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几名锦衣卫引着风清扬出了门,去往另一幢房子。
风清扬怕他们使诈,便让那几人走在前头,自己持剑走在后边。进了大门,走约数丈,拐入地下,顺着石阶缓缓而下。约莫走了十数丈,估计已在地下了,只见每隔一处便点着一个长明灯,走到一个岔口,往一边拐过去,是一个长长的通道,快到头,又顺着石阶往下,行得十来丈,到了一处平地,往前能看见有几个通道,通道两边依稀是各各相隔的小牢间,竟比那汉王府的地下牢狱更加幽深宏大,但牢间却显得更小,也更阴暗潮湿,每隔一段似乎就有一处空地,摆设着各类刑具。风清扬心中暗暗痛骂,竟把赛儿关在这等地狱般的地方,便觉心痛。幸好这里到处都有长明灯,还能四处视物,否则完全是一片黑暗。
几人把风清扬带到一个牢房前,指着牢房里道躺着一人道:“那就是。”
风清扬一看,还是赛儿当初离开时穿的衣裳,看她躺卧在地,果是赛儿,心中一紧,喊道:“赛儿。”
赛儿一动不动。
风清扬怒道,一把抓过一名锦衣卫道:“你们用了什么酷刑,是不是打死她了?”
锦衣卫忙道:“哪里敢打死了她?不过是昏迷了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风清扬道:“快打开门,我要看看她是死是活才能安心。”
锦衣卫还在犹豫。
风清扬厉声喝道:“打开!否则我就在这里拼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活。”
锦衣卫无奈,只得拿出钥匙打开一把锁,又由另一名锦衣卫再打开一把锁,这才打开了牢门。
风清扬一把将两人都抓进狱中,顺手点倒两人,将钥匙拿在手中,忙去抱起赛儿。刚刚抱起,发现那女子竟不是赛儿,心中一惊。那女子已将一把东西甩向风清扬,风清扬一下便昏了过去。
风清扬被一阵剧痛惊醒,见自己被绑在木架上,有人正用鞭子一鞭一鞭抽打自己。风清扬怒喝道:“纪纲,你这个狗杂种,为什么要欺骗我?”
纪纲笑道:“小兄弟,我不欺骗,我能活到现在吗?”
风清扬怒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狗奴才,我绝不会放过你。”
纪纲大笑道:“只可惜你没有这样机会,来这里的人都不想放过我纪纲,但现在是阎王不想放过你。”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一鞭一鞭抽在风清扬已经血肉模糊的的伤口上,一阵阵钻心的疼痛。风清扬突然想起了赛儿,难道赛儿也是被他们这样抽打吗。风清扬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想着他们一鞭鞭抽打在赛儿身上,心里一阵酸痛,大声喝道:“赛儿在哪里?”
纪纲哈哈笑道:“她还能在哪里?进了我们诏狱,就没有人能走得出去!”
风清扬想着赛儿,心中更是一腔怒火,什么都忘了,仰天大叫,也不知自己在骂什么,只觉一阵不可遏止的怒火与心痛,突然觉得一股揪心的痛,才看见两个锦衣卫拿着铁刷子,正在刷自己刚刚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伤口,赛儿也会承受这样的伤痛吗?赛儿,你在哪里?
赛儿是真正的英雄,她又怎么惧怕这点折磨?风清扬哈哈大笑,一直笑得热泪盈眶。
风清扬突然听见师叔在说话,风清扬想努力睁开眼睛,却痛得昏死过去了。
21-6
风清扬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小小的牢房里,每动一下都有着撕心裂肺的痛,他不知道这样躺了几天了,只觉得肚子饿得发昏,看着墙壁一阵晕眩。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没有救出赛儿,我一定不能死。
风清扬努力转过头,他看见了放在牢房门口的饭盆,他努力挣扎着,一步步爬了过去,每爬一步都觉得有钻心的痛。风清扬躺在潮湿的地上,停了一会,又继续往前爬,几步的路程却爬了一个时辰,他终于够着了那个饭盆,里面果然还装得满满的,虽然已经发出了馊味,但现在已经顾不得了,风清扬努力吃着,心里想着赛儿,顿时觉得那饭好香,好像是赛儿亲手做出来的一般。
折磨了几天以后,那些锦衣卫似乎把风清扬给忘了,竟再也没有过问他,也许他们在白莲教的名单里找不到他,每天有那么多管不完的人,还有谁来管他呢?
风清扬回想起在这里听到过师叔的声音,难道他也被关进牢里了吗?还是我在做梦,不会的,一定是他,他一定会救我的。风清扬突然兴奋起来,师叔在朝中多年,他一定很熟悉,他一定会想办法,他会救出我,也会救出赛儿,难怪他们不再来折磨我,也不再管我了。风清扬暗自高兴,他开始静心调息,闭目运功,这些天整日里胡思乱想,都丢下了练功。等师叔救自己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恢复功力,一定要手刃了纪纲这个奸贼。
风清扬渐渐心静,觉得身体里又有气息流动,身上的力量开始一点点恢复。他忽然又听到了师叔的声音,很细小的声音,如果不是静心调息,是决计听不到的。
只听黎仕来道:“张兄,你如果愿意,我终究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那人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都天下太平了,哪里还能……”说完连连叹气。
黎仕来道:“圣上虽然已经归隐,却还年轻,如果我们还能聚在一起,何愁大事不成?”
风清扬一惊,圣上归隐?难道是建文帝?他还真活着?难道他还要起兵相争天下?
那人没有说话。
黎仕来又道:“以张兄的能力与声望,只要你去募兵,那还不是振臂一呼,应着云集。”
那人叹道:“天下终于歇兵多年,若再兴兵,百姓又要流离失所,这哪里会是圣上的心意呢?”
黎仕来道:“张兄,你受苦受难多年,难道就想这样在牢狱中了结一生?以你之才岂能不拼得一番荣华富贵。”
那人道:“这十几年来,我早已看淡生死名利与荣华富贵,当年已经愧对天下,如今又岂能再为害百姓。”
黎仕来道:“张兄,你且好好想想,欧阳兄已经去了江南,在暗中准备了,将来还有日月教和其它门派相助,只要起事,那是手到擒来的事,张兄岂能失了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华。”
那人喃喃道:“欧阳兄竟去了江南?”
黎仕来道:“是啊,张兄之才岂不比欧阳兄高去很多,如果让他抢去头功,岂不是张兄的千古憾事。”
那人沉吟片刻,“好!只要黎兄拿来圣上的手谕,我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无所惜。”
黎仕来道:“张兄何必如此固执呢?当今皇上残忍多疑,圣上哪敢轻举妄动,只有我们作好了充分准备,到时恭请圣上出山即可。”
那人叹道:“圣上生性仁慈,岂会为一己之荣而再让生民涂炭?他既已归隐,恐怕早已绝了尘念。当今皇上虽然残忍多疑,却也是雄才大略,岂是一般凡夫所能达到的,怕这也是天意吧。”
黎仕来恼道:“张兄何必如此看低我辈,当今皇上年事已高,怕不久就会天下大变,到时谁主天下又有谁说的清?”
那人连连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黎仕来道:“就请张兄三思吧。”
风清扬听黎仕来走出了那人的牢房,又将门锁上了。心中一阵狂跳,就想脱口而出叫出来,想到自己刚才偷听到的事情,怕是他们的天大秘密,又想这里到处是锦衣卫,怕他们知道自己和黎仕来的关系,恐怕师叔就不好相救了。正想着,就隐隐感觉黎仕来停在自己的牢房门口,风清扬假装昏睡,心里一遍遍盼着他将自己的房门打开,却始终没见动静。
风清扬终于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却见黎仕来已经走远。风清扬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难道师叔不曾认出我来吗?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那他为何刚才在我牢房前站立良久,难道不愿我看见他?想起自己也曾化装成日月教中人闹得日月教大败,师叔比我聪明百倍,又侠肝义胆,也一定要化装成什么人,到这里来打救众人,他刚才和隔壁牢房的人说话不也是要寻机救他吗?想到这里,风清扬心中稍安。
不一会,就听到牢房门被打开了。风清扬心中一紧,师叔果然是知道我在这里的,他没有忘了我,终于找到机会救我了。风清扬心中一喜,一下坐了起来,就见进来两个锦衣卫。一把将自己托起来,铁链把风清扬身上刚结好的痂勒掉了。风清扬猛然一痛,心道,要救我出去,也不用这么野蛮,心中气恼,但想着终于可以出去,心中还是不胜欢喜。
两人拖着风清扬就走。
风清扬见两人的气势凶恶,似乎不像是要救自己,忙道:“你们干嘛?”
一人道:“很久没有收拾你了,你身上的伤也快好了,又该给你收拾收拾了。”
两人将风清扬拖到刑架上,刑架上已经备有绳子,就那么一绕一穿,风清扬整个身体便被悬绑在刑架上了。
两人也不多言,先抡起鞭子就是一阵猛打,然后拿起锉刀挫那伤口。风清扬痛得几欲昏死过去,不禁怒道:“我与你等有何冤何仇,要下如此狠力治我。”
一人道:“你我是无怨无仇,但若不折磨你就是我们的罪过。”
风清扬见两人又端来一盘盐水,看来这些人真是要把自己痛死而后快,心中想起了赛儿,不禁心有不甘,突然想起道衍法师说自己若在京城有麻烦,便可找他,还有朱瞻基,不禁大叫:“我要找道衍法师!找朱瞻基!”话刚说完,就被盐水全身淋透,一下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