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二十八
绿色宾馆的一楼餐厅。朱守田和朱三喜子忙着摆桌椅，上酒菜。烹调间里，社会在做菜，小青在旁边做帮手。绿竹说，小青，你也舍得离开我哥哥点儿，没看人家正忙吗？小青跑过去捶打绿竹：就你嘴损。我不是想学手艺吗？丹丹说，再有几天，守田叔不就送你们出发去北京学习了吗？朱守田在一旁说：绿竹，还要去准备客房。这两天，咱们这儿可成了热点了。绿竹说，我就去。哎，丹丹，你帮着小青他们点儿，我马上喊桃红来，让她上菜。丹丹说我就不行吗？绿竹说，你是千金小姐，又是大学生，俺可不敢把你当跑堂的用。丹丹说，还是我来。人家那边还有生意呢。桃红走过来：绿竹姐，你们又说我什么？绿竹说，哎呀，哪说你什么了。是叫你领班上菜的。丹丹推了绿竹一把：快去你的。
张秋石引导朱二虎夫妇、岚岚和刘椰走向宴饮大厅。朱守田忙迎出来。朱二虎说，守田，你干得不错，在咱家乡这块土地上，竟能平地竖起这么一座四星级的大酒店！守田说，跟二哥您差得远了。听说二哥在美国、加拿大都有好几座几十层高的大楼呢。张秋石招呼说，朱先生，快进去坐吧，郑主任和玉基正在里面等您呢。
郑贽和周玉基一起迎出来，柳林跟在他们身后。朱二虎握住郑贽的手：郑主任，您就是郑贽吧。郑贽说，是啊，快进来坐。一行人走进一个很宽敞的单间。桃红和丹丹安排他们一一落坐。朱二虎看着柳林：周先生，这位是？周玉基说，他叫柳林，我的儿子。朱二虎说，过来，岚岚，刘椰，你们和柳林认识一下。刘椰，你和柳林是姑表弟兄呢。丹丹惊诧：怎么，刘椰姓柳？朱二虎说，对，他就是柳英兰的哥哥柳英杰的儿子。刘椰和柳林紧紧握着手，又抱在一起。周玉基问，刘椰，你爸爸好吗？刘椰说，他很好。玉基叔，我姑妈好吗？周玉基和张秋石同时一怔。周玉基说，她，也很好。丹丹拉岚岚走向一边：怪不得咱俩看他们那么相像呢。岚岚轻声说：这下让你说对了，咱姐妹俩真是嫁给一家人了。郑贽说，看看，这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绿竹和桃红很快地上着菜。张秋石拿起一瓶酒，打开瓶盖：朱先生，这是咱们家乡皇陵镇新产的一种酒，据说它的配方是从明代宫廷中传下来的，所以叫做皇陵秘贡。它暂时只是在我们皇陵镇有名气，但随着皇陵经济开发高潮的到来，我相信它会名扬海内外的。来吧，朱先生，几十年了，您是第一次尝到家乡的水，家乡的酒。
丹丹在这个时间里给所有的杯子都斟满了酒。郑贽邀朱二虎夫妇一起端起酒杯：朱二虎先生，我们名义上是代表皇陵镇和家乡的父老乡亲给你接风，可是今天的花费却都是老张、老周和守田他们自己的。你不用怕，我们这不是用公款吃喝，请你开怀畅饮。四虎，陪你二哥多喝几杯。四虎说，好！二哥，二嫂，来，干杯！
大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朱二虎十分感慨：今天真是痛快！朱二虎夫人问，玉基，英兰呢？周玉基有点儿迟疑：她？张秋石忙接过来：她回镇里处理公务了，很快也会来。朱二虎夫人说，刘椰，岚岚，抓紧时间去看望你们的姑妈，不要太迟了。岚岚和刘椰说，我们正准备去呢。
丹丹和桃红往来上菜，加酒。宴会亲情四溢，热烈非常。丹丹端起酒杯，拉柳林站起来：来，柳林，我们两个请岚岚和刘椰共同干一杯。郑贽说，好！刚才你们在拍卖会上还是对峙的双方，现在应该共同干一杯。岚岚拉刘椰站起来：对不起，丹丹，对不起，柳林。原来，我们之所以那样坚持我们的意见，是我们从台湾来的时候，没有完全领会爸爸的意愿。以后，我们会齐心合力，在我们的家乡皇陵干一番伟大的事业。来，让我们共同干杯！朱二虎说，对，岚岚，丹丹，你们兄妹四人把手拉在一起，干了这一杯！四个人拉起手来，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小青又端上来一道菜。四虎说，二哥，这是我的女儿，叫小青。小青，这是你二伯和二伯母。小青说，二伯，二伯母，您好。
郑贽看着周玉基和朱二虎：周先生，朱先生，我是喝得差不多了，让他们年轻人喝吧。
桃红端着饮料走进来。丹丹说，桃红，别走了，咱们一起喝几杯。
几个年轻人热烈地闹起来。
朱二虎站起来，走到郑贽身旁：郑先生，我有话跟您说。
朱二虎和郑贽走进临近的一个小单间，他们坐在沙发上。绿竹跟着把两杯饮料送进来，又走出去。朱二虎掏出一包烟来，递给郑贽一支：郑主任，抽支烟，美国的。郑贽说，谢谢朱先生，我不会抽烟。朱二虎把已经抽出的一支烟又放进烟盒里。郑贽说，朱先生，您抽呀。朱二虎说我也不会抽烟。郑贽问那你还带着烟？朱二虎说，听说在咱们大陆，这烟、酒可都是办事的先行官、通行证？郑贽笑了：不过，朱先生对这一点认识得还是不够深刻的了。朱二虎问，为什么？烟、酒不行了，办不成事了？
郑贽没答话。两个人先是默然，而后又都会意地笑了。朱二虎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郑贽：这是我从台湾回来的时候，有人托我带给你的一封信。郑贽看了看：司空照？
镇政府招待所。夜晚。郑贽仰靠在床头上，近旁的桌面上放着那封信。他的眼前映现出当年司空照的形象。张秋石推门走进来。郑贽说，老张，你看看那封信的内容吧。
张秋石坐下来，认真地读着那封信，突然停住：这就是你多次说过的那个司空照？郑贽坐起来：就是那个国民党专员司空照。现在，周玉基和朱二虎的这两家公司，都是他在海外一手扶植起来的。张秋石说，他现在这样关心祖国的现代化建设，难得他的一片好心和忠心。可他为什么说这里是他的家乡？郑贽说，这除了他的良心觉得他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一个炎黄子孙外，他还透露了另外的原因，你可以再往下看。见过老朱了吗？他现在情绪怎么样？张秋石一边看信：我看他是不好意思来找你，还是你去找他吧。郑贽问他现在在哪儿？张秋石说，听人说，他回到他家的老屋了。
夜晚。朱清海从柳林工地回来，在村街上走着。人们三个一堆、五个一簇地议论着：
“听说朱二虎回来了，他还见了周玉基。”
“朱家兄弟几个都聚在他们那个老屋里，连朱市长也回去了。“
“他们是商量买那块土地的事儿吧。”
“听说二虎一回来，就同意把皇陵后山的林地让给周玉基了。”
“就是呀，听说二虎的女婿就是柳英杰的儿子。”
朱清海自言自语：他们这不又成了一家人了？
议论声：
“就是不知道朱市长他弟兄仨同意不同意四虎跟香云的婚事儿。”
朱清海沿村街走去。
也是这个夜晚。朱家四兄弟聚在朱宗山原来住的那间老屋里，他们的身旁站着丹丹、小青、岚岚和朱小龙。朱达说，今天，咱们朱家算是团圆了，这是好多年没有过的事，也是爹常想见到的。这就更让我想起了过世的爹……小龙说，就是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们家的人也没到这么齐。朱二虎说，你们都不用说了。就是我一个人对不住爹，这几十年，我没给爹一个音信。王凤霞说，二哥，这也不能怪你。这事儿大哥知道，这边是共产党，那边是国民党，不对劲哩。三虎嚷她：还说那话？朱二虎看着四虎：现在就是四弟一个人，还算没有家。丹丹说，不，二伯，四叔就要和香云婶结婚了。朱二虎问，小青，这是真的？四虎说，二哥，爹在世的时候，就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儿。爹去世之后，大哥和三哥还是反对。现在，我正征求大哥的意见呢。王凤霞向三虎：你还反对啥？小龙跟桃红都是真的了。三虎说，你别多嘴，听大哥的。朱二虎问，香云，就是周家的那个丫鬟？四虎说，是的。她是从周家受过苦出来的，爹瞧不起她。后来大哥对她有意见，六零年又开除了她的党籍。朱达说，算了，算了。看来是乡亲们都对得起我，只有我对不起乡亲们。看着四虎：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四虎说，大哥，这几十年来，你的头脑里总是紧绷着那根“左倾”的弦，思想里装得都是那些东西，这就叫乡亲们看不惯你，也有点儿怕你了。以后，你把那些“左”的东西都丢了吧，再遇到啥事儿，还是多到下面来走走，见见乡亲，就不会犯那样多的错误了。朱二虎说，别说大哥了，他心里也很难受。朱二虎夫人问，四弟什么时候成婚呢？四虎说等眼前这件事情结束了再说吧。三虎说，那还有啥结束的，不都按你说的办了？真没想到，到头来，还得咱们朱家去低就他周家。朱二虎说，三弟，话不能这么说了。
一辆小轿车开来，在皇陵大街那座小别墅前停下。朱二虎夫妇、岚岚和刘椰走下轿车。朱二虎打量着这座建筑：这还是过去那个地方。你们看，这里就是过去柳家工厂所在的地方。
柳英兰出现在大门前的台阶上。朱二虎就叫：英兰姐！柳英兰伸出手来：请进，朱先生，朱太太！朱二虎一行随柳英兰来到客厅。柳英兰为他们斟着茶。朱二虎说，刘椰，岚岚，这就是我常常向你们说起的柳英兰。朱二虎夫人说快叫姑妈！
刘椰和岚岚一同走向柳英兰：姑妈，您好！朱二虎说，英兰，这就是英杰的儿子，叫刘椰；这是我的女儿，叫岚岚。他们年前都刚读完了博士，刚结婚不久。柳英兰十分欣喜：祝贺你们！刘椰，你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朱二虎说，等我和玉基的方案落实下来，他马上就会回来。玉基呢？柳英兰迟疑一下：他不住这儿。朱二虎不解：怎么？玉基？柳英兰说，这儿就我一个人，有时来这儿住。我跟玉基说了，他一会儿就回来。朱二虎突然明白：那么，你们……柳英兰说，我和玉基分别这么多年了，一切都还不习惯……
门铃声。柳英兰说是玉基来了。站起来去开门。朱二虎说让我开吧。朱二虎打开房门。周玉基说，二哥，是您，我正要去接您呢。朱二虎说，玉基，我们倒反客为主了。快坐下吧，这可是你的贵府。看了看柳英兰：听英兰说，你们还在分居？周玉基一时无语。朱二虎说，好吧，那就谈谈你的事业吧。周玉基谦让着和朱二虎一起坐下来，柳英兰把两杯水送到他们面前。周玉基说，大哥想通了吗？我想跟他谈谈。朱二虎说大哥也想找你谈谈。周玉基说，拍卖会上，在关键时刻，你为什么放弃竟价，支持我？朱二虎说，我们都出身农民。且在海外这些年，我在经营房地产业的同时，也都没有放弃对农业的经营，在美国，在加拿大，在印尼，都有我们的大农场。而我们大陆，最落后的是农业和农村。那么，我们回到大陆，回到家乡，有什么理由放弃对农业的经营呢？再就我们的家乡皇陵的具体情况看，单纯的房地产业、旅游业的开发，只会导致家乡经济的畸形的非正常的发展，因为这是一种纯粹的消费、超级消费，它的自身不能增殖任何可供消费的资料……周玉基说，我的想法与你是一样的。我拟在这儿建立一座农业生态培育基地，同时也为世界那些一流的农业科学家兴建一些庄园式的别墅，以皇陵为中心建立一座农业科技村或科技城，吸引世界那些愿意献身于农业科学研究和未来农村发展的科学家投身到其中来，为中国农村和农业的经济开发做出贡献。柳英兰和朱二虎夫人一起说：祝愿你们能合作得很好。周玉基说，我想把我们这些意见形成一个完整的方案，草拟出来，报告给大哥和郑主任。朱二虎说，这个工作由我负责，你还是直接找大哥谈谈。周玉基说，好吧，我去见大哥。柳英兰说，玉基，大哥现在心里不痛快，你看能说的就说……
丹丹有意把爸爸和周玉基的相见地点安排在柳林家，当然她说这也是自己的的家。现在，她与柳英兰正在厨房里准备饭菜。丹丹说，英兰婶，别给他准备那么多，他说不定还不愿在咱家吃饭呢。柳英兰说，丹丹，又傻了，他可是你爸爸。丹丹说，他今天要来，可真奇怪了。柳英兰说，是呀。几十年了，他可没到咱这家来过一趟。丹丹，你还是去找找柳林吧，你爸今天来，也该让柳林在这儿见见他。丹丹说，他跟岚岚、刘椰又去皇陵了。我们正在设计一个方案。
丹丹端着碗碟从厨房走出来，向高压水井走去。她打开水龙头，洗着碗碟。
朱达从村街上走来。看见柳英兰家的大门，他有些许的犹豫，但还是推开了大门。丹丹一眼正看见了他，他想退出去，也不好意思回去了。丹丹说，爸爸，您进来呀。朱达只得走进院子：丹丹，你，也在这儿？丹丹说，爸爸，这就是我的家。朱达一时诧异：你的家？忽而又明白了，一时无语。丹丹说，我就要嫁给柳林，您还反对，对吧？朱达说，我可没陪嫁的东西给你。丹丹说，要你的呀，我们这儿什么都有。朱达说你就想要柳林的农场。
朱达向正房走去，丹丹这才认真地接待他。丹丹拿毛巾擦干了手，往正房里让着朱达：爸爸，几十年来，您可是从未到地主家里来过呀！朱达显得很尴尬：柳林家不早就不是地主了吗？丹丹说，爸爸，您还记得，英兰婶的地主帽子是您给她戴上的。
柳英兰从厨房里走出来：丹丹，别说那些过时的话了。朱市长，您进屋坐吧。朱达更加尴尬：英兰，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不是住在镇里吗？柳英兰说，是张镇长和郑部长要我回来的。他们说您今天要来，一定要让您在家吃顿饭。
柳英兰邀朱达走到正房里，让朱达坐下。朱达问玉基呢？柳英兰说，他这就到。丹丹，你去村口看看吧。
丹丹正要走出去，周玉基走进院门。丹丹对朱达说：玉基叔来了。朱达想慌忙站起来，但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这时周玉基已经走进来。朱达握住周玉基的手。周玉基说，朱市长，您早来了。朱达说，我也刚到。老郑他们呢。周玉基说，他们在后边，就来。柳英兰和丹丹给他们斟好茶：朱市长，您跟玉基先坐吧。我和丹丹做菜去。朱达疑问：做菜？丹丹说，这是郑主任安排的，今天一定要让您在这儿吃顿饭。爸爸，用咱们家乡的话说，就是会亲家，你可是再也把我和柳林分不开了！柳英兰觉得丹丹的话太刺激朱达：丹丹！
朱达和周玉基都笑了。他们的笑容和笑意或许有些异样。柳英兰说，丹丹，我们忙去。她们走进厨房。周玉基一时觉得跟朱达说什么都不合适：朱市长，您喝茶。朱达说，过去我们是敌人，是我们把你逼去台湾的。回想起来，我们当时不应该给你和英兰戴上地主帽子……不过，都过去了……两个阶级的斗争嘛。周玉基说，那是过去那个时代，您代表一个阶级的利益，对我们家所做的一切，我都理解。
郑贽和张秋石走进院子。郑贽说，其实，你虽然出生在那个家庭，但你却不是那个家庭的后代。
朱达和周玉基从房间里迎出来。朱达先伸出手来：老郑，老张！郑贽握着朱达的手：咱们进屋吧。
他们一同走进正房。柳英兰和丹丹也从厨房走出来。柳英兰问，郑部长，刚才我听您说什么？郑贽说，玉基，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把那封信递给周玉基：玉基，你和朱市长、朱清海一样，都是朱氏皇帝的子孙。如果再透露一点，司空照也和你们一样……
傍晚。朱清海在院子里拾掇工具。香云在一旁为他准备穿的衣服：爹，这暑天过去，天气夜里就有点儿凉了，你还到工地去住呀。朱清海说，那工地又不是野地，那里有工房，冻不住我。小青和桃红一同跑进院子里。小青说，香云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香云说，啥好消息呀，看把你俩高兴的。小青说，周玉基和柳林，他们都是咱朱氏皇帝的子孙。香云惊喜：真的？桃红说真的。朱清海说，我就相信。这人好人坏总有个报应。他周家就是断子绝孙，还是咱们朱家有后人。桃红说，爷爷，看，您又来了。现在，咱们大家不都是好人吗？
老龙尾。朱宗山的坟地。黄昏。又是朱宗山的那块高耸的墓碑和那座高大尖圆的坟顶。朱家四兄弟开始站在墓碑前，继而又一同跪下去。朱达说，爹，您看看吧。咱家的老二回来了，今天他来看您了，您老人家九泉之下如果有灵，就起来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吧。朱二虎说，爹，我就是您的二虎，我回来了，现在，我就跪在您的面前。爹，从那年离开你，几十年了，今天我才又回到咱们家。这几十年我远在海外，没有哪一年不想回来看您，看咱们的家。可是那时不能，想见您也不能见。现在，我能回来见您了。可是，您却离世了……
三虎和四虎把带来的纸钱焚烧掉，兄弟四人都跪下一同磕头。朱达说，爹，您再看看，今天，您的四个儿子，大虎，二虎，三虎，四虎，我们四兄弟都来了，都跪在您的面前。爹，您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么齐，为什么一齐跪在您的坟前？爹，我们对不住您，我们没能把您埋在明王堆，就连那些过去咱输给他周家的那些土地，您几十年来一直想再弄到咱自已手里的那些土地，到现在……爹，您骂我们吧，我们是您的不肖之子，我们违背了您一生的愿望。可是，爹，我们不能这样做，老海叔不答应我们这样做，咱皇陵下的乡里乡亲几千口子不容许咱这样做，现在的社会大势也不容许咱这样做。现在咱们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潮流，我认了，我们几个都认了。四虎和二虎比我看得对，看得远，他督促着我这样做，我们几个都同意了，这皇陵前后的大面积土地，都让给他周家，让他周玉基去经营、开发了……朱二虎说，爹，这里边还有你所不知道的事。周玉基和柳林原本也是我们朱家的后代。这皇陵周围的大片土地，是咱们朱家和他周家共同经营、开发的。爹，不管是他周家，还是咱们朱家，都是朱氏皇帝的子孙，我们应该同德一心，携起手来，把咱朱氏皇帝的故乡，建设得更加美好！
朝阳灿烂，辉耀着庄严古朴的皇陵。皇陵更加显得巍峨高大。皇陵之前的广场聚满了人。它的周围插满了各色彩旗。
广场的正中间，已经布置出一个庄严宏伟的大会会场。你离得远远地，就可以看见两个大气球悬在空中，飘带上分别写着：朱氏皇陵三惠农业资源现代经济开发有限总公司成立大会致贺/ 抓住机遇，振兴皇陵！
会标的宽大横幅：
朱氏皇陵三惠农业资源现代经济开发有限总公司成立大会暨新闻发布会
我们看见会场中央的扩音器和周围的高音喇叭。
如果挤到会场中央，还可以看到许多台录相机、摄影机和上百名中外记者。
一切都处在一片热烈的氛围中。
这时，开始出现我们所认识、所熟悉的那些人。主席台上下述人物一一就坐：郑贽、张秋石、朱达、卢书记、方玲瑞、朱二虎夫妇、周玉基、柳英兰、四虎和魏一毛。在他们的后排，我们可以看到：柳林、丹丹、岚岚、刘椰、桃红和朱小龙、方小婧和朱大龙、朱守田、朱三喜子、朱清海、香云、小青和绿竹等。
张秋石主持会议。他的两旁是郑贽和朱达。张秋石说，乡亲们，朋友们，来宾们，同志们，各位记者先生、女士们，现在，我们的大会即将开始。首先，欢迎郑主任讲几句话。郑贽站起来：今天，我们在这里宣布，皇陵后山大片荒山林地使用权的拍卖结果，它已经被周玉基先生的惠民公司和朱二虎先生的惠生公司买去，且这两个公司联合成立了“朱氏皇陵三惠农业资源现代经济开发有限总公司”。今天这个大会，既是皇陵后山大片荒山林地使用权拍卖结果的宣布大会，也是三惠有限总公司宣告成立的大会，同时，又是就这两件大事举行的新闻发布会！
许多中外记者一起向前台拥来。他们纷纷拥向郑执、周玉基和朱二虎。郑贽说，各位记者先生们，女士们，各位同志们，朋友们，乡亲们，大家先不要激动，我们这个大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因为，在这个大会正式开始之前，我们还要在这儿集体办一件大喜事！
台下，议论声显得更热烈。
郑贽接着说：今天，我在这儿当一次主婚人，给许多对新的和老的恋人举办一次集体婚礼！
台下一下子欢呼起来。那些记者们迅速调整着自己的镜头，寻找着适切的拍摄位置。郑贽说，现在，请张秋石同志一一介绍他们的姓名。台下议论声：
“怎么叫张镇长介绍？他跟柳英兰……”
“张镇长还是他一个人。”
“不对吧，那主席台上不是方玲瑞吗？她今天也来了，是不是跟老张……”
张秋石说，现在，我宣布这一对对新老恋人的名单：周玉基、柳英兰；朱四虎、朱香云；周柳林、朱丹丹；朱大龙、方小婧；朱小龙、朱桃红；朱社会、朱小青；魏小泉、朱绿竹……在张秋石的点唱声中，每叫到的两个人都一起走到前台站在一起，郑贽、朱达和卢书记忙着给他们佩戴上红花。台下的人们不断地惊讶、欢欣或鼓舞。
当张秋石就要停止下来的时候，四虎说，郑主任，还有他自己和方大姐……郑贽说，我来替他宣布。下面，我特别宣布一对老恋人和新夫妻！
全场一时都静下来。郑贽高声说：张秋石，方玲瑞！我们欢迎他们重新走到一起来！柳英兰激动地流着泪水，带头为他们鼓起了掌；而后，她与四虎、香云同时走向前去，簇拥着张秋石和方玲瑞站在一起。
１０挂爆竹接连爆响。人们长时间的鼓掌祝贺。郑贽说，好。现在，欢迎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着进行我们的大会。
张秋石又回到主持人的位置上：现在大会正式开始。珠州市副市长朱达同志首先在这儿向家乡皇陵的父老乡亲说几句心里话，让我们欢迎他！
热烈的掌声、欢呼声包围着。朱达说，我对不起各位父老乡亲。我朱达做了咱们家乡几十年的父母官，可是，我没有使家乡的父老乡亲富裕起来。面对皇陵，面对祖宗，我是羞愧不已的。乡亲们，现在坐在我身旁的……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朱二虎：就是我的二弟朱二虎，他是刚从台湾回来的。我在这里向各位父老乡亲表示，我以极大的热情支持周玉基获得皇陵周围大面积土地的使用权，让他们有充分的权力使用、开发这片古老而富魅力的土地，为皇陵的父老乡亲，临淮的父老乡亲创造幸福的生活！
郑贽看着朱二虎。朱二虎说，今天，我在这儿告诉皇陵的各位父老乡亲，周玉基和柳林，他们都不是周家的子孙，他们都是我们朱代皇帝的后代！
众人愕然。既而是更热烈的欢呼声。周玉基异常激动：各位父老乡亲！几十年来，我周玉基从来没有感到家乡对我这么亲近，对我这么热情，对我这么抚爱！几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我真正成了皇陵的儿子……父老乡亲们，现在，既然我们已经殊途同归，既然我们已经寻到了我们共同的根，那么，就让我们虔诚地面对我们的皇陵，面对我们的列祖列宗，面对我们的故土和祖国发誓：把我们的故土和祖国建设得更加美好，富强昌盛！朱达说，现在，请周玉基先生代表“皇陵三惠农业资源现代经济开发有限总公司”，宣布他们对皇陵周围土地的开发、使用方案！周玉基说，……在皇陵前部以明王堆为中心，以明王堆到明珠湾的距离为半径的5000亩广阔的地域内，建立一座世界第一的现代农业生态植物园，并在其中分布各类高级农业科研设施……在皇陵镇、毗陵村及其相连接的区域内，依据已经开辟兴建的皇陵大街和毗陵大街，建立以农副产品的开发、加工、销售为主的工商贸易经营区……在皇陵周围，主要是皇陵的东、南、西三面，尤其在南部以皇陵后山为主，增建人文历史景观旅游区兼造山林茶果经济区，并在其间分布山庄、别墅连带房地产的开发和经营，且这些山庄与别墅又是为着皇陵前部的农业生态植物园、皇陵后山的茶果山林景观经济区和以农副产品的开发、加工为主的工商经贸活动而服务的，即是说，这些山庄和别墅是为那些投身皇陵地区高科技农业经济开发的农业科学家、经济学家提供的……在皇陵东部的明珠湾建立目前国内最大的淡水养殖场；同时，在明珠湾沿岸一带，建立旅游度假风景区，同样，这些旅游度假风景区也是为那些投身于皇陵地区高科技农业经济开发的专家、学者提供服务的……
珠州西苑机场。许多辆小轿车开来，停下。郑贽、朱达、张秋石、周玉基、柳英兰、朱二虎夫妇等从轿车上走下来，向停机坪走去。
停机坪。一架银灰色的香港东亚航空公司的777波音飞机从蓝天降下。
侯机大厅。郑贽、周玉基和朱二虎向一间会客室走去。
停机坪。飞机舷梯旁。旅客们在乘务员小姐的陪同下，依次走下舷梯。一位年近八十的老者由一对五十余岁年龄的男女陪同着、搀扶着走下舷梯。一位乘务员小姐迎面走来：您是从台湾来的柳先生和司空先生吧？五十余岁的男士说，是的，小姐。乘务员说，有人在出口迎接你们。请走好。
出口。郑贽、朱达、张秋石、周玉基和朱二虎等人等候在那儿。年近八十的老者一行走来。周玉基和朱二虎迎过去握住老者的手，两人一起叫着：司空叔叔！司空先生！
这位年近八十的老者就是司空照。司空照拉着五十余岁的男士向周玉基介绍说，玉基，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柳英杰先生，柳氏惠丰三亚食天源有限公司总裁……
周玉基赶忙握着柳英杰的手：柳先生，你好！柳英杰说，周先生，你好！司空照这才打量着郑贽：玉基，这几位是？周玉基说，司空叔叔，这就是您经常提起的郑先生，郑贽。他现在是我们皖江省人大常委会主任！
司空照和郑贽一同走上前，又同时握住对方的手。郑贽说，司空先生，我就是当年您通缉捉拿的“共匪”郑贽。司空照说，我们是老对头了。老郑，你现在还活得这样好。郑贽说，您看，我们不都活得这样好！两人一同笑起来。郑贽拉拉朱达：司空先生，您看，这就是当年您帮助周宜仁争夺朱氏皇陵下的大片土地，被你抓了要活埋的朱家的大儿子……司空照既愧疚又惊诧：朱大虎？朱二虎说，司空先生，你经常跟我提起过，那次你下令抓了我们弟兄两个。朱达说，司空先生该不会忘记？！司空照走向朱达：记得，记得，那都是我的罪过。郑贽说，他现在是我们珠州市副市长，这职务也相当于过去你的皖东北行署的视察专员了。司空照握着朱达的手：祝愿你当好咱们家乡的父母官，为家乡父老造福，为后世造福。
柳英兰走向柳英杰。柳英杰看着柳英兰，既急于相认又悲喜交加：你是……英兰？柳英兰一下子伏在柳英杰的胸前，声音震颤着：哥哥！……
广阔原野间的高速公路。一队小轿车驰来。郑贽和司空照并肩坐在第一辆轿车里。周玉基驾驶着小轿车。司空照望着车窗外：家乡变化太大了，老郑，你不陪着我，我是什么也认不出来了。
皇陵一侧的高速公路。轿车驰来。司空照像是突然发现：皇陵？！周玉基放慢车速：司空叔叔，去皇陵吧。司空照略一沉思：皇陵是要去的。不，先去……郑贽问先去哪儿？司空照说去皇陵后山。周玉基有些惊疑：皇陵后山？为什么？司空照说那儿你应该有所发现。郑贽看了看周玉基。周玉基说，我知道了，司空叔叔。那儿有一个很古老的茅草庵，庵里有一位老尼姑，对吧？司空照说，对。可是你不了解她。周玉基更加惊疑：不了解她？司空叔叔，我们在考察、开发皇陵后山的时候，已经和郑主任做过工作，要重修或重建那间茅庵。可是那位老尼姑坚持不动地方，既不同意搬到皇陵内的尼姑庵，也不同意重建茅庵……
皇陵后山。黄昏。新开辟的茶园内。茶园的幽深处。
茅庵内。那位老尼姑在一个灰旧灰旧的箱子里翻找着。我们看见她已经把那件要找的物什找出来，正在拿衣袖拭去上面的灰尘。我们看得清晰了，那是一块“惠生庵”的古老牌匾。老尼姑把牌匾揣在怀里，又在箱子底下翻找着。这次，她找出的是一份包裹着许多层布片的物什。
茅庵外。郑贽、司空照、周玉基、朱达、张秋石、朱二虎和柳英杰等人从山下攀来。周玉基说，司空叔叔，到了。
司空照似乎惶恐起来。郑贽问，司空先生，你心里还藏着什么秘密？司空照说，有些我已经告诉你，今天可能会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茅庵内。老尼姑把那份包裹了许多层布片的物什放在面前的木凳上，然后，她又拿起那块“惠生庵”的牌匾压在它上面，使它平展些。老尼姑好像听出了什么声音。可是她既不显得惊慌，也不去隐藏她刚刚找出来的那些物什，她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一个时刻的来临。
司空照、周玉基和郑贽一行已经来到茅庵门口。司空照站在那儿，一眼看见了老尼姑。他显然在压抑内心久滞的那种惊涛骇浪。老尼姑觉得她的面前站了许多人，并且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人。先前我们屡次看不见光芒的她的眼睛，一霎间放出明亮的光辉来。老尼姑说话了：司空照，你站到我的面前来！
人们都惊呆了。司空照慢慢地向老尼姑的面前走去。司空照声音既软又怯：莲姑，是我回来了……老尼姑说，司空照，你跪到我的面前来！
人们更加惊诧。司空照迟疑不决：我……？老尼姑语轻气厉：跪下！
司空照在老尼姑面前跪下来。老尼姑说，司空照，真是你回来了？司空照说，莲姑，真是你的司空回来了。老尼姑说，“你的”！？——你……还有……司空照说，你看，还有，我们的儿子周玉基，我们朱家的后代……老尼姑劈脸打了司空照一个耳光：不！他只是咱们朱家的后代，他不能是我们的儿子！司空照愕然：为什么？老尼姑说，因为我是你的姑姑，亲姑姑，你是我的侄儿，亲侄儿……司空照悔恨痛苦交集，接连打自己的脸：姑姑，我对不起你，我是禽兽……老尼姑说，不！对不起我的不是你，而是我的父亲与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爷爷与你的父亲……司空照迷茫：我？老尼姑说，是他们让你这样做，让我这样做……你我怀上孩子之后，假你之手把我嫁给周宜仁……指着周玉基：产下这个孩子，我又在你的掩护之下，借机逃离周家，从此隐居在皇陵后山……以后为着这个孩子，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你所知道的了……司空照百思无解：这是为什么？老尼姑说，这都是为了完成先祖的遗愿……司空照诧异：先祖的遗愿？
老尼姑从惠生庵匾牌下托起那份多层布片包裹着的物什：你看看吧，都是为了皇陵这一片土地……
古朴庄穆、巍峨高大的皇陵。早晨。正殿。面对着朱氏洪武皇帝及其父朱世珍、之母陈氏的圣像，司空照、周玉基、朱达、朱二虎、朱三虎、朱四虎、朱清海等在郑贽和张秋石等的陪同下，静静地默立着。他们的身后站着柳英兰、香云、朱二虎夫人、丹丹和柳林、方小婧和朱大龙、岚岚和刘椰、柳英杰夫妇、朱小龙和桃红、朱守田和朱三喜子、小青和社会、绿竹和魏小泉等人。
司空照拉着周玉基，虔诚地跪在圣像前：各位列祖列宗，您的不肖子孙今天又回到您的面前，回到您赐予的这一片土地上。我对得起您吗？我在这一片土地上做过什么？这都是您所知道的。现在时代变了，您的子孙后代新生了，这一片故土新生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正殿之外和更远处的皇陵外，依然跪在那儿：可是，我对不起这块土地上的父老乡亲，面对皇陵下的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我是有罪的……
郑贽走过来，扶起司空照和周玉基：司空先生，过去的事情，可以不用再说了。我们看现在，看未来！刚才你不是说，作为先人的后代子孙，我们新生了，作为脚下这一片土地，也赋有了新的生命！指着身旁的柳林和丹丹等人：您看，这些都是你们朱氏皇帝的后代，都是你们朱氏皇帝的子孙……如果我们说得更宽广些，我们这些人，都是华夏民族的后代，都是华夏炎黄的子孙！……
柳林、丹丹和一群青年人走出殿外。人们跟着走出殿外。
灿烂的朝阳映照在柳林、丹丹等人身上。
灿烂的朝阳映照在更多的人们身上。
他们向殿外走去，向皇陵外走去。
皇陵外。是一条金辉灿烂的广阔大道，一片金辉灿烂的广阔地带。
他们走去。走向一个金辉灿烂的世界。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