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当年的那段经历,哈里罕显得有些默然。“可以行动了。”身旁的阿伊法推了推他,哈里罕这才从记忆中回过了神来。这时,他才发现怯的不花等都已回到中军帐内,至于其他的蒙古士兵也好像都去饮酒玩乐了,中军帐与教场之间已经没有多少蒙古士兵了。“好!继续行动。”哈里罕对阿伊法点了点头道。
尽管守卫已然不多,但二人依旧选择匍匐前进,一番周折过后,哈里罕和阿伊法终于来到了中军帐外。这时,二人已经可以听见帐中蒙军侯们的说话声了。
两人分别取出兵刃,在营帐上割破一个小口,朝里面看去,只见这蒙古人的中军帐内富丽堂皇,奢华程度比起当年的巴格达王宫都不逊色,金银器皿宝石玛瑙几乎应有尽有,甚至连蒙军侯们饮酒的杯子上都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珍珠和宝石。
只见帐内坐在最前列的两个人分别是怯的不花和一位金发碧眼身形矮胖的基督教红衣教士。这位红衣教士的来历,哈里罕心头自是有数。大蒙古国的伊尔汗一向与基督徒交好,这位红衣教士定是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四世手下的红衣主教——卢布鲁克了。这位红衣主教数年前,就受教皇的指派出使蒙古帝国,一到蒙古这位红衣主教就很受旭烈兀夫妇的尊敬与赏识。
坐在营帐内主坐上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魁梧,一脸的白净,长着黑须长髯,身着白色王袍,头戴一顶金灿灿的王冠;女的也是黑发黑瞳却是体态丰盈,也是头戴一顶金灿灿的后冠,身穿一件艳红色后袍,不用猜,哈里罕和阿伊法也知道这一男一女必定是他们二人此行的目标——旭烈兀汗和他的可敦脱古思了。
这二人身上的王冠和长袍,是一年前旭烈兀受封伊尔汗建立伊尔汗国时,教皇亚历山大四世送给他夫妇二人的礼物,由于旭烈兀夫妇笃信基督,所以就将罗马教廷的礼物奉若至宝,几乎是日日穿戴。
只见卢布鲁克突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尊敬的伊尔汗!美丽的可敦!愿大蒙古国的铁骑早日踏平埃及!清洗掉所有异教徒!为上帝的子民们夺回耶路撒冷圣城!”说完便先将杯中酒喝干了。
“好!若真能够替上帝的子民们夺回圣城,这就是我们夫妇和大蒙古国最大的福泽!”伊尔汗说完,便与脱古思相视一笑,然后双双端起精致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红衣主教卢布鲁克放下酒杯,躬身行礼道:“尊敬的伊尔汗!可敦!不久之前,教皇亚历山大四世陛下,给我寄来一封亲笔信,教皇让我转告大汗和可敦,在蒙古大军攻陷圣城之时,教皇会亲自赶往圣城的圣山之巅为大汗和可敦做洗礼!”
旭烈兀一听立刻哈哈大笑着说道:“怯的不花!你可听清楚了?现在我就命你整顿三军,三日后出兵,目标开罗!”
“是!大汗!臣定不辱使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将把天下所有的回人变成枯骨和奴仆!”怯的不花一起身高声答道。
这时,营帐外的哈里罕已是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眼里充满了仇恨。
说到蒙古人,为何会与罗马教廷沆瀣一气,大肆进攻回教诸国,是存在着诸多原因的。话说成吉思汗死后,将蒙古的大汗之位传给了他的第三子窝阔台。窝阔台曾经指派成吉思汗的长孙拔都为统帅率领他的其他多位年长的子侄们远征欧罗巴,他们一路长驱直入,先攻占了莫斯科,踏平了大半个波兰,并在匈牙利全歼了罗马教皇组织起的由波兰人、匈牙利人、日耳曼人和条顿骑士团组成的欧洲联军,自此之后,罗马教廷就开始向蒙古人不断示好,数年以后,红衣主教卢布鲁克就接受了出使蒙古的使命。
窝阔台汗死后,其长子贵由继承了蒙古汗位,可这贵由汗却生性懦弱且体弱多病,他几乎无力掌控蒙古国政。由于蒙古人立国就有“幼子守业”的传统,所以成吉思汗死前就命令其四个儿子中最小的拖雷监国,所以拖雷一脉的政治实力便十分强劲,贵由汗的无能就导致蒙古国的军政大权渐渐落入了拖雷的妻儿们手中。几年后疾病缠身的贵由汗病逝,在成吉思汗长孙拔都的支持与拖雷的妻子克烈·唆鲁禾帖尼的一番运筹下,拖雷的长子蒙哥最终夺得了蒙古国的大汗之位。
拖雷与帖尼长大成人的儿子总共有四个,老大便是从窝阔台一脉手中夺过汗位的蒙哥、老二名叫忽必烈,老三就是伊尔汗旭烈兀、老四名叫阿里不哥。
蒙古诸多部族几乎都是信奉古老的萨满教,可唯有一个蒙古部落除外,这个部落名叫克烈部。克烈部数百年前就皈依了景教,这景教是基督教最东方的一个分支。而蒙哥、旭烈兀等人的母亲帖尼太后就是出身于克烈部,所以她自小便笃信上帝耶和华,可是在帖尼太后的四个儿子中只有旭烈兀一人与她一样信奉基督,并且旭烈兀还迎娶了一个克烈部的信奉基督教的公主——脱古思。
蒙哥汗并没有任何明显的宗教倾向,当红衣主教卢布鲁克朝见他时,蒙哥汗曾经这样说过:“我们蒙古人相信天地间只有一个上帝,并主宰所有人的命运,但就象上帝让人的手生出互不相同的五指一样,上帝也允许不同地方的人拥有不同的信仰。”
帖尼太后的第二个儿子忽必烈是她最不认同的一个,尤其是在信仰方面,这位忽必烈自小就热衷于中原的汉学,并与窝阔台汗的次子阔端私交密切,因为阔端与藏地高僧萨班法王是至交,所以忽必烈就成了蒙古国中藏传佛教的最重要支持者,而阿里不哥自小就崇拜祖父成吉思汗,所以阿里不哥一直都坚持信奉蒙古民族最传统的萨满教。
卢布鲁克来到蒙古不久,帖尼太后和旭烈兀就建议蒙哥汗封其为大蒙古帝国的国师,并打算确立基督教为蒙古国教,可此举却遭到了以忽必烈和众多蒙古老臣们的极力反对。为了给各方一个满意的交代,蒙哥汗便决定邀请全真教、藏传佛教的首领和卢布鲁克来一场辩论。
由于成吉思汗曾经受过全真教的前任掌教丘处机的点化,故从成吉思汗晚年开始这全真教就一直是蒙古帝国的国教。全真教自从全真七子相继离世后,其后辈便显得有些颓势。这次辩论全真教所派出的是丘处机的弟子、全真教的现任掌教李志常。李志常此人不论学识还是修为都称不上是当世的最顶尖,所以对于卢布鲁克来说,辩论的唯一劲敌就成了藏地的萨班法王了。
由于当时的萨班法王年事已高,在辩论的前一日,便传出了法王身体抱恙无法参加次日辩论的消息。接到这个消息,帖尼太后与卢布鲁克等人可谓是喜出望外。
辩论当日,李志常道人如约而至,可是让众人愕然的是藏地佛教一方居然只派出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僧人来代替萨班法王参加这次当世一流的宗教辩论。经过一番激烈的辩论之后,其结果更是让所有人惊愕不已,这次辩经最终胜出的竟然是那藏地的小僧人,卢布鲁克和李志常则是双双落败。
由于帖尼太后和旭烈兀的极力阻挠,蒙哥最终才没能封萨班法王为国师,蒙古国的国师之争,便就此不了了之。这个事件让蒙哥汗察觉到当时蒙古朝野的汉臣、金朝西夏的降臣们都极为拥戴忽必烈,加之忽必烈在对南宋的战争中屡立战功,还亲自带兵南征灭掉了大理国,蒙哥汗就开始隐约感觉到了忽必烈对自己权力的威胁。
蒙哥汗这时心头的顾虑,被他的母亲帖尼太后完全看透,于是在帖尼太后的斡旋下,蒙哥决定让旭烈兀挂帅发动一场毁灭回教诸国的西征,这样对于旭烈兀和卢布鲁克来说,西征的胜利可以为他们在蒙古朝野中带来威望、权势和影响力,对于蒙哥汗而言,他也可以让自己的另一个弟弟来制衡逐渐强大起来的忽必烈。
自成吉思汗立国以来,蒙古人就最为看重军功,数年的西征,旭烈兀的军队所向披靡,其军事才能得到了蒙古朝野上下的一致认可,很快便被受封伊尔汗并建立了伊尔汗国,成为了蒙古国中最具权势的人物之一,同时也是最有能力在政治上制衡忽必烈的人物。
脱古思可敦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就向旭烈兀告了退回后帐歇息去了,只留下一群男人们在前帐继续喝酒。见可敦去了后帐,哈里罕便示意阿伊法展开行动。二人小心翼翼地绕到后帐外,确定脱古思可敦已经睡着后,就在帐篷底部割开一条缝隙爬了进去,然后两人几乎是在同时抛出匕首射杀了两个侍寝的侍女。
二人来到了床前,看了看熟睡中的脱古思可敦,又相互对视了一眼,先是哈里罕捂住了脱古思可敦的嘴,阿伊法则用匕首架在了这位高贵的蒙古可敦的脖子上。
惊醒过来的脱古思可敦想叫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这时,阿伊法用匕首顶了顶脱古思白皙的脖子,冷冰冰地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脱古思急忙点了点头。
“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听话!”阿伊法说完,就用匕首往脱古思的脖子上稍一用力,只见一滴鲜红的血珠随即顺着匕首的利刃流了下来。脱古思可敦目光里满是惊恐,立刻更加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阿伊法对哈里罕使了个眼色,哈里罕便松开了捂住脱古思嘴的手。脱古思用颤抖的声音轻声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这你别管!现在赶紧把旭烈兀叫进来!叫他一个人进来你!快!”阿伊法目光锐利冷冰冰地道。
脱古思犹豫了片刻之后,闭上眼睛,微微定了定神,然后用平时那轻柔和缓的声音喊道:“大汗!大汗!您进来一下,妾有话要与您单独说!”
“好!脱古思稍等!”前帐随即传来旭烈兀的声音,接着便是众多男人们的一阵哄笑。
可就在这时,帐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与叫喊声,只听得有人喊道:“紧急军报!紧急军报!八百里加急!”片刻后,一位满脸哀容的蒙古传令兵,便跑进了帐内,跪倒在了旭烈兀身前,手里捧着一卷书函。
“何事?”旭烈兀问道。
那传令兵一面啜泣,一面说道:“禀伊尔汗王!蒙哥大汗……蒙哥大汗!在合州战死啦!”
“什么!”
“怎么可能!”
“天呐!”
一时之间,前帐之中一片哀嚎,后帐里的三人也听得清楚,也都是面色惊愕。
“你胡说!”怯的不花一步踏上前将那位传令兵拧了起来。
“怯的不花退下!”一直一言不发的旭烈兀厉声呵斥道。见旭烈兀发话,怯的不花一把便把那传令兵推倒在地。
旭烈兀走上前去,扶起了那位传令兵,安慰了几句后,才从他手中接过了那卷书函。
待旭烈兀看完书函,怯的不花立刻便踏上一步问道:“如何?大汗。”
旭烈兀微微摇了摇头,就把书函扔给了怯的不花,自己便不慌不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混蛋!该死的王坚!又是黔中的思播二军!”怯的不花一声怒骂便把那书函恶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大家都坐下。”旭烈兀的语气中毫无一丝的慌乱。
众人一片默然,纷纷落座。怯的不花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怒道:“大汗!我们退兵吧!黔中那小小的思播二军竟能屡败我蒙古铁骑,如今连蒙哥大汗也……怯的不花请求回军去与那思播二军一较高下!”说完便扣头不止。
“怯的不花!你起来!先给我坐下!”旭烈兀依旧镇定自若。
“大汗!你今天若是不答应我的请求!怯的不花就不起来!”怯的不花言语中满是决绝。
一旁的卢布鲁克说道:“怯的不花大那颜,您要知道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与思播二军决一死战,而是……而是大蒙古国的大汗之位由谁来继承啊。”
“大主教言之有理!”旭烈兀道。
只见那怯的不花脸上显出几分如梦方醒之色,又扣了三个头之后才唯唯诺诺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大汗!我想斗胆一问可以吗?”卢布鲁克道。
旭烈兀一挥手道:“大主教尽管问。”
卢布鲁克微微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知……不知大汗对蒙哥汗留下的大蒙古国的汗位是否……是否有兴趣?”
旭烈兀并未回答,只是仰着头哈哈大笑不止。片刻之后,卢布鲁克、怯的不花以及帐中的众多军侯们也都跟着纷纷仰头大笑了起来。
一阵笑声过后,旭烈兀才朗声说:“我大哥蒙哥汗的几个儿子班秃、阿速台都还只是乳臭未干的娃娃!我若不回去坐那汗位,莫非还让我那文绉绉的哥哥忽必当我大蒙古国的大汗不成?”
“对!大汗说得对!”
“是!我们不可以输给忽必烈王爷”。
“若是大汗能顺利继承汗位,各位可都有拥立之功啊!哈哈哈!”
见众人意欲欢呼雀跃,旭烈兀忽然一拍桌子长叹一声道:“嗨!只怕没那么容易啊!”
怯的不花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大汗!您是蒙哥汗的亲弟弟!这几年为大蒙古国立下这许多战功,从木剌夷、巴格达、大马士革到如今的埃及!场场都是硬仗,再加上您都已经受封伊尔汗了,那……那忽必烈……那阿里不哥!论封号在大汗您面前不过只是个……只是个小小的王爷罢了……”
“怯的不花!住嘴!”旭烈兀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帐中众人顿时一片哑然。
“大主教!不知道您如何看待我大蒙古国当前的局势?”旭烈兀看着卢布鲁克问。
卢布鲁克微微一沉吟,道:“大汗!我可是个外人。”
旭烈兀摆了摆手道:“大主教!但说无妨!本汗夫妇可从不把您当外人啊。”
卢布鲁克这才点头说道:“就目前的局势而言,首先太后肯定是最希望大汗您继承汗位的,可是论威望恐怕忽必烈王爷还是不在大汗您之下啊,阿里不哥王爷也是坐拥王庭的数十万精锐。”卢布鲁克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旭烈兀,旭烈兀与他四目相对,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卢布鲁克才继续说道:“忽必烈王爷目前在对阵宋人的战线上也是手握重兵,再加上这许多年来不少汉族大臣,以及金和西夏的降臣几乎都被他收罗到了麾下,更何况他还比大汗您年长,一些顽固的蒙古老臣应该也会偏向于他。另外忽必烈相对于大汗,他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离蒙古都城近,我们却离得远。加之大汗您出兵西征之前,曾当着朝野上下许诺过,不踏平回教攻陷圣城耶路撒冷绝不还朝,如果我们现在冒然回师,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两位王爷必定会联合朝中支持他们的大臣一同说,大汗未完成许诺就突然私自班师回朝,意图不轨,但是如果等到大汗您踏平了开罗攻陷了圣城之后再回去,只怕那时大蒙古国的大汗之位就归了他人了。”
旭烈兀依旧是神态自若,笑道:“夺大汗之位,就要名正言顺地夺,本汗绝不愿主动与忽必烈、阿里不哥刀兵相见,做我大蒙古国的罪人!”
帐内众人又是一片默然。片刻后旭烈兀问道:“大主教!还有何高见?”
卢布鲁克环顾四周默不作声。
“你们都退下到帐外等候!”旭烈兀一挥手命令道。众蒙军侯纷纷行礼告退。
“怯的不花大那颜,请留步!”卢布鲁克却叫住了怯的不花,片刻之后,前帐之中就只剩下旭烈兀、卢布鲁克和怯的不花三人了。
“大主教!请说吧。”旭烈兀道。
卢布鲁克一躬身跪倒在地道:“尊敬的大汗!我的计策风险极大,可……可能面对如今的局势,我的这个计策或许是能够帮助大汗登上汗位的唯一好办法了。”
“哎呀!大主教!您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法子!就请直说吧!”怯的不花焦急地说道。
卢布鲁克道:“大汗能否成为大蒙古国的大汗,关键还要看怯的不花大那颜你了。”
接着卢布鲁克又躬身施了一礼道:“大汗!我建议大军可以兵分两路,大汗带一路大军东归,并再派一位最善战的将军继续率领另一路大军西进!如果能够在大汗您回归朝野之时,西线传来大汗的部署攻陷开罗甚至圣城耶路撒冷的捷报!那大汗您在朝野之上就有了十足的低气去坐那蒙哥汗留下的宝座了”。
“大汗!”怯的不花立刻单膝跪地朗声说:“大汗!怯的不花定会拼尽全力助大汗登上大蒙古国汗位!”
卢布鲁克看了一眼怯的不花,接着说道:“如果西路军无法在您回到哈拉和林之前攻破开罗和圣城,让忽必烈王爷或者其他王爷有了口实,趁机当上了大汗位,那您只怕连继续当伊尔汗的可能都不会有了!甚至还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旭烈兀盯着怯的不花问道:“我给你三万最精锐的军队,在我走后,你有把握打败埃及苏丹统率的回教联军吗?”
怯的不花用右手用力拍了几下自己的前胸,朗声道:“蒙古的汉子个个从小就是马背上长大的英雄,臣定会拼了性命不辱使命,带着将士们奋勇杀敌,定不负大汗!”
旭烈兀双目微闭,沉思了片刻道:“那就按大主教的计策办吧!”接着三人便商议了兵力该如何一分为二,又如何做下一步的部署等,可让他们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商议的事情都被后帐里的哈里罕、阿伊法听得个清清楚楚。
一番部署结束后,怯的不花和卢布鲁克就先告退去做紧急部署了。
“大汗!您进来一下!”后帐忽然传来了可敦脱古思的声音。脱古思在嫁给旭烈兀之前就是克烈部的公主,自小便是个精于国政的女子,她曾经给旭烈兀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听脱古思叫自己,旭烈兀也没多想便起身走进了后帐。
后帐之中一片漆黑。旭烈兀那里知道黑暗之中竟隐藏着杀机,他拿着火石走进后帐刚一点着烛台,忽然伊尔汗便察觉到身后白光一闪,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下意识便知道大事不妙,立刻快速一闪身,但像阿伊法这样训练有素的阿萨辛刺客的匕首自然是极快的,由于旭烈兀一躲闪,阿伊法虽没有能一击刺穿其后心,匕首却也扎进了伊尔汗的背脊里。
阿伊法飞快拔出匕首,旭烈兀接连发出数声哀嚎,片刻之后阿伊法的匕首又朝其要害刺来。情急之下的旭烈兀用右手往身边胡乱一抓,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一支名贵的花瓶,生死关头也顾及不了其他,抓起花瓶便奋力向着扑刺而来的那闪着白光的匕首方向扔去。
一阵花瓶碎裂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惊呼在昏暗的后帐中响起,旭烈兀急忙闪开了数步,企图与刺客继续周旋。
两位刺客明白现在每一刻的光阴皆是弥足珍贵,一旦大批的护卫冲进来后,还不能杀掉眼前之人,一切的牺牲与艰辛就功亏一篑了。于是哈里罕也松开了按住脱古思嘴和身体的手,跳下床来与阿伊法一同围攻旭烈兀。
脱古思一得脱身便立刻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口中还不停高喊:“快来人!有刺客!快来人啦!抓刺客……”
旭烈兀天生神力且久经沙场多年,虽手无兵刃还身负重伤,但他还是奋力举起身旁的一张桌子并挥舞得虎虎生风,在微弱的亮光下与两位刺客缠斗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哈里罕和阿伊法竟拿旭烈兀没有太好的法子。
阿伊法天生行动敏捷,只见她连续数个翻滚,避开旭烈兀的两次攻击之后便到了其侧面,然后迅速扔出了自己手中的匕首。旭烈兀虽不如阿伊法行动敏锐,但反应也是极快速的,在格挡下哈里罕的一次匕首刺杀过后,又是微微一斜身子,但阿伊法的飞刀技艺却是极精湛的,飞出的匕首速度极快,虽没能扎进伊尔汗的胸膛,却插进了他的腰间。
旭烈兀一声闷哼,身子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眼看就已无力再做抵抗了。哈里罕走上前去举起匕首便欲结果这个给回教诸国带来无尽苦难之人。旭烈兀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死死地盯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刺客。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惊恐,有的只是不甘。
哈里罕微微吸了口气,便将手里的匕首挥向了旭烈兀的咽喉,可就当他的匕首挥出距离旭烈兀的咽喉只有咫尺之遥时,一支箭忽然从前帐方向飞来,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哈里罕手中的匕首被那一箭射落在地。
“大胆!给我拿下!”只见怯的不花手握弓箭一马当先冲了进来,随后数十名手持利刃和火把的蒙古卫士也涌了进来。
一时之间,哈里罕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阿伊法的反应则是极快的,只见她一个翻滚就捡起了哈里罕那把被怯的不花射落的匕首,然后在身后的帐篷上一挥便出现了一个通向外界的大口子。
“哈里罕快走!”阿伊法大喊道。
“哪里跑!”怯的不花大喊一声,拉弓搭箭便欲射杀阿伊法。可阿伊法却毫不慌乱,只见她手一挥,匕首便飞向了还跪倒在地的旭烈兀,怯的不花大惊,只听他大吼一声,他的箭便随即飞向了阿伊法射出的匕首的方向,又是一箭,怯的不花的箭再次射落了刺向伊尔汗的致命一击。但当他回身看向那两名刺客时,原先所在的位置已没了他二人的身影。
“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怯的不花怒吼着高声命令道。可就在这时,帐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的叫喊声。另外还有火光在外闪动。怯的不花知道那两名刺客还有人接应,定是那接应之人在外面放了几处火,好让刺客能趁乱逃走。
哈里罕和阿伊法逃至教场中,忽然听见一声悠长而熟悉的口哨声。二人转眼一看,只见在二人原先躲避过的马棚位置,他们的另外两个扮成女奴的同伴正在向他俩挥手。这两名女刺客已经干掉了马棚附近的几名守卫,并准备好了两匹马。
“别让他们跑了!”
“抓住刺客!”
“快来人!快来人!”当四刺客正准备拉出第三第四匹马之时,大批的蒙军队已经追了上来。
“快上马!”一位扮作女奴的刺客叫道。因为追兵已到,他们就只好两人骑一匹马,没时间再从马棚里牵马了。
阿伊法和哈里罕共乘一匹马,另外两名女刺客共乘一匹。四人正欲纵马逃走时,只见一个冲在最前面身体壮硕的蒙古大汉手举一支长矛大吼一声:“别想跑!”伴着吼声长矛飞出,刹那后就扎进了两名女刺客所骑马的马肚子上,那马一声嘶鸣便扑倒在地,两名女刺客也随即惊叫着滚落下了马去。
“你们快走!快走!”
“快走!别管我们!”两名女刺客一站起身,便各自回头喊了一声,随后就拔出了自己的兵刃喊叫着冲向了奔涌而来的众多蒙古兵……
骑乘在前的阿伊法不再迟疑,狠抽了几下马鞭。马儿便开始狂奔,骑乘在后的哈里罕也没闲着,他不停地将一颗颗点着的打火石抛向路过的蒙古帐篷。
两人一路纵马飞奔,在挥刀砍翻零星几个企图阻挡他们的蒙古士兵后,有惊无险地冲出了蒙古军营。阿伊法刚松了口气,忽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阿伊法回头一看,心中顿时大惊,只见怯的不花一马当先追了上来,在他身后还紧跟着十几名蒙古骑兵。
阿伊法再不敢有半分松懈,继续奋力抽动马鞭,纵马飞奔。两人骑一匹马由于负重太高,再加上追来的蒙古人个个骑术精湛,很快双方的距离便越来越近。
怯的不花见距离够了,立即就拉弓搭箭放了一箭。尽管阿伊法和哈里罕意识到蒙古人会放箭,都在下意识地躲避,可怯的不花终究还是蒙古军中一流的神箭手,这一箭还是射中了哈里罕的左肩。
“哈里罕!没事吧?”在前纵马的阿伊法听到哈里罕的闷哼回头问。
“我没事!”哈里罕道。侧目看着后方的哈里罕已发现怯的不花又搭起了弓,欲再射第二箭。哈里罕一凝神,当怯的不花要将箭射出的一瞬间,他也丢出了自己手中的匕首。哈里罕明白怯的不花骑术精湛若不趁他双手无法控制马头的机会出手,以他的骑术自己要想得手怕是不易。
箭与匕首几乎在同一时间飞出,交错而过,转眼过后,箭扎入了哈里罕的胸膛,而匕首也击中了怯的不花坐骑的马头。在怯的不花跌落下马的那个瞬间,前方纵马狂奔的阿伊法也痛苦地叫喊道:“哈里罕!”
黎明时分,奄奄一息的哈里罕躺在一处枯树下的草堆上,阿伊法则跪在他的身边轻声啜泣着。
“孩子!不要哭!”哈里罕轻声说。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东方升起的红日。阿伊法的啜泣声略微减弱了些。
“你是个刺客,是阿萨辛!你要学会面对死亡。”哈里罕语气依旧平和。
“可是……”阿伊法欲言又止。
“我有事情要向你交代,这是我给你下达的最后一个任务。”哈里罕道。
“你说吧!哈里罕,我一定完成!”阿伊法的言语中透着凄凉与坚定。
哈里罕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我是一名刺客,原本冷酷与杀戮,才是我的本性,可当蒙古人到来后,我看到了诸国化为火海,看到了无数人变成了枯骨,我才领悟到生命与和平是多么的美好与珍贵!”
“哈里罕……”阿伊法想说点什么,可年纪毕竟幼小的她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涔涔而下。
哈里罕的气力显得越来越微弱,可他仍然言语平和地说道:“阿伊法,你的任务是去东方,找到思播二军!他们一定有克制蒙古铁骑的方法,把它带回来,然后赶走蒙古人,把和平带回给我们!”
“嗯!好!”阿伊法啜泣着回答道。
“去吧!去东方!愿你成功!最后的阿萨辛!”哈里罕带着笑容说道,话音刚落,他就合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阿伊法看着死去的哈里罕,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良久过后她才轻叹一声,只见她双目微闭稍一躬身喃喃说了一句:“万物皆虚,万事皆允。安息吧,哈里罕!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由于得到了阿伊法所带回的蒙古国中突生巨变,旭烈兀不得不分散兵力的消息,回教联军军心大振,很快埃及和突厥的联军就击溃了怯的不花所率领的蒙军队,且蒙古的主帅大那颜怯的不花也在战场上战死了。
据说伊尔汗旭烈兀在接到远征埃及的军队战败,和怯的不花战死的消息后,急火攻心,导致遇刺时尚未愈合的伤势突然崩裂,不久后暴毙于东归途中的马拉盖城。
茫茫沙海之上,黄沙漫天,一位少女骑着一匹瘦马,冒着阵阵风尘踏着滚滚黄沙向着东方不停地前行,她的目光中透着丝丝的坚韧与哀伤。
阿伊法的命运会如何?思播二军又到底是何来历?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在征服世界的征途上还会遇到多少反抗和阻碍,其间究竟又发生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一切都还要从头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