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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乃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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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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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中砥柱》连载

第二十九章 孤城一隅(上)

乌江之畔有一石碑,碑上刻有“重阳西行跪点苍,神僧东来铸血盟”两行醒目大字。这日只见得东西两彪人马先后来到了这石碑的所在,东边来的是思国公田景贤的人马,而从西面来的人马则是播州杨氏家主杨文的人马。

杨文先到,眼见得田景贤带人渡过了乌江忙拱手迎道:“思国公大人有礼了。”

田景贤也连忙拱手回礼道:“杨家主,田某是晚辈,您不必如此。”

杨文微笑道:“思国公身份尊贵,老夫不敢怠慢啊。”

两拨人短暂寒暄过后,就在不远处的一处石亭落了坐,之后只见得杨文带来的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御前雄威军士卒在石亭的百步开外围成了一圈,作出戒备之势。

“杨家主,前方战事如何?”田景贤的脸上已没了丝毫的笑容。

杨文轻叹一声,然后一挥手就有几名侍从在石亭中铺起了一张地图。杨文道:“如今蒙古人西线的两路人马当真是不好应对,此次约见思州的诸位,就是想让大伙拿个好对策。”

这时赵寅微微拱手道:“思国公,诸位,就由末将来禀报最新的军情。”

“一个半月前,蒙古大汗蒙哥在六盘山集结了四万蒙军精锐,由剑门关、成都一路南下,沿途攻陷了苦竹、云顶、青居等六座山城。此外在巴蜀附近驻扎的汪德臣、史天泽、纽璘、刘黑马、赵阿哥潘等人的人马也先后与之汇合,估计蒙哥麾下已有二十万之众,并直扑渝州首府重庆而来。”只见赵寅一面说手一面从六盘山开始沿着蒙哥的行军路线一步步指向了重庆。

此刻一旁的冉琎已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在场的人都知道被蒙古人攻陷的那一处处山城皆是他兄弟二人精心设计修建的,眼看着自己修筑的防御工事如此轻易被攻破,他这时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且这时的冉琎已是心力交瘁,其弟冉璞因身患重病数月以来卧床不起,他本一直在家中照顾,此次若不是因为事态非常,他恐怕也不会随杨文前来会见思州众人。

赵寅一指昆明道:“此外兀良合台率领忽必烈留下的五万蒙古南征军,由昆明出发绕道岭南现已攻下潭州南部的几个县,兵锋直指长沙城。”

这时在场众人皆是一副眉头紧皱,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们谁都明白倘若蒙哥攻破了重庆,可顺江而下,直取襄阳乃至临安。而兀良合台若是占据了潭州,蒙军则进可北上攻打襄阳,退可西进翻越思邛山,直插黔中腹地。倘若没有乌江和石屏山两道屏障的依托,黔中必将面临一场苦战。

“这几日,田某先后接到重庆浦择之大帅和襄阳吕文德大帅的告急文书,二位大帅皆望我两家能前去救援。”田景贤说着又朝杨文拱了拱手道:“不知杨家主以为该当如何?是援巴蜀还是援潭州?或者你我两家分兵援救?”

杨文轻叹一声道:“老夫这几日,也接到了二位大帅的告急文书,只是不论重庆还是长沙都是丢不得的,老夫这几日,夜不能寐也是在为此事忧心啊!”

“我看还是得去救重庆,若重庆丢了我黔中的盐路可就断了,到时还怎么打仗?”

“在下到以为潭州更为关键,若长沙城破潭州失陷,我黔中就会遭东西两面夹击,这可太过凶险了!”

“在下到觉着分兵救援最好,两边都不得罪。”

“都到了这时候,你这人还想着什么得罪不得罪的!真是……”在场众将官也各抒己见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起来。

只见杨文拉起田景贤的手,来到一语不发并排而立的白砚和冉琎身前拱手道:“二位先生于我田杨两家皆有大功劳,且都是智谋过人的人杰,如今形势该当如何?还请二位赐教!”

见二人皆欲言又止,杨文笑道:“取笔墨来。”

很快侍从就拿来了笔墨,杨文笑道:“是救渝?救潭?还是分兵?二位可先写在手上。”

于是他二人各自提笔在手心上写了几笔,当二人在众人眼前张开手掌时,众人才发现他二人手心上皆是一个“渝”字。

李烨拱手问道:“敢问二位先生,为何都以为该当援救重庆?是何道理?”

冉琎道:“擒贼擒王便是道理,只要击败蒙哥其余几路蒙军不战自败。”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不论是咱们御前雄威军,还是你们忠胜军,这许多年来和蒙古人打仗都没输过,我两家一路北上生擒或斩杀了那蒙哥小儿这天下就从此太平了。甚好!甚好!”杨大声高声笑道。

“话虽如此,但要擒杀蒙哥又谈何容易,白先生你以为如何?”杨文又转头问白砚。

白砚道:“在下与思国公同镇守长沙的李芾将军算是旧识。两三年前李芾将军就预言蒙古人会绕道岭南攻打潭州,故早有了准备。而兀良合台虽是蒙古名将,但南征军多年来攻打镇远屡战屡败,早没了当初灭大理时的锐气,所以在下以为蒙古要想攻陷潭州只怕是极困难的。”

田景贤道:“师父所言极是,现在想来潭州短时间内应当是无忧的。”然后转头对杨文拱手道:“杨家主,你我两家还是即刻发兵重庆为好。”

“一言为定!”杨文道。

这日之后,思州与播州都进入了紧张的备战期。可就在这时噩耗传来,冉琎的弟弟冉璞因病去世了。当消息传到思州时,田景贤、白砚等人皆是扼腕叹息。尤其是白砚,这段日子他都会时不时想起当年初到黔中,在常丰县初见冉璞,又一同翻过思邛山,再一同追随杨价抗击蒙古的那许多往事,每每想起都不由心头百感交集。

据说冉璞临终前还给杨文谏了言,他请杨文派兵入驻合州的钓鱼城。冉璞认为只要播州的御前雄威军能和驻守钓鱼城的兴戎司并肩作战通力合作,再依托固若金汤的城防定可抵挡住蒙哥的攻势。

说起这驻守钓鱼城的兴戎司还颇有些来历。当年帖哥·火鲁赤率领大军进犯巴蜀之前,当时的巴蜀主帅余玠就下令将蜀北最精锐的一批部队撤到南部驻防,以保存实力。并将其整编成了四个戎司。它们分别是沔戎司三千人、金戎司六千人、利戎司约八千人、兴戎司四千六百人。四个戎司中兴戎司的兵力是相对较少的,但却是由战力最强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兵士组成,这些兵士曾经或是赵彦呐麾下,或是孟拱、曹友闻麾下,他们几乎个个都对蒙古人恨之入骨,且与之交战过多次。

兴戎司的都统王坚也是个具勇猛与韬略为一身的人物,入蜀之前曾是孟拱的爱将。公元1240年即南宋嘉熙四年,蒙古驻军五万于顺阳丹江沿岸,欲造船南侵江汉,王坚闻讯后仅率兵一千人,趁夜潜入蒙军水寨烧毁大量蒙军战船,以至于蒙古人的水军计划胎死腹中。之后王坚长期担任孟拱的参将,不仅屡建奇功,还为孟拱出了许多良策。赵彦呐被罢免后,王坚就追随孟拱到了巴蜀。余玠修筑完钓鱼城后,王坚便受命掌管兴戎司驻守钓鱼城,而冉氏兄弟被罢免后王坚又兼任了合州知州。

这日思播二军在乌江之畔的旧思州城集结,銮塘书院前有一处高台,两军则立于台下,只因杨文和田景贤要在此处誓师。

黔中人誓师既不像中原人那般焚香祭祖歃血为盟,也不像蒙古人那样杀牛宰羊载歌载舞,黔中的誓师仪式便是傩祭。

一高一矮两名傩师并肩上了台去,那高个子傩师头戴怒目尖牙的大鬼面具,身着青布长袍,一手持桃木剑,一手却握着一根一尺长的铁钉。矮个子傩师却是头戴尖嘴猴腮的小鬼面具,身穿灰白色短衫,一双手却抱着一只还在东张西望着的大公鸡。

只见那高个子傩师一面手舞足蹈一面高声唱道:“《踏九州》天作罗贴地作毡,日月星辰伴我眠。混沌初开无日月,看看不过几千年。”话音一落高个子傩师猛地将手中的桃木剑往地上一插,说也奇怪那平日里脆弱不堪的桃木剑竟被他硬生生倒插进土中半尺有余。

“布下天罗并地网,速把魑魅魍魉拿。强魁打得哇哇叫,弱敌打得血淋淋。剥它皮子绷鼓敲,拨它牙齿当鼓钉。取它肝子兑酒吃,抓它肠子兑酒尝。前头挑挑鬼脑壳,后头挑挑鬼骨头。”那矮个子傩师唱着便单膝跪地将大公鸡捧到了倒插在地的桃木剑旁边,且鸡头的左侧正对着桃木剑剑首上的圆形八卦图。

忽然那高个子傩师大喝一声:“呔”握着铁钉的手一挥,那铁钉便由右往左贯穿了大公鸡的鸡头,且血淋淋的铁钉还正正好好扎入了桃木剑剑首八卦图的正中央。

二位傩师又开始一面手舞足蹈一面齐声唱道:“出征凯旋人归来,霜打梅花伴雪开,五音匈子它方去,祸门紧闭福门开,安邦定国为社稷,天下太平人开怀。”刚一唱完那矮个子傩师就一伸手猛地拔掉了那铁钉,只见桃木剑微微颤动了片刻,那大公鸡却被甩出去了三四丈远。接着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才被铁钉贯穿了头部的大公鸡居然在落地时猛拍了几下翅膀,紧接着便仰起头发出了一阵高亢的打鸣声,一番鸣叫过后那大公鸡居然还能悠闲的低下头去,在地上找虫子吃,而它的鸡头上居然连半点伤痕和血迹都没有。

一时间只瞧得在场的众黔中军士们欢声雷动,叫好声、掌声更是不绝于耳。

半个月后,黔中的两支人马共计一万五千人抵达了重庆城,田景贤此来带了白砚夫妇、老将吴谋、参将李烨,他的两位叔叔田应庚和田应已则负责防守思州,已防兀良合台调头突袭。播州家主杨文夫妇也亲自来了,另外还有他们的儿子杨邦宪、总管田万、大将赵寅和统领骑兵的聂阳。杨文本打算让杨邦宪留守播州的,可杨邦宪就是不肯从命非要随军北上,就只好让杨大声和冉琎留守播州,并负责督造用于抵御蒙军的一处山城,名唤“龙岩新城”。

冉琎之所以没有随军而来,还有一个原因是要照顾其老母,冉璞的离世对于冉老夫人的打击自然是巨大的。冉琎虽非冉老夫人亲生,但他二人也是母子情深,为了尽孝道,冉琎只好主动向杨文提出不随军北上重庆。

两军在重庆南城外驻扎后,田景贤、杨文就带着田万、白砚、赵寅、李烨进了城到帅府去拜见巴蜀一线的主帅浦择之。入得帅府就见到了一头白发一身素衣满面愁容的浦择之大帅。

一番寒暄,各自就坐后,杨文先开口问道:“浦帅,前方战事如何了?”

浦择之叹道:“纽璘和史天泽的蒙古先锋军已经到了重庆以北三十里处,且封锁了陆路和江面,蒙军怕是要攻钓鱼城了。”

“不知钓鱼城城防如何?”杨文问。

浦择之叹道:“钓鱼城中虽有精兵悍将驻守,但毕竟兵力不足五千,如何能抵挡住蒙哥亲率的二十万蒙古大军?城破只怕是早晚的事。钓鱼城若再被攻破,重庆便成一座孤城了!”

“大帅为何不速速发兵增援钓鱼城?”李烨拱手问道。

浦择之道:“不是不救,而是老夫有为难之处啊。”

田景贤拱手道:“大帅有何为难之处,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浦择之微微拱了拱手道:“老夫就不瞒思国公和诸位了。老夫难处有三,其一,城中本就只有三万兵马,重庆又是大城,倘若蒙军绕开钓鱼城攻打重庆,恐会守军不足;其二,纽璘和史天泽的军队已在前往钓鱼城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重兵,水路也被其以铁锁横江之法阻拦;其三,哎……”

说着浦择之就从袖中拿出一道金灿灿的圣旨道:“因蜀中战事屡战屡败,前日皇上已下了旨,免了老夫的帅位,由如今还身在襄阳的吕文焕将军接任,吕将军未到任之前还由老夫来暂代帅府事务。”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默然,只有白砚轻声骂了一句:“昏君!大敌当前竟临阵换帅,当真是愚不可及!”

过了良久,杨文才道:“浦帅,你看这样如何?就由我军和忠胜军北上钓鱼城增援?”

浦择之道:“这自然是好,只不过水路和陆路都被截断,要想抵达钓鱼城只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若有需要老夫协助的地方,老夫必定竭尽所能。”

白砚踏上前一步拱手道:“浦帅,请给我们预备好足够的战船就好,在下自有法子破他的铁锁横江之计。”

浦择之面露难色道:“不瞒先生,五日前那史天泽带兵夜袭了重庆城北的水军码头,烧毁了许多战船,老夫如今只能尽力去筹措了。”

杨文拱手道:“无妨,浦帅尽力便好。另外老夫还有一计。”

浦择之道:“杨家主还有何妙计?请说。”

杨文道:“请浦帅调刘整的泸州军前来协防重庆,只要能保住重庆和钓鱼城,扼驻长江咽喉足矣。自开战以来泸州与南平一带的百姓大多都逃入了黔中,泸州一座空城先给了蒙古人我看也无妨。”

浦择之点头道:“杨家主说的是,老夫即刻就去调泸州军来重庆驻防。”

当晚杨文将白砚夫妇请到思播联军在重庆南城外的中军帐中。见白砚夫妇进来,杨文便道:“先生!夫人!二位当真有破铁锁横江的对策?”

田言道:“杨家主,可派斥候去探查了?”

“白天已然去了。”聂阳拱了拱手,比划着面前的地图继续说道:“重庆顺嘉临江北上到钓鱼城南的水军码头不过六十里水路,蒙古人并无水军只在江面上横了九条粗大铁索,嘉临江两岸蒙古人也布有大批的弓弩手,史天泽便是想以此法来阻我大宋水军增援钓鱼城。”

田言点头道:“按我的计策,只需等一个有南风和大雾的日子就可架船出发。”

杨文道:“白夫人,可否将你的计策细细说来?”

田言道:“只需在有南风大雾的时候,将两艘空船堆满干木和硫磺点着了在前开路,剩余船只两侧架好盾牌便可突破阻挠,抵达钓鱼城南水军码头。”

杨文身旁的穆夫人道:“妹子,以火船烧断铁索,以大雾掩护兵士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南风加大雾的天气到何处去寻呢?”

杨文笑道:“白夫人的先祖田佑祥大人就有预测风雨的本事,想必这本事白夫人也定是会的。”说着便轻拍了两下穆夫人的肩膀。

田言微笑道:“这法门我倒是略懂一些,如果预料得不错,六日后的卯时、辰时、巳时会有南风和大雾,三个时辰应当足够我们达到钓鱼城了。”

白砚夫妇从军帐中出来,白砚一面走一面道:“钓鱼城你就别去了,在重庆等信,便好。”

“不!我要与你同去!”田言斩钉截铁道。

白砚道:“此去凶险,你还是……”

“正因为此去凶险,我才定要与你同去。”还没等白砚说完田言就言辞坚定地道。

接着田言拉住了白砚的手,柔声道:“倘若钓鱼城破,重庆、思州、播州或早或晚定然也是守不住的,既然都是要城破身死,我自然是要与你死在一起的……”

次日一早白砚夫妇刚用过早饭就听见有人敲门,田言拉开门一看见是田景贤便有些惊讶地问道:“贤儿,有何事?”

“小姑,我……我有事想与你们商议。”田景贤的神情瞧上去像是有心事。

田言将他让进屋来便去泡茶,田景贤坐定后,白砚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田景贤默然了一会儿才道:“师父,我……”说着又欲言又止。

白砚没好气道:“都是一方诸侯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何必吞吞吐吐的!”

田景贤道:“师父,我……我可否不去钓鱼城了?我……我想带兵留守重庆,让吴谋、李烨带兵前去钓鱼城就好。”

这时田言已端来了茶水坐到了白砚身侧,白砚喝了口茶问道:“为何你又不想去了?莫非你怕了?”

田景贤立即起身跪在白砚夫妇身前道:“师父,小姑!我田景贤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只是此去钓鱼城实在凶险,若钓鱼城破,我田景贤死不足惜!但琳儿与我那对孩儿,我……我实在放心不下!也割舍不下!”

见白砚没有作声,田言就上前将田景贤扶起,说道:“贤儿,你心之所想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只不过如今你真要留守重庆,只怕才是对琳儿和你两个孩儿最不好的。”

“小姑,此话怎讲?”田景贤问。

田言道:“你瞧瞧播州的杨文家主已是这般年纪,还身患重病,他都要亲自前去钓鱼城保家卫国,你若不去岂不是要让你的妻儿蒙羞吗?”

这时白砚冷哼一声道:“你如此畏首畏尾,如何对得起你的祖父和父亲!事到如今与其难舍妻儿,倒不如到钓鱼城去替他们挣一份大功劳!”说完便站起身拂袖进了里屋。

之后几日,浦择之只寻到了十余艘战船,每艘船最多只能搭载四百人。于是忠胜军挑选了两千余名精锐,御前雄威军也挑选了两千精锐,共计四千人上下。而剩下的万余人则由田万和吴谋统领在重庆协防。

六日后的早晨,南风与大雾果然如期而至,卯时一到,十余艘战船就纷纷起锚。行了半个时辰,田言就让杨文下令点火,只见李烨和赵寅双双弯弓搭箭射出了两支火箭,两箭都精准地点着了前方堆满干木和硫磺的火船,瞬间两艘船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由于此刻两岸的蒙军大多都还在酣睡,直到船队一路北上突破了嘉临江上的四道铁索后蒙军才开始派出骑兵一路追着船队放箭射击。不过因为是顺风行船船速本就极快,再加上有大雾做掩护,且每艘船的两侧还有两排举着盾牌的军士护卫,所以直到钓鱼城隐约出现在众人眼前思播联军也没有遭受任何伤亡。

由于有张珏的海东青传书,事先钓鱼城方面就已接到了通报。这时只见得钓鱼城的一字墙上无数的抛石忽然朝着嘉临江两岸追击船队的蒙古骑兵飞来,顿时就听得两岸哀嚎惨叫之声连连。

钓鱼城的南水军码头就在一字墙下,当船队抵达时,张珏已带着卫队在码头上等候了,见黔中的军士们纷纷跳下船来。张珏高声道:“诸位辛苦了!王坚将军已为大家预备好了鲜鱼和酒菜,大家请随我上城享用。”

张珏领着众人一路向北上了一条栈道。这栈道乃是沿着山壁搭建直通向钓鱼城正南的始关门。思播二军皆入了城后,就听得张珏一声令下,前来迎接的兴戎司兵士们就熟练地拆掉了栈道,始关门前就只剩下了一片陡峭的山壁。杨文、田景贤、白砚等人看后,都是击节赞叹,钓鱼城的这个独特设计。

沿着栈道继续向上,就到了护国门,入了这护国门就是钓鱼城的内城了。一入护国门,就见得一位一身银甲的男子站在前方。此人约六十岁上下年纪,身材却是高大挺拔。与杨大声的体态差不多,此人面目生得十分方正,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果敢坚毅的感觉,只听得这人拱手高声道:“老夫钓鱼城主将兴戎司都统制合州知州王坚,恭迎黔中各位壮士大驾!”王坚身边还有两位样貌英武的年轻将领,这是兴戎司的两位少将军,此二人分别是王坚的独子王安节和王坚的侄儿王立。

待用过饭后。王坚就领着杨文、田景贤、白砚、杨邦宪、赵寅、李烨等人参观钓鱼城,张珏、王安节、王立等人则留在护国门后陪黔中将士们饮酒。

王坚一面领着一行人朝西走,一面与杨文等人攀谈,王坚问道:“不知老夫的两位故友,冉琎、冉璞二位大人如今可安好?”

杨文轻叹一声道:“冉琎大人如今正在替老夫看管播州。并替播州督建龙岩新城。冉璞大人不久前已病逝,英年早逝实在可惜……”

王坚听后长叹一声道:“实在让人痛心呐!当真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但愿冉璞大人的在天之灵能庇佑他兄弟二人修建的这座钓鱼城吧!”白砚叹道。

田景贤岔开这沉重的话题道:“王都统,不知如今钓鱼城的防务如何?”

这时众人已走出西面内城来到了镇西门后,王坚一指镇西门道:“此门之外就是薄刀岭,此地险要易守难攻,此处防务老夫还是极有信心的。”王坚一面领着众人沿着修建在峭壁之上的外城墙北行,一面介绍各处的防务情况。

当他们走过钓鱼城西北的奇胜门后,就到了一处名唤“马军寨”的一段外城,此时杨文便不由皱起了眉头道:“王都统,此处山壁似乎不够险要啊。”

王坚道:“是啊!这钓鱼山四面皆是陡峭无比,唯有这马军寨前方是这一道斜坡……哎……”

杨文问道:“此处防务如何?”

王坚道:“在钓鱼城修建之前,这马军寨便有乡民在此世代生计,故此地由马军寨乡兵驻守,而非我兴戎司人马,此处也是老夫心头的一块心病啊!”

杨文转头行了几步,看到在马军寨和内城城墙之间有一块方圆数百丈的小洼地,于是杨文对王坚拱手道:“老夫请求让我御前雄威军驻扎在这小洼地。”

王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道:“甚好!若有御前雄威军驻守此地,老夫的心病就去了多半了。”

到了正北的出奇门后,一行人就沿着外城墙一路向东,经青华门最终抵达新东门,之后王坚就领着众人朝内城走,走了不远,便看到一处寺庙,此处寺庙青砖乌瓦且修建得十分肃穆别致。王坚一指这处寺庙对田景贤道:“思国公,这座护国寺乃是你的先祖第二代思国公田少卿大人数十年前出资修建的,当年二位冉大人修筑钓鱼城时特地保留了此寺院。”

杨邦宪一拍田景贤的肩膀笑道:“看来这钓鱼城与我黔中还是颇有渊源的嘛!”

王坚也笑道:“杨少主说的是,今日诸位来到,可见这钓鱼城与黔中的缘分或许当真是天定啊!”

田景贤道:“王都统这护国寺可有兵马驻扎?”

王坚道:“没有!只有一队护院在此看守,忠胜军就驻扎护国寺,思国公以为如何?”

田景贤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真是求之不得!谢王都统!”

入了内城,就见到了迁入钓鱼城的合州百姓和逃难而来的不少蜀北难民。百姓们听说王坚到了,便纷纷出得门来拜见,还有些老者妇人捧着饭食出来,要献给王坚,可见这位钓鱼城主将应是深受百姓爱戴的。

一行人穿过阅武场,然后一路向上,爬上了陡峭的上天梯。这上天梯乃是一条凿于峭壁上的石梯,十分险峻狭窄,只能容一人手脚并用才可攀爬得上,过了上天梯就是钓鱼城的最高处钓鱼台了。

这钓鱼山、钓鱼城都是因这钓鱼台而得名的,传说上古时期天神就是端坐于这钓鱼台上垂钓,才救济了两岸的灾民。这钓鱼台其实就是一座凌空突出的巨石。石上有一双宽数尺的大坑,形似一双大脚印,传说这就是天神当初在此垂钓时留下的足印。台前另有一斜卧的岩石,石上头有五个大孔,传说这块岩石就是天神钓鱼时用来安放鱼竿的“插竿石”。

钓鱼台的右侧崖壁上有一尊唐代的卧佛像,佛像手枕头部惟妙惟肖,且悬空而卧,体态十分自然,显得既安详又端庄。佛像旁还有北宋名士王休所题写的“一卧千古”四个大字。合州当地还有民谣唱道:“倒睡得好,一睡万事了。我若陪你睡,江山谁来保。”

卧佛右侧石壁上还有一晚唐古迹,名唤“千佛岩”。这千佛岩乃是一座气势不凡的石窟,窟中有石刻佛像近三千余尊,这些佛像的雕刻皆十分精细,且手艺非凡,可说是个个栩栩如生,尊尊惟妙惟肖。

只见王坚往钓鱼台上一站道:“诸位!前段时日敌军来犯,老夫就是在这钓鱼台上指挥抗敌的。”

这时钓鱼城附近的大雾已经逐渐散去,王坚话音刚落便见得钓鱼城四周的河对岸皆是烟尘滚滚,只见无数队蒙古骑兵已尽数抵达钓鱼城下。又过了不多时,就见得钓鱼城四周扎起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蒙古包。这些蒙古包将小小一座钓鱼城团团围住,给城中众人皆带来了一种强大莫名的压迫感,这时所有人都知道必定是蒙古人的主力军团到了。

“你们看!”一行人中目力最好的李烨一指东面惊叫道,众人顺着李烨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新东门外往东南方大约两三里外的石子山上竖起了一面高大宽阔且金光闪闪的蒙古王旗。

这时王坚只冷冷说了一句:“看来蒙哥是要亲自坐镇石子山督战了。”

刚一走下上天梯,就看到王立迎了上来,拱手道:“叔父,有蒙古使者求见。”

“蒙古使者?”王坚问。

王立道:“这蒙古使者乃是叔父的故友,多年前投靠蒙古的晋国宝,他是来劝降叔父的。他说蒙古大汗许诺……”

还没等王立说完王坚便斩钉截铁地道:“即刻将晋国宝带到阅武场当众斩首,然后将他首级从新东门用抛石机抛往石子山方向便好。”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叔父如此行事只怕不妥吧?”王立有些犹豫。

王坚厉声道:“没什么不妥的!老夫这般行事就是要让城外的蒙哥知道我等誓死抵抗的决心;也是要断了城内所有人献城投降的企图!”

当王立领命去了后,白砚来到王坚身前躬身行礼道:“王都统如此这般大智大勇大无畏!晚辈真是万分钦佩!”

王坚却哈哈大笑摆手道:“先生谬赞了,先生不必多礼!日后还要劳烦先生多多出谋划策才好。”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在接到晋国宝的首级后,蒙哥居然没有立刻下令猛攻钓鱼城,而是派出多路人马攻打钓鱼城附近的多处城池要塞。他先派遣南宋的降将杨大渊带兵数千攻占了合州旧城;又命其庶弟末哥带兵六万攻打位于渠江流域的礼义山城;再派遣麾下大将曳剌秃鲁雄攻平梁山城;又派名将纽璘带兵三万牵制忠州、涪州二城的宋军兵力,并令先锋史天泽在连接涪江和长江的水面上造起了一座巨大的浮桥,桥上架设了抛石机部署了火箭手,以阻击长江下游的宋军水师;最后还在嘉临江的铜罗峡据险建了多处堡垒,以阻截重庆方向的宋军。如此一番部署下来,钓鱼城就当真成了一座在蒙古大军重重围困之下的孤城了。

钓鱼城中共有大小天池十四处,井九十二眼,故水源十分充足,可充分满足城中军民的饮用和耕作。而钓鱼台以北的大天池是城内最大的一处天池。其次是阅武场以南护国门以北的小天池,据说这小天池的水含有许多稀有物质,故小天池附近的农田的粮食产量每年都十分可观。

而白砚夫妇就被张珏安排在小天池边居住。这年除夕,张珏给他夫妇送来了一箩筐活鱼过年。没想到田言只将其中四条蒸了来过年,其余的皆被她放生进了小天池。在之后的日子里,田言每天都会将米糠、麸皮和甘薯蔓磨成粉,按一定比例调配好,然后倒入小天池中喂鱼。

白砚不解便道:“你每日待这些鱼儿真是比待我还上心啊!”

田言却抿嘴一笑道:“你莫要打翻了醋坛子,我这叫养鱼钓鱼,自是有打算的。这些鱼儿说不定将来还真能派上大用处。”白砚听罢也只好无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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