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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永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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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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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江河在这里拐了个弯》连载

第二十五章 救灾

秀山网微信公众平台随着向左的深度报道《你有女儿吗?她支撑整个家庭;火灾发生,为救残疾哥哥差点命葬火海》而备受瞩目,两天不到,单条微信点击数突破十万,转发数达到空前的五千人次以上。

顾因因苦难的遭遇成了焦点,人人都在为她的命运揪心。

怎样帮助她?怎样帮助她的家庭?一时间成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欧阳旬旬是流着泪看完向左这篇报道的。她完全被顾因因的事迹震憾到了。

这么小的年龄,居然能够支撑起一个家!

特别是看到顾因因几次冲入火海救自己的哥哥欧阳旬旬就心痛,就情不自禁地想流眼泪。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农村生活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穷的家庭,还有这么苦的孩子。

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疼她爱她还嫌不够,怎么忍心让她干那么多那么重的粗活

当真是如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中李玉和唱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半坡组剩下的包括顾笑水在内的六户人家,原本几年前就应该属于两河湾的村民,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才造成了目前这种暂时被“搁置”的尴尬局面。

不过最近两个月,欧阳旬旬一直都在关注这六户人家的发展变化。有林仲虎对半坡组的破格关照,欧阳旬旬完全放得下心。

如果半坡组的六户人家生活条件好了,最终同意搬迁到两河湾,欧阳旬旬肯定会无条件同意,并全力配合搬迁工作。

上次欧阳旬旬去半坡组,见到过顾笑水,但没见到顾因因。当时,顾笑水衣服裤子都补过巴给欧阳旬旬留下极深的印象。

现今社会,就是再穷也极少有人穿补巴衣裤的。

欧阳旬旬一边流泪,一边转发朋友圈,一边照着文尾留下的帐户捐款。

呆坐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帮助顾因因摆脱于是拿起电话,先将这件事告诉石诚,让他在朋友同事之间呼吁一下,然后给石堤镇党委书记和妇联主席反映情况,告知顾笑水原本应该属于石堤镇两河湾人,请求他在镇内学校及党政机关为顾因因家庭起大众捐助活动。

想想应该在两河湾村民中也发动发动,于是一个电话将黄毛狗找来,让他跟自己一起,去两河湾各组家庭条件较好的人家为顾因因募捐。

走了一圈,捐助名单拉得老长,但资助金额却不算理想。

欧阳旬旬比较高兴。她知道,两河湾并不富裕,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一元两元都是心意,虽然捐款数额不多,但至少可以让顾笑水一家看到重建家园的希望。

而黄毛狗却是不太满意,他指着笔记本上的名单,歪着嘴说:“我黄毛狗穷也捐助了二十元,那些家境好的,居然十元也舍不得出。

欧阳旬旬微笑

老黄啊,你也不想想,我们村只有少数从半坡组搬来的人认识顾笑水,多少人真正清楚顾因因火海救哥哥的故事,作为外人,大家能够响应号召,伸出援助之手我已经很满意了,不要去计较别人捐多捐少。

黄毛狗仍旧着嘴,满脸不高兴。

欧阳旬旬看看天,时过午,于是问:“还有哪个组没有去?”

彭大伯彭老支书那里,长岭坡。

欧阳旬旬笑着说老黄,不要说那里那里的,现在,也算是你们那儿了。长岭坡民居改造完成后,各旅游接待点就得开张迎客,届时你就得长期坚守那里,以那里为家了

黄毛狗不好意思地点头:“对,对,长岭坡,是我们那里,是我们那里。真心感谢欧阳书记的扶持和信任!

说完话,一个立正,学着军人模样朝欧阳旬旬敬了个礼。

欧阳旬旬抿嘴微笑,认真地盯着黄毛狗看了两眼,突然感觉现在的黄毛狗与之前大不一样,又精神又帅气。

的确,大半年来,在欧阳旬旬的不断教化下,黄毛狗整个人变得精神多了,特别是穿戴方面,一改往日的邋遢之风,又整齐又干净,仔细看,还真是越看越顺眼。

时下,长岭坡特色村寨改造工程已近尾声,几十户依山而建的人家房屋外貌都按照统一规划改建完毕。

过竹荫绕绕的青石板小道,一幢幢土家风情吊脚楼异常醒目,寨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身着土家服饰,银佩叮当,或欢声笑语,或山歌对唱……村民们正按照欧阳旬旬的严格要求,打破平时的生活习惯,尽量快地恢复营造长岭坡几十年前的浓郁民族氛围。

自解放初期始,秀山大多数地区的土家族苗族都已经汉化,民俗习惯与汉族几近。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秀山成立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后,少数民族文化才得以重视。尽管如此,在全县也很难找到除梅江镇民族村以外的第二个村落还在完全按照少数民族习性过日常生活。

由于土家族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再加上几十年没有广泛使用土家语交流,导致寨子里的年轻人大多不会说土家语了,只会一些简单的发音,比如土家族、苗族、汉族的发音分别为:毕兹卡、白卡、葩卡;走娘家去发音为:捏卡保而;唱山歌发音为:嘎折果;心里发愁发音为:卡岔打;发财了发音为:叶谢……等等,如果要整句连着说,却很少有人能够办到,除非是六十岁以上像彭老支书这样年纪的人。

这阵子,彭老支书家里经常有年轻人上门去请教学习土家族口语。欧阳旬旬定下规矩,半年后,寨子里的村民与外来游客交流时必须使用普通话,而村民与村民之间必须以土家语进行交流。

除了土家语言的恢复,欧阳旬旬还让寨子里的村民演练极具土家特色的茅古斯、哭嫁、山歌对唱、土家祭祀等传统表演节目。同时还在寨子内修建了一个可容纳500人观看的土家斗牛场,配套养殖了十多头斗牛,将常年为游客举行斗牛表演。

 

长岭坡村口新建了一座木制仿古寨门,上书“长岭坡特色村寨”七个大字。寨门前是一条掩映在竹林丛中的青石板路,寨门后是一块宽敞的土坝子,非常适合游客在这里举行篝火晚会和欣赏土家族人的山歌对唱表演。

两人刚刚出现在村就有十来个土家妹子端着茶盘蜂拥而上,有的堵在寨门前,有的围着两人一边唱一边跳非得要欧阳旬旬喝三杯拦门酒。

欧阳旬旬笑着摇手:“不喝,不喝。”

“要不,我替欧阳书记喝吧。”

黄毛狗嘴馋地伸手就要去茶盘里取酒杯,被欧阳旬旬伸手一挡,说:不行,你也不能喝。”既而朝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土家妹子们说:“今天有正事要办,拦门酒就免了吧。

土家妹子们正要散开,黄毛狗却嬉皮笑脸地说:说不喝就不喝?欧阳书记,这可是你定下的规矩,哪能破坏

自新年之后,虽然长岭坡旅游还未向外界推介,但欧阳旬旬为了让长岭坡村民更快转换角色,从而让长岭坡更具土家特色迅速让外界知晓,于是定下规定包括彭老支书在内的任何一个村民必须时刻牢记自己的土家族身份,不管是出入村寨还是在山坡上劳作,一律都要穿戴土家族服饰,要说土家族语言,看见客人到来,即使是熟人,也要形成习惯唱迎客调、喝拦门酒。

目前,两河湾特别是长岭坡,在外界已经小有名气了。

上次的柑橘营销直播非常成功,不光让全国各地的人知道了秀山有一个柑橘之乡,还让两河湾绝美的自然风光得到了展现。便是现在,也还常有外地不认识的人电话向欧阳旬旬咨询两河湾的具体位置及旅游接待能力。欧阳旬旬每一次都会将两河湾的自然风光及人文地理细介绍给大家知晓,同时耐心地解释:两河湾正在极力打造乡村旅游,初步估计在今年的十一黄金周可以开门迎客,建议大家届时再来,以免接待不周。

乡村旅游要红火,基础设施、自然条件是一方面,民风民俗的保持和再现则要占更重的比例。

打造旅游,特别是乡村旅游,独具特色非常重要。

欧阳旬旬之所以要提前在长岭坡制定一系列规矩,主要是考虑到长岭坡旅游接待点即将成型,必须让村民们随时作好开门接客的思想准备,以独有的土家特色,给每一位前来旅游的客人留下深刻印象。

秀山不大,却有无数的旅游集地和资源,如果缺少特色,就极难招揽“回头客”。所以欧阳旬旬在计划打造长岭坡特色村寨旅游时,首先遵循的是“绿色”“特色”“原生态”七字,至少要在秀山找不出第二个类似的寨子

今天,欧阳旬旬确实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本来不打算喝酒,却黄毛狗么一挤兑,只好连喝了三杯。欧阳旬旬平时滴酒不沾,所幸拦门酒是低度数的土家米酒,并不十分醉人

黄毛狗嘻嘻一笑,凑过身去,趁机也喝了三杯。

坝子里响起了土家妹子们高声清唱的《土家族敬酒歌》

土家山寨(嘛)风俗多呀,贵客(那个)来了请上坐,

先敬一碗(嘛)包谷酒呀。再唱(那个)一曲(哎)敬酒歌。

请您喝。请您喝。喝。

 

一杯酒敬(个)一枝花呀。贵客(那个)好好把酒饮,

虽是粗茶(嘛)和淡饭啦。杯杯(那个)薄酒(哎)表心意。

请您喝。请您喝。喝。

 

二杯酒敬(个)百花开呀。百花(那个)开放贵客来,

客来山寨(嘛)也增辉呀。二杯(那个)苦酒(哎)表情怀。

请您喝。请您喝。喝。

 

三杯酒敬(个)情谊深呀,良辰(那个)美酒逢知己,

酒逢知己(嘛)千杯少啊,再敬(那个)一杯(哎)增情义。

请您喝。请您喝。喝……

借着微醺,欧阳旬旬跟着载歌载舞的土家妹子们手舞足蹈,并不时伸出拇指,满意地朝大家喊话:好,好,好!看大家的表现越来越专业了,特级棒,大家继续练习。有时间我也要多找彭老支书学习土家山歌,下次来这里,一定找你们对唱……”

这些土家妹子是欧阳旬旬从两河湾各组精挑细选而来,身材娇好,嗓音清脆,年龄都在二十岁至四十岁之间。

她们中有一半以上的女子都来自以前的半坡组。似乎半坡组女性要比两河湾女性更有唱歌、跳舞天赋。

跳累了,欧阳旬旬闪过一旁休息。喘着粗气,彭老支书拿着长烟杆,乐呵呵地出现在欧阳旬旬面前。

彭老支书家居于长岭坡几十户人家的最高点,占地面积比其他村民家要两倍左右,前有院坝,后有围墙,三面环山,万竿修竹,特别是新建的六层塔式观景台距离他家仅有百米远近,非常适合外地旅客留宿。

刚开始制定乡村旅游接待点名单时,彭老支书高姿态非得要将名额让给其他村民欧阳旬旬与陈明反复上门工作,列举其“天时”“地利”“人和”诸多优势。在顾全长岭坡旅游大局的前提下,彭老支书最终还是同意将自己家纳入乡村旅游接待点名单,不过他提了一点要求:今后自家旅游接待点所利润将无条件全部上缴村委会,以示公允。

“怎么样?来了就去我家里坐坐?”

彭老支书一边抽着旱烟一边高兴地对欧阳旬旬说:“看见你们朝长岭坡而来,我是专门跑到寨门口来接你们的。”

欧阳旬旬给两河湾带来了很大的改观,这阵子,彭老支书一整天都高兴得不得了,见了谁都乐呵呵的,一个人在家也会情不自禁地唱几段山歌。特别是最近长岭坡土家民居改造已然成型,他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有事无事都会爬到观景台上去,将整个寨子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觉得长岭坡风光美不胜收。

寨子上下,所有木房都经过重新装修木料的颜色和房屋的外貌都是统一规格,工巧精美,家家户户焕然一新,以前那个年久失修的长岭坡山寨已然不见踪影。

彭老支书从心眼里感激欧阳旬旬。可以说,没有她的到来,就没有两河湾的今天。

六层塔式观景台建在长岭坡最高点,近可以看长岭坡全寨,远可以观酉水河与梅江河交汇以及打伞岩成片的柑橘林。彭老支书刚才正在观景台上看风景,发现有一男一女从两河湾方向上坡朝长岭坡走来,看身材和走路姿势,一猜就知是欧阳旬旬和黄毛狗,于是拿着老烟杆就往村口赶。

在彭老支书记忆里,似乎自家的民居改造完成后,欧阳旬旬还没去做过客。于是一见面就说:“欧阳书记,今天不管怎样都得上我家去坐坐。”

从长岭坡村口去往彭老支书家,要走数百级石阶,欧阳旬旬感动于彭老支书的热情,但觉得今天走的路实在太长了,有点累,于是笑着说:“老支书,来日方长啊,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去你家坐了。”

“老支书家现在变样了呢,呵呵,比以前要宽敞要明亮多了。特别是你喜欢的那栋吊脚楼,现在装修得像新的一样。”

第一次去彭老支书家,欧阳旬旬望着彭老支书家的吊脚楼赞叹不已,还沿着木梯上楼在木廊里走了几个来回。当时兴奋地对彭老支书说:你家吊脚楼这么有格调,几时有空一定到上面住一晚。

“你不说我也知道。下次一定上门烦扰老支书。”欧阳旬旬说。

见彭老支书满头大汗,急忙招呼黄毛狗老黄,去将你大哥家房门打开,让彭老支书去那里坐着休息一会儿。正好我想跟他说件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欧阳旬旬特意到长岭坡来,一定有要事与自己相商。彭老支书也不客气,跟着黄毛狗就朝他大哥家走去。

黄毛狗大哥家住房居于长岭坡寨子中部,一条小溪流自山顶而下,恰巧经过木屋一侧而形成一个天然水潭。潭底结构极为奇特一大块纯绿色的整石,大致七八十个平方,无缝无隙,相当平整。

水潭不深但很清澈,四周除了竹林,还有三棵枫树和两棵老槐树。平日里寨子中大部分人家都这里洗衣洗菜、纳凉、闲聊。若说热闹和集中,整个子除此无二。

黄毛狗大哥已经去世多年,大嫂也不知所踪,两个侄子已经搬去了黄毛狗那儿,几间木屋早就空置。

长岭坡民居改造工程启动那天,欧阳旬旬定的第一家旅游接待点就是这里。

当初几间木屋及左右厢房均有不同程度破败,经过改造,焕然一新。圆石砌成的围墙,古色古香的院落,桐油漆的木门,有回廊的吊脚楼……加上有旁边的水潭、古树和竹林相映,当真令人赏心悦目,可谓一眼结缘,远离尘嚣、归隐之心泛起

接待点的牌子还未悬挂,但旅游局免费发放的相关设备比如床、被单什么的却已经安置妥当。家共设有八个床位四个房间,其中两个厢房各设一间,另两间设于正房的南北朝向,而以前的中堂则布置成为客厅,里面的沙发、茶几和电视都是欧阳旬旬拿钱垫付的。

一尘不染,井井有条,黄毛狗一辈子哪住过这么好的房间?其规格相当于上次去云南、贵州一带考察时所住的宾馆了。

房屋装修完毕,黄毛狗不时会打开房门从屋檐下远远欣赏房间里的布置,有时候需要进屋办事,他必定会去一旁的水潭里将身上衣服擦拭一番,再干干净净的将手和脚都清洗一次,这才会小心翼翼进屋。客厅沙发都安置半个月了,他硬是一次也没舍得往上面坐。便是此时,欧阳旬旬跟彭老支书再三邀请他坐下来摆谈,他都是不断摇手,远远地站在屋角,不让身子碰到客厅里的任何器具。

他就像一个第一次走进城里人家的乡下客人。

欧阳旬旬开门见山,向彭老支书说明了来意

“钟灵镇半坡组啊。天,我们两个村很有渊源啊。”

彭老支书毫不迟疑就拿出两百元递给欧阳旬旬

“十年前,寻找梅江河源头,我第一次去半坡组,记得还在那住了一个晚上。我们两河湾,恰巧跟他们一个是梅江河的尾,一个是梅江河的头。有道是首尾呼应。八年前,那么远的距离,又各是一个乡镇,他们二十来户人家能响应号召搬迁到我们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现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户,生活条件的确比我们这要艰苦,而且今后很可能也会搬迁到我们这,也称得上是自家人吧。这两百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彭老支书说:“另外,长岭坡村民不用你们去一家家的动员了,将上门的任务交给我,拿多拿少我不敢说,但却敢保证每家每户都会参与。

欧阳旬旬不好意思地说:“说实话啊老支书,现在的半坡组虽然与我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毕竟还不属于我们两河湾的村民,我是对顾因因的苦难经历动了恻隐之心,以私人的意愿为她家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所以大家也没有义务非得要捐啊,而且长岭坡村民很多还处于贫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