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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晓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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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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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茫蒸湘》连载

第一十一章 致命情殇

1.

丁家这段日子可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丁家双亲这回已经由不得丁占魁的意愿,他们花重金委托邻村的王媒婆替丁占魁访订了一门婚事,又请来了算命的罗瞎子把迎亲的日子都择定好了。两位老人动用作为父母的绝对权力,履行祖宗交付的传宗接代的重托,只为了却一桩悬挂于心的大事。

说来也巧,王媒婆说合的这门亲事竟然就是纸玛匠何家的闺女,那个与古兆光私交而在龙爪镇闹得满城风雨的何蕙兰。何家搬离了龙爪镇之后,在三十里外的白莲渡住下。他们一面安下心来重操纸玛店的生意,一面开始物色合适的人家,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

要说是缘份也好,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宿定也罢,反正当王媒婆上门游说的时候,何氏夫妇一听丁家是个大家族,家境也算殷实富裕,便不顾女儿的极力反对,他们以死相挟地将这门亲事满口应承了下来。

孤立无助的何蕙兰只有泪水纵横,她遥望着寂寥的夜空,声嘶力竭地呼唤着:心上的人儿,你今在哪里?

丁家人通过王媒婆了解到何家的家境情况,又见到了女方的人,当即就被何蕙兰那白嫩的肤色和娇柔的姿容打动。丁家二老喜上眉梢,他们为找到这样一位可人的儿媳妇而暗自庆幸。这当然要归功于口若悬河、嘴皮抹油的王媒婆,居然把何家女儿与人私通的经历文饰得天衣无缝。或许王媒婆也压根儿不知道那档子桃色艳闻吧。

一切都谈妥了,聘礼也已送出。丁家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儿子的婚庆大典,现在只等着丁占魁回来完婚。

信捎给丁占魁已经好些时日了,一直不见占魁回话。他的母亲丁老太心里十分焦急。她再次托人到麻姑寨给丁占魁送信,谎称母亲身患重病,要他立即回家探视。

丁占魁对父母还是敬重的,虽然做了山寨王,但是传统文化中的礼义孝谦还是记得。当他得知母亲病了,就立即带了一个心腹随从,连夜赶了回去,把寨子里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了二当家周明生。

2.

丁老太如愿以偿地将儿子骗了回来。在一阵喧嚣的鼓乐声爆竹声中,打扮一新的丁占魁面无表情,很不情愿地随了一队花轿,从三十里开外的白莲渡迎回了纸玛匠的女儿何蕙兰。

洞房花烛之夜,丁占魁醉意酗酗地走到何蕙兰面前,伸手一把扯下了她头上的红盖头,一双布满血丝的迷蒙的眼睛久久地停在她那张娇好的面容上。

丁占魁的手像被什么东西捉住了似的定住了。借着昏暗的烛光,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庞啊,这么白净,这么秀气,娇柔清亮的眼睛因盈盈泪水而透着忧伤。他几乎被何蕙兰的美貌给震惊了,镇住了。真没有想到,父母为他娶来的这个女人竟是如此花容月貌,惊艳迷人,他的心头为之一颤,一种发自生命本源的绵绵的怜爱悄然涌出。

丁占魁在何蕙兰面前站了好一会,目光定定地望着她,眼睛里似乎蕴含一种难见的柔情。

何蕙兰胆战心惊地提防着将要发生的事情,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可是正在何惠兰担心着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丁占魁却突然掉转身走到桌子旁边,抓起一只茶杯狠狠甩在地上,他大声吼道:“我操你娘!”骂过之后,他便颓然跌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一脸痛苦的表情。

丁占魁在桌子旁默坐了一会,忽然又起身扑到何蕙兰身边。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透着阴冷可怕的光芒,嘴里喷出浓烈的酒气。

何蕙兰感到脑袋一阵晕眩,闭上了双眼。

3.

还没等何惠兰回过神来,丁占魁就迅猛地伸出一双手,忙乱而粗暴地扯下她的衣服,扔到地上;然后又蛮横笨拙地解开了她的裤头,飞快拉了下来。娇小的何蕙兰被他这一举动吓坏了。她一面惊叫着哭泣着,一面下意识地将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手指抓住内衣,护着自己的乳房。

丁占魁此时像一匹被激怒的疯狂的狮子。出于某种本能,他不顾何惠兰的哭叫,风卷残叶般三扯两拽解除了何蕙兰的内衣内裤,随即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自己则连衣裤鞋袜都没顾得及脱下,就手慌脚乱地扑爬在她的身上。

他在她身上喘息着,呻吟着,并狠狠抓挠着她的乳房,尖锐肮脏的指甲在她的胸部和乳房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在这样胡乱折腾了一气之后,很快,丁占魁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安静了下来。他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豆粒大的汗珠子,脸色宛若灰烬一样惨白难看。此刻,因为生理上的无能使他对眼前这个漂亮娇柔的女人充满了无可名状的怨恨!

此时的何蕙兰则正由惊慌、恐惧和痛苦变得渐渐亢奋起来。她那双含泪的眼睛亮晶晶的,有所期待地看着丁占魁,下体蠕动着极力向上迎合着什么,寻找着什么。她觉得体内有一股热流往上喷涌,一种被拥抱被挤压被征服的渴望在身体深处膨胀。

见丁占魁一下子没有了动作,何惠兰轻轻叹息了一声,松了口气。接着黯然将脸撇向一边,侧转身面墙而卧,任由泪水汩汩滚落在枕头上。

丁占魁在床的另一头和衣而卧,似乎已经睡着了,那模样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威严。

已是子夜时分,何惠兰的情绪依然无法平静。她圆睁着眼睛直直地望向幽暗的夜空,想到自己的遭遇,想到今生再也无脸面对古兆光,心中涌出无限的悲苦。她轻轻哀叹着,从心里痛恨自己的父母,也痛恨着那个巧舌如簧的媒婆,是他们毁掉了她一生的幸福。

何惠兰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感到凄凉。既然今生不能嫁给古兆光为妻,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干脆死掉算了!打定主意之后,她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带着满脸泪水摸索到桌子旁边去寻找剪刀,想用剪刀结束自己的性命。

丁占魁并没有睡着。他的心里正翻腾着因为无法完成男性使命而产生的沮丧与痛苦,这种奇耻大辱猛烈地撕绞着他的心肺!这笔仇恨该如何清算,那个生死冤家今在何处?

当何惠兰起身走向桌子的时候,丁占魁早已猜出这个女人想要干什么。

他躺在床上并未起身,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斜视着何惠兰。当何惠兰拿起剪刀的那一刻,他冷不丁地用低沉的声音清楚地恶狠狠地抛出一句话来:“你想要死吗?最好带上你的父母一起上路!”

何惠兰周身一哆嗦,忽然涌过一袭寒气,她被丁占魁的话给镇住了。想到可恨、可悲又可怜的父母双亲,她缓缓放回剪刀,双手无力地撑住桌沿,呆立在那里,两行凄切的眼泪汹涌而下。

新婚之夜在惶恐、泪水和绝望中度过。

第二天一早,丁占魁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他竟然没有忘记拿起不知是谁放在枕头边的一方雪白的手绢交给母亲,手绢上染着一块殷红的血迹——这是他当着何蕙兰的面,自己咬破手指将血汁滴在上面去的。他这样做,为的是不让双亲看出他与何惠兰之间的异常情况,以此博取他们的欢心。

4.

丁占魁勉强在家里待了四五天。在父母的面前,丁占魁表面上对何蕙兰还是挺亲热的,他不愿将内心的痛苦表现出来。

何蕙兰的心中依然装着古兆光,她内心并不接受这门由父母包办的婚姻,这是铁定无疑的,不可改变。现在既然已经被迫嫁了过来,表面上也只能无奈地屈从了。

但是让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丁占魁胯间的那个玩意儿根本就是软绵无力的摆设。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在一起的人并不相爱。这是自己的命苦吗,抑或是上苍有意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

一连几个晚上,丁占魁都不能与何蕙兰完成真正意义上肌肤之亲,反而是魔鬼一般地折磨着她,每次都弄得她苦不堪言。

丁占魁越是感到自己的性无能,便越是要以非常的手段去折磨何蕙兰,同时也是在折磨着自己。何惠兰当然不会知道,丁占魁的颓废无能是与她的心上人古兆光有关;丁占魁也不知道,他娶进门的这个女人竟然是死对头的初恋情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何蕙兰绝望地想到,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这样凄苦?不能如愿以偿地与所爱的人儿结合不说,嫁给的男人还是这种状况!

然而,她不能将心中的失望和苦痛表现出来。在丁占魁的威逼之下,她必须违心地做出没事的样子来,博取丁家老小的高兴。

婚后的第二天开始,她就被丁占魁逼着给丁家人做早饭。在丁家父母的眼里,他们俨然是匹配的一对。她似乎猜出了丁占魁的心迹,所以与他配合得还算天衣无缝。

按理说,如今的丁占魁已经是个有妻室的人了。他应该安安心心地留在家里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或者把何蕙兰接到麻姑山寨做压寨夫人。无奈,他的心思并不在这个女人身上,也不在这个家里。他的心思在山林之中,最终还要找古兆光及古氏家族报仇雪恨。他甚至认为这才是自己活着的全部意义所在。

何蕙兰的美艳没能让丁占魁在家中留下来。相反,每当面对她的时候,更会激起他对那个废了他的男根的人的仇恨。

婚后的第四天一早,丁占魁便带着他的随从匆匆离开了湾里村丁家祠堂,回麻姑山寨去了。临行时,他一把拽过何蕙兰,使她面对着他。然后,他用手捏住何蕙兰的下巴,一再冷笑着向她约法三章:不准她走出家门半步;更不准她与别的男子有任何交往;不准向任何人说出他与她之间的隐情,否则就要劈了她的父母全家。

何蕙兰瑟缩着身子惨然地望着他,点头答应了。她告诉他,自己既然已经嫁进了丁家的门,生就是丁家人,死就做丁家鬼。虽然她自己也明白这句话说出来有多么虚乏,多么滑稽可笑。但是她还是这么说了,这种矛盾的心理只有在内心极度恐怖和绝望的情况下才会产生。

5.

世间发生的事情往往是难以预料的。

就在丁占魁回到山寨后不到半个月,他的母亲丁老太真的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命归黄泉。丁家人从龙爪镇请来老中医,把脉、瞧苔、望眼、闻味一番折腾之后,认定老太太是中了寒湿之气,加之前段日子为儿子的婚事操劳过度,以致寒来暑往中积劳成疾,终于一病不起。经老中医几副中药调治之后,丁老太总算保住了性命,但腿脚的行动已经不如原来那么利索了。

这天,老太太的药服完了,需要由人执药方到龙爪镇上的中药铺子去抓药。眼下正是抢收抢种的繁忙时节,丁家的劳力全都下地劳作去了,只留下何蕙兰和一个小丫头在家料理着丁老太太。

老太太急着要让自己的身体立马就好转起来,于是也不顾儿子临走时再三交待不许美艳的何蕙兰走出房门的告诫,催促何蕙兰到镇上去给她抓几副中药回来。

起初何蕙兰执意不肯去,她害怕丁占魁知道后会责怪她不守他的规定,进而会更加残酷地折磨她。于是她小声对婆婆说:“娘,还是让丫环去吧,我在家侍候您。”

丁老太就握着拳头使劲地敲打着床板,哀叹地骂道:“你们是要看着我死是不是呵?哪来那么多的规矩!去镇上为我拣几副药就会出什么鬼吗?丫环太小不懂事,我信不过。你快去快回,到时候占魁要责怪起来我替你顶着,是我让你出去的!”

何蕙兰眼见着婆婆的病有些好转,如果中断服药恐怕会前功尽弃。想来想去她就答应了婆婆的要求,到镇上去给她抓中药。

为了不至于太招人注意,她特意穿了一身不怎么扎眼的灰色土布旧衣裳,头上用一方兰花布裹着,再戴上一顶破旧的草帽,尽可能将自己的美貌遮掩起来。但是她那青春娇丽的身段仍然从粗陋的装扮之中顽强地显露了出来。

八月的阳光中弥漫着稻谷温馨的幽香,以及被重新犁耕过的稻田里散发出来的泥土的气息。山谷间飘荡着一些灰蒙蒙的雾霭,不时有布谷鸟的啼叫远远传来,让清新的旷野显得一派安宁、深远而又辽阔。

通往镇上的青石板小路沿着山脚婉延起伏,神情落寞的何蕙兰步履匆匆地向前走着。她那灰色的身影在灌木簇拥的小路上时隐时现,所经过的水田边不时跳出一两只受惊的青蛙,一米多高的玉米杆儿经微风一吹,现出一阵匀齐的碧绿的波浪,缓缓地推向远处。

何蕙兰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初秋时节的原野景色。她用手捋了捋露在青花头巾外面的黑发,加快了脚步。

6.

今天正是赶圩的日子,虽然处在抗日战争的紧张时期,龙爪镇这样的内地小镇还是人来人往。不过从人们的行色中,却能看出民生的悲怆和抑郁。

何蕙兰先是绕到了白莲渡的父母家向双亲问安。母女相见,少不得又是一番长吁短叹,诉说日子的悲苦辛酸,生活的动荡和母女分离后的思念,以及女儿在婆家的待遇情况。一家人泪眼迷朦地稀嘘了一气,不过何蕙兰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处境,尤其是丁占魁不能生育的情形。

在父母家吃过午饭,何蕙兰的父母一再要挽留她在家住上几天,蕙兰也想陪着母亲说说话儿。

可是她不能这此久留,家中的婆婆还在等着她抓药回去呢。

于是她辞别了父母,到镇西的“仁康药房”照单抓了几副中药,便提着药包出了小镇,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

刚刚走过镇边的麻石拱桥,前面一棵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樟树下围了一圈人。有一个男人站在石墩上挥动手臂作激情演讲,还有几人在向过往的路人散发抗日传单。何蕙兰好奇地挤了进去,当她抬头朝石墩上望去,一颗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上,同时“啊”地失声抽了一口大气。

站在石墩上高声演讲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肤色黝黑的年轻人,他左腋下挟着一根扁担,手中拿着一迭传单,另一只手不停地将传单分发给围观的群众。他正是何蕙兰的初恋情人古兆光。

从汉口回来后,古兆光就加入了洪山抗日游击队。此刻他正与同伴趁小镇赶集的机会向乡民们宣传“保卫衡阳,抗击日寇”的道理,同时散发游击队油印的宣传单。

起初,何蕙兰以为是自己太思念古兆光而产生的幻觉,于是踮起脚跟,伸长脖子,努力使自己显得高一点,以便看得更清楚,也想引起古兆光的注意。没错,那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古兆光。可是古兆光只顾低着头给群众分发传单,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何惠兰。

忽然间,镇中心麻石街方向响起了一阵呼喊声。几个保安团的二狗子手持着长枪,一边跑一边大声吆喝着冲这边赶了过来,离大樟树不足百米的距离。还没等何蕙兰回过神来,那些围观听演讲的群众已经惊呼着纷纷向四周散去。

古兆光镇静地招呼同伴向蒸水河边撤退。二狗子们越来越近,古兆光将手中剩余的传单朝冲上来的二狗子们迎面撒去,一转身便混入了人群。正当他们朝着蒸水河边奔跑的时候,前面路口又窜出几名二狗子向他们围扑过来,企图阻断他们的去路。

7.

何蕙兰被这些突然出现的二狗子吓得浑身哆嗦。但她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跑开,而是就近避到旁边一条小巷里,趴在巷口一堆干茅草的后面窥视。她用手拂着胸脯,大口大口地喘息,同时担心着古兆光的安危。

眼见着古兆光和他的同伴被前后两路保安团二狗子堵在中间,几乎无处可逃。那几个二狗子渐渐围拢了上来,这些家伙手里平端着大枪,口中“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地叫唤着步步逼近。

古兆光和同伴佯装不作抵抗束手就擒的样子。他用眼神向同伴瞥了一下,暗示同伴配合他行动,同伴会意地点了点头。

二狗子们看到面前这两个人一身土里土气的乡下人打扮,手里并无什么枪枝武器,也就放松了警惕,叫喊着慢慢围了上来。

保安团二狗子离古兆光和他的同伴只有两步远的时候,古兆光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起扁担向二狗子们横扫过去,当即将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二狗子扫翻在地。

古兆光的同伴也眼疾手快地从倒地的二狗子手里夺过一枝大枪,抡起枪托左右开功一阵猛砸,当即撂倒了两个二狗子,紧接着又一枪将另外一个正在持枪对古兆光瞄准射击的二狗子击毙。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古兆光也拾起一枝大枪挎在肩上,他操起扁担急切地对同伴说:“我们分头撤退,你由小巷操近路撤往山里,我从码头方向泅水过河,我们在营地会合。”

说罢,两人迅速向不同的方向奔跑,一会儿就没有了踪影。

小镇上哨子和喊叫声响成一片,赶集的乡民们惊慌躲避。

8.

何蕙兰见古兆光朝蒸水河那边跑,便藏好药包,也从茅草堆后面钻出来。她趁大批二狗子已经朝小巷那边跑远了,于是她一边喊着古兆光的名字一边也沿着河岸追赶。

正在狂奔的古兆光隐约听见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正讷闷着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什么人认出了自己?

古兆光迟疑了一会,慌忙中停下脚步扭头朝后面望去,看见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何蕙兰追了上来。

他不禁大吃了一惊。等何蕙兰气喘吁吁跑到跟前,古兆光来不及说什么,立即牵住何蕙兰的手,拉着她一起转过一道篱笆墙,没命地跳下芦苇丛生的河滩。

“你怎么在这里?”跑了一阵,古兆光才急切地问。

“……”何蕙兰早已泪流满面,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古兆光紧紧攥着何惠兰的手,拽得她感觉很疼痛,但是她心里觉得有一种甜蜜的幸福感在激烈涌动。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与心上人见面,见面的方式竟然是这样惊险,仿佛是在梦里。

他们又在河滩下狂奔了好一阵子,见后面岸上并没有二狗子追来,便选了一处相对较窄的水面游过了蒸水河。

爬上对面布满卵石的河岸,他们不敢停留,又狂跑了一阵,然后沿着一条少有人迹的小路钻进一片繁茂的枫树林子。

秋天的枫树林一派郁郁苍苍,层层叠叠的叶子,有的已由翠绿转为橙黄,有的开始变红。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宁静的枫树林子显得更加凝重而深邃,宛若老人的头发,带着沧桑凄凉的意味。

沿着林中小路踉踉跄跄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个人感觉实在走不动了。这时眼前出现一块平整的茅草地,他们便在这林中的草地上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经过这一惊一喜的折腾,他们都感到十分疲倦。但是两人依然为意外的重逢兴奋不已,两颗如饥似渴的心驱使他们早把惊恐和疲惫抛到了脑后。在这斑斓的枫林中,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紧接着,两张炽热的嘴唇在彼此的脸颊上眼睛上嘴唇上疯狂地亲吻起来,唇与唇紧紧地贴住,两片舌头深深地激烈地互相交织起来,搅动起来。

没有语言,没有声息。狂吻了一气,他们喘息着,精疲力竭地倒在了草地上,迷迷糊糊地沉沉睡去。

9.

不知道躺了多久,何蕙兰首先从昏沉中醒了。她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侧过脸看见身旁的古兆光,她的意识一下子恢复了过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古兆的头发,然后一翻身趴到古兆光的身上,温柔地吻着他闭住的眼睛和陵角分明的嘴唇。

古兆光被何蕙兰吻醒了,他微笑地看着她,两人重新相拥在一起。

何蕙兰的脸一阵潮红,她开始轻轻地呻吟起来,眼睛变得迷离,柔波荡漾。

她微张着嘴唇,一面不停地亲吻着古兆光,一面迫不及待地解开他湿透了的衣服,她同时也迅速脱下了自己的衣物,将雪白的有些清凉的身体紧挨在古兆光那火热的身体上,口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喃喃地叫着古兆光的名字。

古兆光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他深情地凝视着何蕙兰泪水模糊的眼睛,并用颤抖的手紧紧抱住她光滑白嫩的身躯。蓦地,一种从身体和心灵深处汹涌而上的温暖的激流在他的血脉里奔腾而起,肆意冲撞……这种久违的激情促使古兆光一下子翻过身子,将何蕙兰压在了下面……

此时此刻,天空在飞翔,枫林在旋转,他们的身体在随着大地一起升腾。一股炽热的东西在彼此的身心深处奔突激荡。这两个久久思念、深深爱慕的痴男怨女,在这密密的红枫林深处汲纳着天地的精华,完成了一次生命赋予的灵与肉的狂欢交融。

阳光从枫林密叶的间隙中泻漏下来,草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两个人默默注视着,会心地笑了。

太阳渐渐偏西,两人穿上还没有干透的衣服,手牵着手来到蒸水河边。

何蕙兰凝视着古兆光的脸,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

10.

伴着蒸水河粼粼的波浪,她忽然感到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男人。对于自己嫁到丁家的事情她羞于启齿,犹豫再三,渐渐地,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说道:“兆光,谢谢你依然这么爱我。可是,我已不是原来那个何蕙兰了,我没有坚守住对你的应承,在父母的安排下,我已经嫁到了湾里村的丁家。”说着说着,她就嘤嘤地抽泣起来。

然而她并没有把自己在丁家受到非人虐待的事情告诉古兆光,那些惨痛的经历更是令她说不出口啊!

听到这,古兆光仿佛感到头顶挨了一记巨雷,轰然作响,眼前一片迷茫。他闭上双眼,感到周围的世界在瞬刻之间全部消失了。

看到古兆光痛苦万分的样子,何蕙兰没有再说什么。她放开古兆光的手,沿着河岸向回去的方向奔跑。

古兆光蓦地睁开眼睛,大步追上前去拉住了何蕙兰,一把将她瘦弱的身子揽入怀中。

两个人泪眼婆娑地拥抱着。这样过了很久,古兆光轻轻抹去何蕙兰脸上的泪水,深情地对她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在我心里你还是原来那个何蕙兰。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参加洪山游击队!”

何蕙兰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兆光,我不能跟你走,现在我身为人妻,已经是丁家的人了,家中还有一对年逾古稀的公婆需要人照顾,我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你还是自己走吧,今日有幸与你重逢,我已经知足了。要是有缘,我们还会见面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说:“糟糕,我为婆婆抓的中药没了!”

古兆光忙说:“药弄丢了,那就更不能回去,还是跟我走吧!”

何蕙兰依然坚持道:“不行,我得回去!”

古兆光见何蕙兰不愿意跟着自己走,粗壮的身体就如一根木纳的石柱,默默僵立在那里,脸上流露着痛苦与哀伤。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眼前这个柔弱女子的无奈——她哪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和能力呢?而自己又能给予她一份安稳平静的生活吗?他甚至为先前与她发生了肉体关系而深感愧疚,觉得不应该去撩拨她滴血的心灵。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古兆光用力地揽住何蕙兰的腰,深情亲了亲她的脸,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一转身,快步朝太阳下山的方向走去。

何蕙兰心里明白这句“对不起”的含义,她泪眼幽幽地目送着古兆光沿着蒸水河堤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涌过一阵酸楚的冲动,一阵揪心的疼痛,真想追上去跟他走,哪怕浪迹天涯海角也在所不辞!

可是……

两行泪水又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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