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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扬醒来时,天色已明,才发现自己置身墙角,身上已被点了几处穴道,动掸不得。柳玉儿坐在旁边,显然也是被点了穴道。包袱被扔到桌上,里面的东西翻倒在桌上,乱成一团,桌子旁站着两个蒙面人。风清扬见两人一身黑衣,不是锦衣卫的打扮,想必是江湖中人。风清扬诧异地看着柳玉儿,柳玉儿正满脸愧疚地看着风清扬。
风清扬正想问柳玉儿是怎么回事,那两人已发现风清扬醒来,不约而同地转脸过来问:“你是什么人?”
风清扬淡淡一笑:“你们是什么人?”
蒙面人狠狠地瞪着风清扬道:“你没有资格问我们?”
风清扬不理他们,暗自回想事情的缘由。
一个高个蒙面人道:“如果你老实回答我们,兴许还有活路,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柳玉儿看看门口,又不安地看着两个蒙面人,道:“都不关他的事。”
高个蒙面人哈哈一笑:“你怎么知道就不关他的事?”
正说话间,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一身锦衣卫装束,一眼看见风清扬倚在柳玉儿旁边,上去就是一脚。
柳玉儿愤怒地瞪着来人道:“你干什么?他是我朋友!”
锦衣卫正是铜七,瘦长的身子,瘦削的脸,眼睛不大,却闪着精光。
铜七冷冷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柳玉儿冷静地道:“我说了,是以前老家的朋友。”
矮个黑衣蒙面人道:“看他比你小,你入宫时只怕他还不会走路呢?”
柳玉儿冷笑到:“我们父辈就是好友。”
铜七道:“昨天尚香苑的事是不是他干的?”
柳玉儿道:“怎么会呢,他的武功哪有那么高。”
高个蒙面人道:“武功有什么高?昨天不过是让那人侥幸逃脱了,谅他也跑不出城。”
柳玉儿问道:“还没抓着?”
铜七道:“昨天晚上已经杀死了一个,只是不知是不是他?今天是皇帝祭陵的日子,侥幸让他多活一天而已。”
风清扬急忙问道:“死了什么样的人?”
铜七看着风清扬道:“和你差不多大,差不多高。”
风清扬不觉“啊”了一声。
铜七冷冷地道:“是你同伙吧?”
风清扬想董如雪和自己身高差一截,想必是这锦衣卫信口胡说,故意来试探自己。
铜七踢了一脚风清扬,冷笑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风清扬没有听见铜七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想着和董如雪的点点滴滴,想着自己还没有帮他去寻找爹爹,他现在一定呆在什么地方,自己一定能找到他,将来自己还要带他去看灵溪山……忽听得一声大叫:“不可。”
柳玉儿胸口中剑,鲜血涌出来,流到了风清扬身上。
原来铜七和几名锦衣卫昨晚追击风清扬,后来见他和柳玉儿在附近消失。铜七早听柳玉儿说过萧府之事,就猜到柳玉儿会带风清扬躲到这里。等几个锦衣卫分开搜寻时,他便独自摸黑探寻过来,不料风清扬已经离开。柳玉儿求铜七放过风清扬,铜七表面答应,心中却对风清扬生出忌恨,刚才看柳玉儿为风清扬悲痛欲绝的神情,恼恨顿生,气急之下,想刺风清扬一剑,哪料风清扬正沉思冥想,对铜七刺来浑然不知。柳玉儿看铜七要刺向风清扬,便奋不顾身扑到风清扬身上,挡住了铜七刺向风清扬的剑。
风清扬在呼喝声中猛然醒来,看见柳玉儿伏在自己身上,鲜血流过自己的身体。铜七见自己刺向风清扬的剑却刺中了柳玉儿,伤痛忌恨之下,拔剑又刺向风清扬。风清扬看着剑向自己颈项而来,便抱住柳玉儿往旁边一滚,避开铜七刺来的剑,铜七没想到风清扬竟能动弹。原来风清扬刚才默然的冥想中完全放开了自己的身心,空明无物,所有被点的穴位便自行解开了。
风清扬看铜七刺伤了柳玉儿,怒不可遏。铜七因风清扬而误伤了柳玉儿,心中又悔又恨,早已把这伤痛算到风清扬头上,也顾不得柳玉儿的伤情,便朝着风清扬扑过来。
两个蒙面人也围了过来,一边舞动着手中长剑一边对铜七道:“留下他活口,我们还有事查询。”
风清扬手中已经没有长剑,只能避开他们的兵器,看他们渐渐围拢,看准两个蒙面人的刀与剑正好刺到自己脚下,轻轻避过,微微一躬身,脚下一弹,便从蒙面人肩头掠出去。风清扬站到门口,哈哈一笑道:“你们要想留住我,还要再练五十年。”
其实风清扬刚才从两人之间飞出去,也是一招险棋,时机要拿捏准,速度和力道也要掌握好,否则很容易被他们回手而来的兵器击中。
三个人愣愣地看着风清扬,都没有追过来,他们明白风清扬能在这么小的区域里跳出三个人包围,就绝不可能再追上他。
风清扬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包袱,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剑,又把董如雪的包袱背在身上,一步步走向屋里,两个蒙面人很是诧异。原来风清扬看见铜七扶着柳玉儿,才想起了刚才是柳玉儿救了自己,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就这么丢下柳玉儿走了。
两个蒙面人看着风清扬冷冷地走过来,两人互看一眼,便突然同时出招抢了过来。
风清扬看也没看两个蒙面人,一直专注地看着铜七抱着柳玉儿,铜七冷峻的眼光已经开始变得伤痛而温柔。风清扬一步步走过去,心中也充满了伤痛与温柔。
风清扬感觉刀光剑影闪过来,他头也没动,还是慢慢往前走着,一种本能的直觉使他抬手就朝光影处挥剑而去。只听两声惨叫,两个蒙面人的刀剑已经分别被削断一截,两个人的手臂已被长剑击伤,两人木然地看着风清扬,一动不动,他们俩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少年会有如此功力与剑法,转瞬间就被他随意一击削掉刀与剑,还被长剑的余势所伤,简直匪夷所思。
铜七见风清扬慢慢走过来,两蒙面人木然地站在一旁。铜七明白要面临一场生死决斗了,便轻轻将柳玉儿靠在墙壁,拿起长剑,缓缓站起来。
柳玉儿靠着墙壁,艰难地支撑着自己,她努力地喊道:“不要伤了他!”她声音很小,但此时在安静的房间里去显得非常清晰。
风清扬看了看柳玉儿,又看了看铜七,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伤她?”
铜七恨恨地盯着风清扬道:“是你害了她!”
风清扬莫名的看着铜七,整个晚上四处奔波,后来被人一击而沉沉睡去,好像一切都在梦中,就连刚才发生的一切,风清扬都觉得恍然如梦。
铜七看着风清扬平静的脸,越发怒恨交加,终于忍不住挺剑刺来。风清扬轻轻地拨开铜七刺来的剑,铜七越发气愤,“唰唰唰”连续几剑,一剑快似一剑。风清扬远远看见了柳玉儿关切的眼神,还有不断在眼前闪烁的剑光。
风清扬缓缓提起了剑,心中有种莫名的愤懑,这一天一夜亲身经历了这么多伤痛,昨天的此时还和董如雪穿过春光洋溢的京城街道,满心欢喜地到处寻找尚香苑,而此时,董如雪不知生死何处,铁仙儿和金玄也不知去向。
长剑仿佛也充满了怒气,只见它划空而去,穿越在铜七的剑光之间。风清扬凝神如思,长剑翻飞如花,剑脊压在了铜七的剑脊上,并顺势往前一送,剑尖点在了铜七的手臂上,如果铜七手臂再挥动,整个手臂就被风清扬的剑给截掉了。
铜七手臂微痛,整个手却如凝在空中一般,愕然地看着风清扬。风清扬收起剑,淡然一笑,便朝柳玉儿走去。
风清扬看着柳玉儿的剑伤,伤在右背,虽然流了很多血,似乎并没有致命伤,铜七刚才已经帮她止住了血。
铜七看见风清扬低头在查看柳玉儿的伤情,便也走了过来,见风清扬转头看自己,便又停下来。柳玉儿对风清扬凄然一笑,“清扬,你赶紧走吧,晚了可能就走不了。”说完想抬手,却抬不起来,只是翘着手指头指了指门口。风清扬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刚才那两个蒙面人早己经不在房间。
风清扬道:“柳姐姐,你没事的,等救你出去,用点药很快就会好的。”
柳玉儿轻轻摇了摇头,又转向铜七道:“让他走吧。”
铜七一言不发,现在还有谁能管风清扬的去留呢?
柳玉儿又对风清扬说:“清扬快走,他们一会来人就走不了了,你还要去找仙儿,一定要想办法救走她,她这些年太苦了。”
风清扬道:“柳姐姐放心,只要我风清扬还活着,就一定会救出仙儿,找到董贤弟。”
风清扬看着铜七一直在旁边焦急又心疼地看着柳玉儿,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轻声柳玉儿道:“柳姐姐,他是你朋友吗?”
柳玉儿看了看铜七,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晕,轻轻点了点头,又对风清扬道:“他不是坏人。”
风清扬只是笑笑,然后又道:“其实这世间原本没有坏人,只是做错了事跟错了人才成为坏人的。”
铜七突然看着风清扬道:“你?”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道:“你先带她走吧,也许你们还有机会。”虽然他努力保持着冷峻和镇定,但他的声音却显得生硬而痛苦。
柳玉儿突然挣扎着怒视着铜七道:“胆小鬼,我们怎么走?我们这样能走吗?”说了这两句话她似乎耗尽了力气,不再言语,一眼也不看铜七。风清扬将双手轻轻放在柳玉儿的肩上,缓缓为柳玉儿运气调息。
铜七痛苦地沉思着,一直以来,他只知道严守纪律遵从命令执行任务,从来没有相互协商的习惯,也从来不知道还能有变通之法,他现在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但他很清楚,在这里每多呆一分钟,就是危险。
风清扬看着铜七道:“我们如果走了,他们就会认定是你放走我们?”
铜七一字一句道:“没有人会知道的。”
风清扬疑惑地看着铜七:“刚才那两人呢?”
铜七道:“他们不是锦衣卫。”
风清扬道:“但他们肯定会很快叫人来。”
铜七道:“他们并不关心尚香苑逃走了谁,他们只关心在京城里出现了谁。”
风清扬迷惑不解,问道:“他们不是和你一起的吗。”
“他们是汉王家的人。”铜七说完似乎又觉得话语有失,马上又一脸严肃,闭口不言。
风清扬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柳玉儿也冷冷地看着铜七,心里却满是隐隐的希望。
铜七沉默了一阵,“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一起走就是死路,你们走也许会有希望。”
风清扬笑道:“既然锦衣卫并不知道你在这儿,还有谁能左右你呢?”
铜七道:“我是锦衣卫,没有选择。”
柳玉儿突然大声道:“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也许有一天会改变吗?”
柳玉儿失态般的愤怒似乎平息了铜七心中的犹豫,他平静地看着柳玉儿,温言道:“玉儿,我给不了你什么,也终究无法给你什么。”说完看了风清扬一眼接着道:“这位公子宅心仁厚,又武功卓绝……”
柳玉儿道:“铜七,算我看错你了,清扬和我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他自会有的生活,我是死是活,也用不着你安排。”说完便挣扎着要站起来。
风清扬扶起柳玉儿道:“柳姐姐,我会带你出去的,你会好的。”
柳玉儿看着风清扬清澈明亮的眼睛,轻轻笑了笑,她心里清楚,昨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风清扬一个人能安全离开就足够幸运了。
柳玉儿向风清扬凄然一笑,“清扬,你赶紧走吧,我原本也没想离开这里,何况既然已经被这位官人所伤,就让他给我了断吧。”说完转头看着铜七。
铜七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