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中,若菊、若梅在窗前做针线活。小眼睛闪着亮光,活像两只趴在窗台上的小猫。姐姐十二岁了,针线活已经做得很好,负责钩缎子帽面。妹妹毕竟小一点,针线活差一些,只能钩帽里。毕寇氏坐在一旁指导孩子们做活计。女红①是女孩子的必修课,教会她们女红是母亲的责任。
两个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看到继业哥哥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很是羡慕,也缠着妈妈要去上学。毕寇氏心里很纠结,因为读书从来都是男孩的事情,家里还没有女孩上学的先例。但是她又想,让这两个大脚丫头断文识字并没有哪样坏处,以后嫁着一个好男人,有点文化可以更好地相夫教子;万一嫁不着好男人,到社会上闯荡也有点本事。
毕寇氏考虑好以后就找毕映昆商量。毕映昆是很尊重嫂嫂的,凡是毕寇氏提出的要求,他都会满足的,但这一次他却感到为难。他认为女人该做的事就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出嫁前让她懂得礼仪女红,就尽到父母的责任了。于是他婉言回绝道:“让女孩子知书达礼肯定是有好处的,但是把时间都花在读书上,荒废了女红,如何了得?”
“叔叔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哪样办法?”毕映昆想,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不是用在读书上,就是花在女红上,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想出哪样两全其美的办法?
“家里只负责日常开销,学费让她们自己去苦,苦得来学费就上,苦不来学费就不上。苦不来学费,说明她们的女红不行,就在家里好好学女红;苦得来学费,就说明她们的女红不错,上学就算是给她们的奖励。”毕寇氏说得头头是道,无懈可击。
毕映昆听后哈哈大笑:“果真如此,说明我们毕家的女儿文武双全,全城的才俊都要争着来提亲喽!”他根本不信两个小姑娘靠针线活能挣够学费。毕竟长嫂如母,完全不听她的也不好,不如顺水推舟,让她们苦上几天就知道小锅是铁打的了!到那时,她们自然会知难而退,乖乖地在家里专攻女红的。
让毕映昆想不到的是,这两个侄女不是苦上几天,而是苦上几年,硬是一针一线地把学费苦到手了。他不得不佩服嫂嫂调教女儿的本事,经常在妻子毕刘氏面前夸奖嫂嫂,要她好好向嫂嫂学学。
毕寇氏的想法与毕映昆还不一样。她不要家里出学费,不是因为家里出不起这份钱,而是要争口气,不让别人说闲话。更主要的是,她从自己几十年的经历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孩,长大以后本事都不会大。当妈的给女儿最好的嫁妆不是金银首饰,而是浑身的本事和吃苦的能耐。什么事都是逼出来的,想上学就逼着她们去学本事,苦学费;学费是起早贪黑、一针一线苦来的,她们必然会珍惜读书的机会。这样一来,书读好了,女红也会了,更重要的是,有了吃苦的能耐。这样的女人,嫁夫能够不旺夫吗?毕寇氏尽管没有文化,但是她是一个有头脑的女人,事物之间的关联她理得清清楚楚。在这一点上,她比毕映昆这个大男人都要强。
毕寇氏把全部心思都用在带女儿上,对若菊、若梅的要求是很严格的。每天天蒙蒙亮就起床,做一个时辰的活计才去上课。那时的小学,只是上午上课。放学后吃完饭就做作业,做完作业又继续做活计。通过几年的教导,姊妹俩知书达理,勤快能干,哪个见了都喜欢。
下午,两姊妹做完作业后,毕寇氏带她们去送货,顺便逛一次街,算是对她们的奖励。景星街出来就是大南门,巍峨的三层城楼犹如一个灰色的巨人矗立在路中间,上悬“近日楼”烫金大匾,城门两旁挂着云南状元袁嘉谷写的楹联:
东西双塔,金碧两坊,云灿星辉,光于中夏;
烟火万家,湖山千里,犹先后乐,式是南邦。
翻修后的近日楼雕梁彩绘,画栋飞檐,颇为壮观,丈余宽的城门瓮洞里挤满了摊贩。这里是滇越铁路进出口商品的集散地,也是全市的商业中心。尽管拆除了月城和城墙,修建了一个街心花园,并在近日楼东西两端各辟一口,围绕街心花园形成环形马路,但仍然熙来攘往,肩背相摩,挤攮不开。商贩们一大早就挑的挑、背的背、推的推,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摆摊卖货。
大南门毕竟是交通要道,中间还得留出一条通道让抬轿的、骑马的、推车的从此经过,热闹得就像赶街子似的。整个大南门可谓人声鼎沸,吆喝声、讲价声、吵架声乱成一团,吹吹打打的迎亲队、哭哭喊喊的送丧队挤做一推,似乎城楼顶都要被掀翻了。
毕家姊妹毕竟是小孩,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们嫌乱。倒是城门外边的一群小朋友吸引着她们的眼球。那群孩子有男有女,排成双行,俩俩相对,高举双手,搭成一个城门洞,三个小孩低着头从洞里穿过。搭城门洞的孩子们齐声高唱:
城门城门几丈高?
三十六丈高。
骑白马,拿把刀,
钻进城门挨一刀。
当唱到“挨一刀”时,一双双小手化做一把把砍刀朝下劈去。一个男孩被劈着了,其他孩子跳着吼着,不依不饶地要他表演节目,若菊、若梅在一旁乐得直拍巴掌。
还是若梅眼睛尖,她一眼就看到蹲在城墙下卖水的吴大爹:“妈妈,你看那个挑水的!”
毕寇氏立即厉声斥责:“什么挑水的?娃娃家要知老知小,只要是年长的,不管是有钱人还是叫花子,都是你的长辈。快上去叫吴大爹——”
若梅、若菊赶快上前去,齐声喊:“吴大爹——”
吴大爹高兴地应着,摸着孩子的头说:“真乖!毕家的姑娘一个个就像带露的玫瑰花似的,俏生生、水灵灵的。”吴井是昆明最有名的一口井,井水清澈甘冽,十分好喝。吴大爹每天从吴井挑水到市中心来卖,因为经常给毕家送水,所以与毕家的人都很熟悉。
毕寇氏问吴大爹:“今天挑第几转了?生活格过得去?”
吴大爹笑嘻嘻地伸出一个巴掌:“五转。打不干的井水,使不完的力气。只要肯出力,咋个会活不下去呢?”
毕寇氏转身对若菊、若梅说:“你们听听,这么远的路,人家吴大爹已经挑了五转水了!吴大爹挑的就是昨晚上我给你们讲的吴井水。人生在世,只要勤快,就能活下去。要想过得比别人好,就得比别人勤快。”
母女三人把缝好的帽子送到文庙街的帽子铺。老板把帽子翻来覆去地验看,没有找出什么毛病,就把缝工钱交给毕寇氏。毕寇氏从中拿出三个铜板作为奖励,两个给若菊,一个给若梅。毕寇氏是故意这样分配的,她要让孩子们晓得干多干少、干好干坏是不一样的。若菊见妹妹得的钱比自己少,就拿了一个铜板塞在妹妹手中。若梅又把铜板塞还给姐姐,她不能多要,她要靠自己的力气去挣钱。毕寇氏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她为小姐妹懂得谦让暗自高兴。
送完货以后,毕寇氏又带两姊妹去舅爹家。两姊妹高兴得合不拢嘴,因为一到舅爹家必定有好吃的。毕寇氏生在钱庄之家,住在财神巷。哥哥是个闷头财主,不说话,不露富,人称“寇老抠”。人们都晓得寇老抠很有钱,但究竟有多少钱,哪个也说不清楚。嫂嫂先天不足,长得瘦小,但是为人厚道,家里家外料理得井井有条,寇老抠视之如珍宝。他常说“娶妻娶德,娶妾娶色”,他为娶到一个贤内助感到得意。妻子生有一儿一女,他最担心的事就是怕绑匪知道自己有钱来绑架儿女。幸好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如今儿女已经成家,就剩老两口相依相命,安度晚年。
寇老抠穿一件旧布衫,过早的秃顶了。他没有财大气粗的神气,倒有一些拘谨猥琐。走在街上,人们还以为他是个穷老倌呢,根本想不到他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他们寇家只有兄妹二人。寇老抠看到妹妹带着两个外甥女来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长辈的心意,于是掏出两个铜板,在衣服上擦了擦,一人给一个。
“真小气!”舅妈一人又加了一个。
“你格是不过日子了?”寇老抠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你对外人抠就算了,对自己的外甥女还这么抠,太不像话了!”舅妈用食指指着寇老抠。她仗着丈夫对自己的宠爱,在寇老抠面前一贯是很放肆的,而且更喜欢当着姑太的面把娇宠表现出来。她说完便忙着给外甥女煮晌午去了。
寇老抠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呵呵一笑,转而问妹妹:“你近来格好?”
“好是好,就是经常会听到你妹夫对我说话。”
“恐怕是你太想念他了吧!”
“不是。有时候并没有想他,他也会突然站到我面前说话,真真切切的呢!”
“俗话说‘有病要款,有财要藏’,你多给人款款,看别人格会有这种情况。”
正说着,舅妈端来一个大盘子,里面装着一碗碗烫过的米线和各种佐料。若梅一看到最喜欢吃的豆花米线,高兴得笑了。只见舅妈在一碗碗白生生的米线里舀上一大勺豆花,浇上一勺甜面酱,还有味精、胡椒粉,再淋上咸酱油、甜酱油、辣椒油、姜汁、蒜汁,最后撒上剁得茸茸的冬菜、炒得香喷喷的碎花生和切得细细的韭菜,然后端到各人面前。
还没有动筷子,若梅看到五颜六色的佐料就按捺不住了。刚想去端碗,被若菊扯了一下衣袖。她马上想起妈妈的话“大人不动筷,小孩是不能端碗的”,就把手缩了回去。舅妈看到后,连忙端起一碗豆花米线,把佐料拌匀,递给若梅:“趁热,快吃!”
等大人举起筷子后,若梅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会儿就连汁带米线舔得干干净净的。
毕寇氏笑着对若梅说:“看你这样子,像狗舔盘一样,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得!”
若梅调皮地眨巴着眼睛,只管咂嘴。舅妈把若梅抱在怀里,爱生生地摸着她:“豆花米线就玩这点佐料,就是要像小乖囡这样连汁带米线吃下去,才能尝到各种佐料掺起来的那种味道!”
“是了,嫂嫂。我正想问你呢!你做的豆花米线咋个比我们做的好吃?”毕寇氏不解,一碗普普通通的米线,咋个到了嫂嫂手里,口味就变了呢?
听姑太怎么一问,嫂嫂显得很得意,一板一拍地说:“豆花米线讲究香、辣、爽、滑,各种佐料一样也马虎不得,酱和酱油一定要买三牌坊你表姐家的。豆花更重要,不能像豆腐脑那么稀,要不软不硬刚刚好。还有,冬菜是豆花米线的魂,要腌得脆生生的,嚼着回甜才算好。”
“是了,是了。我嚼着舅妈腌的冬菜会叭叭叭的响,声音扎实好听,舍不得咽下去,一半天嘴里还是甜的。”若梅拍着手巴掌说。
“就你话多!”毕寇氏爱生生地看着小女儿,一巴掌扇过去。若梅一闪,趁势滚到妈妈怀里撒娇。
“妹妹也是,人家若梅说得在理,还打人家!”嫂嫂看到连小小的外甥女都能够品尝出她腌的冬菜好,心里滑爽极了。
两姊妹回到家里还念念不忘舅妈煮的豆花米线。二人肚子还饱,晚饭高低吃了一点就放下碗筷。饭后一起钻到妈妈被子里,缠着妈妈讲故事。毕寇氏明知故问:“昨天讲到哪里了?”
若梅抢着回答:“从前有对老夫妇在吴井桥开了个茶铺,张三丰化妆成一个邋遢道士来茶铺讨酒喝。老大妈嫌他脏,说‘我们开的是茶铺不卖酒’,道士气嘟嘟的要走。老大爹心好,大大方方的把自己喝的酒拿出来给道士喝。邋遢道人喝得很涨劲,喝后把剩下的酒泼到井里就走了。奇怪的是,等道士走了以后,老夫妇再去打水时,打上来的却是香喷喷的酒。老夫妇高兴得要死,就把茶铺改成酒馆。他们家不要本钱就赚大钱,不像我们家要买高粱、玫瑰,花多多的力气才烤得出酒来。”
毕寇氏见小女儿扯远了,连忙制止:“你咋个像老妈妈的裹脚布越扯越长啦!快讲老夫妇把茶铺改为酒馆后的事——”
这个故事姐姐也会讲,可被若梅一个人霸着讲了。若菊憋了一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插嘴的机会:“一年后,张三丰又来到店里,问生意做得咋个些。老大爹连声说‘好好好’,好酒好菜的招待道士。老大妈在旁边冷冷地说:‘井水变酒好倒好,只是有酒没得糟,喂不成猪。’……妈妈就讲到这点。”
毕寇氏眯笑着,慈祥地望着两双渴求的眼睛:“下面张三丰说哪样?他会满足老大妈的要求?”
“肯定会满足!张三丰会把剩菜剩饭倒在井里,从此以后打上来的酒里就会有酒糟。”若梅迫不及待地回答,生怕又被姐姐抢先了。
“为哪样呢?”妈妈很想知道女儿是咋个想的。
“张三丰是个心善的人,他会像妈妈说的那样,帮人帮到底呢!”若梅对于自己的回答充满自信。
“不会!妈妈经常跟我们讲‘做人要知足’。老大妈太贪心了,张三丰不会将就她的!”若菊提出与妹妹不同的看法。
“张三丰会咋个整?”若菊能够提出不同的看法,毕寇氏心里很高兴,但还想进一步知道女儿是怎么设想张三丰整治贪心老奶的。
“张三丰会大骂老奶一台,然后用手一指,让井变为枯井。”若菊把小手一挥,做出一定要严惩贪心老奶的样子。
“不对!不对!变成枯井了,咋个现在吴大爹还会打水卖呢?”若梅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也不同意姐姐的意见。
“这,这……”若菊不能自圆其说,语塞了。
毕寇氏见水到渠成了,慢悠悠地说:“下面的故事是这样的:张三丰听到老大妈的话后一样也不说,一扬酒杯把酒洒在地上就扬长而去,边走边唱:‘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清水当酒卖,还嫌猪无糟。’从此以后,井中打出来的再也不是酒而是水了,只不过比一般井里打出来的水要甜得多。”
“原来是这样啊!编得比我们的好!”若菊似乎还沉浸在故事之中。
“好听!好听!再讲一个!”若梅高兴得拍巴掌,缠着妈妈继续讲故事。
“你们知道海水咋个会跑到滇池来的?西山睡美人咋个会睡在这里?”毕寇氏是个会讲故事的人,她讲故事就像哄孩子吃饭一样,先让她们馋得淌口水,再去解馋,这样孩子们听起来会更涨劲。
“是的,是的,西山太像睡美人了,你看那鼻子、下巴、胸脯,还有头发……”若梅又把话题扯远了,她一打开话匣子总是没完没了的。
“小岔巴狗,你格听故事呢?”若菊没有耐心听妹妹乱扯,她最急于听的是滇池和睡美人的故事。
两姊妹扑在妈妈怀里,两双小眼睛盯着毕寇氏,巴不得眼里伸出小手,去扒开妈妈的嘴巴,尽快把故事掏出来。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依偎在怀里,毕寇氏就像三伏天吃了凉米线一样爽。她拍着孩子,娓娓讲着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从前昆明是个旱坝子,田里的庄稼因为缺水枯死了,种一千毡帽种子,收一尖帽粮,就连人喝的水都要到远处去挑。一个青年猎手看到乡亲们这么苦,就告别了新娘,到远方去寻找水源。他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终于来到东海,看见一望无际的海水,心里扎实高兴,但又急得皱眉头:清汪汪的一大潭水咋个才能运回家乡呢?
“一天,猎手正在望着海洋叹息,只见一只老鹰从海面叼起一条小红鱼,猎手赶紧举箭射死了老鹰,救了小红鱼。没想到这条红鱼是东海龙王的三公主变的。龙王看猎手英俊善良,想把三公主嫁给他。青年猎手咋个说也不肯,龙王一气之下就把他变成了一条小黄龙……”
两姊妹正听得津津有味,毕寇氏却戛然而止:“你们想想,昆明的猎人被变为小黄龙后咋个办?他咋个才能把东海水运回昆明老家?”毕寇氏讲故事与别的妈妈不一样,她总是讲到一半就不讲了,要孩子自己去想下面的故事会怎么发展。第二天先让她们讲,然后再把故事讲完。孩子们开始的时候觉得不过瘾,后来慢慢习惯了,倒觉得自己编故事也很好玩。
“我想小黄龙会把东海水喝下去,通过肠子流啊流,一直流到昆明。”若梅总是没有想好就抢着回答问题。
“小黄龙有这么长吗?头在东海,尾巴就伸到我家昆明?”若菊立即提出质疑。她毕竟是姐姐,比妹妹想得周密一些。
“孙悟空的金箍棒还会变长呢!小黄龙把身子变长不就行了嘛!”若梅的小脑袋转得蛮快,马上想出辩解的理由。
“水都是往低处流,东海水咋个能翻山越岭流到昆明呢?”若菊也不示弱,再次提出质疑。
“咋个不行?自来水不就是把九龙池的水吸到五华山,通过管管流到我家的嘛!九龙池好比是东海,管管好比是小黄龙……”若梅还没说完,只听堂屋门“咯吱”一声,接着传来了叔叔洪钟一般的声音:
“两个小丫头咋个还不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若梅吓得伸了伸舌头,赶紧闭上眼睛。两姊妹最害怕的就是叔叔了。每天晚上都是在叔叔回来前就要睡着的,今天因为争论小黄龙的事耽误了。她们害怕被叔叔骂,再也不敢吱声。
毕寇氏拍打着孩子,喃喃地说:“乖,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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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女红(读gōng):旧时指女子做的纺织、缝纫、刺绣等各种手工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