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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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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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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飞翔里悼念青春》连载

第二十二章 看不透的力量

虽然我和黄静一个锅里吃饭这么长时间,但是她主动喊我吃饭很少。

一个周日晚上,我和老歪骑自行车从家里回学校,到了学校,天已经黑了。我出了一身透汗,到了寝室就脱去了长裤和上衣,只穿个大裤衩子仰躺在床上读《金瓶梅》。正在我读得起劲,黄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进来。这么些日子来,她从没走进过我的房间,我在我的房间里从来都是旁若无人的。我穿着大裤头,光着膀子,看她走了进来慌得赶紧把书往床里侧放。虽然我们曾经一起战斗过,但是她毕竟又以身相许了我的发小老歪,我的内心不知道怎么就怕她看到我在读这种书,涌出来一阵阵的窘迫,脸也热热的。有事吗?我问。我顾此失彼,忽视了一个细节,我的大裤衩子内出现了倔强的反应。我们还没穿过三角裤衩,长裤内穿的都是粗布缝制的大裤衩。黄静的眼很毒,她一眼就捕捉到我的大裤衩被一根小树棍支得高高的,像个小山包,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脸红红的,一低头,捂着嘴笑了,笑着说,可以吃饭了,说完转身就出去了。我看了看那个被小树棍顶得高高的地方,想着黄静脸红红的样子,所有的窘迫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一股骄傲自豪的情绪,我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种骄傲的情绪,我想应该是我自己在黄静面前证明了一个男人的雄性力量吧。但黄静这是第一次主动喊我吃饭,我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找来长裤长褂穿上。但是小树棍并不甘心这么被囚禁在一片逼仄黑暗的空间,蠢蠢欲动,摁不下去,无奈我只得先去厕所流放了一些尿液,又故意转移注意力,最后又安抚了一下小树棍,等完全理顺了,这才去老歪寝室里去吃饭。

老歪在床上歪着看书,对我的到来并没什么反应。他这次周末回去一个人割了近两亩地的油菜,累得臭死。我本来想去帮他割的,结果俺娘让我割俺自己的一亩地的油菜,所以没能帮上他。进了屋,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仍在看书,真看假看没人知道。黄静仍在害羞中,我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让我想起她和我讲述的曾经的那个学习成绩很好、文静淑雅的女孩。可是,那个女孩早就已经死掉了,在我面前的是现在的黄静,一个阅人无数的黄静。黄静从家里来得早,在我们还没到校就已经开始做饭烧菜,我坐下后,黄静主动给我倒了一杯酒,她自己也倒了一杯。可老歪仍旧没有下床。你不吃饭?我问老歪。老歪“嗯”了一声。我懒得理他,就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味道真好。黄静毕竟是官宦子女,见多识广,菜烧的比俺娘烧的好吃的多。我咂吧咂吧嘴,说,真香。黄静听我说香,伸手给我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那你多吃点。我抬头看了看她,她正在看着我,两只眼眸还是那么幽深发亮,让我有种泥牛入海的感觉。我有些慌乱,赶紧装作去端杯,移开了视线。有事吗?我问。我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她这是第一次主动喊我吃饭,第一次主动给我倒酒,以前都是老歪给我倒,第一次给我夹菜。这些个第一次的背后,一定是黄静有什么事要说。我这么一问,黄静就说开了,说了一个我从没接触过,也没听到过的事,我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是关于官场争斗的事,关于她爸的事。

原来,她爸被人黑了。谁黑的?她的一个表舅。

黄静爸在镇政府任人大主席职务,从体制上来说,是乡镇的二把手,因为他监督着镇长。乡镇人大换届期间,她表舅想通过十人联名竞选副乡长,于是就找黄静爸帮忙。她这个表舅在乡供销社工作,在当地是一个名人,交际广,三教九流都有接触,但是名声并不好,吃喝嫖赌什么都敢干。结果三次婚,每次婚姻维持都不到两年,还和几个已婚女性保持着情人关系。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想通过十人联名竞选副乡长,黄静爸坚决不同意。他表舅给了黄静爸一个红包,被黄静爸拒绝。她表舅无奈就找她妈,在黄静爸不在家的时候,给她家里送去了两箱茅台酒,缠着黄静妈一句一个“亲姐”地叫,让黄静妈和黄静爸说情。黄静姥爷当镇党委书记的时候,黄静爸是办公室的职员,平素老实巴交,黄静爸的仕途是黄静的姥爷一手安排的,所以黄静妈在家里非常强势,逼着黄静爸一定要帮她这个表舅搞十人联名。被逼无奈,黄静爸只得硬着头皮向镇党委和县委组织部提了名。但是在选举的时候,她表舅并没有因为十人联名而当选。按说她这个表舅应该不能把责任归咎于黄静爸,可是偏偏就归咎于黄静爸了,认为两箱酒送亏了,还想拿回来,于是写了一封匿名信寄到了县纪委,说黄静爸在换届选举期间收受别人送的茅台酒,被纪委立案调查了。

黄静一脸的苦楚,说这咋办,证据确凿,又不认识上边的人,这肯定是要给处分啊。万一被撤职,这可咋整?其实,黄静问我,等于问一个死人差不多。我压根就对官场的事懵逼一片,咋可能知道咋整呢。咋整?孬熊知道咋整?在床上歪着看书的老歪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头看了看他,说你个孬熊不是在看书吗?咋听着我们说话了?老歪用眼斜了斜我,头一低,又钻进了书里。我不知道咋整,只能端起酒杯,对着黄静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别多想了,你就是愁死,又有什么用呢?黄静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然后一仰脖子。很快我们俩的第一杯就喝光了,黄静又开始倒第二杯。她倒满了一大杯,我又从大杯里倒满一小杯,端起来,说,再喝一个!黄静心里发愁,自然也想喝酒,端起来二话不说又喝了。你俩别喝醉了。喝醉可没人伺候你们。老歪又说了一句。黄静又倒了一小杯,没人让你伺候,然后又喝干了。

我也就端起来也喝干了。对了。老歪说。啥对了?我问。老歪说,我想起一个人,黄静可以去找他试试。黄静问,谁?我也想问是谁,可突然有种预感,预感到老歪说的那个人是谁。果不其然,老歪从歪着的姿势变成了坐姿,说,你去找伟哥,他肯定会有办法。黄静听了,身子似乎一抖,但没有说话,只是一低头,用刘海遮挡住了自己的脸。我心里却直想骂老歪,你个孬怂想的什么点子?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你就那么木杵,一点也看不出黄静和伟哥早就有一腿吗?可是我又怎么说呢,没法说啊,只能又端起酒杯,对着黄静说,可以考虑考虑。来,我们再干一杯?黄静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我们又干了。

那天晚上我和黄静干了一瓶大曲,我躺在床上,睡不着,隔壁的老歪和黄静也睡不着,他们二人又开始了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战斗。战斗很激烈,呐喊声一片,惹得我不得不用自己的双手安慰了一下自己。

第二天,我按照酒后的豪言壮语去找伟哥,替黄静把她的烦心事告诉了伟哥。伟哥一听,挠了一下大分头,哎,不对呀,她自己咋不和我说?我在心里暗骂了他一句“王八蛋”,心想你们演什么戏啊,除了老歪,谁不知道你们俩有一腿啊!我说,黄静不好意思求你办事,昨晚喝了酒和我说这事,我想除了你也没人能帮她是不是?伟哥装模作样地说,这个黄静啊,跟我还这么外道。行,这事我来办!真的假的?我有些不信,就问他。他一拍胸脯,仗义地说,我们同学之间亲如兄弟姐妹,什么时候和你们说过瞎话?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想笑,你都和黄静那啥了,还亲如兄弟姐妹?可是笑归笑,我还是冲他伸出了大拇指说,够哥们,我替黄静谢谢你了。

还是伟哥厉害,没几天,黄静爸这件事就得到了妥善解决。怎么解决的?是我无法想象的。他当着我的面,掏出一个大砖头块子,据他说那是什么“挪鸡鸭”,然后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打给谁的我不清楚,只听他说,张大队,这个事请你帮忙过问一下哈,然后就挂了电话。结果,当地派出所当天就将黄静表舅请到了所里,原因是他涉嫌嫖娼,被治安拘留。我认为“涉嫌”这两个字很有学问,可进可退,可大可小,奥妙无穷。黄静表舅一被带到所里,指导员问,知道犯了什么错吗?黄静表舅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并不慌,说不知道。指导员“哦”了一声,说,你不知道啊!那没事,你就好好反思一下,等反思好了再说。说完,一摆手,两个民警就将黄静表舅送到了拘留室。一连三天,派出所不允许家人送吃的,顿顿只给两个馒头一碗稀饭,把黄静表舅吃得两眼冒绿光,也没人来提审问话。黄静表舅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意识到可能是那封信的事,赶紧报告说自己想清楚了,要交代。黄静表舅再次写了一封匿名撤诉信给了指导员,说自己无中生有,诬陷党员领导干部,派出所这才将他释放。于是,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黄静爸也安然无恙。

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有一年春节期间,我的表哥和几个村民打麻将,毕竟是新年新节,就带了一点彩头,自摸两毛,杠后翻五毛,输赢也就在十几块钱的事。正打得起劲,突然几个人冲进了屋里,以涉嫌赌博为由将四个人连同卖锄钩的两个人全部带到了派出所。处理结果是我们无法想到的,卖锄钩的两个人每个人处以罚款500元,打麻将的四人每人1000元。1000元什么概念啊?是当时一个乡镇干部一个季度的工资。对于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可想而知会带来多大的生活压力,其中一个村民卖了自家的牛交了罚款,回家后便自缢身亡。家人闹到派出所,结果又被以妨害治安再次被拘留。

如今,我又一次亲眼看到了伟哥一个电话便为黄静爸摆平了一切,让我不得不对出身豪门的伟哥之流存下了忌惮之心,也对未来我踏入社会后可能会遇到的某些潜在的神秘力量充满了敬畏之心。我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将来我做什么工作都可以,就是要像俺大一样,踏实劳动,谨守本分,坚决不做什么公务猿之类,俺娘说了,这世界太大,可我太笨。也坚决不去招惹某种人群,不去触碰那些可以左右一切的神秘力量。

事实上,后来我在生活和工作中,确实这么做的!先是打工,因为勤奋敬业、业绩突出,很快提升为企业中层干部。在中层干部的岗位上,企业里的每个岗位我几乎都轮流了一遍,但就是一直没能做上企业高管,所以我被人耻笑为“千年老二”。我觉得这样做“千年老二”很好,天塌下来有老一顶着呢!再说做老二多安全啊,最起码会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有什么比“平安”二字更可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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