在他们紧张的内心上,渐渐从枝叶的缝隙中,见到了一个黑影晃动,猜测是个体胖的男子,打着一把伞,鞋跟和地面摩擦着,一路走来,很缓慢的路过了他们的脚下,柳真心急着要下去,那人没走多远,她搂着树干就往树干下滑,包里的勺子猝不及防敲响了饭盒“铛铛,铛”那个黑影一个趔趄地转头,柳真重重落在地上,云瑾见已经隐藏不住了,便迅疾揪住了横叉,直接一荡就跳到了路面砖块上,一连串的重音和混杂的行动,惊扰了环境和路人,他气愤不已,大声地责骂:“黐线(神经病)呀!......”他们一路惊慌失措,欢愉着,笑着,拉着手跑远了。
带着紧张感松弛后的独有的激动心情,和恶作剧得逞的快感,两人的情绪却异常地高亢,以致没有往回去的岔路上走去,而是又去到了那个公园,同上次门前的踌躇不前截然不同,他们胆气十足,以一种自信地步伐边走边说笑着,穿过树丛到达了开阔地,她还在对云瑾这样会爬树的技能感觉很有兴趣,云瑾便将小时候偷桑葚的经历对柳真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勾起柳真对云瑾的了解更加有兴趣起来,因为这些都是她从年少时,就想做却没有做到的经历,有柳真的不停的鼓动,云瑾搜索记忆里精彩的环节,脚下的水泥路面蜿蜒带着坡度,经过长期的雨水和曝日侵袭,表面已经露出粗粝的底层,但由于雨季里生长旺盛的苔藓抢先一步,故而遇到坡度很大的时候,脚下仍旧变得湿滑,他们拉扯着袖口,以防跌倒,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以此可以给与对方的心理安慰,林中不时响起一只怪声怪气的鸟叫,“呜......喔......呜......喔......”惊悚逐步消磨了他们的坚强意志力,云瑾偷看了一下黑漆漆的荔枝林,荔枝树的枝干每一株都是遒劲弯曲,结节突兀,纵横交错,合着在一起的林隙间,仿佛是编织一个错乱危险的铁网,束缚住了光亮,只有阴风可以泄漏出来,时不时让他的思路紊乱,心神不定。柳真首先面露胆怯的表现,云瑾停下说话时,让气氛变得压抑,云瑾未有嘲笑她的动机,现在一块开阔地,由山势合围出轮廓半圆的开口模样,谷地上长着不高的杂乱灌木丛,有一些零碎的草地,目之所及的远处被山林覆盖,城市的文明之光隐去到了山后,他们选择了一块可以跳出头顶黑影遮罩的空间,望得见天空,呼吸才稍稍舒缓一下子,“呜......喔......呜......喔......”怪声穿透黑暗的力量更强了,仿佛是刻意因为他们的距离远了,而加大了声量,间隔一分钟响起一次,中间突然地坠入深渊般寂静,陡添出诡异的压迫感。柳真小声地抱怨道:“怪叫鸟真是太讨厌了,要是有把枪,绝对不会让它活过天亮!”,“要是有枪,咱何必这里闲话,不如合伙去抢银行......”云瑾提振一下她的精神,附和着大一点声音说,柳真拍了云瑾的后背,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兄弟!”
他们在水泥路丫上坐了有些时间,后方一盏路灯似有似无的微弱的光,在黑夜里存续着生命,她依着云瑾一直同他讲话,猜想他们多年以后的生活模样,云瑾含笑着,演绎着说:“那时你左右各抱着一个娃,大的流着鼻涕,小的正在喝奶,守着一个小店的窗洞口,呆呆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盼有没有人过来买包烟什么的,此时,一个卷发的大叔探头到窗口里,“啊,是你?”“喔,是我!怎么......你都......两个了?......是哪个祸害的?”云瑾表情丰富得一边演绎,一边瞅着她笑靥如花,拉着进入了情境,云瑾提醒柳真道:“你忘记应该配合着,带着忧郁悲愤的神情才对,还有悔恨的泪水,羞怯的目光躲避等等。”她乐呵呵地笑着回怼:“干嘛要悲愤?干嘛要羞怯?我合法嫁人生娃,这些都归你管呀?你是查计划生育的呀?老东西!买烟想不给钱,勾引良家妇女!”她任性将云瑾整个设想的戏路改偏,他们相视,敞着口大笑,笑出来了眼泪。“突突突”“突突突”,在忘记环境的说话当中,仿佛听见不同的声音传来,不似附近马路上渐远的汽车声,好像是越来越近了,云瑾俩人止住声音,向来路上望,从黑洞洞的树影里驶出两辆摩托车,车灯挣脱了遮挡,突然凌厉的扫射着空旷的这片谷地,他们的思想还在混乱清理中,车子顺着蜿蜒的水泥路近在跟前,车灯直直罩盖到他们身上,云瑾屁股着了火一样,拉着柳真站起来,逆光眯着眼,紧张的观察来人的意图,一共是两人两车,看不清模样,凌空突然一声呼喝:“你们在这干什么!”惊的柳真一哆嗦,一把将云瑾胳膊搂紧,云瑾没敢搭出话,反攥住她的手,声音卡在嗓子里出不来,两辆车没有熄火,立在路中央,响亮的马达声震颤在云瑾的内心,狂跳不止,下车的两人一前一后走来,车灯从背后给出了剪影模样,云瑾认出是警察的制服,云瑾放松了想逃跑的心理准备,从一开始,云瑾就绷紧了肌肉神经,当然并非云瑾一个人逃跑就可以,他知道警察身份后,才敢迟缓的回答道:“我,我们过来散步的。”“散步?这里是散步的地方吗,现在几点了?!知道这里很危险吗?”走在前面的一个瘦高警察一连串的责问道,云瑾嗫嚅地答道:“我们这就走......”“等等,证件拿出来。”瘦子警察阻止说,云瑾方才看清了跟前的两个人的大体相貌,后面一个警察稍胖,年纪稍长,一直没有说话,在仔细观察他们,云瑾理解他们说的证件,是指暂住证而不是身份证,他没有过完试用期,所以公司没有给办理证件,但还装作不知,拿出身份证交给瘦子警察,他用手电查看一眼,问:“你的呢?”柳真连忙在自己的包里翻找着,取出暂住证递给他,“你的暂住证呢?”他接着问云瑾,“公司正在办,我来公司的晚......这是我的厂牌。”云瑾将衣服里厂牌再翻出来交给他,云瑾用哀求的眼神和声音表达自己的无辜和求助,要知道,他随时可以按照“无证人员”被带走,轻则遣返,重则劳教,不乏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警察思忖着将要如何处理时,将柳真的证件归还了她,她方才胆敢有勇气给云瑾佐证他说的事实,柳真着实受了惊吓,一方面害怕云瑾出事,带着哭腔说话和辩解他们的同事关系,瘦子还是不为所动,倒是一直观察他们的胖警察动了恻隐,他靠近着同伴小声说了两句,“让他们走吧,都是不懂事的小青年,拍拖闲逛的......”于是瘦子才将云瑾的身份证和厂牌还给了他,说:“今后不许夜里乱跑,还带着一个女生,不知道危险吗,你考虑过她?有危险她能跑的掉吗?”他们感激地连连鞠躬,慌张的拉住手,往大门方向匆匆离去。
一路上逃遁似的疾走,呼吸都变得急促,直到了一所医院的前门广场才慢下来,他们松开手,面面相觑站着歇气,灯光下看清了她的泪痕还没来及擦拭干净,额头上渗出晶亮的汗,云瑾含着歉意和沮丧的说:“我可不敢再带你乱跑了,说实话,不是你哭一嗓子,我可能会被带走了,这还不是重点,万一来到是两个歹人可就糟了,我现在都后怕,多亏了你精明!”云瑾庆幸柳真作为一个女人可以赢得一份至关重要的同情心,解救了自己,他轻拍了她的肩膀,她仍处在惊魂未定的记忆里,鼻子耸动一下,好像还要再一次落泪,云瑾又抚摸一下柳真的脑袋,说:“没事了,没事了。”柳真摇晃云瑾的手臂,自我宽慰道:“可你没有一个人跑哇,万一是恶人,大不了我们一起死......我不害怕死,这不怪你,都是我的主意,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嘛......”他们大有劫后余生的互相珍惜,云瑾激动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柳真顺意得依靠在云瑾的肩头休憩。
柳真体力松软,经过去公寓中途的那条新马路,翻越水泥护栏时都不能独自完成,云瑾拉起她就坐在石墩上再一次休息,他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凌晨了,远处可以看见公寓楼稀少的灯在闪烁,忽然云瑾担心某一天身边失去她,云瑾独自来到这个城市,有了她的陪伴后,云瑾才找到的快乐,才能乐观的应对每日的劳累和压力,经过今晚的事情之后,云瑾才知道柳真对于他内心中的重要,以至于他从未想过将她独自置于危险中而不顾,即便可以一起丢了性命(90年代后期,珠三角地区每天有抢劫为主的命案发生,绝大多数最终都是无头案,失踪人口居高不下,治安环境十分凶险),但是柳真已经挤在云瑾内心,并抢占了部分本该芳菲的位置,这会让他一丝慌张和迷茫无措。
柳真生病了,请假三天的时间没有上班,云瑾硬着头皮去柳真的宿舍看望了她,病情并不重,精神差了一点,云瑾同蔡礼民调了夜班,这样白天可以时常给她代买食物和水,宿舍没有别人时,就坐着聊一会天,她生病的起因是受了惊吓,加上休息不好,突然就发烧了,退烧后开始鼻塞加咳嗽,半躺着床上全身没有力气,云瑾尝试讲一些笑话逗她宽心,柳真感受似乎好一点,不过不会太长时间,劝云瑾回去休息,她自己也疲惫了,脸上失去了光泽,晚饭和早餐都是江晓薇接替云瑾负责安排,这做实了其他人对他们身份关系的评价,他们不再辩解,任凭猜测,只关心彼此的健康和快乐就好了。
分别几个月后,云瑾应邀去了表哥樊星家一趟,春节时他去了云瑾家,带来家里委托的物品(茶叶和滋补品)交给云瑾,交谈中云瑾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情况都告诉樊星,并直言自己很想离开公司,并重新找一份适合的工作,他给云瑾提出建议,要他抓紧时间学习,并借给云瑾工具书和一些技术指导笔记,傍晚云瑾带着樊星的鼓励和书籍茶叶(滋补品留给了表嫂),从很远的东门返回了,直接到公司上夜班,柳真的白班结束了,一直等着云瑾没有走,云瑾将家乡茶叶送给她作为回馈这份情谊,她在云瑾开始工作后,翻看着云瑾带回来的厚厚的专业性工具书,她当然是不能理解,当云瑾休息的空档里,还问他这难不难,云瑾认真着说:“当然难,我只是掌握了一点基础,想要完全学会,要结合着电脑实际的操练,但是自己没有办法具备这些条件......”柳真很满意云瑾给的解答,跟云瑾提出自己要早点回去了,云瑾陪她到了二楼平台处,告诫她要走大路,柳真点了点头,笑着下了楼梯。
云瑾的直觉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情感演绎已经到达了一个很尴尬的边缘,也许云瑾不能轻易抽身离去,只要柳真当面的一滴眼泪,但是注定云瑾要离开她,当他开始准备后,失去了当初果断的意志,而选择随遇而安和随波逐流,以求得一时的精神安逸。
云瑾重新调回到了工作间,班长的惩戒已经达到了预定的目标,毕竟现在班组里,她好像失去了所有人的支持,显得有点势孤和心虚,班长缓了缓氛围,重新对人和蔼可亲地交代安排工作事宜,还从他们班组处理废品变卖的一点资金里,支出了一部分钱买了些零食给大家加班时吃,遇任务不是太忙时,大家都不必两班倒,而上夜班,只是要加班更晚一些,凌晨下班后,自从云瑾和柳真那次离开过红花山公园后,再没有回去过,但是他们早早的回去,似乎有没有那样急迫,她再次动了心要去转转,云瑾不答应是不行的,她纠缠了一路,云瑾才答应两个人呆一小会儿就离开(云瑾已经有了暂住证),天色显露着青黛色的淡光,时刻是寂静安详的,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进园后需要先将自己隐藏起来,记得那个谷地的前方是一个高耸的山坡,他们仗着胆量,穿过树丛想爬上了山顶,那个位置,可以俯视到周围一切变化,而且任何一个方向,他们都可以悄悄的撤离,他们互相牵引着,在胡乱地寻找路径,索性按照方向径直向山顶上穿梭着,两人多高的桉树干杂乱无章的栽种在山腰上,都看上去很纤细,部分新栽植的,叶子不十分茂盛,表皮光滑,少有枝杈阻碍,他们的头顶敞开着,不觉得压抑,山头目测,总的高度不超过六层楼的垂直落差,遇见山顶有几颗巨石,在青色暗淡的天色背景下,绿树衬托它的底部,深埋在土里,边界比较光滑,仿佛从土地里萌生而出,这吸引他们一再攀爬着,站在了顶部,举目四望,远处的荔枝林,环绕在山脚下层层叠叠,丛林上层枝叶繁茂厚重,起伏如绿色的波涛涌动,更吸引眼球的,在他们入园的那条马路后方,有树林的遮掩下,涌现一方的宽阔的水面,平静的湖水,在暗夜里发出安详的白光,边界轮廓现出“葫芦型”,一块凸出的孤岛探入水面中央,整个湖面两端开阔,呈球状,湖水的两岸皆是荒滩水草,原生的生态,盎然而隐秘;再看山的另外一方,则是密不透光的丛林和矮小的山体,羊肠小道像是镶嵌并环绕的丝带,从一座座小山丘脚下围系着,如此居高临下,他们获得安全感和豪迈气势,虽然不能大声的呼唤,便也向远方挥手,与自然交流。
柳真违背了对云瑾的承诺,她坚持不下山,要等待着清早的第一缕朝霞,若云瑾抛却了安全因素以外,是乐意这样陪伴她身边,再一次妥协了。到临近清晨,他们首先等来了一场暴雨,雨下的又大又急,加上隆隆的雷声和激历的闪电,瞬时压迫着他们无法动弹,柳真多亏有一把雨伞,他们两个脑袋挤在伞下,蹲着身体在大的顽石底下,遮挡着阵风,也是躲避闪电的击中,豆大的雨点敲击着伞面,暴躁的声响和疾风,仿佛要将雨伞掀翻,他们大声地呼号着饶命之类的话,在雨中作乐,暴露外面的衣服已经淋透了,但意志却未削弱低迷,一连串的炸雷,仿佛就在他们头顶上逡巡不散,大概是谁做了亏心事,老天要来收拾,他们各自指着对方逼问道:“你有没有?赶紧说,不要牵连到无辜的性命!......”他们的脸快贴在一起,谁都不敢直起腰,泥土翻腾起浓郁的腥味,呛得他们一阵阵咳嗽不停,粗厚的气息交融着在狭窄的空间,倒不厌弃对方,有相濡以沫、同生共死般的命运相连精神,经过了十几分钟后,头顶云层消散,天色陡然明亮了,空气变得十分清新而湿润,惊醒的鸟儿,风雨之后开始鸣叫起来,云瑾和柳真一起守望着变化,终于见到清晨的第一缕霞光,他们站到顽石之上,张臂迎着曙光,相视着,脸上现出热情洋溢的光彩。随着自然的音乐,恣意起舞吧,同飞鸟般,并肩去穿越原野,掠过城市和大海,到达极乐的天地。
红花山不再是他们感到畏惧的荒莽之地,相反这处的山林从此变成了他们领地,白天稍有时间,他们便一同前来探索,幽深林荫小道上,时常出现云瑾和柳真并行的身影。园区的面积非常大,超出他们预期,如果是用小半天的时间,才能绕转着走完,下班后有了期待,无聊的生活涌现出了斑斓色彩,几乎是每天都会跨入那扇门,他们从来都是率性的交流人生的认识与看法,彼此影响对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这种超友情的关系和边界模糊的异性吸引,给精神上巨大的快慰,云瑾断定,他们一辈子都这样欣赏对方的人格魅力,爱惜这样的情感支援,汲取生活的勇气和热情,每一天工作结束后,都仍旧是精力旺盛,天性释放。
红花山的东南两侧,都抵近了生活区域,中间是陡峭的崖壁或首尾相连的铁丝网隔断,北面是才是日常进出的门口,一条的蜿蜒的林荫道从园区外围通过,西面挨近了旅游场所和一所学校,阴郁的荔枝林中间,有几条小道可以出得外面,但是只敢日照明亮的时候才敢通过。
一天夜晚后,他们从位于东向的公司,一路走来,路过一起爬过树的地点,这里道路刚好有个弯,一座小山的山势延伸,将道路逼迫着改变一下方向,缓坡部分已经被切去,露出一截的陡峭的高壁,但是不算高不可攀,故此又加装了一行的粗实铁丝网,透过铁网可以看见山势上的茅草和灌木丛,他们之前几天就发现这里的不同,好奇刚好泄露在建筑群空档里的风景,柳真与云瑾讨论过,但从没有想过要从这里攀爬进入,但此时此刻却突然有了此念头,云瑾知道这比爬树的难度高,劝柳真放弃,他们可以一直走到北门,她不服气一定要挑战一下,云瑾习惯了她的秉性如此,不再多言,甘愿当人梯由着柳真踩着自己肩膀,先攀爬上去到崖壁上,她抓紧了铁网,等云瑾上来,云瑾再一次让她踩着肩膀,但是网有晃动,她肩头上升时信心有了折扣,不敢站直,只蹲着的姿势,屁股就落在云瑾的脑袋上,云瑾嫌弃柳真的体重和姿态保持了太久,催促着快点,犹豫着她几次尝试,终于爬上网顶上,跨出一条腿在另外一侧,这样骑着,等着云瑾到另外一侧后接应,另外的一边是齐胸高的蒿草或带刺果的苍耳,云瑾准备了姿势接住柳真高处晃荡下来的身体,虽一把的抱住了,却最终跌坐在地上,她的体重超过了100斤是必然的,云瑾叱骂了她一句:“肥妹!......”柳真倒是当云瑾的无知,回一句:“要你说?便宜了谁娶回家,可赚了,哼!”他们果真已经进入了园区的一角,推拂着野草青蔓,他们尝试向前探索一条道路,过了惊蛰后,云瑾害怕草丛里的蛇,这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就是他野外唯一惧怕的生物,加上了黑灯瞎火,只有一点的天色的微光照拂,云瑾手里折了一根枝条敲打着地面,牵着她的手,前后的小心行走,他们多次的夜行,锻炼了柳真的内心意志,好似他们到达了世外桃源,独留了新奇的感觉,他们观察过后,有一条山脊蜿蜒着上升到远处的一座山,云瑾最后探询她的意志,柳真骄傲地回绝了云瑾的担心,他们沿着山脊上,没过膝盖的荒草,细心地注意脚下夯实的地表前后行进。
经过雨水和风化,这条窄仄的脊线如同鱼背,沙砾混杂着松散的红土表面,很容易失足滑落到陡坡下面,宽度仅有一人肩膀,云瑾背着手牵拉着柳真递给自己的背包带,跟着他的后面,山风一阵阵掠过,似乎在恐吓他们的鲁莽行径,但是同样的艰难选择,让他们无法回头,唯有向前寻找出路,根据经验,只要到达山顶,就不止有一条可以下山的道路,想到这里,便更坚定了他们的意志去战胜当前的困难,坡上和山脊上除了茅草、莎草和荆棘外就剩下荒芜,躲过风雨侵蚀的下半部山体上,才有松枝在摇动,干旱和土壤的贫瘠,存活的树种多是针叶松,每一次风来前,都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潮汐漫过了水草,涌上了岸滩。这给了他们一些的安全感,即便是跌入到坡下,以不至于坠落到谷底,有粗实的松枝树干能够托住他们的身体,随着路线一直上升,他们完成了最险峻的一段路进入林区,没有了山脊,便没有了明确的路线,林中稀落的草和断枝残叶厚厚的将土地覆盖,视线也受到了阻挡,辫认不出哪里是最高峰了,干瘦粗糙的松树,表皮皴裂见骨,嶙峋的枝杈,像垂死的手指会突然会勾住云瑾的衣物,云瑾在怀疑和警惕的思想中,找寻脱困的方法,一旦入林后,人的能力便被自然削弱,即便云瑾知道不存在猛兽于城市的山林内,但是茂密的植物组成的一张网,已经将他们困在了深夜的郊外,柳真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拉着云瑾的衣服不至于被遗失,他们尝试走了几个方向,都没有走通,要不是荆棘密布,要不是经历一道深沟,云瑾估计他们还在半山的某个位置,在一处树木稀疏的高处,仿佛是一个鹰嘴高悬的陡峭山崖上方,他们暂时这里歇息,云瑾告诉她:“我们可能走不出去了,要等到天明再原路返回,这样冒险在黑夜里乱走,说不定会有危险......”柳真听到了云瑾这样的悲观的决定,也不敢再任意的提出反对意见,毕竟她已经充满了恐惧和无力感。
鹰嘴崖上一块并不宽敞的平整平台地面,云瑾用枯枝拂去表面的残叶后,底面到十分干爽,柳真站在平台上四面观察,谷地传来了“汩汩”溪流的声音,只有在这个寂静的夜,才分辨出来,云瑾挑动滑落到峭壁下的枝叶纷纷下落,突然惊飞出体型较大一只雀鸟,一团黑影,猛得扑棱棱在半空中出现,他俩同时发出惊吓声,柳真大声哀叫:“妈呀......”扭身就跳起来扑在云瑾后背之上,他一个趔趄,胳膊重重的撞到一根树干上,才止住失衡的身体,她口里还在尖利地哭嚎,声音在山谷里来回碰撞、游荡,甚是凄厉,惊扰到云瑾的神经,也是惶恐不定,云瑾锤了柳真后背一拳,喝令她快停下鬼叫声,柳真埋着头,在云瑾肩头上“哼哼唧唧”哭笑着不止,渐渐声息安宁,“放开我!看你出息的样?”她听得他的无情的挤兑也不申辩,只是离开了身体上的接触罢了,“人家还是女生嘛?”她旋即解嘲道,云瑾倒是被柳真柔软的一句话弄得不好意思,毕竟他的感受有几秒钟出界了,云瑾及时收回了这种不该有的思想。
既然无路可走,他们只能坐在地上捱过黑夜再打算,柳真和云瑾分别都讲述了一些成长过程里的往事,既是在回忆里找到温暖鲜丽的感受,也是彼此给对方更深入的理解,他们的个性都与成长的环境有很大关联,云瑾从一个秀气敏感到叛逆果敢的过程,是一个逐步逃离父亲管教的过程同步形成,柳真则在铁路大院内,无拘束的放纵童年天性,塑造了开朗顽皮的个性,一个月来他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经历了许多的险境也完全的信任对方和依赖彼此,先后他们都清唱一些学会的歌曲,晚风将他们的思绪带去遥远的北方,有几多期盼的目光和浓浓的挂念,云瑾想对世界说,自己目前很好,他有一个至诚的朋友陪伴着身边......
一个尴尬的需求在此刻出现,她羞于启齿,还是不得不提出要去小便,云瑾指向林深处,示意她自行前往,云瑾坐在原地等,她自然是独自摸索着走远,不一会儿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柳真慌慌张张的返回来,说不敢去黑洞洞的远处,云瑾说:“那就没办法了,憋着吧?”“不行!......你背过身,不许回头!”她羞愤地警告云瑾说,他顺从她的指令,视线越过山下的密林,依稀可见天空漂浮着几朵乌云,更远的城市星点光亮,在风里闪灭浮现,云瑾尽可能置身事外得想,但是她还是不小心,在草地上发出突出的令人羞耻的声响,云瑾用力踢了一脚跟前的石子,石子飞出去悬崖后,在深远的树杈草丛里穿越,又是一阵的骚动声响,柳真慌张且愤慨地急急钻出树后,笑骂着跑回来,非要捶打云瑾一顿,云瑾忍不住嬉笑着躲闪,让她却不能得手。
休息了许久后,云瑾说:“你等在这里,我要前进一段去探路。”柳真像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起身跟上云瑾,经从一个深壕里爬上来,隐约见到丛林中一个方块状的房屋,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再走进一段,发觉墙边上已经被攀岩的藤蔓厚厚的包裹着,不见原来的颜色,没有窗户和门洞,也不知有没有人居住,或者什么用途,大约有50米的样子,柳真不肯再陪云瑾前去,她拉紧云瑾的手,小声哀求着回到原来的空地等着天明,远远草丛里显露出两条腰粗的黑影,躺卧在云瑾视线下,他不明什么物体,寒气迎面丝丝缕缕得惊扰他的神经,云瑾站在那里犹豫一刻,决定顾忌柳真的感受,准备退回去,重新翻过那条深壕,云瑾依据这个天然屏障为底气依托,拾起一个石块,猛力投掷对准了黑影,“咚!”传回一声闷响,像是有金属撞击的回声,他们来不及细看结果,返身就往回跑,连惊叫声都压迫在胸口里不敢发出,只见得身影跳跃,似乎有黑影在身后扑将过来,云瑾的听力在往身后搜索异样反应,除了他们自己的步伐声,到达鹰嘴峰止住步,环境很快就平静了,剩下他们“吁吁”的喘息声,充盈着耳膜持续很久。
隔绝在荒野里,和宁静黑暗陪伴,身旁细直的松树干直指着天空,沉默且不孤单,立于自然中,未曾让人注目留意,反而是一副淡定的,经历四季和风雨的傲骨清高,芸芸众生且比不上它的顽强生命力和处世定力,当他们还在欢喜忧愁中流逝年华之后,它们却变得更加体魄健硕,风姿依然,不在意肤表留下的是岁月的累累瘢痕,柳真提议他们将名字刻在枝干之上,见证他们的友谊和寄托不老的青春,两人分别在两颗树上各自刻上对方的名字,好像完成了一件意义重大的精神宣言。灰暗的光线下,柳真站立在云瑾的面前,依然光彩熠熠,楚楚可人。云瑾内心繁花似锦,忽然一场的倒春寒,“莫非自己会爱上了她?!绝不能!”
等待的漫长时间,好像刚过凌晨,她疲惫的将头靠着云瑾的肩膀上休息,云瑾不知道她是否睁着或闭着眼睛,清醒的还是迷离的,云瑾保持着警戒不敢松懈,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和透过肌肤潜渗的温暖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