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歪爸的病情好转,让我对我未来的老岳丈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我是不信这世界上会有什么妖魔鬼怪神灵之类,但事实就在眼前,也不由得当时我不信。连带着我也对我从未见过面的未来的媳妇也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她会是什么样子呢?漂亮吗?多高?是黑是白?是胖是瘦?会纳鞋底、缝被子、纳锅拍子吗?屁股大吗?俺娘说女人屁股大能生儿子啊!我在心里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向自己提问,可我一个也回答不上来,只能依据我那个表舅的长相来推测她的模样,都说爹的闺女娘的儿嘛!这样一推测,我心里忽地打了个冷战,如果真得像我那个表舅,那可就惨了!对于女孩子来说,那就是灾害啊!那头尖得和织布机木梭一样,眼睛比林忆莲的眼睛还小啊!想归想,没见着真人的情况下,我只能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默默祈祷未来的媳妇眼睛要比她爹大一点,好看一点。
答应了表舅的提亲,俺娘对我表示出来全所未有的好感,那个周末返校,特意给我加了5块钱的生活费,还蒸了白面馍。这可是我争取多年未果的。俺娘递给我钱的时候,我有点不知所措,俺娘笑了,瞧你那点出息?你不是天天哭着叫着给你增加生活费吗?从这个星期开始,每星期多加五块钱。俺大很高兴,看着我和俺娘一个劲儿地笑。你笑啥?去给小凯推车子去。俺大赶紧去屋里把那个破永久给我推了出来。俺娘又说,到学校吃好点,学不好没事,学那些也没用。俺娘还说,将来毕业了回家种地,种地考啥?关键是要看人家咋种咱咋种,所以身体一定要养好。没有好身体,将来咋养家糊口?俺娘说了一大堆,把这么多年没对我说的话一下子全倒了出来,她的话语中传出来的一种固化的带着标签似的爱和责任感让我感到惶恐不安,因为我从不曾享受到过她这么直接的爱,这都是俺哥的特殊待遇。对未来的养家糊口,我也是惴惴焉。好在无论如何我终于让俺娘对我满意一次了,也争取到了她对我的改变,这是最关键的。后来参加工作后,我也深刻地认识到一点,无论在哪个地方面对谁,只要你能顺从领导的意志,就能在单位风生水起地干出一番天地来。没有领导会喜欢一个老是和自己呛呛的下属。
就在这时,我的感情生活里出现了一场意想不到的插曲,这插曲可以说很突兀,也可以说是很狗血,以至于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都认为很可笑,也很荒唐。
事情是这样的。
表舅亲自到我家提亲之后,我带着无比的激动和兴奋回到了学校。我一直在憧憬着我和小表妹将来的幸福生活,我认为自己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很幸福的丈夫,很称职的父亲,很优秀的男人。带着这种无比膨胀的心态,我来到了学校。
到学校的那晚,从来不在周末来学校的伟哥打的来到了学校,避开老歪找到了我,又神秘兮兮地拉我进了城。我们直接在原县委招待宾馆,撤县并市后改为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前停了车,我很纳闷,不知道伟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俺大曾教给我一条做人做事的准则,在不知道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时候,一定要把它想成是毒药,多加提防,以免受害。于是,我就带着这种提防的心理随着伟哥进了这个星级酒店,全城最豪华的酒店。
说实话,我对星级的概念一窍不通,包括进酒店吃饭都是头一次,又何况伟哥直接给我带到了西餐厅,我要开洋荤了。我很激动,看着巨大的落地的整块玻璃墙,我有几次都恍惚觉得那是没墙的,在经过旋转门的时候,我的头着着实实地磕在了玻璃门上,引得门童捂嘴偷笑,伟哥也回头直笑。他们一笑,我更加没有信心和勇气,往里走的时候,似乎有人从背后硬推着我似的。远远地,我看到了黄静,她正在和一个女孩热切地聊着。我的心里一晃,就像有人撞了我一下,把我心口嘴里的水撞翻了一样。这个女人,我曾经的战友,后来与老歪同床并战这么久,而今又转移了新的战场,把我最亲密的伙伴抛掷不顾,她是一个魔鬼,一个不懂爱、没有爱的魔鬼。我不想和魔鬼同座,就想退出去,但却被伟哥死拉着往里进,说给我介绍一个新朋友认识。我说我不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谈事,太拘束,不自在。伟哥撩了撩头发,手指在大分头之间停留了大约半分钟,然后说,以后毕业了,工作了,这样的场合你多着呢,今天就当演练了。说完,拽起我的胳膊就往里拉。
那是一个卡座,伟哥很自然地坐在了黄静旁边,我旁无选择,极不情愿地坐在了陌生女孩的旁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伟哥说。这位,就是我和黄静的同班同学,知名作家凯哥!我一听他这么介绍,脸首先就热了起来,赶忙摆手说,别胡说,我不是什么作家,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平时瞎写点朦胧诗之类!这位,伟哥又介绍那个女孩说,是我的异性闺蜜,日报编辑、诗人方玲!伟哥说完,那个女孩冲我欠了欠身,柔声对我说,凯哥以后多多斧正!方玲,芳龄,这名字真好听!凯哥,那女孩扭脸冲着我说,听伟哥介绍您的大名很久了,一直很仰慕您的才学,以后多多指点小妹!说完,方玲端起面前的红酒,要敬我酒。我这是第一次遇到女孩子主动敬我酒,赶紧端了起来,面红耳赤地说,不行不行,我不行!伟哥哈哈大笑了起来,男人不能说不行,知道不?这句话让我更加无地自容,慌乱中,一仰脖子把酒喝了个底朝天。方玲一看我喝掉了,用一只手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说,凯哥爽快,我也干!她也一仰脖子把酒喝掉了。然后拿起瓶子给自己倒了半杯,又给我倒了半杯,说,凯哥,我们写诗的,都是敢爱敢恨、个性鲜明的人!就冲您刚才的豪爽劲儿,我再敬您一个!我不得不端起酒杯,又喝了个底朝天!黄静大声叫了声“好”,和伟哥同时鼓起了掌。我从来没喝过红酒,我以为会很甜的,哪知道苦了吧唧的,带着一种涩涩的味道,这西洋玩意比白酒难喝多了!空着肚子两杯酒下肚,有点火烧的感觉,我不想再喝了,可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行,就捂起了杯口。黄静一指我,凯子,你干啥,装孬怂是不是?我不知道在我来之前黄静已经喝了多少酒,但明显看得出来,她已经有点醉意。看着这个我曾经的战友,我梦里无数次宠幸的女人,我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能装孬怂,哪怕是为了老歪,此刻也不能。于是自己拿过来酒杯,嘟嘟嘟给自己倒了一个满杯,又给方玲倒了半杯。方玲不同意,伸手夺过了酒瓶说,咋了,看不起女人是不是?我们女人不比你们男人差?说完,嘟嘟嘟又给自己倒了一个满杯。
来,我们四个共同干杯?
伟哥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我们同时站了起来,四只酒杯全部倒得满满的,彼此用力碰了一下杯子,然后共同干了。
那天晚上是伟哥请客,喝了多少红酒我不知道,菜好像我一口也没吃。不是不吃,而是不知道怎么吃,刀子叉子勺子的,太麻烦,没有筷子来得直接爽快。那肉也不熟,我看到方玲切开的肉片里居然还有血丝,想起一个成语叫“茹毛饮血”,我实在吃不下去。伟哥说我土老帽,我说我是中国人,不吃西洋人的玩意,老祖宗传下来的菜多好吃,干嘛要吃这种半生不熟的野人吃的东西?把黄静和方玲逗得笑得直不起腰,尤其是方玲,一双眼睛里除了一汪清泉里倒映着我的影子,然后再也没东西了。不过酒我是喝兴奋了,我以为红酒不辣就不上头,谁知道比白酒上头还厉害。方玲也有些晕乎,她是城里人,高中毕业后顶替她父亲在报社里工作,所以就读到过我的很多小诗歌。她说她很崇拜我,喝酒的时候,甚至搂着我的腰不撒手,我很尴尬,可酒精浇灭了那份尴尬,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亢奋和蠢蠢欲动。大概喝了四瓶红酒的时候,方玲趴在我身上哭了起来,边哭边搂着我,说崇拜我,喜欢我。我没见过这种女孩子,第一次见面表白就这么直接,丝毫不避讳身边的人。老祖宗说酒后吐真言,但是也有人说酒桌上的话千万不能信,都是胡言乱语。所以我一时不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伟哥和黄静也已经搂在了一起,黄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我面前掩饰她和伟哥的关系,当然我也早就知道了,掩饰不掩饰也都无所谓。酒至半酣的伟哥起身去买单,买了单后又到客房部开了两个房间,搂着黄静要去房间。我的酒意虽浓,但是酒醉心不迷,就喊伟哥,问他我咋回学校?我的问话让黄静直骂我是个大傻鸟,伟哥也醉眼迷离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嘴里很不顺溜地说,今晚哪也不能去,就在房间里伺候她!说着还用手一指方玲。我不同意,要走出酒店,可是方玲死死地搂着我,哪里能挣开呢?我想了想,不如先把方玲送回房间,我再走。于是就扶着她,走上了电梯。在电梯里,伟哥和黄静已经将彼此的两张臭嘴粘合在了一起,我很不自在,偏偏这时方玲看到他们在激吻,两只胳膊上去搂着了我的脖子,嘴同时也凑了上来,嘟囔了一句,我要你!这句话很刺激,容易让人产生兴奋的感觉,果然伟哥把粘贴在黄静嘴上的嘴撕了下来,扭头对我说,听到没,方玲今天要你,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给她!黄静已经笑弯了腰,方玲也放浪地笑着,笑声一波一波地荡漾着。我骂了一句伟哥,滚你个王八蛋,你以为哥是谁想要就要的?伟哥用了“呸”了我一下,说我伪君子。真巧,电梯这时候打开了门,我赶紧拉着方玲走出了电梯,送她去房间。
进了房间,我把方玲扶到床边,想让她躺下,她是躺下了,但躺下的时候,顺势也把我拉趴下了,趴在了她的身上,压在了她的两只弹性十足的空气球上。她吻上了我的嘴,我闭上嘴想躲开,可是躲不开,她死死地箍住了我的脖子。她的舌头蛇信子一样伸了出来,在我的嘴唇之间用力地寻找着突破口,我依然紧闭着双唇,企图从她的双臂之间逃开。她嘴里喃喃地喊着我的名字,双腿又抬了起来,从背后缠住了我。我知道,我今夜遇到了美女蛇,我的脑海里很多次闪现着一个念头,回应她,热烈地回应她。我的整个身体这个时候似乎被红酒泡发了的木耳,在剧烈地膨胀,浑身发热,发痒。我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伸向了她的空气球,嘴唇也开始张开,准备去迎接她的进入。我的眼前闪现出很多琼瑶小说里一见钟情的情节,也暗自窃喜着自己捡拾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艳遇和幸福,同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曾经和黄静的那一夜的甜蜜与疯狂,我的呼吸似乎也越来越粗重。我把身体重重地压在了方玲的身上,热烈地回应着她的激吻,而她似乎更加地急不可耐,开始解我的扣子,抠我的军用皮带扣。就在她即将拉开我的皮带的时候,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问题,我身下的这个女人,她是谁?随后这个问题如一个炸裂的烟花,又引发出许多个问题,比如她从哪里来?我和她熟悉吗?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今夜之后我们怎么办?我有能力承担责任吗?等等,一大堆问题接二连三地涌到了我的脑海里,像一盆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慢慢驱走了我的醉意,冰冷了我的激情。我攥住了她正在伸向我裤子里的手,并拉了出来,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并后退了几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静着自己。
方玲似乎也开始清醒了,她的衣服凌乱,扣子也已经解开,露出了红色的胸罩,那肯定是我的杰作。她坐了起来,一脸腮红,很难为情地笑着。转过身去扣着扣子,起身又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
那一夜,我恍如做梦一样。我身上没带钱,打不了出租车回学校。想去伟哥的房间喊他,借点钱打的,可是又怕惊扰了他和黄静的春梦。看来今夜我只能睡马路了。我对方玲说,你睡吧。那你呢?我,出去溜达吧!方玲扭头看了看房间,有两个床,就指着另一个床说,要不你睡这张床吧!我看着紧挨着的两张床,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就说,你睡吧,我出去。说完就准备出去。方玲叹了口气,问,你对我没感觉吗?我停了下来,仔细想了下,要说没感觉那是自欺欺人,刚才的激情就实实在在地证明了自己是有感觉的,但感觉和感觉不一样的,那是来自身体的应激性反应,如果从感情方面来讲,我很确定自己对她确实没感觉,甚至没有对那个我从未谋面的远房表妹有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应该是酒精的助力作用,才导致一时难以自控。我没有回答方玲的问题,只是在短暂的停留之后,还是拉开了门。方玲站了起来,要不这样吧,报社离这儿不远,我去报社,你在这里休息吧!我一想也好,总比在马路上溜达一夜好,于是就把她护送到了报社门前,我又返回了宾馆。
第二天早晨,听了我的叙述,伟哥一指我,说你是伪君子,你就是个伪君子!我不置可否,我想我就是伪君子又怎么了呢?我不是猪啊狗啊牛啊羊啊的动物,我是一个有思想懂感情讲原则的男人,即便方玲真得喜欢我,可我并不喜欢她。和一个明知道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做爱,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呢?我和伟哥、黄静三个人在餐厅吃罢早饭,打了一个的,返回了学校。在到了公交车终点站,距离学校还有二百米的时候,我下了车,伟哥也下了车,我们俩步行到了学校。黄静继续打的回了学校。老歪问我一夜去了哪里,我说喝酒去了,喝醉了,在伟哥家里睡了一夜。老歪没有多想,也没多说,可我却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老是不敢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