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于谦离开刑狱,匆匆去拜见内阁学士杨士奇。于谦与杨士奇交往不多,待任期间听过他两次训导,也单独交流过一次,简单的接触中于谦已看出杨士奇正直有谋,是有理想有担当的官员,刑讼虽然只是杨士奇分管事务之一,但于谦相信心有理想的人从来不会轻视任何职责。
杨士奇听完于谦的汇报,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呢?”
于谦道:“国有忠良是国之大幸,国有佞臣是国之大悲,除奸扬善是为官之本。”
杨士奇点点头,笑道:“除奸扬善也得有除奸扬善的手段。”
于谦道:“董镛案确属构陷,应该早早结案。”
杨士奇道:“天下没有结不了的案子,只在于时机和手段。”
于谦道:“我认为董镛案当可了结。”
杨士奇凝住笑,静静地看着于谦。杨士奇一向处事谨慎,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轻易行动,现在他也不敢妄言是否了结。
于谦急道:“让忠良久陷狱中岂是良臣所为。”
杨士奇道:“狱中有好人,难道朝中就没有良臣?”
于谦自知失言,便又道:“满朝文武,终归要有人出来说话,好人才能有出头之日啊。”
杨士奇道:“是啊,必须要有人出来说话。”
于谦道:“那就请从我开始吧。”
杨士奇不置可否,温言道:“做任何事当得其法,方有致胜把握。”沉吟片刻又道:“若非切中要害,恐怕会连累自身。”
于谦道:“若要击贼,先有胆气,再谋其法,必可成功。”
杨士奇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于谦告辞而去。
9-6
于谦又见到董镛时,见董镛似乎更显憔悴。于谦问道:“董大人就不曾有什么想法?”
董镛喟然一叹,默不作声。
于谦道:“董大人也是身经百战,遍历沉浮,难道就这样了此一生?”
董镛道:“我日夜所想,无不是揭露小人,还自己清白。”
于谦道:“当初冲锋陷阵尚且不避,如今杀却小人,又有何难?”
董镛默默看着于谦,于谦坦然地看着他,微微一笑。董镛突然跪地道:“请大人明示。”
于谦忙扶起董镛道:“董大人折杀我,你是我敬重的杀敌英雄,岂能受你一拜。”说完便也朝董镛一拜,董镛忙扶住于谦。
于谦道:“同是忠心为国,哪有高低之分,我于谦虽不能像董大人那样临阵杀敌,但想必也能朝堂杀贼!”
董镛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气势如虹,不仅心扉激荡,仿佛就如自己当年战场杀敌。
于谦道:“董大人可知道你为何关押在牢而又迟迟未决吗?”
董镛道:“我关押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小人陷害,迟迟未决不过是因为圣上开恩。”
于谦道:“不错,董大人被关押,正是因为小人所陷,迟迟未决不过是陷你之事本非死罪,也非皇上所关心,而陈瑛又不愿放你出来,所以就迟迟未决。”
董镛道:“那如何是好?”
于谦道:“现在你要自救,就必须反其道行之,让其成为皇上必关心之事,自然就会有人来了结。”
董镛道:“难道要我也诬陷他。”
于谦道:“对小人又哪有所谓诬陷,不过摆出一些事实,他的罪恶本就该受惩除,不过需要有人挑出来而已。只要让皇上感兴趣,你的事自然就有人会关心。”
董镛一愣:“皇上感兴趣的?天下都是皇上的,还有什么让他感兴趣的?”
于谦道:“人想要得到的和害怕失去的就一定是他要关心的。”
董镛道:“图谋不轨?”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道:“他虽然作恶多端,又哪有那样的本事,皇上也不会信啊。”
于谦道:“他虽然没有那本事也没有那能力,但纵他作恶的人却是有的。”
董镛颤声道:“汉王?皇上岂肯信我而惩处他自己最宠信的皇子。”
于谦道:“董大人多虑了,那汉王虽是深得皇上宠信,皇上可以容他胡作非为,但绝不会容他图谋不轨,皇上舍不得杀他爱子,但绝不会吝惜杀他爱子身边的人。就算亲王谋反,皇上也只会认为是亲王身边的人撺掇所为,所以你尽可大胆告发陈瑛以汉王之名在朝中四处勾结朝臣,现在事实俱在,皇上绝顶聪明,他自会明白其中道理,陈瑛除去之日,自是董大人重生之时。”
董镛如梦初醒,喃喃道:“大人英明啊。”
于谦笑道:“后面的事董大人不必担心,朝上自有良臣,公道自在人心。”
董镛紧紧握住于谦的手,久久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