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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乃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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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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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中砥柱》连载

第三十一章 上帝折鞭(上)

赵阿哥潘一脚将白砚踹跪在蒙哥身前,然后将从其身上搜到的折扇献给了蒙哥。蒙哥打开折扇,看了看,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问道:“你是何人啊?”

白砚侧头不语,赵阿哥潘走上前来便打,白砚遭到一番毒打,却依旧一声不吭。赵阿哥潘怒火中烧,作势就要拔刀,这时蒙哥淡淡道:“行了,赵阿哥潘本汗有话问你。”

赵阿哥潘立即转身跪倒,恭恭敬敬地道:“大汗,有什么要问小人的。”

蒙哥道:“方才救了本汗一命的小将是你麾下的?”

赵阿哥潘道:“是。”

“你让他进来。”蒙哥道。

“小将拜见大汗!”很快那小将就被赵阿哥潘领了进来。

“你叫什么?”蒙哥问。

小将似乎犹豫了片刻才道:“小将名叫孛儿只斤·海都。”不远处的白砚一听,先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后又觉得这人看着眼熟。随即白砚就想起这孛儿只斤·海都,乃是当年被杨价斩杀的蒙古王爷孛儿只斤·合失的独子,当年在青野原是严仲从杨大声手里救了他一命。紧接着白砚又想起那被杨大声擒杀的蒙古将领阿里临死前曾说过,严仲就在这孛儿只斤·海都手下做事。

蒙哥微笑问道:“孛儿只斤·合失是你什么人?窝阔台汗又是你什么人?”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出蒙哥的这番问话中带着的隐隐杀意。

海都却十分镇定地答道:“合失是我阿爸,窝阔台汗是我阿公。”

蒙哥道:“你为什么好好的小王爷不做却来投军?”

海都的回答依旧十分镇定,说道:“成吉思汗的子孙就应当上战场建功立业。”

蒙哥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可怖了,只听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莫非你不记恨本汗夺了你们窝阔台家的汗位吗?不想替被本汗诛杀的其他窝阔台子孙报仇吗?”

海都沉默了片刻道:“小人恨!小人想报仇!”海都的这个回答顿时就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接着蒙哥便是一阵放声大笑,待蒙哥笑毕又问道:“那你刚才为何还要如此拼命地护卫本汗呢?”

海都道:“因为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仇恨不能掩盖我对大蒙古国的忠诚!对蒙古大汗的忠诚!”

短暂沉默过后,蒙哥语气平静地道:“传令,由于宿卫统领称海战死,即日起由孛儿只斤·海都接任,因海都护驾有功,天山以北窝阔台汗的封地即日起就由海都继承。”

“多谢大汗,海都日后一定誓死护卫大汗。”海都叩谢道。

蒙哥看了一眼白砚,冷冷道:“本汗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何人?”

白砚依旧仰头不语,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蒙哥冷冷对身边人道:“去将纽璘叫来。”

不久之后,一个披头散发面目冷峻的精壮男子走入了前殿,跪拜道:“末将纽璘拜见大汗,大汗昨夜受惊了。”

蒙哥摆了摆手,然后一指白砚道:“你来好好审问此人,定要从他口中撬出进入钓鱼城密道的所在。”

纽璘的鞭子的确十分狠辣,每一鞭都打得白砚浑身颤抖。白砚被绑在前殿外的开阔地上,蒙哥则坐在前殿门口一面架着小火炉烤着肉干喝着马奶酒,一面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前方的严刑拷问。

此时此刻白砚心中一直想着的都是钓鱼城中诸位故友以及妻儿的安危,所以尽管身体上遭受了巨大的苦处,尽管被打得昏厥过去多次,他依旧是一言不发。

直毒打到午时,纽璘才愤怒地一甩鞭子来到蒙哥面前一跪,说道:“大汗,这人最太硬,末将没法让他开口,不如杀了了事!”

蒙哥用小刀挑起烤炉里最后一块烤肉干一口吞下后道:“哎!杀了吧。”

纽璘拔出腰间的弯刀,朝着白砚走去。这时的白砚脖子以下已是体无完肤,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一片血红的身子,心道:“就这般死了确有许多不甘,最大的不甘是辜负了她与我那还未出生的孩儿,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出卖钓鱼城,但愿钓鱼城能不被攻破,思播二军能击退蒙古人。”之后便合上双眼,做出一副安然受死的神情。

在白砚听到有人在自己面前举起刀的时候,突然身后的山门外有人喊道:“大汗,刀下留人!”本以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最终却擦肩而过了。

当白砚缓缓睁开双眼时,只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山门处走来。白砚认真看了看这走来的年轻僧人后,才恨恨说了一句:“是你!”

这年轻僧人皮肤黝黑,双眸中似乎隐隐闪烁着深沉与睿智。他走过白砚跟前时含笑着微微欠身道:“白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白砚却一甩头没再理会。

这僧人来到前殿正门前深施一礼道:“小僧八思巴,拜见大蒙古国大汗!”这人正是白砚和田景贤在去往凉州途中偶遇的吐蕃小僧类吉,同时也是数年前在哈拉和林的辩经中击败李志常,导致全真教如今一败涂地的吐蕃萨迦派教主八思巴。

“大师,你与此人认识?”蒙哥一指白砚问八思巴道。

八思巴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白砚道:“这位白先生与小僧确有些渊源,小僧以为大汗若想顺利灭宋,此人就是佛祖赐予大汗的礼物。”

“胡说!大汗乃是上帝的罚罪之鞭,攻灭宋国只是早晚的事情,不需要什么佛祖的礼物。”这时从前殿走出的罗马大主教争锋相对道。

八思巴微微一笑淡然道:“那敢问沃特菲德大主教,你们家上帝又能给出何等破钓鱼城的良策呢?”

这沃特菲德是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卢布鲁克留在蒙古国都哈拉和林的特使。沃特菲德听闻蒙军在合州受阻的消息后,就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希望能出些力好让蒙哥对基督多些好感,要是能促成蒙古大汗皈依基督那就再好不过。可没想到他刚到钓鱼城下的第一天夜晚,就遭到了王坚等人的夜袭。沃特菲德道:“我昨日刚到,再过几天上帝,必定会为伟大的上帝之鞭,安排好一切。”

八思巴没再理会他,抬头问蒙哥道:“敢问大汗,可否绕开这钓鱼城直接攻打重庆?”

蒙哥沉思片刻道:“钓鱼城乃三江要冲,不破钓鱼城就算拿下重庆,我军也无法顺江而下,攻打长江上的夔门,所以这钓鱼城本汗必须拿下。”

八思巴道:“小僧以为攻重庆、夔门之前,我军还有一件要事要做。”

“何事?”蒙哥大汗问。

八思巴道:“小僧以为需先灭黔中的思播二州,再图顺江而下。以思播二州之军力,若在我军攻重庆、夔门之时,黔中之军在我军身后袭扰,只怕是会坏了大汗的大事。”

“说得不错,只是……”蒙哥点了点头面上也随即露出了难色。

八思巴微微一笑一指白砚道:“此人名唤白砚,他乃是金国名臣白桦的独子,全真教前掌教李志常的弟子,还得到过完颜彝的真传。这二十余年来,此人曾经先后辅佐播州家主杨价和他的弟子黔中现任的思国公田景贤,助思播二军屡败我南征的蒙古大军,此人是杀是留,还请大汗三思!”

“你……”白砚想大声叫骂却因为负伤太重提不上气来。

蒙哥沉思片刻后,站起身来,走到白砚面前对着他微微欠身道:“先生,多有得罪,请莫怪!”

蒙哥转头对纽璘说道:“为白先生松绑。”纽璘立即照办,之后蒙哥还和纽璘一起,一人一边,扶起白砚进了前殿,安放好白砚,蒙哥立即招来了蒙古军中最好的医者来为其疗伤。

待白砚被包扎好身子,几人将他抬到禅房后,蒙哥和其他人就离开了,只有八思巴一人留了下来,白砚见他还站在自己面前就没好气道:“你为何还不走?”

八思巴笑道:“因为先生还有话很想问小僧。”

白砚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为何对我如此了解?”

八思巴道:“前几日小僧就在黔中。”

“你去黔中做什么?”白砚追问道。

八思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僧南下时听忽必烈王爷说过,大汗此次南征,黔中或是个巨大障碍。没想到小僧到了黔中还得了个意外收获,就是听闻了先生的这许多事迹。”见白砚听后,面露愤恨之色,八思巴又施了一礼就离开了。

蒙古人对白砚不可谓不殷勤,安排了数个美貌婢女侍奉和几个兵士供其差遣不说,蒙哥大汗每晚还会带着密力火者来给白砚送饭菜。白砚对蒙哥从不理睬,蒙哥也不多言,都是送了饭菜,询问过白砚的伤势就离开。在蒙古人的悉心照料下,白砚的伤势开始逐渐康复。

这日白砚刚能下床走动,用过早饭,就有婢女上来禀报:“大人,外面有两位将军求见。”

“将军?”白砚问道。

婢女道:“两位将军说他们姓董。”

“可是一老一少?”白砚问道。

“是的,大人。”婢女答道。

白砚心道:“说客终究还是来了。”然后对婢女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不久后,就有一老一少两名身披铠甲的精壮男子进了房来,这二人的面相生得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老者满脸皱纹,面带沧桑,青年却显得面目俊朗,英气勃发。

“是董文蔚将军和董士元将军吧?”还没等二人说话,白砚就先开口道。

二人先是面露惊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那老者拱了拱手道:“贤弟既然知道我二人身份,自然也应当知晓我二人的来意了吧?”

“不就是来劝降的嘛。”白砚语带轻蔑道。

董文蔚笑了笑道:“你我二人虽是初次见面,但毕竟是世交,为兄知道荣华富贵金钱美色,都是无法让贤弟为大汗效力的,但大汗许诺的一样东西希望贤弟可以三思。”

白砚没有作声,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董文蔚接着说道:“大蒙古国灭掉了大金,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大蒙古国就应当为大金修史书,这个道理贤弟应当是知道的吧?”

“那又如何?”白砚冷冷道。

董文蔚道:“你父亲白桦白文举公当年出使大宋未归,故金人中有人将其视为叛臣,大宋的史弥远等一干奸贼则将你父说成是汉奸,这些贤弟应当明了吧?”

“你们想如何?”白砚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董文蔚道:“大汗已命诸多女真和汉族的臣子准备编著《金史》,日后大汗若灭了大宋还要编著《宋史》。大汗已经答应,若贤弟愿意为大蒙古国效力,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另外还可在史书中为令尊平反昭雪,还其清白!贤弟,自古忠孝难两全呐!还请务必三思啊。”

白砚沉思了良久后,才长叹一声道:“还是不必了,倘若父亲泉下有知,我为了保全他的虚名,而做出背弃家国和让祖宗蒙羞之事,只怕他也不会乐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蒙古人的史书爱如何说便如何说吧。我意已决,二位请回吧!”

董家叔侄向白砚深施一礼后,就离去了,这日晚些时候,几名蒙古军士将白砚带出了禅房来到了军前。白砚本以为蒙哥是要将自己带到钓鱼城下斩杀,好向城里的守军示威。没想到那些军士居然将他带到了钓鱼城东门外的观战台上就坐。白砚望了一眼正前方董文蔚、董士元叔侄,见他二人领着三四万军士已枕戈待旦,看架势很快就要再度攻城了。

过了不多时,蒙哥和密力火者就在一众人的簇拥下也来到观战台上就坐,而蒙哥就坐在白砚的不远处。

很快攻城战就开始了,董文蔚叔侄率领的大军开始如潮水一般涌向了由新东门到小东门的钓鱼城东城城墙。董士元手握一根钢鞭冲在最前面,董文蔚则手握大刀独自一人站在城下压阵。

董文蔚叔侄带的这支军队依旧是以云梯登上山壁,然后再利用钩锁往城墙上爬,驻守东城的兴戎司和忠胜军守军则依然用弩箭和礌石阻击。尽管蒙军占据了绝对的人数优势,但战场形势依旧是对其不利。

可就在蒙哥大汗看得双眉紧锁之时,那董士元居然带着一队兵士凭借钩锁跃上了钓鱼城的外城墙。只见这董士元一上去,很快就以钢鞭打杀了好几个钓鱼城守军。也就在时王立带着兵士迎了上来,与董士元部展开了激烈的搏杀。这董士元悍勇非常,王立与之交手好几次都差点被其打杀,好在田景贤及时赶到,才稳住了形势。

董士元虽然勇猛也是敌不过田景贤的,被盘龙棍逼得节节败退。这时蒙哥转头问白砚道:“白先生,与董士元交战的可是思国公?你的徒弟?”

白砚道:“正是。”

蒙哥笑道:“先生教得不错,看来黔中果真是个出勇士的地方,看来夹谷龙古带死得不怨。”

这时只见田景贤突然一脚踢来,董士元立即用钢鞭抵挡,虽然险险挡住,但田景贤这一脚的力道极大,这一下就将董士元踢得连退了好几步,而董士元的身后就是城墙的边沿。只见董士元身子一踉跄,就跌下了城去。

此刻观战台上发出了一阵惊呼,蒙哥也急得站了起来。不过这董士元也算命大,居然奇迹般地抓住了山壁上的一根树木,才保住了性命。

这董士元平安落地后,没有歇息,又开始顺着一架云梯往山上爬。

“白先生,你可知道这董家叔侄为何会如此为本汗卖命?”蒙哥又开口问白砚道。

“不知。”白砚冷道。

蒙哥道:“为了洗刷耻辱。”

“耻辱?”白砚不解。

蒙哥道:“准确说是洗刷他们祖先的耻辱。以他们对本汗的忠诚来洗刷他们的父祖背叛大金的耻辱。”

还没等白砚再开口,一旁的西域大主教沃特菲德就高声道:“万能的上帝之鞭啊!居然能够看清楚您每一个臣子的内心,您真是了不起!”蒙哥只是微笑点头,也没多理会他。

就在董士元再度爬上云梯的时候,城墙上的钓鱼城守军已经开始将用火油点着的礌石抛向了攻城的蒙军。随着大批弹弹跳跳的火球的出现,一时之间,钓鱼城东城墙下的山壁上,便是一边火光。这次董士元很不幸,一颗燃烧着烈焰的礌石正巧砸在他身上,董士元立刻带着一身的火光,跌落到了城墙下。

“让董文蔚撤军吧。”蒙哥道,很快蒙军撤退的马哨声就响了起来。

不久后,董文蔚来到了观战台上,只见他跪在蒙哥面前道:“大汗,末将无能,请大汗降罪,末将甘愿受罚!”

蒙哥问道:“你侄儿如何了?”

董文蔚轻叹一声道:“身子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不过还好,还有口气在。”

蒙哥道:“他可是你们董家唯一的血脉,本汗立即让军中最好的医者为他救治。”说完就命令身边的密力火者亲自去安排。

“谢大汗!”董文蔚叩首道。

蒙哥一面将董文蔚扶起一面道:“赏赐董文蔚、董士元叔侄黄金一千两。”

“大汗,败军之将怎能受得起啊?”董文蔚有些受宠若惊地道。

蒙哥道:“这些金子你先拿去,多多抚恤你麾下死伤将士,剩余的你叔侄二人就留着吧。”

“谢大汗大恩!”董文蔚高声泣道。

白砚虽不愿意为蒙哥效力,但此时的他内心中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要远比他这二十多年来跟随黔中的思播二军所面对过的所有对手都要强大。

又过了十余日,白砚的伤势已完全好了,或许是害怕白砚逃走,蒙哥便下令将白砚关进了离宝钟寺前殿不远处的一间佛堂里。这佛堂的门窗上都被钉上了铁条,原先负责照顾他的婢女和仆人也被换成了两位老汉兵。

蒙哥和密力火者依旧每日来送饭。白砚却依然是爱答不理。蒙哥走后,两个老汉兵看着摆在白砚面前的大鱼大肉都吞起了口水。白砚就给了他二人一人一碟肉。一个只剩一只眼的汉兵,一面吃,一面问白砚道:“大人,您真是好心人,这些可是大汗吃的饭食,您居然肯分给我俩吃。”

白砚见他俩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就问:“莫非你们在军中吃不饱饭?”

独眼老汉兵道:“蒙古兵自然是都吃得饱的,我们汉兵……哎……”

“饭都吃不饱,你们怎么还愿意跟着蒙古人打仗?”白砚问。

老汉兵道:“为了活命呗,蒙古人来征兵时,凡是不肯来的,全家都会被处死。不过还好,蒙古人也知道我们这些汉兵战斗力不行,遇到硬仗冲在最前头的还都是蒙古兵,饿肚子总比死了要强。”

“你眼睛是怎么没的?”白砚问。

独眼老汉兵道:“跟着攻新东门时被射掉的,没了这只眼也好,就被安排在这后面来看守大人您了。”

另一个一脸麻子的老汉兵道:“大人,看得出您是个好人,我俩一定不会让大人多受苦的。”

当晚白砚一睡醒,发现自己身上竟盖了一件白狐皮袄,白砚立即起身叫醒门口的两个老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麻子脸的老汉兵道:“大人,刚才大汗来过,这可是大汗身上的东西,是大汗给您盖上的。”

独眼老汉兵道:“大人,大汗对您可真是没得说,您……您还不如就跟着大汗,大汗……大汗一定会重用大人的。”

两位老汉兵的劝解,白砚可说是毫不所动,看着手里这件名贵的白狐皮袄,白砚也不觉得感动,因为此时此刻他心头想起了一个人——完颜彝。因为他感觉自己手里的这件白狐皮袄,与当年蒙哥的父亲拖雷盖在熟睡的完颜彝身上的那一件十分的相似……

白砚心道:“这莫非是苍天捉弄不成?也罢……就算是将来我也如完颜彝将军那般惨死,我也认命了!”

因为每一日蒙哥送来的饭,白砚都会分一些给两个老汉兵,过了没几日,他就和两个老汉兵熟络了。三个人整日都在一起闲聊以打发时间。这日白砚尝试着问了一句:“你们可知道外头战事如何了?”

一脸麻子的老汉兵道:“这钓鱼城怕是难攻下了,战死的人实在太多。天气也越来越热,军中得病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也染上瘟病!哎……”

白砚又问:“那你们可有听说其余三路蒙军的进展?”

独眼老汉兵轻声道:“听说了,据说四路大军,除了鄂州忽必烈大王的大军打了胜仗,其他三路都不顺。”

“当真?你们从那里听来的?”白砚道。

独眼老兵道:“那天我去前殿方向打水,听到前殿里的大人们就这事情吵得十分厉害,好像打潭州的军队损失也不小。”

“莫非兀良合台吃败仗了?”白砚有些高兴的问道。

独眼老兵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听到大汗在前殿里骂兀良合台将军骂得可凶了,据说打长沙城也死了不少蒙古兵呢!”

白砚心道:“看来我们猜得不错,李芾将军果然能抵挡住兀良合台。”

“只有忽必烈打了胜仗?”白砚继续追问。

一脸麻子的老汉兵道:“这事情军中都传开了,忽必烈大王对阵的可是大宋宰相贾似道率领的宋军主力,忽必烈大王却以少胜多打得那大宋宰相节节败退。”

白砚沉思了片刻道:“你二人就莫要想着退兵了,不攻下钓鱼城,蒙哥是不会罢休的。”

“为何啊?大人?”两位老汉兵齐声问道。

白砚笑而不语心中暗道:“若打胜仗的是兀良合台,说不定蒙哥真会在钓鱼城下知难而退。不过如今打胜仗的是忽必烈,蒙哥就定会不惜代价攻打钓鱼城。因为按照蒙古国中的规矩,倘若蒙哥吃了败仗,忽必烈打了大胜仗,那蒙哥的权威乃至汗位,只怕都是要遭到他弟弟忽必烈的威胁,所以蒙哥和钓鱼城,如今已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这日晚上,前殿中很热闹,像是蒙哥又在设宴,不多时带着酒气的蒙哥汗和密力火者又给白砚送来了丰盛的酒食。

两个老汉兵正吃着白砚给的酒肉,突然一个握着弯刀的黑色身影出现在了佛堂外。“什么人?”一脸麻子的老汉兵问道。

“让开!”那人冷道。

“将军,您想做什么?”麻子脸老汉兵应当是看清楚了来人。

“滚开!”那人大喝一声抬起一脚,就将麻子脸老汉兵踢翻在地。

“快来人啊!”独眼老汉兵则叫喊着朝着前殿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那人也一刀砍断了门锁进了佛堂。

这时白砚已经看清楚了来人,他便是蒙哥麾下的大将纽璘,只听得纽璘大喝一声道:“该死的汉人!纳命来!”接着就挥刀劈砍向了白砚。

好在白砚功夫不错,纽璘连砍数刀都被他避了开。就在这危急时刻两个人也冲进了佛堂,这二人很快便将纽璘制住,并夺了他手中的弯刀。这时白砚才看清楚这二人分别是海都和密力火者。

“先生,受惊了!”这时蒙哥也出现在了佛堂门口,接着就听他下令将纽璘押到了佛堂外。

“纽璘,你为何要杀白先生?”蒙哥问纽璘道。

纽璘愤愤道:“大汗对他如此礼遇,此人却如此不识好歹!该杀!”

“狗杂种!你要真有本事,就给本汗去打下钓鱼城来!不要在这里坏本汗的事!”蒙哥高声骂道。

纽璘沉默了片刻后,拱手道:“请大汗恩准,让末将带领本部攻打黔中。”

“攻打黔中?”蒙哥有些不解。

纽璘道:“若末将这次还打不下黔中便以死谢罪!倘若末将攻下了黔中,就恳请大汗处置了这个傲慢的汉人!”说着恶狠狠地一指佛堂的方向。

还没等蒙哥说话,他身边海都道:“大汗,小人觉得可行。”

“为何?”蒙哥问。

海都道:“若因为一个不肯投降的汉人而责罚纽璘将军,只怕会动摇军心,再说如今黔中的精锐都在钓鱼城中,说不定纽璘将军此去,还真能旗开得胜,戴罪立功!更何况若纽璘将军真攻破了黔中,这既可鼓舞我军士气,又可重挫敌军士气。大汗何乐而不为呢?”

蒙哥沉默片刻后道:“好!纽璘你我一言为定,但愿你能带着胜利回来。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吧!”

“先生!醒醒!”夜晚熟睡中的白砚被一个声音叫醒。

“是你!”白砚抬头看见站在佛堂门口的竟是宿卫统领海都。

“找我有何事?”白砚问。

海都笑道:“纽璘明日就要发兵黔中,先生需不需要我替你给黔中的守军报个信?”

“什么?你?”白砚说着望了望门外。

海都笑道:“放心吧先生,那两个老汉兵拿了我的金子,现在已经走远了,等我走了他们才会回来。”

白砚沉思片刻问道:“你为何要帮我报信?”

海都收起了笑容轻声恶狠狠道:“为了夺回我窝阔台家的汗位!”

白砚又沉默了片刻道:“我凭什么要信你?”

海都笑道:“都说白砚先生是聪明人,我看也不过如此!倘若事情败露,死的是我海都,又不会是先生你,先生为何不信我?”

“好!”白砚当即写了两封信,分别让海都送给重庆的田万和思州的田应庚兄弟。结果再度南征的纽璘,绕开了重庆沿乌江南下攻占已化作废墟的思州旧城后,却在涪川县城外的苗王坡遭到了杨大声、田应庚、田应已兄弟率领的黔中守军的顽强阻击,久攻不下,后来吕文焕、田万、吴谋率领的援军又从重庆方向杀来,两面夹击蒙军。纽璘大败,率残兵败走南平,可当纽璘回到巴蜀时,才得知钓鱼城之战已结束,天下的形势也发生了巨变。自从纽璘二征黔中失败后,直至南宋灭亡,蒙古铁骑就再没敢进犯思播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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