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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皇陵镇农业信用社。四虎和周玉基一起走到营业柜台前。营业员问，四虎村长，又要取款呐。四虎说，不是取款。请你把我们余下的资金全部划到柳林的户头上，我们不用那笔资金了。营业员说，四虎村长，周先生，对不起，魏书记已经通知，这笔资金冻结了。四虎诧异：怎么？！营业员说，他的理由是你们双方参与了土地使用权的非法倒卖，要等候清查处理。四虎说，他混帐！简直是无事生非！玉基哥，我真是对不起你啊。周玉基说，现在，我们的问题不是要钱，而是要让人家给我们澄清事实，澄清是非，我们究竟是不是倒卖了土地使用权？营业员说，周先生说得对。如果真的是你们倒卖了土地使用权，这笔资金是要没收的。
皇陵惠丰粮食贸易总公司。绿竹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在营业大厅前接待着顾客。方玲瑞从人群和粮车间走过来：小同志，你们这是镇里的公司吧。女孩子指着招牌：你看！方玲瑞一看：哦，我知道了。绿竹说，哟，你是县里来的那个干部，方主任。方玲瑞说，是啊，你认识？绿竹说，我听说过你……你是来调查我们公司的情况的吧？方玲瑞说我随便看看。绿竹说，我是临时来公司帮忙的。你要调查，找我们镇长，或者找我们的总经理柳英兰都行。方玲瑞说，我不找他们。我是来看我女儿的。绿竹问，您的女儿，方小婧？方玲瑞说对。绿竹说，她正在办公室和一个客商谈生意。您请等，我给您喊她。方玲瑞说，不用了，我在这儿等她。坐下来：你们这儿生意还蛮好的。绿竹说，这两天张镇长一撤职，可受影响了。那些天，可真是热闹极了！
一位客商走出来，方小婧走出办公室。客商说，方小姐，请你向柳总经理汇报一下，就这么定了。再见！方小婧说，请放心。再见！看见绿竹：绿竹，你去找找英兰婶吧。绿竹走去。方玲瑞这才叫声“小婧！”方小婧问，妈，您怎么没走啊？方玲瑞说，你就这么见我？走，到你的办公室谈谈。
方玲瑞跟着方小婧走进办公室。方小婧一边打开电扇：妈，你真要参加对爸爸这个事件的调查处理啊。他是我爸爸，我劝你还是回去好。方玲瑞说谁说我愿意参加？方小婧说，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来查处我们的贸易公司，找我爸爸和柳英兰的麻烦？方玲瑞心头一颤：小婧，我又没提到他们俩。方小婧问怎么？方玲瑞说我今天来也是不得已。方小婧问你真是来调查我们公司的？方玲瑞说，从县里下来时，朱市长特别强调过；这里，魏一毛又紧盯着我。我只好来看看。方小婧说，你可能听说了什么，你重新恨起了我爸爸和柳英兰。方玲瑞说，小婧，你别误会我。方小婧说，好吧，我给你找我们的总经理。方玲瑞说，不！我不想见她，我是来找你的。方小婧说我不相信。要走出去。柳英兰出现在室外：小婧，你在和谁说话？走进室内：哦，你是……方大姐，真是你来了！方玲瑞伸出手去：英兰同志，你好！方小婧说，英兰婶，她是来调查我们公司的经营情况的，怀疑你跟我爸爸在这儿搞了什么鬼名堂！方玲瑞制止她：小婧！柳英兰明白了什么，握住方玲瑞的手：小婧，不要说气你妈的话，她也是不得已才来的。又对方小婧：有人在外面找你，快去吧，我跟你妈好好叙一叙。方小婧说，妈，请你不要太认真。说完走出去。
方玲瑞站起来，也想走出去。柳英兰说，方大姐，既是来了，还是坐会儿吧。方玲瑞说，我是来调查你们的情况的，可是……柳英兰说，你跟老张也在一起生活过好几年，难道就不了解他这个人，做什么都是出于公心，为大家着想。方玲瑞说，我不是来调查这个，我是来调查你们……柳英兰觉得可能是另外的事情，突然间又是十分短暂的不自然。方玲瑞说，朱市长说你们违反了国家的粮食政策，扰乱了国家的征购计划和粮食市场。柳英兰这才又平静下来：我们公司的一切经营情况都可以公开，任你和魏书记来查证。如果说真的违反了粮食政策，那也只能与我这个总经理有关，与老张没有关系。方玲瑞说，英兰，你这样为老张担责任，我感谢你。柳英兰诧异：感谢我？方玲瑞说我知道你对老张很好。柳英兰说，方大姐，这些年，我跟老张，是共过患难的。方玲瑞说我知道。柳英兰说，他没少帮助我、鼓励我，没少为我受牵累。方玲瑞说，我都知道。前次关于你的人大代表资格的事，你是不是还在心里恨着我？柳英兰说，不。我知道在那件事上，你是向着老张的。方玲瑞说，那不就看出我对你和他怎样了。柳英兰心底一热：……方玲瑞说，今天，我也在这儿声明，你们这个公司的前景究竟如何，都不要怪怨我。柳英兰说我理解你。
方玲瑞站起来要走出去，方小婧恰好又走回来：妈，相信我们的总经理了吗？方玲瑞看了看柳英兰。方小婧说，我知道，你是专门来找我爸爸和英兰婶他们的麻烦的。柳英兰说，小婧，应该理解你妈妈。方玲瑞说我走了。方小婧说我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隔壁电话铃声。绿竹走过来：英兰婶，您的电话。柳英兰说，你们娘俩好好谈谈吧，我去接个电话。
方小婧等柳英兰走出去：妈，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方玲瑞说我是来找你的。方小婧诧异了：找我？方玲瑞说，对，我问你为什么非要到这儿来？方小婧说我是受一篇文章的启发和吸引。方玲瑞问什么文章？方小婧说柳林的文章。方玲瑞惊愕了：柳林？她的眼前幻出多年前柳林的形象，那是文化大革命中的非常时期：就是多年前那个柳林，柳英兰的儿子？他怎么又吸引了你？方小婧说，妈，他在一篇文章里提出的关于农业、农村、农民和土地的很好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吸引了我。我觉得皇陵这块地方太需要我了，我也太需要皇陵这块地方了。这里真的可以大有作为！方玲瑞说，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近来，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我真怕你受你爸爸的影响，再纠缠到其中去。
室外大街上。一辆警车驰过。方小婧向窗外看了看。方玲瑞说，看看，我说情况很复杂，这里可能还有人要被逮捕。方小婧说我出去看看。方玲瑞拉住方小婧：不，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方小婧说，妈，我想跟爸爸站在一起。你不相信他吗？他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方玲瑞说那是你们的理论和你们的实践。方小婧说，我们的这些理论和实践都是符合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方玲瑞说，我对马克思列宁主义已经厌倦了，我只知道执行党的现行政策。方小婧说，妈，你说的话真让人吃惊。你还不如一个呆在农村家里几十年的家庭妇女。方玲瑞吃惊：她是谁？方小婧说，我们的总经理，柳林的母亲，柳英兰。方玲瑞说，你跟她好像很合得来，你好像又爱上了她的儿子柳林？方小婧说是的。方玲瑞说，我劝你不要再陷进去。柳林还是一个农民，而且他的爸爸周玉基还是一个从台湾归来的人……方小婧说，妈，你觉得周玉基还有问题，会犯法，犯罪？方玲瑞说，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我劝你马上跟我走。站起来要走出去。方小婧说，妈，我劝你支持我爸爸，我觉得他们做得对！方玲瑞站在那儿，犹豫迟疑。方小婧又说：妈，如果人家再来抓我爸爸，你会不会还像当年那次一样？
一辆警车开来，在镇政府办公室门前停下。魏一毛从办公室走出来。检察长打开车门走下来，两个公安战士跟着走下来。检察长说，老魏，人在哪儿？一个干部说，他们刚回毗陵村。朱四虎可能在召开村民会议，让村民证明他们的村办企业已经使用了周玉基多少资金。魏一毛说马上去毗陵村。
魏一毛和检察长走向警车。方玲瑞和方小婧走来。方玲瑞问，王检察长，你们来这儿捕人？检察长说，县委接到你们的报告，认为报告中列举的大量事实，证明了周玉基在非法倒卖土地使用权。据此，朱市长督促县委建议我们立即逮捕周玉基。方玲瑞十分诧异：我们还没有作出最后的结论。老魏，报告什么时候上报县委的？魏一毛说，昨天晚上，我派一个同志送去的。方玲瑞说，那也太快了，我们还没作最后的研究。魏一毛催促：王检察长，走！
检察长和魏一毛等蹬上警车。警车向大院外开去。丹丹骑摩托车迎头冲来。方小婧跑向丹丹：丹丹，玉基叔在哪儿？丹丹说在村里。方小婧又问英兰婶呢？丹丹说也刚回村里。方小婧再问我爸爸呢？丹丹说在柳林农场工地。方小婧说，走！快去告诉英兰婶，找我爸爸。丹丹指着飞驰而去的警车：他们干什么？方小婧说他们又要逮捕玉基叔！丹丹说，婧姐，快上来，走！
丹丹掉过车头，方小婧坐上去。摩托车追着警车驰去。
街道尽头。警车驰出皇陵镇，摩托车紧追着，想要超过它。
通往毗陵村的大道。警车飞驰。丹丹驾摩托车驰来。她突然停住车子，方小婧从车子上跳下来。丹丹说，你到村企业工地找我四叔，让他快去找玉基叔。我带着英兰婶到农场工地找你爸爸。快！
丹丹飞车驰去。
柳英兰家的院子。丹丹驾摩托车冲进来：英兰婶，人家又来抓玉基叔了。快，去找张镇长！
柳英兰慌忙从房间里跑出来，坐上摩托车。摩托车驰出村街。
另一条村街。方小婧奔跑着拐向村办企业一条街。
村外大道。警车飞驰。
田间劳作的人，惊愕地看着飞驰的警车，议论纷纷。
明珠湾畔。丹丹驾驶摩托车沿堤岸奔驰。
村办企业临时办公室。四虎在召集群众会议。周玉基在四虎一旁坐着。四虎说，乡亲们！周玉基划拨给我们的土地使用转让费的剩余部分，已经被魏书记通知信用社冻结了。按照魏书记的意见，不只是这一部分资金，凡是周玉基补偿给我们的土地使用转让费，包括我们的工程已经用过的部分，一律没收。
群众一下子议论起来：
“都没收了怎么办？“
“周玉基受了大损失，我们也都落了空。”
“看看，弄来弄去，弄了个鸡飞蛋打。”
四虎说，大伙别说泄气的话。我觉得过去眼前这一阵，做得对的还是咱们。咱们现在得想办法。众人问想什么办法？四虎说，现在叫大家来，就是让大家爷们给我和周玉基作一个证明，证明我们已经使用了周玉基多少资金。即使这次真的没收了他的资金，我们也应该知道这些财产是他周玉基的。但我们还要往好处想，那就是相信我们做的是对的；一旦搞清楚我们这样做是正确的，我们不要忘记归还他。众人说，村长说得是。现在咱们报报数，让会计合计合计。周玉基说，大家不要那么急。如果真没收了，就算我一个人的。说啥也不能叫乡亲们受损失。
方小婧跑来，小青一眼看见她：小婧姐，跑这么快，怎么不骑车子？方小婧已经跑到四虎等人面前：四虎叔，县里又来抓玉基叔了，你快想想办法！周玉基突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大家说，玉基，你快躲躲吧。周玉基说，我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躲什么呢？四虎说，玉基哥，别怕！要抓，就让他们先抓我！
村口。警车飞驰，就要驶入村街。
香云从院子里走出来，走向村街。人们的议论声：
“县里又来人抓周玉基了！”
“听说还要抓四虎！”
“连张镇长这次还都有问题哩！”
香云的内心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担忧。
明珠湾一侧。周家农场工地。张秋石和柳林站在一片被封存的器材旁。柳林说，张镇长，如果不是停工，这些地方铺过去就可以播种了。张秋石说事情也许很快会得到解决。狗巴领着几个人走过来：喂，你们往那边退一退。这一片也要封闭了，等候处理。张秋石问你们怎么个处理法？狗巴说，拆除，没收！张秋石说，狗巴，现在我也撤职了，也是个平头百姓。我跟你说，你也别当这个支部书记，跟着别人乱忙乎。不如好好干几年，说不定到老来还能娶个老婆，有个家。狗巴说，张镇长，你说这话……你不气我跟着魏书记跑？张秋石说，我跟老魏又不是赌个人之间的气，所以，他的朋友，我谁都当同志看待。狗巴呀，就这做人，咱可得正派啊。狗巴说董月凤答应给我找一个。张秋石问找了？狗巴说，东乡里她表姨的二妹子，年龄大了点儿，我不想要。我就还想着香云哩。张秋石说，那年你那样对待保田，对香云不亏良心？再说，你要真想要香云，就得像四虎那样老老实实地干，让人家喜欢。狗巴说，老老实实地干又咋着？这次，他四虎说不定又犯错误哩。
丹丹骑摩托车驰来。柳林说，张镇长，丹丹来了。后面是我妈。丹丹停下车子：张镇长，县里又来抓玉基叔了！柳英兰下了车子，心神不定：老张，这次你还能给玉基说上话，保他没事吗？张秋石的心一下子又沉重起来。柳英兰说，老张，我不想为难你……为着他，你的职务都撤了。张秋石问，丹丹，他们人在哪儿？丹丹说，到我四叔的村办企业那儿去了，玉基叔正在那儿呢。张秋石说，丹丹，走！坐上摩托车，回头向柳林：柳林，照护好你妈妈！
摩托车飞驰而去。柳英兰看着远去的张秋石：林儿，我真怕……柳林扶着站立不稳的柳英兰：妈！柳英兰说，你爸和老张，他们……不管是哪一个，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
警车鸣叫着向村企业办公室驰去。村街上站满了观看的人。香云惊魂不定地走来，她隐约看见飞驰而去的警车。几个人从她面前走过去，议论着：
“这次真要把周玉基抓走了。”
“是不是连四虎也一起抓走呀？”
“抓了周玉基，四虎恐怕也躲不过去。”
香云内心一阵惊颤，几近不能走动。她扶着一堵短墙，还想往前走。她的眼前依次或纷乱地闪现出过去那些可怕的场景：
魏一毛和狗巴在捆绑周玉基——公安干警在捆绑四虎——四虎被押上警车
香云一阵晕眩，倒在短墙边。她的眼前依然是那些可怕的情景。
香云醒来。柳英兰正抚在她身边，看着她。柳英兰身后，站着柳林。香云说，英兰姐，玉基跟四虎，他们都被抓走了！柳英兰眼含泪水，扶着香云靠在短墙上。
村办企业办公室。会计刚刚宣布完数字，把写有帐目的一张表格递给四虎。四虎说，现在，咱们每个人都在这上面按一个手印，就像十多年前咱们在分田到户的那张约定书上按手印一样。这是咱刚才写好的土地使用权出租转让协议书，咱是临时想的叫这个名字。以后咱们要承认，要同心，咱们是自愿把土地出租转让给周玉基和柳林使用的，这出租转让费，也都是咱们大伙儿提出来商量好决定要的。以后咱谁也不能装孬，谁装孬，死谁家的八代子孙！
人们一个一个按着手印：
“好！干就干了，谁装孬死谁家的八代子孙！”
“咱们谁要说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没有良心，叫他一辈子不得好过，不得好死！”
一个人说，村长，叫玉基也按一个手印吧。四虎说，玉基不用按了，这上面有他的签字，有他的私章。现在，我在我的手印旁也盖上我的私章，算我代表大伙都盖了私章。众人说，好！你就代表我们大家！四虎说，小青，把我的私章拿来。小青把一枚印章递给四虎。小青和方小婧在桌面上伸平那张按满了手印的协议书，会计又在它下面垫上一叠厚厚的账页，三个人一起扶正协议书，让四虎郑重地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警车驰来。群众还是一下子被惊呆了，一时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方小婧、四虎和小青却愤怒地向警车走去，周玉基异常自若，笔挺地站在那儿。
警车停下来。魏一毛和检察长先后走下警车。检察长问哪个是周玉基？周玉基说，我是。上次那个案件，你认识我。检察长说现在需要重新认识你。魏一毛说把周玉基抓起来！
两个公安战士走向周玉基。四虎走上前，拦住两个公安战士：不能抓他！公安战士说，你这是妨碍公务，连你也可以抓！四虎说，我不是不让你抓人，而是不让你抓他周玉基！公安战士问为什么？四虎反问：你们为什么抓他？有什么理由？魏一毛说，王检察长在这儿，可以随时批准逮捕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检察长说，周玉基违反我国土地管理制度，私自收买集中农村大片土地，对农村集体土地的使用造成极大的危害和混乱，是检察院批准逮捕的。四虎问你们的证据在哪儿？检察长说，朱四虎同志，你最好离开这儿，不要像十多年前，你再一次去蹲监狱。四虎说，王检察长，你过去当公安局长的时候，我蹲过咱们县的大牢，今天我如果再被你抓进去，那咱俩就更熟悉了！魏一毛说，这一次，如果再进了监狱，不一定能够再出来！检察长说，朱四虎同志，退后一点，现在还没有轮到抓你。向公安战士：逮捕周玉基！魏一毛说，检察长，把朱四虎和周玉基一起抓起来，发生在毗陵村的这场土地买卖，就是这两个人一手搞起来的！
公安战士欲抓周玉基。方小婧跑到周玉基身旁：玉基叔！四虎大吼一声：乡亲们，你们都是干什么的！都给我上，保护住周玉基！群众一拥而上，把周玉基和方小婧团团围在中间，隔开了公安战士。魏一毛和公安战士想推开群众：闪开，闪开！检察长下令：把朱四虎也抓起来！
公安战士跑过去抓四虎。小青叫着：爸爸！四虎说，小青，别怕，让他们抓！
丹丹和张秋石赶来。丹丹一停下摩托车，张秋石就下了车子，跑向检察长：王检察长，要抓抓我！丹丹跑向四虎，叫声四叔！又向检察长：为什么抓我四叔！被围在人群中的方小婧喊着：爸爸！张秋石说，周玉基卖下毗陵村大面积土地使用权，是我支持同意的。如果有罪，也是我张秋石犯下的。检察长说，县委派来的调查组组长方玲瑞同志会同皇陵镇党委书记魏一毛同志已向县委、县政府报告，明确认定周玉基非法买卖农村集体土地……方小婧说，据我所知，我妈妈还没有就这个问题和魏书记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魏一毛说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方玲瑞走来。现在她站在人群的外围，还没有人注意到她。张秋石说，无论你和老方是怎样讨论的，但我的认识是明确的、坚定的：周玉基有偿使用农村集体土地，这是一种群众的创造，并非是周玉基私自收买土地！魏一毛说，究竟是群众的创造，还是周玉基的阴谋，这令人怀疑！四虎说，不要栽赃，不要诬陷！张秋石说，老魏，我们说话要实事求是，不要危言耸听！检察长说，请问张秋石同志，用大批资金换取土地使用权，是你们提出的条件，还是周玉基提出的条件？张秋石说，王检察长，严格地说，这不叫换取，这叫购买或租用。检察长说，不管怎样叫，我现在问的，这是谁首先提出来的？四虎高声：是我首先提出来的！
群众拥向四虎。一个人说是我提出来的！又一个人说是我提出来的！四虎说，不！是我提出来的！要抓抓我！众人都说：抓我！抓我！是我提出来的！是我提出来的！检察长问你们有没有证据？四虎说我们有证据。检察长说，证据在哪儿？要拿出来。四虎更高声：证据在这儿！
每一个人都紧张地看着四虎。人群的外围。方玲瑞也在紧张地看着四虎。四虎高高举起刚才那份按了手印的协议书：这就是我们的证据！我们这些农民和周玉基签定的土地使用权出租转让协议书！
检察长走近四虎，魏一毛跟上去。四虎面对检察长和魏一毛：我和我的村民们有权力支配我们的土地使用权，更何况我们跟周玉基之间只是一种约定。高扬着协议书：我们只让周玉基使用三十年。三十年之后，我会代表我的村民把土地收回来，周玉基也会把这些土地再交给我和我的村民们，由下一代再去处理他们的土地！检察长看着魏一毛：……
人群外。方玲瑞走得更近些。张秋石说，我支持朱四虎同志和他的村民们的这一做法！从十多年前第一份农村土地承包协议书在这片土地诞生之后，这片土地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十多年之后的今天，在这片土地上，理所应当地再出现土地使用的新模式。由此，我认为，朱四虎和他的村民们的做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的一种新的积极的尝试，一种勇敢的探索，一种伟大的创举！
方玲瑞差点儿激动起来，她想说话，又停下了。柳英兰和香云走来。她们看见人群外围的方玲瑞，站住了。
检察长在短暂的思索之后，向两个公安战士，果断地：放掉周玉基，放掉朱四虎！魏一毛诧异：为什么？检察长说，看来这是一个政策上的问题，这样抓人不合适。魏一毛说，但他们没有经县委、县政府同意，我们目前没有这样的政策！检察长说，政策是人制定的，而制定政策的依据是实践！方玲瑞大步走入人群：王检察长说得完全对！老魏，我们缺少的就是这种面对实践的勇气！丹丹惊喜振奋：方阿姨！方小婧赞赏妈妈的勇气：妈妈！魏一毛气急败坏：好！你们两个，一个是朱市长派来调查张秋石怂恿周玉基倒卖农村土地的罪行的，一个是朱市长派来逮捕倒卖农村土地的罪犯周玉基的，现在，居然一个打掩护，一个要放人！方玲瑞说，老魏，请从朱市长和县委那儿收回那份汇报，我并没有同意在上面签字！四虎十分感动：方大姐！检察长说，逮捕令是我签发的。但是，当我了解了这么一种情况后，我还是决定放人。向公安战士：放掉周玉基！魏一毛说，王检察长，我会向朱市长汇报的！检察长说，个人意志是不能代表法律的！放人！魏一毛十分沮丧：连周玉基也不抓了？
公安战士已经放掉周玉基。检察长招呼公安战士：上车！四虎向他的群众：离开警车，让他们走！围着警车的人一下子散开来。检察长和公安战士上了警车。检察长从车窗里向周玉基：对不起，周先生！周玉基说十分感谢您的理解！检察长又向方玲瑞和张秋石：老方，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全面调查清楚之后，再给县委、县政府提供一份合乎事实的报告。老张，我建议你配合老方的工作，还建议你把这些情况作为一个政策性的问题立即向省委反映报告，请求省委研究讨论，制定一套适应农村改革开放新形势的土地使用的相应政策。张秋石说，您的提议非常好！再见，王检察长！
警车驰去。群众一片欢呼。丹丹和方小婧呼喊着跑向方玲瑞。柳英兰和香云走向方玲瑞。柳英兰说，方大姐，谢谢你，关键时刻支持了老张。方玲瑞说，我是隐隐感觉到周玉基和朱四虎的事业可能会是正确的。周玉基走向方玲瑞：方大姐，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丹丹兴奋地说，玉基叔，四叔，咱们又赢了！四虎说，张镇长，咱们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干到底！张秋石看魏一毛还站着没动：丹丹，小婧，别这么激动，要冷静，要想得更深入。魏一毛说，老张提醒得对，你朱四虎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人虽然没抓，可是县委作出的决定依然有效：镇里的皇陵大街工程，你们的毗陵大街工程都要停工下马，周玉基的所有资金冻结没收，柳林农场近期扩充的土地全部退还给农户……
村办企业的街道和厂房工地。一大早，狗巴带领几个人，扛着工具，拉着架车跑了来。狗巴喊着：赶快扒，谁扒了是谁的！一个看管工地的青年人说，狗巴书记，咱们的村办企业，你怎么让人来扒？狗巴说，现在我是咱村的书记，我让扒就扒，扒了充公。扒！青年人说，要扒也没有你们的份，该我们扒。一边向村里跑，一边大喊：参加村企业的社员，大家都拿着工具和家伙来呀，快来呀，狗巴带人来扒咱的东西了！
人们拿着工具，纷纷从家里跑出来，跑向工地。
那个青年呼喊着跑过朱宗山家院子前的村街。小青正打开院门走出来：刚成，你喊什么？青年人止住脚：狗巴带人来扒咱村企业的东西了，快叫你爸爸！
四虎从房间里跑出来：哪一个？小青说狗巴！四虎叫着刚成：走，给我抓住他！
村办企业的街道和厂房工地。刚才拿着工具跑来的人一边和狗巴争吵，一边抢着扒东西。一个人说，这是我们拿土地换的，你们为什么来扒？又一个人说，马上就要充公了，还分你的我的，谁扒了是谁的！
四虎和那个青年、小青等一起跑来。四虎一把夺过狗巴手中的工具：混蛋！你敢来抢我们的东西，都给我捆上！一些人好像没听到四虎的话，还在抢着扒。狗巴说，四虎，现在我是书记！四虎说，你是书记，为什么要带头破坏？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一堆砖石上：参加咱们村办企业的，你们听到没有，别跟着这些人毁坏咱们自己的事儿。大家合起心来，把他们赶走！小青走向一个还在扒的人：听见了没有，按我爸爸说得办！狗巴说扒！四虎一拳打向狗巴：我叫你带头扒！狗巴翻滚到一个下水道里，捂着脸：四虎，你是村长，敢打我书记！四虎踢飞一块砖头，差点儿砸在狗巴头上：还不给我快滚！狗巴一边从下水道里往上爬：好，四虎，我看你能干成好事儿。告诉你，柳林的农场工程那边，我们也去了人。你的人都在那儿要他们自己的地，拆柳林和周玉基的工程设施哩。四虎走向已从下水道里爬上来的狗巴：把你的人都给我带走，你滚不滚！又对身旁的两个青年人：你们两个好好给我守护着，狗巴和他那些人，哪一个再敢动我们村办企业一根毫毛，给我砸断他的手！
狗巴爬起来，带着人灰溜溜地往前走，迎头正碰上骑车而来的张秋石。张秋石下了车子：狗巴，又是你！四虎说他真是狗改不掉吃屎。小青向狗巴唾了一口：就那他还想着香云婶哩。狗巴说，我想不着香云，香云也做不了你的妈。四虎说快滚！张秋石走近四虎：柳林那边情况怎么样？狗巴说，魏书记早带人去拆柳林农场的工程设施了。
明珠湾一侧。周家农场工地上站着许多人，都扛着工具。魏一毛说，你们原来都是这些田地的主人，又都是普通群众，一毛我看在咱们是乡里乡亲份上，在周玉基收买土地的这个事件中，我就不再追究大家的责任了。至于上边，有我和朱市长说说情，也就过去了。不过，现在你们得把这些工程设施全部拆下来充公，各家的地，各家还种上庄稼。谁要是不拆不种，那就跟周玉基联系在一起，和这些设施一起没收充公，此外，还要罚你们丢弃土地的款！
一个人说，干吧，别叫魏书记罚款呀！一个人动手，大家都跟着干起来。柳林站在一旁，看着安装好的设施被砸坏，又无法阻止。魏一毛说，柳林，这儿没你的事儿，放心好了。你原来承包田里的那些设施，我魏某一概不动，今天动的，就是你爸爸周玉基非法收买的那一部分。柳林叫着：魏书记！一个人走近柳林：还不快去找人，不叫他们拆！柳林醒悟：找人？那人说还找张镇长和四虎！
张秋石和四虎也就在这时赶了来。张秋石走近魏一毛：老魏，你今天来这么早！魏一毛说，你不也很早吗？不过，这里用不着你说话吧。张秋石说，我现在也是个平民百姓，和这些平民百姓叙叙，咋能没话说。招呼大家：来，大伙儿，咱们都停下，别拆了，听我说两句。
几个人开始停下来。张秋石说，咱们平日跟柳林都不错，跟四虎也合得来。把土地让给柳林，也是大家自愿的，我请大家相信，他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一个人说，也许是，要不张镇长咋那样支持他们呢？又一个人说，张镇长不也因此犯错误了吗？张秋石说，大伙咋还不相信哩。昨天检察长带人来逮捕周玉基，他了解情况之后，不是当场放掉周玉基了吗？大家说对呀！魏一毛说，老张，你不要以为昨天方玲瑞在这儿为你说了一句话，你就好像捞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实话告诉你，方玲瑞还是忠于朱市长的，一夜之间，她还可以改变自己的主张，照样会如实向朱市长和县委、县政府报告你们的一切问题。张秋石说只要如实就好。魏一毛说，你现在已经被撤职，不能在这儿乱作宣传！张秋石说我在宣传党的改革开放的方针、政策。四虎说，张镇长，还讲刚才咱讲的话。张秋石说，我还是请大家相信，四虎和周玉基的做法很快就会被认可的，那时，柳林的农场工程还是要继续兴建。咱现在如果都把它拆掉，到时再安装，会耽误柳林不少工，再说，这一拆一御，要损坏多少器材呀。一个人说，张镇长说的也是，可是，您都被撤职了，咋能还帮助柳林呢？四虎说，只要我和周玉基做的是正确的，张镇长也就没有错误，他以后还会是我们的镇长！魏一毛说，听老张的意思，好像两天之内你们就能变成是正确的。冷笑：好，我就等着看这样一个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