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十九
皇陵大街改建工程又全面启动，街道、房屋都在迅速崛起中。工地上，一片喧嚷，一片繁忙。张秋石、柳英兰等人参加在劳动的行列中或走在检查指导工程建设的行列中。一个人走上前，握住张秋石的手：张镇长，咱这皇陵大街可是紧紧跟你连在一起的啊，你撤了职，它就得下马，你恢复了职务，它就要上马。方小婧说，这一次相信不相信我爸爸是正确的？一个人说，相信！张镇长是正确的。张秋石说，我的正确是靠了大家的愿望。没有四虎和他的村民们的支持，我们皇陵镇现在就不会出现这样一个蓬勃向上的经济发展形势。丹丹说，张镇长，你说的这个“村民”包括不包括柳林、玉基叔和英兰婶？张秋石说，他们是毗陵村人，当然包括。丹丹拉着柳英兰：您看，张镇长表扬您呢。柳英兰说他表扬的是你四叔。
毗陵村村办企业工地。新辟的街道在拓宽、延伸。房屋在一层一层地加高。有些厂房里正在安装机器。一间半成的厂房里，小青和一群女青年正在忙着擦洗安装好的机器。随着一阵摩托车声，丹丹和方小婧已经停在她们面前。小青“哎呀！”一声：人家说说曹操曹操就到，咱这是请曹操曹操就到。丹丹停下摩托车，没下车子：这明明是没请就到了吗？四叔找我做什么？小青说，淀粉加工厂的最后一道工序，我爸想让你再出个主意，设计的更现代化一些。就是在这一道工序后面，是否能再增加一道工序，对前道工序产出的废渣再作利用。方小婧说丹丹有办法。丹丹说，我的老师比我还行。婧姐，你跟四叔在这儿帮个忙，我去柳林农场工地看看。方小婧看着四虎，显然是对丹丹行为的不满意。四虎说，小婧，你是老师，让着她点儿吧。小青拉着方小婧：婧姐，让她去吧，咱们就在这儿。丹丹掉转摩托车，正要驰去，又回过头来：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我来叫你们，一块儿去明珠湾来个亲水浴。
车子骤然冲出去。
院子里的棚架下，朱清海在淘草喂那头小牛。香云从正房里走出来。桃红在灶间把碗盆洗好，放好，走到院子里。桃红说，妈，人家都到四虎叔的村办企业里做工了，你也去吧。香云说，人家那都是让出土地给柳林的。咱家的二亩明王堆，你爷爷还没有让出去，咱怎么能进村企业？桃红说，四虎叔不是说了，那是咱们村的集体企业，谁去都可以吗？朱清海把淘好的草放在木槽里：桃红，你妈自有你妈的想法，要去，你自己去。桃红不知所以：我？朱清海说，你还是想等着进柳林的农场？！香云说，桃红，你还是到镇里，跟你英兰婶在那儿吧。我看这几天，丹丹老是帮着柳林忙，她那儿也缺个人啊。朱清海就说：你上午跟英兰说一说。香云说我就去。桃红不愿去，叫声“妈！”朱清海说，你要不愿去，上午还跟我下田去！桃红赌气：下田就下田！背起草筐走出院子。
香云从墙上摘下一顶草帽，推上自行车，紧跟着走出院子。郑贽从村街的另一头骑自行车走来，他看着香云和桃红走出村子，向院子里走来。
朱清海拿着工具正出院子。郑贽说，老海哥，天这么热，还下田啊。朱清海又走回来，拿了条凳子，让郑贽坐下：你郑部长不是连我老海家的饭都不吃了吗，咋又来了？郑贽说，我上午就来吃老海哥你家的饭。朱清海说，过去你是依靠俺贫农、雇农，现在是依靠地主、资本家了。郑贽说，老海哥，咱不能再拿过去的眼光看现在的事儿了。现在，你跟柳林、周玉基，也不分贫农、雇农、地主、资本家了，咱们都一样，都是国家的百姓，都是炎黄子孙！朱清海说啥炎黄子孙？郑贽说，就说咱的皇陵吧，你和周玉基、朱四虎他们不都是生长在这片故土上？朱清海说，他柳林、周玉基不是俺朱氏皇陵下的子孙！郑贽说，不管是不是，今天算是走到一起来了，都要为建设咱们家乡，发展咱们皇陵的经济作贡献哩。你看，四虎的村企业又办起来了，柳林和周玉基的现代化农场又动工兴建了。朱清海说，你说这一次张镇长他又做对了，魏书记他们就算认错了？郑贽说，有的人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是错了的。在对待今后农村土地的使用问题上，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不过，在眼下改革的大情势下，他们也可能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朱清海说，他们会向哪儿想，总不会反过来想土地私有吧。郑贽说，这只能到后来才能看到啊。你以后究竟是打算到四虎的企业里当工人，还是打算到柳林和周玉基的农场去？朱清海说，说了半天，你还是想叫我把明王堆让给柳林、周玉基？郑贽说，老海哥，我只是这样说。朱清海说，这事儿我得等等看，我觉得，我能等到最后那一天，那一步…….
明王堆附近。柳林农场工地上，掘土机、拖拉机、货运汽车挤了一大片，有的正在工作。柳林在与几个建筑工人把一个大件下到一个很深的沟渠里。丹丹骑着摩托车，一直驰到柳林脚下，才停下来。柳林说，丹丹，你来得正好。展开一张图纸：你看，图纸上的这个点，标明的是一个暗井，还是一个……丹丹说就是一个暗井。
桃红在明王堆棉田里拔着草，她不时向这边张望着。
柳林看见桃红在看他和丹丹：丹丹，离开些，桃红看咱们呢。丹丹说，那怕什么？一会儿我会去安慰她。柳林离开一点儿：丹丹，天这么热，人们在这儿施工又累又热，你去镇里帮我带箱冰棒来好不好？丹丹说，你说的，怎么不好？
朱清海背着草筐走到明王堆。他看见桃红向丹丹和柳林那儿张望着：桃红，干活可要在意。管人家那些事儿干啥？桃红慌忙把头埋在棉花丛里。
丹丹骑摩托车驰过来：桃红，你等着，我去镇里给你带冰棒。
桃红没理她，丹丹驰去。
皇陵惠丰粮食贸易总公司邻近，全是新建的大街和房屋。柳英兰和香云推着自行车走到一座新建成的楼房前，柳英兰指给香云看：又一家工厂建成了，它也纳入了镇企业总公司，我这里正需要人，如果桃红能来，真太好了。香云说，我还是说不服她，她就想跟柳林在一起，要进你家的农场。柳英兰说，桃红是在咱姐妹俩面前长大的，我喜欢她，现在也很可怜她，我希望她在我身边，即使不能做我的儿媳妇，也许她会好受些。香云说，可我又怕更伤她的心。她对柳林，是很早就印在心里了。柳英兰说，这事儿好让我为难。你看，除了桃红，柳林身边还有两个呢，小婧和丹丹，她们俩在个人感情上，是在暗暗竞争着呢。
丹丹骑着摩托车，带着一箱子冰棒慢慢驰来，停在她们身旁：英兰婶，啊，香云婶，你也来街上了。香云说，我是来……给桃红扯块衣料，这不，正跟你英兰婶商量呢。丹丹机灵极了：英兰婶，你喜欢桃红……顿了顿，改变话题：穿什么颜色的布料？扯扯自己身上的裙子：香云婶，就扯我身上这一块吧，也给桃红做件连衣裙，和我——又故意顿了顿：一模一样的。香云看了看柳英兰，又周身打量了一下丹丹：不行不行，你那衣裳做了俺桃红也穿不出去。丹丹说，哪会呢。香云婶，这有啥？指着自己身上裸露的部分：这些，都是该露出来的。
朱清海和桃红还在明王堆棉田里做着活。天热极了，桃红不时地把草帽摘下来扇扇风。朱清海光着脊背，裤子都湿透了，但他不以为然。
丹丹带着冰棒驰过来，向桃红招着手：桃红，老海爷，来柳林帐篷里歇歇，吃根冰棒吧。朱清海头也没抬：俺可没那口福和嗜好！
丹丹回到柳林农场工地，就叫柳林招呼几个人坐在帐篷下吃冰棒。一个人拿着冰棒，故意向朱清海高喊：老海爷，过来呀，这里凉快，这冰棒又甜又凉。柳林看看明王堆田里的朱清海和桃红：丹丹，给老海爷和桃红送几支去吧。丹丹从箱子里拿着冰棒：我正打算去送呢。一会儿我们到明珠湾洗个澡，好不好？柳林说，我们俩一块洗澡多不好，你去吧，一会儿我跟大伙一块去。
丹丹跨上摩托车，一手拿着几支冰棒，一手驾着车子，向朱清海和桃红驰去。
丹丹奔驰到明王堆，停下车子，拿着冰棒走到朱清海和桃红面前：老海爷，天这么热，你还是到那边歇歇吧。给。朱清海犹豫起来，不想接下那冰棒。丹丹说，老海爷，这不算柳林的，就算我的，您接下吧。朱清海勉强接下冰棒，坐在一株棉花的阴影下。
丹丹去拉桃红：走，咱们到明珠湾洗湖水澡。桃红不动：丹丹，你去吧，我可不敢到那儿洗澡。丹丹说，怕什么？走吧。咱们叫着小青，人多得很呢。朱清海叫了声“桃红！”桃红看看爷爷，知道这是阻止她。丹丹说走吧。拉桃红走到摩托车旁。一边把几支冰棒塞到桃红手里，按她坐在后车架上，一边跨上摩托车：坐好了，不要再下来！桃红有点儿担心：丹丹！
村办企业工地。小青和方小婧在一个车间里爬上爬下。她们的衣服都汗淋淋的，身上还粘满许多泥污。四虎指挥一辆装着器材的卡车倒进来，停下。四虎看见小青：小青，回去告诉你三娘，今天上午，丹丹和小婧都回咱家吃饭。小青说，爷爷气得还躺在床上，就怕他不给咱饭吃。四虎说我回去跟你三娘说。小青说，爸爸，你也不用回去。丹丹一会儿就来，看她想去哪儿吃饭。方小婧说我们还回镇里去。小青说，哪能用回镇里去，柳林保证管你们饭吃！
丹丹骑摩托车奔来。她连车子都没有停，就向小青和方小婧打招呼：小青，婧姐，快走吧！四虎问小青：去哪儿？小青说，她要去明珠湾洗湖水澡。你看，那后面还有桃红呢。丹丹说，快呀，要是去晚了，那一片沙滩就让男子们占领了。桃红一听说有男子，又胆怯了：丹丹，让我下去吧，我不去！丹丹说，不行，不行！快速驰去。方小婧推起车子：小青，走！小青接过车子：还是我带你吧。
明珠湾畔。湖水浩渺，林带葱郁。
远处，沙洲隐现。有白色鸟或者海鸥在飞翔。
丹丹一行沿岸上的林带奔来。前面不远就是建设中的柳林农场工地的扬水站。远远看到有人还在那儿施工，还有的人已经准备下河去。
前面是一片沙滩，朱小龙领着一群青年正向沙滩上奔来。跑到前面的几个人正在脱衣服。丹丹突然出现在沙滩上，她正站在几个脱光衣服的青年面前。她的摩托车上已经没有了桃红，摩托车的两个轮子深陷在沙堆里。
岸边的林带中。桃红、小青和方小婧正站在一片浓荫下。
沙滩上。丹丹大喊：小龙，你们几个到那边。这里让给我们女同胞。小龙还在脱衣服，他已经脱掉了上衣，正在脱下衣。那几个已脱光衣服的人有的蹲在那儿缩做一团，有的急忙拿衣服往身上穿，连背心都穿到下身上去了。小龙说，丹丹，这是我们男同胞的地盘。你没看，是我们先到的。丹丹说，你们先到的？我怎么站在你们的前面？再看一看，是谁离水边更近！
远处。小青和桃红喊着：丹丹，咱们到那边去。丹丹说，不。让他们到那边去！小龙，快带他们走。指着湖边的一处凸出去的地方：看，就在那个沙坝的那一边。小龙只好拾起刚刚扔下的衣服：走吧，咱们只得退出阵地。几个青年也拾起衣服，跟着朱小龙向林带走去。丹丹向小青她们：桃红，婧姐，小青，快来呀，赶他们走！
岸边的林带中。小龙和一群青年从桃红、小青和方小婧她们面前走过去。小龙故意向桃红：桃红，你也敢下河呀！小青向小龙“呸”了一口：小龙，你们快到那边去！
小青、桃红和方小婧向沙滩走来。朱小龙他们隐没在林带中。
沙滩上。丹丹已经脱去连衣裙。小青、桃红和方小婧走过来。丹丹喊着：小青，婧姐，你们快脱呀！方小婧说就穿这衣服下去啊？
丹丹已经完全脱去外衣，她走到摩托车旁，拎起那个早就带着的网兜：你们看，游泳衣，我都带着呢。丹丹说着，依次扔给每人一件。丹丹就去换泳衣。方小婧叫小青脱外衣，她说着也在脱外衣。桃红说，丹丹姐，你看！
不远处，扬水站那儿正有几个男人向水边走来。桃红说，丹丹姐，你就这样换衣服？！丹丹说，把我那件连衣裙拉起来。对，就这样，扯开。
小青扯开丹丹的连衣裙。丹丹说，来，这儿映着。小青惊讶：就这样换哪？！
丹丹在连衣裙映着的这一面麻利地脱掉内裤，换上泳衣。几个男人正从湖岸上走过去。小青吸了一口气：好险哪！桃红捂着脸：你们下去吧，我不下。丹丹说来！扯开连衣裙：都照我这个样子，快换泳衣，一会儿男人们就都过来了。
方小婧第二个换上了泳衣。小青说，婧姐，再拿一件衣裳来，这边也挡着。
小青第三个换上泳衣。现在只剩下桃红自己了。丹丹说，桃红，快换呀，我们三个做你的保镖，还不放心吗？丹丹说着就去脱桃红的外衣。桃红挣脱丹丹的手，拿着泳衣跑向岸边的林带。
桃红向林带中那最浓密的一片树丛跑去。小青说桃红去那儿换泳衣。方小婧说，对，一定是。咱们先下去吧。
丹丹第一个跳进湖水中。
岸边的林带。桃红跑向那片最浓密的树丛。
浓密的树丛中，桃红胆胆怯怯地钻进来。她向四面望着，到处是树丛，她用手扒开树枝，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她听见了三个女孩子的戏水声，她向前又走了两步，对着传来声音的那个方向，再一次扒开树枝，她隐约看见湖水中三个女孩子的身影。
湖水中。三个女孩子在戏水，她们的皮肤简直像那碧水一样洁白凝润。
树丛中。桃红松了一口气，她看见泳衣，心里立刻紧张起来。她再一次看看四周，开始脱上衣。当她开始脱下衣的时候，朱小龙突然出现在树丛中。桃红吃了一惊，差点儿喊出来。朱小龙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桃红说，小龙，你……坏蛋！朱小龙走过来：桃红，不喜欢我？桃红急了：你滚，快滚，我喊人了！丹丹和小青都在那儿。小龙说，你就只喜欢柳林，可是你争不过丹丹。桃红受不了小龙这话的刺激：你！小龙又说你真的争不过丹丹。
朱小龙一步一步走过来，突然抱住了桃红。
湖水中。三个女孩子在打水仗。丹丹扭开身，游到湖水的深处、最远处，她游泳的姿势优美极了。小青忽然想起了桃红：丹丹，桃红怎么了？方小婧说，对呀，要是换泳衣，这么长时间也该换好了。小青说，别是跑回家了呀。
丹丹游向岸边，上了岸：我去看看。小青说我也去。
小青说着往岸上走，突然记起自己穿着泳衣，又慌忙跳进水里。
丹丹向林带跑去。
丹丹跑向那片树丛：桃红！桃红！
树丛中传出桃红惶恐的声音：好了，好了，别来，我就去，我就去！
树丛中。桃红正慌忙穿泳衣。丹丹喊着：桃红，快点儿呀！
桃红走出那片树丛，她穿着泳衣，手里拿着换下的衣服。丹丹一把拉住桃红：我们都以为你回家了呢。看看，你穿上泳衣，还挺好看的。
丹丹拉着桃红向水边飞跑。
湖水中。现在是四个女孩子在戏水。丹丹拉着桃红想向深水游去。桃红非常害怕：丹丹，我不会水，我只敢在水边玩玩。
堤岸上。柳林带着一群施工人员沿林带走来。
他们从树丛中走出来，突然看见水中有女孩子。
湖水中。丹丹看见柳林，站起来：柳林，快来呀。
桃红吓得蹲在水里不敢站起来。
堤岸上。柳林掉头就走。那些人跟着他向树丛走去，有人沿着河边向另一边走去。丹丹飞快地从水中爬上来，追赶柳林：柳林！
柳林回过头来，他看见穿着泳衣的丹丹。两个人互相怔怔地望着。
湖水中。方小婧走向水边，看着怔怔互望着的丹丹和柳林。
朱宗山躺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凉床上。三虎、王凤霞和朱达站在他身旁，一个穿白褂的医生在给朱宗山量血压。医生说，朱市长，老人家血压偏高，不要太让他操心，别让他生气。天这么热，要注意让他休息。朱达说，三虎，我今天上午就回市里去，家里的事儿就全交给你了。啥事儿都不办，也要把咱爹侍奉好。爹，你躺着吧。朱宗山说，大虎，我没啥，还不是跟四虎气的。朱达向医生：老吴，走吧。
朱达走出去。朱宗山叫住他：大虎，你那个丹丹，可要好好管管，别让他跟柳林……朱达说，我回去就叫小泉来，叫她回到市里上班。她要再回家来，爹，你好好开导开导她，让她回去。朱宗山向朱达扬了扬手。朱达和那位医生向停在院门口的轿车走去。
柳林农场的扬水站。工人们和那些机械都在忙碌着。丹丹和柳林在看一张图纸。方小婧骑自行车赶来：丹丹，你怎么走那么快！让你等我一道来，你就是不等！丹丹说，你看，柳林这儿的工程不正在关键时候吗？方小婧说，英兰婶公司的事儿，咱也总得去帮忙啊。丹丹说你不是要桃红帮忙吗？方小婧说，她还没想通，不想到那儿去。
丹丹拿着图纸向扬水站的顶层爬去。方小婧说，丹丹，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丹丹问什么好消息？方小婧从车架上取下一本杂志：你和柳林的那篇文章，就刊登在咱们学校的学报上。丹丹惊喜：真的？
丹丹走下扬水站，接过《皖江农业大学学报》，翻到那一页，她看着很大的黑字标题下，端端正正地印着：
柳林 丹丹
丹丹喊：柳林，快来看！柳林走过来。“柳林 丹丹”四个字映入他的眼睑。方小婧突然产生一种为人作嫁的感觉：柳林？！丹丹说，柳林，要感谢我的老师婧姐，也是你的老师。柳林说，婧姐，感谢你的指导和帮助。方小婧说，丹丹，这儿还有你的一封信。丹丹问谁来的？方小婧说给！把信递给丹丹：魏小泉。丹丹接过那封信，扔在地上：他的信，我不看。方小婧看看丹丹，又看看那封扔在地上的信，好一会儿没说话，停了停：刚才他还从市里给你打来长途电话，让你快点回市里去上班。丹丹说，我没要求任何人给我在市里安排工作。方小婧说，如果你不马上走，他可能还要来接你走。丹丹说那就等他来吧。向着扬水站的顶层：喂，就那样，对。向柳林：走，上去看看吧。
一个工程负责人骑车奔来，叫着“柳林！柳林！”柳林和丹丹同时止住脚步。柳林问今天进度怎么样？负责人说今天的进度倒是很快的。丹丹问那你还有什么问题？负责人说，前面就是明王堆，这段工程现在怎么办？柳林不知该如何应对。丹丹说，走，看看去。
丹丹拉着柳林就走，又回头对方小婧：婧姐，这儿你先招呼一下。方小婧看着一起走去的丹丹和柳林，又看看被丹丹踏过的丢在地上的那封信。
明王堆。一片郁郁葱葱的，是朱清海家的庄稼。水稻正在抽穗，棉花正在结桃。农场工程已经建到明王堆。丹丹、柳林和那个工程负责人走过来。负责人说，工程已经修到这儿，明王堆的问题不解决，下面的工程就无法进行。柳林说还是跟爸爸说一下吧。
皇陵附近的山林。周玉基拄着一根树枝在山林间穿行。他登上一个较高的山头，透过树枝，隐约可以看见远处巍峨的皇陵。如果转向另一边。他还可以看见皇陵前面那广阔的地域，明王堆所在的地方。如果他再转向另一边，他还可以看到明珠湾和那碧波万顷的明珠湾湖水。丹丹和柳林拨开树丛登上山来。周玉基正要向另一个稍高的山头攀去，丹丹和柳林已经赶上来。丹丹叫声“玉基叔！”周玉基站住，回过身来，看见是柳林和丹丹，就往回走。柳林和丹丹赶到周玉基面前。柳林说，爸爸，排水工程已经修到明王堆了，下一步怎么办？
周玉基带着他们向刚才站过的那个山头走去。丹丹说，我主张按直线进展，为的是有利于排水，可是柳林主张绕过明王堆。柳林说，问题不就是老海爷的工作做不通吗？丹丹说，还是找找我四叔，给老海爷调换一下吧。周玉基说，不，这个水利工程不能触及明王堆。丹丹问，为什么？就因为它是老海爷家的？周玉基说，这是一个原因。冲开明王堆会伤害你老海爷的感情，很可能还会伤害你爷爷的感情。丹丹说，伤害我爷爷的感情，那又为什么？周玉基说，几十年来，甚至多少代以来，咱们这儿朱姓人家的子孙都以为明王堆是朱氏家族的风水宝地，从这种感情说，明王堆就不仅仅属于你老海爷。如果工程冲开明王堆，朱姓家族都会认为破了风水。丹丹指着那片庄稼长得更加葱郁的地方：玉基叔，你看那一块庄稼长得最茂盛的地方，据说是一个叫周善人的大地主的坟墓，他在过去就是强夺了明王堆葬在那儿，可是现在他还是灭亡了，谁知道他的子孙现在在那儿？周玉基看看柳林，柳林看看周玉基，都没说话。丹丹说，唉，对了，你们也姓周，或许他是你们这个周姓家族的。可见，所谓风水，都是假的，是封建迷信。我可以跟老海爷讲，跟我爷爷讲，不要相信那些鬼东西！周玉基心系忧虑：丹丹，你不知道……丹丹不明白：什么？周玉基已经转折了话意：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你的。丹丹说那就真的不通过明王堆了？周玉基说，柳林，丹丹，你们往那儿看。
他们拨开树枝，望向皇陵，望向皇陵前面那片开阔地带，他们看见了明王堆那片葱郁的庄稼，看到了农场即将峻工的水利工程。周玉基说，在就要重点开发的皇陵风景区的前面建这样一个大型的水利工程，把这样一个广阔地域拦腰截断，是不合适的。丹丹问，玉基叔，你有什么想法？周玉基说，我今天攀登到这儿来，一是按照你四叔的指点，他要我看看皇陵后面这一带山林的开发价值，他说，这片山林是属于毗陵村的集体土地。如果国家暂时还拿不出大批资金开发建设这一片景区，他想采用一种方法把这片林地也转让给我……柳林又兴奋了：四虎叔又在想更伟大的事情了。丹丹，你四叔真有眼光。丹丹说，玉基叔，你答应他了？周玉基说，我也正在考虑。丹丹，如果我们综合考察一下整个皇陵景区，我以为在皇陵和皇陵侧后面，主要以历史文化古迹为主，建设一个比较大的人文景观旅游区，而在它的前面和它的前侧面明珠湾一带，则应该建设一个以农业资源开发为主的生产、加工、商贸兼娱乐的风景旅游服务区。丹丹说，柳林，你看这儿多美好，将来会更美好，你不要再赶我走了。我们就在这儿共同建设我们的家乡，让它成为淮河大地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周玉基说，如果要实现这个计划，那么，在皇陵前面，我想建设一个大公园一样的农业生态植物园。
周玉基向皇陵后山的一侧走去：丹丹，柳林，这儿我们还没走过呢。三个人一起沿着山林的一侧往下走。穿过一片茂密的山林之后。他们的面前出现了我们已经见过的那间茅庵，当他们正要走过去的时候，那位老尼姑出现了。三人一起停住脚步。老尼姑跪在那块方石前，焚香叩拜。周玉基三人不知不觉地走到老尼姑的身后，静静地站在那儿。老尼姑没有回头，突然发问：你们是三个人？周玉基感到非常吃惊：是……是的。老尼姑又问：你们是来自两个家族的人？周玉基 更加吃惊：对……对。老尼姑说，你们想走到一起吗？你们看清眼前的路了吗？去吧，去吧。三人惊疑不解地从茅庵一侧走过去。老尼姑又跟上一句话：不要再铸成大错！
方小婧回到皇陵惠丰粮食贸易总公司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她心情沉重。柳英兰接完电话，走到她身旁：小婧，你还是回学校吧。丹丹是个任性的丫头，她不回去上班，你回去。方小婧说，英兰婶，我不想离开你。
柳英兰在方小婧的对面坐下来，抚摩着她整理文件的手：我知道，你也很爱柳林。可是，在他们之间，你不能再插进去了。我不想让他们伤害两个人的心。方小婧反过手来抚摩着柳英兰的手：英兰婶，我知道你说的还有桃红。柳英兰说她也是一个失败者。方小婧说，不。我不会是一个失败者！柳英兰为她担心：如果丹丹不愿回市里去上班，坚决留在柳林的农场里……方小婧说，那我也留在柳林的农场里，或者，我就永远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助手。柳英兰不忍心：你，小婧！方小婧说，我喜欢柳……您，也喜欢，您的……事业……柳英兰说你妈妈不会同意的。
三虎、小龙和王凤霞把朱宗山从内间扶着架出来。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已经为他放好了一张凉床。三虎和小龙把朱宗山扶到凉床上，让他躺好。王凤霞从房间里拎来暖水瓶，几个药瓶子，一个糖水罐头。三虎就去开罐头。朱宗山说，丹丹和四虎他们这两天不给我面见，也不到我前面来，到底干啥去了？三虎说，别问他们，你好好躺着吧。小龙说他们还不是都为了柳林的那农场跑。朱宗山问，他柳林的农场建到啥样子了？可到了咱们那地方？三虎迟疑：没……没有。朱宗山说你别瞒我！狗巴踅进院子里：宗山爷，您……好些了吗？朱宗山说，这几天你也来得少了，你跟我说，柳林的工程建到哪儿啦，到没到老海的明王堆？狗巴说我来就是……
三虎拉狗巴走到院墙边墙根下，两个人在那儿小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朱宗山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三虎，到底是啥事儿？你跟我说！三虎和狗巴忙走过来。三虎说，爹，没啥事儿。朱宗山不信：没哈事儿，咋背着我？说给我听！要不，我连这药也不吃了。
朱宗山说着撒了一包药。王凤霞慌忙去拾药：爹……你！又向三虎：跟爹说了吧！三虎说，他周家的工程修到明王堆了，这就要动明王堆，挖通它。朱宗山一下子支撑着起来：这不行！三虎，你给我去找老海，叫他到我这儿来。
朱清海刚装好一袋烟，正在点火。三虎走进院子：老海叔，我爹想见你。朱清海说，他想见我？这人哪，到了该走的时候，总觉着跟人亲近些。三虎，好，走吧，我也就说去看看他哩！
三虎领着朱清海走进院子里。三虎说，爹，老海叔看您来了。朱宗山想抬起手来，但并没有抬起来：老海，来这边，咱哥俩坐坐。朱清海走到朱宗山的凉床旁，坐在那儿。朱宗山一下子拉着朱清海的手：老海，听说他周家的水利工程修到明王堆了，这两天就要在明王堆动土哩。它和皇陵可是一道脉，千万不能让他周家伤了咱朱家的风水……
周玉基沿村街走着，他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是朱清海家的院子。他又走了几步，在朱清海家院子前面的村街上站住了。
朱清海家还住着那一间半旧瓦房，破烂的瓦片，暴露的梁檩，上面蒙着一张一张的碎塑料布；破烂的墙壁，有老海用泥巴补涂的痕迹。它的周围，是别人家翻盖起来的新房屋，唯独这块地方，还呈现着过去那古老的破败样子。
周玉基又向前走了两步，站在老屋前。他想起以前老屋的情景，这里曾是他的父亲周宜仁的天下。他向老屋走去，又站住了。他似乎看见有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突然闪开身，躲避到街旁的一堵墙边。香云从房间里走到院子里，她去院子边的墙根下抱柴禾。他想招呼香云，可是没出声。他又想起过去的香云。现在，香云似乎从院子里向自己走来。他犹豫一下，突然抽身走开了。
依然是朱清海家的院子。朱清海从村街上走回来，把背着的草筐放在一个树荫下，顺手拽了一把青嫩的草，扔给那头瘦小的牛。香云正在灶间做着饭，看见朱清海，连忙从水缸里舀了一盆水端出来，放在吃饭用的那张木桌上：爹，洗把脸，歇歇吧。
朱清海擦了两把脸。香云把水盆端过去，向里屋喊：桃红，把烟叶给你爷爷端出来。香云站在朱清海面前：爹，上午我好像看见是玉基过来了。朱清海一边掏着烟袋：他来干啥？香云说看样子是想找人。朱清海疑问：找我？香云说，他可能还是为了那农场，咱家那块明王堆。朱清海说，你又是劝我把明王堆转让给他周家，别误了他建农场。香云沉默。朱清海说，香云，你心里呀，就是想着周玉基——
桃红从房间里走出来，把盛烟叶的纸盒放在朱清海面前的木桌上：妈妈打算到四虎叔的村办企业里当工人呢。朱清海说，一边是周玉基，一边是朱四虎，唉，香云哪，咱跟这两家，都有过不去的事哩。香云说，爹，那都很长远了。朱清海 长长出了一口气：你心里觉着长远了，可我这心里觉着近得很，想想那朱大虎，逼死咱家保田，是哪一年，不是才十几年吗？桃红说，爷爷，咱跟柳林家的仇是很远了，咱就把明王堆让给柳林，到他们农场当工人吧。朱清海把烟袋锅往桌子上一磕：你还是想嫁给柳林！人家当初说我朱老海要人财两空，这还真要应了那句话！桃红扑到妈妈怀里，叫着“妈妈！”哭了起来。香云心疼女儿：桃红！……
桃红突然挣脱香云的怀抱，跑出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