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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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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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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江河在这里拐了个弯》连载

第一十五章 黄毛狗

春天来了,到处鸟语花香。

秀山城在缕缕春光的照耀之下,显得一片生机勃勃。

欧阳旬旬最近总感觉恶心、呕吐。例假也有一个月没来了。男朋友石诚一度认为她是怀孕了,紧张得不得了。

石诚老家在钟灵镇映格沟村,经济条件不好。读大学时家里欠下一屁股债,直到去年年底才分期还清。欧阳旬旬家里也在农村,给予不了支持,所以两人尽管都工作了几年,仍旧在城里买不起房子。

结婚登记都整整三年了,至今还没能完婚。

过年之后,石诚好不容易申请到一套五十来平方米的公租房,基本估计简单装修和购买家用电器,至少也得花费四万元左右。

两人手里不足万,一直打算待攒够了四万元后再装修。

人都老大不小了,双方家长也经常催促,好说歹说双方父母答应等他们存够钱将公租房装修好后再结婚,哪知欧阳旬旬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

这绝对是石诚的无法承受之重。

如果欧阳旬旬意外怀孕的话,不说结婚所需的开支庞大,光是装修公租房这笔钱也够两人去凑一阵子。

“要不,延缓婚期,去医院‘拿’下来?”

犹豫了好多天,石诚终于鼓起勇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这句话其实也正是这些天欧阳旬旬想对石诚说的,顾及石诚的感受才一直没敢开口。石诚家里穷,还没恋爱时她就一清二楚,可她从来都没有生出过嫌弃之心,凡事都站在石诚一方考虑。之所以能放弃高薪从外地考到秀山来工作,也正是爱情的魅力所至。石诚要不说“拿”下来,她也会主动提出。她可不愿石诚背上沉重的包袱。

这天是周末,医院客流量不大,两人早早地来到妇幼保健院,正待步入大门,却见向左满面春风地挽着妻子宫吕从里面出来。

石诚和欧阳旬旬都认识向左,同时上前寒暄。

向左笑逐颜开,一见面就开起了石诚的玩笑

“怎么?看样子是准备结婚啦?”

虽说向左是第一次看见欧阳旬旬跟石诚一起,但既然两人同时到妇幼保健院,说明两人关系非同一般。所以这句玩笑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石诚在县政府干的是办公室工作,平日里少不得要跟媒体打交道,跟向左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不向他隐瞒,坦白了欧阳旬旬可能怀孕,但由于各种原因,打算来保健院做“人流”手术。

“做人流?是哪个作出了这样草率的决定?”

宫吕不认识石诚两人,但听到“人流”二字,着急得不得了。三年来,她想怀孕都想疯了,居然有人在她面前提“人流”!

“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乱作主张!”

她才不管认不认识对方,第一反应就是强烈抗议和谴责。

石诚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只好如实交待了经济上存在困难目前还无能力要孩子的苦衷。

“都不行啊,困难谁没有?只能是积极地想办法克服而不应该动不动就以这种‘简单粗暴’的减压。那可是一条活鲜鲜的生命呢。特别是做妈妈的,于心何忍?宫吕是真生气啊,说着说着居然将矛头指向了欧阳旬旬。

欧阳旬旬被说得动了恻隐之心,不由与石诚交流了一下眼光。

石诚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接话。

向左拉了拉石诚的衣袖,小声说:“真要是怀起了的话,能生还是尽量生下来吧。以前面对怀孕生育这个问题,我总是左推右拖,认为早一年迟一年无关紧要。后来才醒悟,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恋爱结婚生子。没有孩子的家庭便算不完整的家庭。能够早一年为什么要拖到迟一年?反正都要有这方面的经历,何必逆着性子破坏自然规律?这不,戒烟都快一个月了,我和宫吕专门来做孕前检查。报告单出来,各方面优良,可以计划怀孕。你们从我面容上也可看出,我心里绝对是出奇喜悦。以前不知道,现在想来,潜意识里我还是多想有自己孩子的。上帝给我们每一次怀孕的机会,我们哪能不珍惜?你们也一样,既然有都有了,也不用去考虑经济上的困难,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行就先贷款,结婚生子后再慢慢还……”

向左第一次站在宫吕的立场上说话,这样的意识首先得“归功”于高晓丽那一次的“严厉教导”。

石诚和欧阳旬旬都二十七八岁了,两人几时结婚倒是没怎么在意,但双方父母却十分担忧。毕竟两人的家不在同一个省市,目前关系稳定倒也罢了,真要是闹个矛盾或者欧阳旬旬回到湖北工作,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分手的状况。

这是双方父母都不愿意见到的结果。

所以,只有尽早结婚才能让双方父母安下心来。

听了向左和宫吕的劝导,欧阳旬旬觉得也十分在理大不了找朋友借助或者找银行贷款,先将婚结了孩子生了再说。

欧阳旬旬再次跟石诚交流了一下眼光。

“既然这样,我们就听二位的劝告。的确是我俩考虑得不够成熟,幸好遇上了你们。”

主意打定,也就没有必要再进保健院大门了,石诚和欧阳旬旬正准备回转,宫吕却说:“来都来了,何不进去检查一下胎儿是否正常?”

自从向左答应准备计划怀孕开始,宫吕一整天都在幻想会生一个男孩或是一个女孩或者是像高晓丽家一样的双胞胎?可以说现在她一切行动都在为怀孕着准备——看如何优质怀孕的书籍看怎样科学保胎的教材观摩别人是怎样坐月子的掌握幼儿护理常识等等,几近入魔。

所以,及时建议欧阳旬旬检查胎儿是否正常当然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其实,具体怀没怀孕,欧阳旬旬和石诚两人都还没有十足把握,完全靠的是猜测和推论。听宫吕建议,一想也是,既然来了,不如就去检查一下。怀与没怀得个明了。

宫吕担心两人临场变卦,万一心血来潮又来个“人流”咋办?于是多了一个心眼,跟向左商量,反正也是周末,没其他事做,不如就陪同他们再一次保健院,顺便还可以给欧阳旬旬灌输一些自己所掌握的婴儿护理知识。

检查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

欧阳旬旬的子宫里,别说一个月大的胎儿,便是血影子都没见到一丝。

四个人面面相觑。特别是欧阳旬旬和石诚,更是不明所以。凭着两人所掌握的知识,欧阳旬旬的所有特征都符合怀孕的特点——恶心、呕吐,例假一个月没来。

宫吕那个失望啊,两眼无神,身体瞬间像被霜打的茄子……似乎检查的人不是欧阳旬旬而是她自己。

这个结果让她难以接受。

石诚却慌了神。

对于石诚来说,现在不只是来前的矛盾和紧张了,而是演变为了担忧和害怕。如果这现象不是怀孕的话,那么欧阳旬旬就极有可能患上了别的病症。

妇科病?

肿瘤?

如果真是那样,其经济压力和精神压力不知比面对结婚生子要高出多少倍。

在保健院医生的建议下,两人辞别向左夫妇,急匆匆地赶到了县医院。

检查出的结果令石诚大惊失色:

长期服用精神抑制类药物所致。

病不是大病,停止服用该类药物再稍加调理短时间即可恢复。让石诚想不通的只有一点,到秀山两年,欧阳旬旬就连伤风感冒也没有发生过,精神正常,什么失眠、心悸、气喘等等病症与她靠都靠不上边,从哪儿来的精神抑制类药物?而且还是长期服用!

面对石诚的质疑,欧阳旬旬也彻底懵了。

她可以肯定自己近半年来没服用过任何药物。去两河湾任职后,习惯于不吃早饭,但在起床时必须要喝一瓶酸奶。

如果说问题出在“长期服用”四个字上,除非酸奶中含有精神抑制类药物。

酸奶是正宗厂家出品,喝的人成千上万,特别是现在一心想减肥的女性,根本不吃早饭,只以酸奶一瓶替代。这样一种大众化饮品,内含精神抑制类药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思来想去,欧阳旬旬将两个月内吃的喝的甚至于密切接触的人群都筛了个遍,直联系到两河湾的黄毛狗身上,才让她找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啊哟,啊哟,啊哟啊哟……”

欧阳旬旬张大嘴,连连惊呼。

 

两河湾的柑橘、脐橙销售取得极为成功通到家家户户的自来水工程已经得到解决;通村公路已经硬化;竹编工艺厂房已经完工;半坡组六户村民在农业产业发展上也有了小起色;集中改造长岭坡土家民居也正在积极规划……而这期间,两河湾第一书记、驻村干部、村支两委班子分派到个人名下的“精准扶贫”工作任务也在同步进行。

黄毛狗覃酉梅便是欧阳旬旬重点负责的“精准扶贫”联系户。

第一次走进黄毛狗的家,给欧阳旬旬的印象只有三个字:“脏

一幢长三间旧木房,院子里稀稀拉拉栽有几棵老梨树,梨树下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木柴,周围还有很多垃圾没有清扫。

走进堂屋,墙角堆放着几包玉米,一架古老的木制筛谷机随意摆放,两个旧木柜上散落着几件脏衣服。

左面房间应该是平常的卧室,一架窄小的黑木床,床上的旧棉被、旧衣物堆积如山,隐隐透出一股含有农药一样的霉味。

右面房间有一台十四英寸旧式黑白电视机,应该是早就不能通电的了。一张破沙发,一架小木桌,之间堆放着一些书本和小孩衣衫,看样子这间房应该是供两个侄子居住。

三间正房后还搭有一间偏屋,一看就知是平日的厨房自建的土灶里正冒着浓烟,锅未刷碗没洗,垃圾遍地,一派狼藉。

欧阳旬旬嘘唏不已,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个家都具有典型的老单身汉家庭“风格”。

黄毛狗这样的人物,扶贫得先扶志。

几番考量,欧阳旬旬决定先从黄毛狗“精神”上着手扶贫。

“你一直没找过女朋友吗?”欧阳旬旬开门见山。

黄毛狗抿着嘴不太好意思地说“前些年找过几次,嘿嘿,我长得还行,但人家到家里一看,转头就走了。都嫌我穷。”

对于自己的长相,黄毛狗从来充满了信心,认为自己在两河湾的年轻人中不算“上等”也至少居于“中等”。所以一直以家穷而没女性看得起来作为单身借口。

在欧阳旬旬看来,黄毛狗长得并不好看。如果非得要她公平公正对其外貌加以点评,她准会这样说:黄毛狗人如其名,长相应该属“下等偏中”位置,用形象一点的词语来形容的话,黄毛狗长得东北那些“二人转”的丑角,倾于“滑稽”之流。

欧阳旬旬嘴巴一扁。

“我看人家不是嫌你穷,是嫌你卫生太差吧。家再穷,只要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哪有找不着女朋友的道理。

“前些年偶尔要收拾几次,自从两个侄子跟我一起住后,就懒得收拾了。一天又没外人上门来玩,收拾不收拾都一个样。黄毛狗讪讪地说

欧阳旬旬也听说过黄毛狗大哥家的事,觉得黄毛狗表面晃荡,本质并不坏,只是家里缺少一个当家的女人。当即说:“关两个侄子的什么事?多了两个小孩子,更应该勤快一点才是。合适的女子到家里来看,觉得你义务承担起两个侄子的抚养任务,都会佩服你。家里又收拾得干净,哪有不愿意嫁给你呢?”

不,不,收拾得再干净也不会有人嫁给我。

“为什么?”

“有负担啊。两个侄子一天只知道吃喝,不会做事。”

“有多大了要会做事?”

“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

“对呀,这么小的年龄你想要求他们做什么事?他们在哪所学校读书?”

“没读书。看牛去了。他们只会看牛。”

黄毛狗家原本什么牲畜都没有,一个人得一天过一天,后来是镇政府送了一头小牛给他,但养着养着不爱养了,送给了覃酉梅。后来两个侄子跟自己住在了一起,家境越来越困难,覃酉梅就将这头牛还给了他。从此,两个侄子就承担起了养这头牛的义务。

如今这头牛已经成了大水牛,春耕时节黄毛狗就靠它给别人犁田而混点吃喝。

“为什么不让他们读书?是没钱送吗?”欧阳旬旬有些儿纳闷。

黄毛狗摇头说:彭老支书早就说了的,上学的学费问题不用我担心。只是他们俩读不得,两精神上都有问题。

欧阳旬旬也听说过黄毛狗的两个侄子有轻微的智力障碍,但却不知道他们没上学。

“有去医院看过吗?好不好治?”

彭老支书为治他们的病也花费了不少心血,镇里面的,县里面的,都请医生来看过,说是好医,开了很多药。

医学上,两个侄子的病症为轻度精神发育迟滞,主要由代谢障碍与异常和营养不良引起,具体表现为言语能力差,缺乏抽象思考能力,无数字概念,有些时候精神异常,情绪不稳,常常容易做出躁狂、毁坏财物、伤害他人之事。

“结果呢?”

“有什么结果!家里堆放着若干种药物,他们一粒也没服过。怎么哄都不吃,就是打死他们也不吃。”

“要找到女朋友,就必须将他们的病治好,至少他们得有生活自理能力。”

黄毛狗摇手说:“三十多了还找什么女朋友。五年前从决定抚养两个侄子起我就再没打算要找女朋友了。两个侄子养大,老了那天他们能给我送终就送终,不能送终我就死在家里……”

黄毛狗的这一观念让欧阳旬旬感到不可思议。

三十多了?

城里人“三十多了”还在读博、还在为事业打拼,大多还没时间找女朋友。然而在黄毛狗嘴里,似乎“三十多”就已经“行将就木”,“嫁娶”两字再无缘

“这样吧,”欧阳旬旬笑着说:“如果我能够保证两年内给你找一个女朋友上门,你愿意不愿意?

黄毛狗嘻嘻一笑,将信将疑看着欧阳旬旬。从眼神中能够看出他对女朋友还是充满渴望。

欧阳旬旬认真说:“你就说信得过我这个人不?”

“当然信得过。现在除了彭老支书,我就最服你。

的确也如黄毛狗所言,欧阳旬旬到两河湾不过两三个月,带来的变化有目共睹。目前为止,不光黄毛狗最服欧阳旬旬,便是全村也找不出一个不服她的村民

“只要你信我,那我就保证两年内给你找一个。”

“这个……这个……那我就等着你给我当媒人(介绍人)……

黄毛狗一边说一边抿着嘴笑,左耳挠一下右耳挠一下,像猴子,模样滑稽之极。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一定得答应。做不到就别怪我失言。”

“你讲。”

欧阳旬旬脸上不再带笑,严肃地说:“致富的问题,我可以慢慢给你策划治好侄子的病,也包在我身上我所要你最先改变的一点是:彻底解决清洁卫生问题。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天将屋里屋外打扫收拾一次,包括你及两个侄子的个人卫生,也都要天天清洁。

“每天啊?有点难。两个月一次差不多……”

欧阳旬旬转身就要走。

黄毛狗急忙改口:“半个月一次……”

“没商量,一天一次!”

欧阳旬旬异常坚定。

对待像黄毛狗这样懒散个性的人,绝对不能让也不能给他“慢慢适应”的过程,必须强硬。

“那我试试吧。”

“不是试一试。干不下来就别答应,答应了就得从今天开始执行。我随时会来检查,哪一天不过关我就取消承诺。”

“哎!”

黄毛狗一咬牙一跺脚,双手前后一甩,急匆匆就朝屋后走去。

见黄毛狗突然放弃,欧阳旬旬有些难堪,正要开口将条件略略放宽,却见黄毛狗拿着一把竹制扫帚从屋后转了出来。

“欧阳书记,你马上回村委会去,你在这我施展不开手脚。黄毛狗一边打扫一边说:“明天你来检查。”

欧阳旬旬微微一笑,转身正要离开,远远看见两个十来岁的孩子牵着一头水牛过来了。

看两人的面部特征,立即猜出这两人就是黄毛狗的侄子。

两个孩子都有点胖,脑袋比正常人略大,两眼斜吊,走路深一脚浅一脚。

面容倒有些跟黄毛狗相似。

待两人将水牛关进牛栏,欧阳旬旬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两人笑嘻嘻的看着她不说话。

欧阳旬旬微笑着问“小朋友,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两人笑嘻嘻看着她,都不回答。

黄毛狗一边扫地一边说:“大的叫大佬,小的叫二佬。大佬二佬,快叫长姑婆。”

两河湾方圆几公里内,长辈叫男孩子都习惯性称“佬佬”,所以很多父母在为男孩子取名时都愿意将“佬”字作为名字。前面只加姓和排行。

欧阳旬旬看过沈从文《边城》,也知道里面有个“大佬”“二佬”,懂得这个字的含意,也不觉得奇怪,但却没想到黄毛狗居然教两个侄子叫自己长姑婆”。

她不明白长姑婆”是什么辈份。

其实两河湾称谓中的长姑婆”,就相当于外地人嘴中的“姑奶奶”,辈份极高。这个“长”字,不是长短的“长”,而是长辈的“长”。

黄毛狗之所以让大佬二佬称欧阳旬旬为“长姑婆”,自有他的一番逻辑。他是这样想的,彭老支书是他的长辈,欧阳旬旬代替了彭老支书一职,那么她也算是自己的长辈。这样一来,两个侄子自然就比她低了几辈,按道理得叫“长姑婆”。

在两河湾一带,能够被尊称为“长姑婆”的人,至少要是辈份较高的本姓女子。黄毛狗让两个侄子这样叫欧阳旬旬,是为了表示极大的尊重。

欧阳旬旬不明白“长姑婆”是什么含义,也不反对他们这样叫自己。可惜黄毛狗教了好几次,两侄子只是嘻嘻笑着,“长姑婆”字始终没叫出口。

欧阳旬旬走到黄毛狗身边,轻声问:“他们不肯服药是什么原因?”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吃。”

“家里还有药吗?”

“有。”

黄毛狗放下扫帚,去房间里抱了一个大纸箱出来,里面乱七八糟堆满了从未打开过的药瓶。

欧阳旬旬每一瓶都看了一遍,无非是一些如γ-氨酪酸片、吡拉西坦片、盐酸吡硫醇片等人工合成“神经肽”类药物以及银杏叶片、维生素B12、丹参、维生素E等辅助性药物,当即扔掉一些过期的,然后打电话问了一番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后,将几瓶在有效期内密封完好的药瓶揣在包里,向着大佬二佬招手:“带你们到我那儿吃糖去。”

大佬二佬很少得过糖吃,听欧阳旬旬说起要带他们去吃糖,两人相互看着,嘻嘻哈哈半天,经不起诱惑,终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欧阳旬旬身后朝村委会走去。

黄毛狗家离村委会并不远,绕两个弯,过一条小溪,几分钟即可到达。

欧阳旬旬从办公室里拿出两颗奶糖,各发一颗,让两人自行在院子里玩。不一会儿两人将糖吃完,跑回来围在欧阳旬旬身边打转。

欧阳旬旬知道他们心思,于是问:“糖好不好吃?”

两人嘻嘻笑着点头。

“还想不想要?”

两人摸着头笑。

欧阳旬旬将两颗奶糖拿在手里朝他们晃了两晃,然后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几粒药丸,微笑着说:“你们将这些小糖吃了我再给你们刚才的糖。”

大佬二佬嘻嘻嘻嘻的笑,眼睛望着奶糖,就是不伸手接药丸。

欧阳旬旬说:“吃了这些小糖再吃奶糖会更甜呢。”

两人虽然智力有障碍,但糖与药还是分得清。试用很多种方法,不肯就犯,欧阳旬旬只好说:“真的好吃呢,不信长姑婆跟你们一起吃,好不好?我吃一粒你们吃一粒。”

两人嘻嘻哈哈地望着欧阳旬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眼光里却分明透露出认可的意思。

欧阳旬旬找来一张木桌,将药丸分为三等份,各倒了一杯热水,对两人说:“长姑婆先吃,你们跟着长姑婆的动作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