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的发薪日不是周末,故此许多人赶在晚餐后,都去街市上了,厂里突然清净下来,云瑾在屋中看着一本小说,竟然能未有影响和中断,时间到了九点,那些嘈杂的声音还没有响起来,他继续阅读下一个中篇,虚掩的门上响起两声很轻的敲门声,云瑾预计是刘宏找自己下棋,便坐着未动,仍低头捧着书应道:“进来吧,我今天不想下了。”门慢慢被推开,门口站在一个云瑾认识的女孩,就是李宇的表妹,胡依君怯生生地问:“我表哥在吗?”眼睛在屋里张望着,“喔,你表哥喝酒去了,同何有俊他们一道走的。”云瑾回答完,等着她道谢就会离去,她没有马上就走,仍旧站在门前,“大概也快回来了,回头我告诉他。”云瑾提前解答了她的疑问,胡依君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看书呀?”“嗯,打发时间,你没有和同事一起出去吗?”“不想出去......”云瑾这时才站了起来,“你进来等吧,不会太久,他们也该喝好了吧?”胡依君穿着拖鞋迈步进来了,看着云瑾手里的书说:“这时什么书?”云瑾顺手递给她看,“这是《小说月报》,我上学时就爱看的,呃,可能没有杂志会让你那样感兴趣。”她在手里翻看着几下,就还给云瑾,说:“我恐怕看不懂,呵呵。”她坐在对面的下铺上,云瑾是没有办法不理她继续看书了,“听说你生病了?”“一点小毛病,已经好了,你见我不是在看书嘛?”她笑了笑,“你不喜欢逛街吗?好像少有你这样不喜欢热闹的女孩子?”“也不是,她们都是老乡,说的家乡话好难听懂,我有些不习惯,不过上周末我已经去过镇上买了些东西,我上次借了表哥的钱,准备还他。”她解释说,见云瑾也没有什么话可以继续聊下去,便说:“你可以继续看书,我再等一会。”其实云瑾没有办法继续看书了,便说:“我差不多看完了,你要感兴趣可以借给你。”她笑着摇了摇头,显得勉为其难,“很有意思吗?你可以跟我讲讲,我只适合听故事。”云瑾给她逗乐了,这里也不是幼稚园,哪来这种要求?云瑾敷衍着说:“下次有时间就给你讲个故事,不过今天不行,等下我准备要出去的。”她没有觉得被取笑,倒是很认真地答应道:“好吧,那我回去了。”说着话便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又返回来说:“这钱你帮忙还给我表哥好吗?”云瑾接住一张百元的现钞,胡依君清冷地“吧嗒”着拖鞋发出回响声缓慢到对面楼上去了。
云瑾去厂外,原本只是要买一包烟,由于道路清净便顺着街道走去很远的江边吹吹晚风,看一看稀疏的江火和翻涌的江流,夜色阑珊,前途迢迢,云瑾开始沉静下来,他尚且年青的生命之旅,需要有一些的磨砺才会成熟,不只是纠结在过往,应将精力集中到完成事业上的突破,早日离开这个闭塞落后的地方才好,云瑾自此打定了主意,一路迎着夜色中淡黄的路灯光辉往回走,思考着如何按步骤达成给自己的谋划。
云瑾度过了一段无人问津的日子,早晨偶然照镜子,发现他清俊的面颊上多了一个褶纹,面色褪去了一丝的稚气,倒是增添了磨砺后的倔强。同时期与自己一同成长演变的人,还有云瑾久未谋面且主动切断了一切联系的朋友们,这一年,王思成第五次高考失利,他年迈的老父独自一个人,到田地上转了一整天,回到家后一句话都没说,他不再要求他的儿子再次复读了,大家都在沉默里,接受这个不能改变的终极结果。终有一天,王思成在父亲寡淡无求的目光里,背着行囊开启了一段孤独的流浪之旅,王思成从推车卖早点开始谋生,出现在异乡的街角道旁;方志中没有延续学生生涯时的命运眷顾,退学之后外出到了太仓做工,先从泥水匠再到内部装修,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云瑾昔日密友潘安西则在高考失利后,重走他兄长的军旅之路,他来到一个滨海的小城;当然还有陈蔚,这个热心且踏实可信的好友,他们最后一通电话联系之后便断了音讯(云瑾的问题造成),他也在这年离开庇护他生活的叔叔,从事了长途货运行业,从早到晚都行进在全国的公路上;余兴胜则没有离开家乡,病弱的父亲需要照顾,他只能骑着一辆自行车走街串巷靠着贩卖一些糖果维生。
在这个改变革新的年代里,没有一个人可以遵循着过去走过的道路安然无忧,云瑾在封闭的场所也鼻塞了视听,就是在这一年,诞生了今后对中国和世界影响深远的互联网头部的企业,张朝阳的搜狐网,王志东的新浪网,丁磊的网易,刘强东的京东以及马化腾的腾讯,当然云瑾所知道的还有发生在今夏长江全流域的洪水灾情,云瑾的父亲已经退休,全家现在搬到清溪镇,有过91年的大洪水经历,云瑾十分关注家乡的水情新闻。
十月的江边晚风已经开始清凉,绚丽灯火提前了几个小时开始暗淡,喧哗流动的人群少了许多,云瑾仍旧是坚持着晚餐后散步的习惯,独处时可以细化云瑾的思想和生存规划,这些的想法在白天即便有空闲的时间也不能去细想,多半有空时都是许多同事在一起的闲聊日常,他不能再变得另类不合群,胡依君和两个同乡偶尔到他们的办公室里说话,大家都变得十分熟络。
晚上云瑾照常出门去江边散步,他们在门卫室门口偶遇了,胡依君问云瑾去哪里,云瑾回答说:“随便走走而已。”笑了笑便挥一挥手,云瑾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盯见了对面的士多店柜台前放置的红色公话机,还有摆卖的糖水铺出了神,仿佛又看见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手里拿着电话,妙语连珠得嬉笑交谈,他站在对面许久,也想到给家里打个电话,云瑾不善于同家人电话里问长问短,也担心宁芳菲给家里打过电话,他无法跟父母解释发生的事,身后一个女生的声音在问:“阿瑾,你站在这里干嘛?”胡依君和她的姐妹杨丽出现在旁边,“喔......”云瑾机械应答的很迅速,“我这是准备去吃个糖水,又想还是散步回来再吃?接着想着可能太晚后就收了摊了!”云瑾编个慌也竟然无懈可击,“这样呀,我们请你吃好不好?”“下次吧,我刚刚已经决定先去散步了,要请也是我先来请你们呀!”云瑾想着尽快脱身,她傻气地问:“远吗?”,云瑾扭过头说:“怎么你们也想去吗?”“好哦!”胡依君拉着杨丽跟上前了一步,但随后她们又交谈了几句,杨丽向厂门口方向独自走了,胡依君上步前来说:“她晚上等一下要和男朋友通电话,就不去了,我跟着你去,不会不方便吧?”云瑾说:“能有什么不方便?马路也不是我家的,走吧!”话虽然这样说,一路上云瑾在想,是不是确有点不合适,这样一男一女地走在一起,毕竟在厂子的周围,很容易遇见熟人,也不好解释,人言可畏,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云瑾的各种传言都是这样捕风捉影来的,他个人倒是不为所动,但是搁在这样一个尚且思想幼稚的女孩身上可受不了,云瑾走了两百米说:“我们回去吧!”胡依君一脸的疑惑,“难得就这样也算是散步了?”“你表哥要是知道,我这么拐带小孩可是饶不了我的,回去吧,太晚了。”云瑾自嘲着说,“我不回去!”她反倒有点下不来台,觉得受了怠慢或者丢了颜面,云瑾犹豫一下,他也不敢在此逗留太久,于是答应着继续向前去了。
顺着江水蜿蜒的道路远离开街面,还好没有遇见什么人,云瑾心情可以放松一点,于是他们时行时歇,还有一个思想活跃的同伴,在一路上絮絮叨叨的不停问着他一堆问题,比如:“叶子为什么是绿的,花瓣却是红色的?声音是怎么录到磁带上的?飞机为什么能在空气里漂浮着?你上大学是什么时候拍拖的......”开始十万个为什么模式的追问,云瑾很久没有单独和一个人讲话了,加之胡依君口无遮拦地,如此包罗万象的提问,她仿佛是困惑了许久,云瑾有限的学识难以解答所有,到了轮到云瑾困惑时,胡依君反问:“你不是上过大学的吗?我还以为什么都知道呢!”云瑾尴尬地笑了笑,说:“不是你想的,大学只是一个求学阶段,你的要求有点高哇......”他们停留在江边的一处扶着栏杆,就这样悠闲说着话,吹着黑夜的风。
又过了一周后,云瑾的两位同乡结束了实习,离开了公司,田军的一辆自行车留给云瑾使用或者说赠送,于是晚上云瑾改作骑车出门遛弯,平常那辆车子就停靠在去食堂道途中的篮球场,如果别人有需要就会找云瑾来借用钥匙,几乎成了公共的资产被充分利用,但是晚餐后,大家都知道阿瑾会固定要使用,便不再开口来借,云瑾照例在篮球场转了几圈就骑出门去。天气转凉,云瑾外出时在康乐室门前遇见胡依君两次,他并未理会说话就径直走了,胡依君都是恰好一个人到里面接开水,手里端着水杯从屋里出门后刚好和阿瑾碰了面,现在天黑的早,加上寒气渐浓,路上的行人更加稀少,云瑾减短闲逛的时间,不再去很远的偏僻地界,如此萧瑟冷清的环境会影响云瑾,时常还是对过去一段时间里发生的往事耿耿于怀,但是云瑾坚决地抵御住了,不去探听她们现在的状况,也没有收到她们主动传递来的任何消息,或许这是最后的一点默契吧。
《轮回》
无能为力浸泡在时光泥沼里
却不曾几次有如落叶般在空中飘逸
而今不停遏地脚下开始沉溺
我深觉得快要窒息
慨叹逃避不了生命轮的更替
渐渐地必将被忘记
关于你和我以内所有的记忆
精神与物质皆难逃一次轮回
平庸和珍贵
最后却都化为虚无缥缈的一丝印记
融在时光里
变化无声的一场雪,无形的一场雨
落在永恒不灭的时光里诞生一个你
悄然再准备下一次的相聚
云瑾再一次同胡依君于康乐室门口“偶然”遇见,她还是端着一杯水出现在他面前,这回她急迫地问:“这么晚还出去?”云瑾刚加完班已经到了九点多才出门,于是回答说:“是呵,反正也没有什么事”“那?能代(带)我去德胜桥买张电话卡吗?”“好啊,你要多大的面额的?”,云瑾压住车闸,骑胯在车架上问道,胡依君不好意思解释,显然云瑾错解了她的话,见她沉吟不语,而后她又鼓起勇气说:“我和你一道去吧。”云瑾稍稍有点惊愣,马上恢复了平静,答应道:“好吧,我等你。”胡依君应了声,立刻向楼道方向转了一个身,走了两步又转了身回来,没有回宿舍换鞋,她快步将水杯送进康乐室的台板上,就马上出来跟上云瑾,面对着云瑾舒展开一个快乐欢笑的表情,“你要坐稳了,我骑车可不慢,摔了可不能怨我”,云瑾活跃着气氛想让她放轻松,她根本才不在乎,一下子轻快得跳到了他后座上,他们出了厂门前的小路,拐了个弯就骑到街道上了,路上几乎没有几个行人,晚上起了风,将灰尘裹挟塑料袋和碎纸屑吹得满街上飘舞,云瑾车子骑的很快,随时随刻要屏住呼吸穿过尘雾,他们少有说几句话,十分钟后就到达了德胜桥旁,超市还在营业中,只是卷拉门降下了一半,可能是减少江边的风径直冲进来,即便如此,屋顶上的灯管也是时时摇晃着,他们走进来,除了云瑾和胡依君没有其他的顾客在里面,营业员耐心地拿出一叠各种面值的电话卡,放在玻璃柜面上问他们要买几张,胡依君很快只挑了一张付了款,他们走出超级市场,云瑾问她:“现在送你回去吗?还是打完电话再走?”因为旁边就有电话机,“现在太晚了,我爸妈可能都休息了,改天再来打电话......要不,我们再逛一圈回去,你平常都往哪边走?”,云瑾指了指江边的河道小路说:“顺着这条道一直走,会遇见一条宽阔的公路,再沿公路骑车十几分钟会重新到另一条江边小道,而那条道可以通达到我们厂,刚好是转了一个圈,但是要骑行经历很长时间,再说这么晚了,有你一个女孩在外面也不安全,我们回去吧。”“喔,那就下次再说吧。”她带着试探又不忍放弃的语气答道。
他已经识别出她的心思,他们不存在多次偶遇的几率,胡依君有意在他们可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早早等候了许久,云瑾更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和现实,云瑾内心中遭受的挫折,是从不被外人了解,何况云瑾看出来仅仅是因为她的单纯和幼稚才胆敢在爱上冒险,如果她不必遭受挫折得成熟起来,可以凭着十分俏丽的外表和积极的生活热情一定能够拥有一个不错的将来,李宇未卜先知,早早就告诫过大家莫要轻举妄动,说:“她的爸爸和哥哥都是习武之人,拳头永远比讲道理来的快,何况我既然带着她来这里工作,就需要全权负责地对她身边的人要审视一番,这是有言在先!”,云瑾已经决定了很快要离开这里,他既不想无心伤害别人,也害怕再失去什么难以忘怀的人。
何止是云瑾看明白胡依君的心思,她的许多同伴都看出了,只有她自己是认为掩藏的很好,胡民翰临行前在一次单独的交谈机会当中告诉云瑾,说:“胡依君最近向我打听你许多关于那些传言的真伪,显然她很在乎,我只告诉她那些传言都是不真实的,阿瑾是能够信任的人,也是很优秀的交往对象,我猜测她应该是喜欢上你了”,胡民翰一向言语比较主观和不可信,由于云瑾本身近来屡屡受挫后的谨慎,他便听了进去,很长一段时期,云瑾周末都呆在厂里,于是关于云瑾与新海某某情变的猜想变成了可见的事实,平常他有工作忙,但是有周末的空闲时间,他反而觉得空虚和冷清。
云瑾独自过了生日,他买了一点巧克力饼干提着手里,往通向荒野的一条小路上走,如果说云瑾从没有认真过完一个生日,但至少会有人记得,可是如今大家都忽略或回避了这个特定的日子,好似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云瑾在这个日子里尤其感到内心的不平静与苦闷,他枯坐在干枯茂密的草丛中,吃着甜腻的食品,却慢慢咀嚼出一股的酸味,脑海重拾起当年的残影生活片段,全然是自己曾经浓墨重彩的痴狂,还有心中残存着感动,难忘那个清瘦的身影还在眼前晃动,那个清澈的眼神,面对自己犹豫着匆匆的走来,令人难以忘怀的展颜一笑;以及一年后变幻的凄苦的面容,最后宁芳菲未好好留下一句话离开现在的生活,再无踪迹,云瑾深藏的对她的思念和愧疚,泪水模糊了他视线,“若是离开这里后,故乡青城自己是回不去了,因为它太小太拥挤了,总会遇见的,我可没有勇气面对的那个人,唉,怎么继续找个地方活下去?是否要投入新海那么多的人口和密密麻麻的建筑丛林中?渺小的自己,就像是遗落道旁的一颗种子,即便能植根那里却都不算醒目,观察别人的幸福,尚有阳光总是能与我无私得陪伴。”云瑾这样安慰自己,冬日里,他唯有希望坦诚见面的就是它了,他心中仍旧向往着温暖和被安定照拂的关怀,有些人性格里只懂得爱,学不会恨。
有一天,李宇告诉他的表妹胡依君说:“马先生下个月从台湾回来,阿瑾已经准备找他谈离职的事情,阿瑾提前和我说了想法,如果有新人可以顺利顶替上的话,马先生应该不会太为难他,毕竟看着他表哥的面子上会同意”,胡依君为此焦灼了内心,找了机会想当面问云瑾是否确有此事,云瑾倒像是做过了什么阴谋打算被揭露一样,竟然没有坦荡荡当即承认,他只是不想给她带来直截了当的失落感,另外对于她的身份立场也被带动产生错位理解。厂区外,云瑾前面走在黄昏铺地的马路沿上,只是低头沉默着,胡依君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他走了一段,云瑾想不好如何解释,但不得不回答:“我和你表哥答应说,一直等到他招聘到合适的人之后再走,没说具体哪天,另外马先生那里我也很难开口,毕竟当初我许诺过他,哎,那能怎么办?......你还很年轻,幸好保持有平和生活的心态,你肯定不会知道我留在这里的烦恼,我是真的看不到有什么希望:你看,这样平凡的工作和简朴的生活,还有到处的蚊虫和垃圾......,这不是我背井离乡所要追求的模样,你要知道,来在这里我从没和别人讲这样的话,大家也许会觉得我矫情得好笑,但是这就是我的感受,我不仅仅是要一个工作糊口攒钱,远不止他们这一点。胡依君,我之所以告诉你实话,是因为只有你不懂得到底哪里好笑,你不是还问过我,飞机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吗,那是因为有了速度和正确的方向,一旦失去了这些,怎么会还能在天空中停留呢?你真的好单纯”,他们走到了一座的石桥上,此时都迎面看着西垂的落日挂在西边,胡依君失去了提问时的勇气,趴在石栏上似懂非懂接着沉默。
她的手背有些明显婴儿肥,表面一颗颗的浅窝,柔和的光线轻轻触着肌肤上,泛着与世无争的旖旎光彩,黑密的长发挽成蓬松的一大束,额前遗落鬓下几绺顺垂着,挡住了她部分粉红的耳廓,她标志性呈现出来的无邪的笑容,与梅红唇彩都隐藏到白皙的面表下,云瑾很早留意到她的美丽和良善的品质与社会环境的反差,但他首先需要救赎的是自己摇摇欲坠的未来前途,云瑾体验过的温柔的情愫与悸动,只发生在学生时期,像她的年纪恰好就是那个阶段,时光中的许多美好的瞬间,都会随着季节而改变模样。
胡依君叹息了一声说:“杨丽也要回家乡了,我好不容易才觉得不那样孤单,可是一个一个的好朋友都却要离开。”“她为什么要走?”云瑾轻声地问,“她男朋友家催着她俩结婚,杨丽其实不想那么早结婚,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哭了好多次都没有用,她还不是舍不得两个人的感情嘛,男朋友也很软弱,什么都做不了主,原来两人也在沙坪上班,后来男朋友被叫回去,现在县城里给叔父看店和送货,卖些瓷砖什么,没有什么意思!杨丽回去结了婚,肯定一辈子都离开不了家乡了。”“你不要这样消极地去想,每个人都是要在某个时候做选择的,这是人生的必选题,你先给她一点鼓励吧,或许不是杨丽预想的那样糟糕,难怪你今天这样的不开心。”云瑾安慰她一番,她或许听从了他的话,转换了话题,问:“你会去新海对吗?我听胡民翰说,他与文中科都偷看过你枕头下面的一个女孩的照片,是不是真的?”云瑾大吃一惊,云瑾没有发觉过他们动过自己的东西,这个胡民翰真是有点喜欢窥觊他人隐私的恶习,况且他已经离开了,云瑾心里只有将愤恨集中到找文中科问罪了,还会有谁在场?云瑾心里有了疑问,云瑾想到被柳真淘汰出局的难堪,居然卑微地拿走她的照片,做心灵上的一点慰藉,他脸上开始泛起了红热。
胡依君在一旁看着云瑾微笑着,“你这个人一般都觉得你很高傲冷酷,其实我觉得恰好相反,要不然说怎会有那么多的好人缘呢?”她带着一点幸灾乐祸地揶揄道,“你休要取笑我,小孩子又不懂,嗯,是有张照片,她叫柳真,那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过去是我的师父,后来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就是这样简单!你们可能都喜欢瞎猜想,所以有了许多的传言,嗨,别不信,好比我们一起出来散步,别人也会背后议论,我可不想再连累你受冤枉。”云瑾干脆挑明了立场说,看她的反应,她故作十分惊讶和有兴趣的模样,眼中有光,仍旧带着笑容,其实透露着轻松自得,说:“我才不在乎,她们没有谁敢欺负我,都只敢后面议论人有什么了不起?!”云瑾问:“我听说你会功夫?要不有这样的自信,打过架没有?”改作云瑾来了兴趣去查问她,胡依君憋着笑猛地耿直了脖项,装模作样清了一声嗓子,挺着身学着江湖艺人的口气说:“在下自幼习武多年,不才,略懂一点的拳脚,还望不吝赐教!”马上打了一个拱手,云瑾看着好像确有练习过的气派,心里升腾起一些羡慕,即便她的稚气未脱的容貌少有凶狠之处,但英武之色还是突然显露出来了。云瑾请求她表演给他看,胡依君推辞说穿着拖鞋不便展示,云瑾不愿意这样敷衍了事,一再地要求,她答应了,但是有个条件,说:“我打一套拳,你必须给我讲一个你和女朋友“拍拖”的故事,否则我就不答应!”“你怎么这样健忘和好奇?非要说是女朋友,那好,我给你讲一个和女性朋友的故事总可以吧?”她如愿以偿地爽声笑了。
他们走到桥对面的香蕉林背后,有一个草地算平坦,胡依君放下了羞怯,有招有式地表演一套“五步拳”,云瑾亲眼见识了眼前不一样的少女,她的每一招式都有名字,什么“弓步冲拳,弹腿冲拳,马步架打,歇步盖拳,卜步穿掌,虚步挑掌”,动作连贯,时缓时急,一气呵成,她收式之后马上就恢复了娇羞的姿态,面色通红,语气里充满了撒娇卖俏的怪罪说:“丢死人,可不要笑话我啊,我差点都绊倒了,不过我也算答应你了一件事,你可别反悔!”云瑾的兴致还停留在欣赏胡依君的表演过程中,赞叹她道:“没有想到,你柔柔弱弱的外表下,竟然真的藏有真功夫的,我小的时候可羡慕学会一点武术在操场上表演的同学,可是我爸只强调我念书,不许自己学,当年一些被请来到村里教授武术的师父,都是关起门来带着人家练习,我晚上写着作业,谎称要去户外上厕所,然后一溜烟地跑去人家大门外,扒着门缝偷看......”胡依君生气地拍了云瑾胳膊一巴掌说:“你休要耍赖!又扯远了,你可答应过了!”云瑾笑着说:“我说话算数,只是感慨了一下,你除了少了一点力度,其他都非常有风采,好吧,我就说一个同我师父夜里在山上闲逛,遇到查证的遭遇吧......”他们已经回到了那座石桥,夜幕四合,彼此都分辨不出细微的表情,但是云瑾从她的肢体表现出来的浓厚兴趣,却鼓励他将往事细细回忆,她说:“别刻意说师父,就是柳真,对吧?”“对,你别挑理,我那时还一口一声地叫她师父,当时我刚参加工作一样觉得孤独,她同样和男朋友分开了心情抑郁,柳真的男朋友与我都熟识的很,他辞职前当着柳真面嘱托我要多照顾她,所以我们关系固然要比别人亲近一些......”他们趴扶着石栏杆上,听着云瑾讲述那些“久远”深刻的故事,积郁在心里所隐藏的爱意和怨恨,都重新漫上了眉头,云瑾将一些的细节掐头去尾之后,倒也可以向同伴倾诉,她很认真的听,云瑾很珍视这样的机会同她一起分享自己人生的经历,不同于通常的那种浮漂在表面的谈话。
在此之后,云瑾心意上不再拒绝,有过这样几次的单独相处的时光,他们还走同样的路径,去同一个地点,讲述不同时期云瑾经历的工作生活片段,她在他的眼里已经成长了许多。
李宇的母亲,有一次来到云瑾的厂里探视,胡依君得知消息,便热情地去陪着老人家谈话,原本只是老人的几句善意的关怀问她,如:有没有谈对象之类的话,李宇说漏了嘴,就说她和厂的一个帅气小伙子有接触,于是老人接着追问,胡依君臊红了脸去辩解,可是没过多久,她的家中就听说了此事,来了电话要求胡依君回家一趟,李宇私下劝解她与云瑾保持距离,说:“阿瑾是有些才气相貌,但是以自己的了解,真的不敢保证他是否就是个感情坚贞的人,再说他和你有相当的年龄差距,我相信你们当前只是谈得来,但是你太幼稚了,我要告诫你注意......”
当胡依君从东安的家里回来后,下了长途车然后再搭乘一段摩托车回到厂里来,仍旧匆匆忙忙还要找云瑾接触,云瑾已经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女生圈里给胡依君起了谐音外号叫“狐狸精”,大家都开始孤立她并背后嘲笑她必将成为下一个被耍弄的“痴情女”,云瑾最不愿意见到这个局面却已经出现了,他开始有所顾忌人言,正想着如何让她知难而退,他们不合适再在一起,有此外界压力下仍答应此次会面,他们双方都准备了一席箴言要说。
他们各自骑了辆车,去了很远的江边旧道会面,胡依君却在云瑾说出忧虑之情后告诉他说:“由她们嚼舌根去,其实我只要认为正确的事就坚持到底,不要让我当面听到,不然我一定扇她,至于我爸和家里的人过问,我已经都解释过了,没什么,日久见真嘛,他们管不到我自己的自由,而我也完全相信你是个正直的人,我已经了解了许多你的经历,只是别人不了解罢了,不过我也还有几个人支持的,比如我嫂子和杨丽,所以不算孤立无援”,他们到达一条大桥的长坡,一齐下来推车,云瑾接着胡依君的话说:“我可以保证,不利用你的单纯和信任就欺瞒你任何事,但我们对现在事态的看法会有差别,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李宇给你的建议,我有一天走了也不能带着你一起,分别对我来说不是那样遥远,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和朋友圈,另外,我已经听说了这个厂将来有变化,你要早早打算才好,我近日和我的表哥通了电话,说的是自己将要离开厂的事情,他说我们厂有可能要迁往菲律宾,母公司看重了那里的税收政策,马先生看重这里的人员素质,在董事会上僵持不下,最后不欢而散,董事会计划要削除马先生的股权和职务,也要通过决议项,这是绝密的内情消息,全厂应没有几人知道,表哥劝我暂时不要和马先生谈,马先生会认为身边的人都在背弃信任当逃兵,因而可能发脾气......”,胡依君听言后,脸色突然暗沉下来,万万没有料到有这种局面的大事发生,起初只是想挽留云瑾尚有些可能,看来他们注定要马上分开了。
胡依君的心中泛起了酸楚的味道,咬住嘴唇不再肯多说一句话,低着头推着自行车,往长长的高坡上走,这里一座巍峨的跨江大桥,劲道的江风吹散了憧憬中的梦想,滔滔的江水冷却了所有的热情,云瑾心生着怜悯和无奈,不知道还能给予她什么帮助,樊星的话如果成为现实,他们全厂都会同时面临失业的窘境,李宇也不能幸免,何况她一个普通的女工能有怎样的选择机会?云瑾曾经陆续的听李宇说过她的家庭状况:父亲暴躁且自私,不关心家庭成员,所以她才热切的想离开家出去工作,母亲是百分百无主见听从丈夫立场的一个妇人,有个未过门的嫂子倒是个精明人,但是和这家的长辈和家境都充满失望和时常的冲突,几次想偷偷的走掉,被她兄长找了回来,离开曾经教练场里荣耀的兄长,终日无所事事消沉下去,年幼的妹妹无人关心和教育,所有的厄运不幸都笼罩着头顶上,胡依君因为顾及别人的看法,一致对外避而不谈家庭,云瑾可以猜想到她的困惑与恐惧,他们到了桥心处停下歇息,云瑾说:“今后中午和晚餐后的休息时间,你到我们办公室来,我先教会你一点打字的方法,或许今后有大用处,一个月也行啊。”胡依君感动到欲当面落泪,仿佛千万的委屈得到有人理解,她吸了几下鼻子,说:“可是我很笨,什么都不会,你怎么教我?”“这对你不会很难的,目标先不能定的太高,学多少算多少,反正天冷了,我也不准备再带着你晚上出来了。”胡依君感觉抓住一线最后的机会,破涕为笑地答应并发誓要认真学,为了重新构画她支离破碎的理想,云瑾超出自己能力地许诺说:“如果今后我找到一个不错的工作稳定下来后,一定想办法介绍你一起到新海!当个文员就很好了。”她听闻之后,激动地快要手足无措(差点松了手里的车把,并连忙停好),“真的吗,真的吗?你要说话算数,不要唬我!”云瑾被她认真一追问,倒有点没有底气,可是难得她重新相信了前途光明,云瑾只得硬着头皮说很确定的话。从此之后,胡依君果然到他办公台前认真学习,李宇也是乐见她如此上进,至少没有人干扰到胡依君的新梦想构建。
一周之后,恰逢一个满月悬挂天际的清朗晚上,姑且给自己放松,他们出去散步赏月,勉强有一点的教学成果,云瑾夸大了程度鼓励胡依君一番,马先生如期回到了公司,云瑾开始犹豫不决,并没有去找他谈任何的话,马先生的面色的确不好看,另外一个原因是云瑾现在有教学的任务未完成,胡依君此刻也十分谨慎的问云瑾有没有打算去找马先生,云瑾给予了否定的回答,这个答复已让她立刻漾起欢颜,云瑾在心里不住在自问:“我该怎么办?似乎自己周而复始得为一个人有了牵挂,并开始担心她的心情和生活可有变化,她的未来与自己有多少关联?”云瑾马上设定了不主动,不表态的原则,直到宣布工厂解体的那天到来。
但是自从有胡依君的陪伴之后,他已经不再怨恨这世上任何人了,云瑾心态豁达不少,这是云瑾难得的解脱悱恻寡欢的良药,她的青春气息不时感染他,充满了生存的力量。月色明亮,秋虫声短,余下的是夜的静谧和平,两人步行缓慢着沿着溪水流淌的乡间土道往前,胡依君身着一件新买的紫色长裙,扎着粗黑的一条马尾辫,身材妙曼优美,还是一双幼稚的小花凉拖鞋挂在脚上,她走在前面,云瑾跟随在后面,陪着一边说话一边欣赏月下的风景,即便流水草木失去了原来颜色,却统一都换上了银色的盛装,眼望去熠熠生辉,潋滟袅娜,“我没有想过我们能够成为朋友,我起初只是觉得你幼稚可爱,还有一点的神秘,如果不是同乡的缘故,我们大概不会说话,更不可能了解。而现在我倒有些担心这个厂什么时候关闭,有点可惜了,刚刚有了起色,各项的生产指标都完成的很好,人员也整齐,不知道马先生能不能争取将厂子保下来,我见他的气色不太好,倒是有些同情和感慨哩!”她扭回头说:“阿瑾,你是个热心肠的人,不似别人一眼看到的那样冷酷,我们刚认识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再见面你像是又回到陌生的模样,我本想打招呼,只见你眼睛都不看下就擦身走了,我觉得好尴尬呀!”她说着狎笑起来,“杨丽打击我好几次说,哎呀,仗着帅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还是靓女呢!再不搭理人,以后都别认这个老乡了,直到后来发觉你连左经理他们都不给面子,我才原谅你了,呵呵,反而有些敬佩你呢,我见过何有俊、杨凯他们几个在酒桌上,一个劲地给领导拍马屁的模样,嗨,的确不雅观......”受到表扬后云瑾感觉很畅快,他十分需要这样的仰慕和鼓励让眼前重新充满光彩鲜丽,“真的是个美丽且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云瑾心里这样想,或许......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云瑾生命中数次笃定的事都发生翻云覆雨的改变,痛楚令云瑾投鼠忌器,感到害怕,但是他的内心并没有过早地衰老,依旧是年青且富有渴望美好的冲动,如果云瑾失去她,心里的这个缺能否可以自动愈合?他是不是毫不在意她的幸福呢?虚无缥缈里云瑾所追求的幸福在哪里会等着他?的确,云瑾不是爱情的初次经历者,有过太多的磨炼,怦然心动没有同时发生在他们之间,但她毕竟是满怀着信任向自己走过来,即便有许多的干扰和阻挠,也没能改变她一丝的心意,云瑾需要做出正确的选择,他能有资格欣然接受这份美好,并付出一生好好守护吗?
皎月挂着当空,沉静不语,黑夜的意图也晦涩不明,风带着寒意提醒云瑾许诺的分量到底有多重,毕竟前途早已荆棘满布,没有头绪地走到一截的断头路上,在尽头两人都停下了脚步,溪水在此处有个大的弯,也许筹划要新建一座桥,一个积垒的土堆上,已经是蒿草高擎着枝头,想必是停工了许久,胡依君回头问:“阿瑾,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吗,你看,刚好月亮在水里的倒影是多么明亮深远呀,仿佛我们跳下去,一定可以稳稳的落在上面。”“是吗?”云瑾一起走到溪水边,“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你到时可以和嫦娥作伴,我倒要被吴刚强拉去砍树,还没有一分钱工钱?!”胡依君笑得前仰后合,许久没有这样银铃般的响亮和快意,“你说话真有趣,难得我......”她的话未讲完,远处直射来两条的光柱,他们都吃了一惊,远处的横交的马路上下来了两个人,一辆的摩托车就停靠着路边,借着月光云瑾定眼一看,心中说:“糟了,担心的事终究还是来了,他们遇上了麻烦!”云瑾抓紧小声地告诉胡依君说:“查证的,等下你尽量不要说话,我来说,我知道怎么应对。”话音刚落,两个联防队员已经到了近前,手里的灯光始终一条网似的罩住他们两人,问道:“干什么的?!”云瑾镇定地答道:“回工厂路过的”,他没有显露出内心里的慌张,这很有效,他们没有继续高亢着嗓门,但是余威没有减弱地责问:“那个厂的?你们俩将暂住证拿出来,我告诫你们,别耍聪明!”云瑾毕竟经历过,态度谦和起来,知道满街的没有几人有所谓的暂住证,那是要一百多元才能办下来,没有哪个企业肯为职员去办理,但是查证却只认这张证件,好趁机敲诈,云瑾口袋里还有几十元,于是连同身份证、厂牌和钱一并递给了他们,献媚地说:“我们厂长是*沙村的,叫钟润江,听他说大家证件正在办理,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问他,我们厂不远,就在码头那里!”云瑾假装着煞有介事的手指了一下方向,两人其中一个,果真知道他们厂长的名号,和同伴小声简短地嘟啷一声,云瑾听见了,心里惊喜,这个小地方本来人口就不多,云瑾是碰运气的说出厂长的名字,竟然对应上了,那人翻着眼看着他们,想再次核实,问:“那个人什么长相?”云瑾松了口气,知道此事可以商量了,谄媚殷勤地笑答:“黑瘦的,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喜欢抽烟,常骑着一辆摩托,今天估计还在厂里,两位大哥辛苦,这点买烟的钱请先收下,另外身份证可以暂时押在你手上,回去后,我们的暂住证办好了,好和厂长一起去所里取回,不知道可以吗?”一切演变都在云瑾主动的引领在进入情理中,两位联防员估计是首次应对这种情况,想商量一番,但都觉得只有一种的结论,索性就不商量了,只说了一句:“早点送过来啊?”还给云瑾厂牌,临走时回头看了看安静依着云瑾身后的女孩一眼,两人说笑着几句本地的方言而去。
等着摩托车远去,他们才胆敢舒出一口气,不敢在此久留,连忙一起匆匆往回里走,上了横道没有走出几十米,离开的那台摩托车调转了车头回来了,胡依君惊恐万分,云瑾也不觉得心往下一沉:“难道他嫌敲诈的不够?反悔了?”云瑾突然想到了他们离去时,回头的不明涵义的一瞥,顿时头脑象开了锅的铝水,云瑾抓住了胡依君的手,一起闪在道路边沿上,云瑾感受到她的颤抖,攥紧了力气,说:“我说跑,你就没命地往前面有灯的地方跑,不管是谁家,进去就关上门,不要管,我自然能逃的掉!”“不行,我......”“别再啰嗦!”此时摩托车的嘶鸣声已经冲到的跟前,云瑾弓着腰作出防御的姿态,只要果敢将两人的车掀翻,就可以命令胡依君往相反的方向去跑,车后座的那个人早早的伸出了一条胳膊,仿佛是一只鹰爪扫来,云瑾还是心生恐惧,连忙一抽身躲过了第一波的冲击,那人的手里丢出去一个东西,云瑾见了影子一闪落在地上,他正感到诧异时,其中的某个队员吹着一声的长哨,伴随着一连串地狂笑声,两人径直往前驶去没再回头,留下红色的尾灯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他丢出去的东西,云瑾捡起来看是自己的身份证件,这两个人一定商量好做足了表演,来故意惊吓或嘲弄他们的神经,惊魂未定的云瑾和胡依君来不及去品味被嘲弄后的羞愧感觉,一路上慌张地赶回厂里,到距离不远,他松了她软绵的手,隔着黑夜,云瑾都能看清楚她满面涨红的肤色,伴随着“吁吁”的喘息声,他们至此才敢停留了一下,方安定了心神和体力,云瑾说:“回去后,不要同别人说今天的事,更别告诉你表哥知道,我其实不会和厂长说起。”“嗯,我听你的。”“今后晚上都留在厂里安全,不要出门的好,我其实也紧张,毕竟今天带着你在。”她感激地望着他,晶亮的目光停留了许久,从恐惧中解脱出来带着些许的悲切,克制后强装了笑容,摇了摇头说:“我们日后可以往人多的德胜桥方向去。”
半夜云瑾躺在床榻上,不能安静入睡,他回想着发生的这些事和遇见的这些人,由此产生的那些情感的纠葛,像是一层的迷雾,更像是受了深重魔咒,让他不知去往何处,人生轨迹时常偏离了原先设想,总是充满了意外,最后云瑾想欣然接受遗憾,然而他却不得不永久的远离,带着满身的伤和落寞,即便自己曾经渴望翻过这一页经历,但总在不忍清除他付出感情的一幕幕,这让云瑾同过去留有了牵绊,也不能坦然地迎接未来新的启端。
当连续两日,云瑾重拾文学书籍,在晚班结束后留在厂里看书,胡依君等在康乐室,仍想着云瑾会出现然后带她出门,失望之后变得愈发地不快,堵了气似的,中午和晚餐后也不来学习打字,云瑾不希望在胡依君的情绪表现中,显露出他们之间隐藏的特殊涵义而让外人看出端倪,云瑾只得晚饭后主动找她来办公室,胡依君留在康乐室和别人一排坐着看电视,云瑾借着打水的理由,站在她身后,只要一回头,云瑾通过眼神可以唤她出门,她故意不回头,云瑾清了一下嗓子,她继续同伙伴看着前面的荧幕不为所动,云瑾只得小声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时胡依君方才回头,问:“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你先出来一下”,云瑾轻声地说,她起身后离开,几个女生开始扭头观察,出了康乐室走到厂门外,云瑾说:“怎么生气了?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的学打字吗?”,她仍旧在赌气:“我也说过,学不会,你找个聪明的人去教吧”,“可是我连你都还没教会,哪会找其他什么人,好了,我不想批评你一句,和我去办公室楼上好不好?”,“我没有说是你批评过呀,反正我不学了!”,她气势上不肯让步,手里搅着自己的发梢,嘟着嘴低垂着眼睛,“那你说,怎样才肯?”,云瑾故意有点严厉地问,她知道可以谈条件的机会等到了,说:“那我去学,晚上下班后,你陪我去东引超市去买被子好不?”,“答应你!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再磨蹭就没时间了!”,她撒娇似地嘟啷道:“我真的学不会,好难啊!”,然而还是顺从地跟随着云瑾进入办公楼。
云瑾第一次抢着给胡依君付了款,帮忙提着一个棉被包从超市出来,他们站在桥旁的栏杆处,面对着自在得说着话和欣赏有对面灯火投射在宁静的江面上,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很久,恰好近距离遇见了本厂的两个女生路过,他们双方面都十分地惊讶,他俩本能性地赶紧离开一定的身体距离,但是显得过于的仓促和多余,全部都早已落入了别人尖利的眼睛里了,两个女工掩着嘴上意味浓厚的的笑意和胡依君挥一挥手, 这个动作反倒是刺激了胡依君原本的羞怯心理,她立刻走到云瑾身旁,握住云瑾的另一只手,两个女孩如获至宝般发出响亮地笑声,挽着臂快步走上了桥去了江的对面。“我不怕她们说, 我就是敢爱敢恨的人”,胡依君依旧紧紧握着云瑾的手不松开,激动地小声咬着牙说话,脸完全涨红了,但是眼睛一直留意着云瑾的面部表情,“不出今晚,大家都会以为我们在拍拖,你为什么要赌气表现给她们看见,你是知道,我一直想保护好你避免闲话”,云瑾心绪纷乱地提醒道,也是说给自己听:“等你完全了解我,才能说你敢爱敢恨是为了谁,只是当前我们还有许多许多的条件都不成熟,我还是有许多顾虑,如果今晚有别人问,你最好是否认,我倒能理解”,她没有回答,或者是意义重大到不知道一时间如何回答,总之她是有同样的忧虑,但是胡依君现在看出来却决心已下了,这样仓促做出决定的她,敢于在一场冒险里孤注一掷。
云瑾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事和胡依君坦白,毕竟这个时候双方都可以转身离去,而不会严重伤害到对方,但是出乎意外的却是第一次他们不欢而散,胡依君赌气地头也不回独自返回工厂,留下云瑾在夜风中凌乱思绪。
连续几天,他们之间失去了交谈的机会,胡依君红肿着眼睛不愿意看云瑾一下,云瑾低声叫她也不理会,除了上班就是躲在宿舍里,他们唯一能够见到面的只有食堂,云瑾小心地靠近她,要胡依君同自己出去厂门外一趟,她坚持“不原谅”,并不予理睬,留下没吃一口饭的碗筷,转身就回了宿舍,云瑾压着愠怒的情绪追随到楼下,云瑾大声再度叫她的名字:“胡依君......胡依君......”隔了许久,她赌气地在屋里才答应,居高临下的诘问声调穿过了门窗,飘下了栏杆,落在地上“干什么再叫我?”,云瑾已经不在乎羞愧,也确实羞愧得无所谓了,仍旧高声的叫喊:“你下来,我有话要找你说清楚,不要躲,能躲到什么时候?”,“明天再说!”,“不行,你现在就下来!”,又隔了许久,最终胡依君决定下来和云瑾谈清楚,经过了楼上走廊缓慢地移动,然后她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这是云瑾解释的机会,他必须要坦诚地告诉胡依君!他从没有欺骗过她,一次都没有,云瑾现在最害怕背负新的感情债!
昏黄的巷道上,脚步在冷涩的空气中,充满了心事在回响,云瑾打破这样的厚重,道:“你是知道我的过去不是白纸一张,我也告诉过你,曾经我还是顾虑重重,既然你说相信我,也要给我解释的机会,而不是这样地蛮横拒绝,柳真和宁芳菲都是没有与你存在过时间交集的两个人,你不认识她们,她们也不认识你,恐怕唯一让你不能接受的,应该是她们留下的印记是否还存留在我的身上,所以还对过去的执念让你我都很痛苦,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再回头,你想离开,我不怨你,我找你来就是要说清楚这些”,来到了江畔,宽阔的江水翻腾着,携着残枝浮藻冲入深黑的远方,寒灯在一片的薄雾中,闪烁着魔邪的凝视,极目远眺,云瑾还等待她的回应,风撩起了她额前的长发,玲珑的侧影,雕画出冰玉的清秀与孤单,胡依君嘘尽了苦恼的一口气,说:“阿瑾,我其实早就已经向你表白过了,你既听见了,也明白了我的心意,今天告诉我的话,我也坚信不疑,从今往后无怨无悔,我离不开你了,你拼了命保护我的那一刻,我已经决定甘心同你走完一辈子!”,胡依君和解地牵住云瑾的手。
胡依君的父母通过李宇,通知她周末再次回家,云瑾有种不安如影随形着,更是令他坐立不住,云瑾问李宇到底什么情况,他说:“也许她回家后就再也回不来,我是如实地和他父母说明了情况,你要有思想准备。”回家前的晚上,胡依君却表情轻松,来嘱咐云瑾说安心地等她回来,云瑾点头答应了,心里有想拥抱她一下的伤感,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就是霞落天黑前,飞来的一个美丽善良的精灵,恰好落在他愁绪满怀倚靠的窗前,带给云瑾惊喜和安慰,温柔治愈他内心的创伤,云瑾不得不去想,他和她的相遇,所要必然经历些劫难,他所等待的人,终于来到自己的面前,“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两个人走的方向是面对面,比站在原地不动更接近幸福!”,他沉默有力握住她的手,眼睛里流露着酸楚的爱意。
胡依君回家之后,果然没有按期返回,云瑾的心脏,开始残破地如同寒秋清晨中的一张蛛网,挂满了隔夜的露水,也无心修补整理,云瑾的无助和失落,没有人能够了解,“她老爸的暴躁脾气,我是清楚的......厂子要结束了,什么事都得重新打算了......”李宇的声音萦绕在云瑾的脑海里,久久不散,云瑾去胡依君工作过的工位前流连,食堂里,他在她时常吃饭的餐桌前停留,抚摸着,她触碰过的鼠标和键盘,站在落入寒风和黑暗的路口上抽烟,一分钟之内,云瑾已经思念了她60秒钟,一刻钟后,云瑾感觉他们已经相隔了地月的距离,一闭眼一睁眼,仿佛过了四季,云瑾呆坐着,聆听着这世上所有的声音,分辨出哪一缕是属于她的呼唤,经历第五个寒冬,他出现了幻想和幻听的衰老症,不用说,云瑾现在做不成任何事,只有心里的一个企望,云瑾再次恐惧着,看到昏黄的夕照,透露的一线光穿过窗,落在办公室的墙壁上,墙上的时钟变换着巫术施加的鬼脸,他端起杯子喝了几口,不要被迷了眼神和心智,云瑾需要继续等待下去,听从胡依君临去时的嘱托,落霞之后,便不会有任何长途车停靠到沙坪镇,那么她将继续滞留在遥远的地方,从门前经过的摩托车声响,是云瑾唯一存留的希望,他数次误以为她回来了,其实发动机声响,没有停留却驶向了码头,但云瑾的意识却生出一个不存在的停留时间于厂门前,事实证明云瑾的幻听更加严重了,楼上的公共开水间,是最靠近大门口的位置,有一扇锁闭的安全小窗安置在很高位置,无法眺望到窗外,云瑾感知到有车前来,便早早来到这里,烧水器被云瑾反复地泄放沸腾的热水,又反复地煮烧新灌入的冷水,他合理地留在房间里,等着马达声停留在厂门前的时刻,这一次云瑾确定它停留的时间比较长,应该可以确定是真的存在,但是云瑾听不见有人和门岗交流的声音,于是很快之后,他再次怀疑自己的听力,她没有回来!是永远都不复相见了!
余晖散尽,黛黑的夜晚再次叹息着走近,云瑾在下班铃声后,坐在桌前许久,才起身去吃饭,等待胡依君曾坐过的餐桌前都空荡荡后,才来到食堂,做饭的本地阿姨关切的用不标准的国语问:“尼过菜都不热,要不要再给雷热一热,啊?”云瑾平淡地摇摇头说:“给我一些开水就可以了,我泡一下。”最后坐在胡依君曾做过的位置上,不知咸淡地吃了些,云瑾想:“她回到家后,父亲严厉地训斥她了没有?她莫要顶嘴招来一通打,她还能有胃口吃下饭吗?夜晚她在想念着他们交往中的往事无法入睡吗?此时会不会再次被派去市府广场的草坪上卖水?”云瑾忽然想象着,她的眼底里涌出的晶亮的东西,同时在自己眼里共情共生,云瑾呛咳着连忙站起来,收拾着桌面和餐盒,阿姨想着重新给云瑾打一份,他对着她善意地摆摆手离开,回宿舍到达了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笑的声音透出,云瑾推开半掩门,一群人都目光转视向自己,何有俊站在屋中间,脸上永远堆满了笑容,胡依君正坐在云瑾的床沿上,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穿着一件枣红色罩衣,白色的长袖,脸色绯红,云瑾心里一块巨石“咣咚”落下,砸的身体一颤,“阿瑾,你怎么吃饭回来这么晚呀?”云瑾却大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回来没多久,我去洗了一下,去食堂吃饭时没见到你,何有俊说你下来晚了。”何有俊接上话说:“阿瑾这几天是吃不好,睡不着,天天夜里翻来覆去,搞得大家都跟着受罪,你再晚回来几天,我们商量将他赶出去,哈哈哈......”李宇说道:“你今天就不要去加班了,反正也没啥心思坐着,你俩好好聊聊吧,何有俊,文中科,我们走!”他们站起送出门去,而后顾自面对着会心地笑得十分宽慰,笑得内心里感动盈盈,“路上累了吧?”云瑾让胡依君还坐着休息一下,“不累,我回来晚了,怕你着急,你看,真的着急了吧?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的!”“你快给我说说,回家后什么情况,我担心你的爸爸会骂你或者打你也不一定,我这些天受了李宇的话惊吓,我一想到心里就全不是滋味,怎么也不忍心让你独自受罪......”云瑾几日里积攒的情绪有些的无法控制得要宣泄一下,胡依君望着云瑾一下子眼圈就红了,“今后你要好好的待我,你去哪我都愿意就跟你去哪。”云瑾一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搂着。
他们晚上去江边散步,胡依君回家后的几天和云瑾想到的差不多艰难,父亲倒是没有打骂她,但是处处是威严指令她离开云瑾,离开那个挣不到几个钱的垂死的工厂,当初愿意送她出去做工,是寄希望李宇介绍一个有钱人家,哪成想还是一个贫穷的书生,但是女儿这次态度坚决,宁可不吃饭也不愿意听他的安排,僵持几日后,他态度有些缓和,说:“我听李宇说,他家境还不错,如果肯带你回家乡,倒也不是不可能,不然你们两人两手空空,靠什么在大城市里生活?我们家的情况都这样了,没有一个孩子争气,都帮不上忙,倒惹人窝火......你妹妹都过了上学的年纪,还不是没条件上学?你倒是想甩手家庭不管不顾,好了,我们反正指望不上,还是自个顾这个老命......”胡依君哭了说,今后会给家里寄钱,只要不干涉自己的选择就行,她在云瑾的怀里哭了许久都不能止歇内心里的哀伤,像个流浪的孩子,那样稚嫩和无助。胡依君说起为什么要离开这个没有温暖的家,是因为她来现在这个厂之前,在东安还去过另外一个是黑工厂,胡依君和母亲被迫(父命)一起去打工,但是黑工厂里不仅是各项条件差,干活累,还扣押着不发工资,为防止工人跑路,先扣住了身份证,连出厂都要申请,结果工作了两周后,母亲却偷偷地跑回家里不来了,留下胡依君一个又苦撑了一周后,也偷着跑掉了,既没有收到一分钱,抵押的证件也不敢回去要,结果她被爹妈又是一顿地埋怨,从此胡依君的内心里就有了离家的决心了。此时云瑾才知道她的本名叫做“高雅兰”,现在的证件是借用一个亲戚女孩的,她几乎不再是顾忌云瑾的诸多惊讶,将自己的家世状况都全盘向云瑾倾诉了一遍,“在我的家境还富裕的时候,阿爸和阿哥管理着武术学校,享受过衣食无忧,几年后,没有料到家境衰败的速度比成功快的多,在东安,最后我们落得为吃饱饭发愁,我是意外偷听到阿爸和李宇妈妈的谈话,阿姨吹嘘自己的儿子认识多少的大老板和高管等等,说:“老高,你的这个姑娘也不小了,长得模样看着倒喜欢,要是能嫁个有钱人不是不可能,那你可就翻身了,咱不图别的,是为你着想,若是他日发财后给我点介绍的谢礼,也跟着你欢喜不是?”我就知道大家迟早还会算计到我的头上!但是阿爸不该和外人一条心害自己的女儿!李宇妈在广场遇到我时,问我愿不愿意去做工,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了,只有离开这个家,我才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我相信上天会帮助指引自己的,我在这里果然遇见了你......”她的双臂更是紧紧地抱着他,生怕失去一秒,胡依君稚气的外表下隐藏着多少令人心疼的绝望?
云瑾放弃了最后的一丝谨慎和旧念,他全身心投入到对胡依君的保护和爱怜,过去就彻底过去吧,他们间隔了数月没有任何的联系,云瑾曾想象宁芳菲定要写信打电话给自己,或者真的某一天出现在云瑾的厂区门前,直到他过完一个平静的生日之后,云瑾确定他们真的不再有可能联系了,至于柳真云瑾看不到任何回旋的机会,那么他只有将来,截断了痛苦的神经传输的路径,也彻底地和过去的自己换了灵魂。“好!从此我们就是一个人,你需要我,我更需要你,没有什么困难将我们分开!”
果不其然,工厂内最令人瞩目的两个人,公开确认在一起拍拖了,即便引来有许多人的不满或不甘,但是这本身没有什么好争议的组合,胡依君在女生宿舍被起哄要求去买糖,她招架不住,更不想否认,深夜就去买了糖果分发给了大家,相当于当众承认了,倒是云瑾这里的男生宿舍比较安静,既然心迹真相已经曝露出来,云瑾和李宇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态度,云瑾不再掩藏和逃避应该有的态度,第二天,李宇又找胡依君交谈了之后,叫来云瑾,当面正式将自己的监护权利移交给了云瑾,他语重心长得说:“我不想今后成为你们两个之间交往的障碍而去回避,以前是由于有这个责任,现在只是你俩的朋友了,希望你好好的待她,当初她爸爸同意让我带出来,其实就想有个机会嫁个好人家,我不知道你算不算他认可的对象,我是很欣赏你的,在同龄人中算十分的优秀,小姑娘也不错,能配得上你,我期望你两个要善始善终,有个好的未来,接下去还会有许多的困难要你们一起去面对的......”
李宇的话音刚落没有多久,他们就迎来考验,新的舆情关注于工厂年前结业的消息在内部开始流传起来了,所有人都显得惊慌无措,因为很快要接近了新年,外面的招工需求现在属于淡季,同时也冲散了许多人回家的喜悦期盼,马先生找了李宇、何有俊和云瑾商议说,能否愿意随着工厂一起去菲律宾,同时详细说明:可以大幅提高薪资的水平(当前薪资翻一倍),只是一年仅有一次的回国探亲机会,之后说明签证办理办法等细节,李宇和云瑾都当场表态说不去菲律宾,何有俊表示再考虑,马先生满面疲惫地说:“好吧,我尊重你们各自的选择,是公司先有亏欠,不勉强。”云瑾的拒绝并非是心中自然而然的第一想法,早在两个月前,也许云瑾会有不同的选择,云瑾当时是厌倦了生活和熟悉的环境,巴不得远走到天涯海角,现在他的心态已经改变,不期而遇的温柔和责任,让云瑾决定要落地生根重新开始,云瑾意外获得了胡依君珍宝一样信赖和关爱,云瑾虽满怀着欣喜又惴惴不安。他突然很希望这平静美好的生活可以延续更久,哪怕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时日会哪天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