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来说,2000年的夏天是一个极其恶毒的夏天,因为它安排了一个最恶毒的日子无情地夺走了你本来就活得很累的生命。
那天,我从县里开会回到镇听到的第一句话:“泽胜死了",几乎就在这句话灌入我耳中的瞬间,面对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一则在我脑中无法建立或接受的信息,使我的大脑顿时停止了思索……泽胜啊,你怎么就这样不够意思地走了?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们两个人的接触,只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上年三月,我刚调到镇里来的时候,就听说你是农民企业家。当时,我有意地打听过你多次,于是乡亲们告诉说,你是上个世纪5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有高人一等的文化素养。那段岁月,其实你已经参加了县城里的工作,非同一般的组织协调执行能力,把上级分配于你的每一项任务,干得风生水起立竿见影。如果当时你不听从组织的召唤,你可能和你的同学们那样早已出人头地高高在上了。后来,你那时的镇委书记觉得你应该到另一个地方担当重任,你二话没说,信心百倍的背起背包,毅然回到村里当起了支部书记。不到两年时间,那个全县第一穷、乱得出了名的村子竟成了全县的红旗村。再后来,镇里发现你真的是个人才,叫你把担子交给了一位合格的接班人,调你到瓷土厂负责山里矿产资源的开发工作。当了厂长,你果然不负众望,使与世隔绝的瓷土奇迹般的漂洋过海,最终成为精美的餐具摆放在马来西亚、新加坡和日本的餐桌上……再再后来,满天飞的告状信,让你“休息”了几年,荆山之巅的瓷土也因此沉睡了几年。
我上任将近一年的时候,同志们要你东山再起。实不相瞒,我犹豫了一阵子。同志们见我没有动静,坦诚劝我“你听听我们这些希望过好日子的人的意见应该没有错”。众人是圣人,民意不可违。我终于选择你再次出任厂长。就是之后的大半年时间,你续签了与日本的供货合同,不但用心血和汗水竭力消化企业的债务包袱,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厂子,还向国家缴纳了三万多元的税款。你雄心勃勃地对你的儿子构画着未来的宏伟蓝图,你说:“我争取用三年时间还清企业累累欠下的十几万元的债务,向国家贡献二十万元的税收,到那个时候,可能会给你攒五万元的家当,等到60岁了好好地休息一下……"
没想到,你说休息,还没有到时间你就“休息”去了。
泽胜,你说话不算话,叫我怎能不“恨”你呀!
现在想来,我痛感愧对了你,很少回应你的发展之音,粗略的对待你的人格, 没有你享受企业家就是老大的一丝待遇。一次,我为了避人之嫌,把你好心送给我的一百个鸡蛋拒之门外;又一次,你说你的爱人姓张,而且上下辈分和我一模一样,当时你卑微而虔诚的认我作你的内弟,我竟然火冒三丈,甚至怒不可遏的质问你搞工作拉拉扯扯是什么意思。当时你尴尬极了,但事后在我面前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还有,你多次接我到你家作客,我毫无情义的果断拒绝不说,竟然说你“狗子过门坎,天天把嘴放在前头”。前几天,我终于被你的诚心诚意打动了,爽快地答应去你家吃顿饭,不料,回到板桥,你却骑着一只西去的仙鹤,与我不辞而别。
人,就是这样,活在世上的时候,周围的人很难完整的对你做出公正的评价,一旦失去了,什么遗憾,什么后悔,等等等等,一切都会接踵而来。
算了吧,泽胜,就像你在世一样,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干事,直面过太多的流言蜚语,遭遇过太多的责难和诬陷,你不都是随风而去、一笑了之吗?
我如果不是妄言,从某种特殊意义上说,你的去世,也算得上国家的损失、人民的痛苦。
泽胜,我要为你哭泣,瓷土和高山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