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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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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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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愚蠢》连载

第三十章 别离板桥

阳春三月的早晨,欢跳的山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朵朵白云像少女的柔缦轻纱在蓝天下随风飘逸,不远处的潺潺流水时不时地随风传来阵阵悦耳动听的声音,这使我的复杂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我感到我现在有些心旷神怡,感到我的周围乃至整个板桥镇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和春意盎然的景象。

我习惯地点燃一支香烟,边走边想,自然地把昨天一大清早遇到的那种天象和现在的景象连到了一起。那是昨天天刚拂晓的时候,他接到县委考察组要对我和镇长进行调整的电话之后,我独自一人来到镇里场子里悠转,看见天上出现了东西两道色彩斑斓的彩虹。我记得小时候,我出生的那个冲积平原上的老家经常出现彩虹,大人们把彩虹叫做“杠”,并且每次都断定和印证了“东杠日头西杠雨”的推论。那么按照这种推论,使我现在意识到这种奇特的天象,可能会在这几天给板桥镇带来一个时晴时雨的阴阳天气。我想到这里,天老爷好像正迎合着我的思绪,突然一阵微风把刚才还是万里晴空的缕缕阳光渐渐收了回去,慢慢地换成了阵阵寒气,用升腾在山坳里的滚滚晨雾遮盖了我眼前的所有山峦,放眼望去,板桥镇一时间简直就是一个大澡堂,把我的可视度缩到了最短最短的距离。我站在这个平均海拔900多米的镇政府场子里,只见往日里拔地而起的高山气质已荡然无存,若隐若现的几个小山包在晨雾的笼罩下,显得极度的渺小和苍白。

我走进燃着电灯的政府食堂,点名要与在政府食堂工作了40多年的韩师傅共进他到板桥镇工作以来的最后一顿早餐,因为我今天上午就要结束在这里历时六年的历史使命,去县交通局担任局长职务。这些年来,韩师傅作为板桥镇三万多干部群众的一个缩影,在生活上为我这个在山外长大的城里人提供了周到和热情的服务。其实从昨天下午开始,我一直在想怎么来感谢和报答韩师傅这个问题,到了晚上,我只留下了两箱子书籍,把一年四季穿的衣服、被子和日常生活品分别送给了韩师傅和镇西头的那个贫困村的支部书记。昨天夜里,我思绪万千,心里一直没有平静下来,联想起世世代代在板桥镇这片光荣而贫瘠的土地上生存的人们,我不知他们何时才能摆脱贫困的折磨和走出煎熬的尽头。我暗誓自己到了新的岗位,一定要把这里当作第二故乡,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丝毫的忘记,用新的工作职能杠杆,来撬动这里的发展和进步。关于这个问题,我昨夜考虑了很多。我想跟电影《赵尚志》中的赵尚志一样,把我热恋的土地和挚爱的人民当作我今生忠贞不移的嫂子。因为在我看来,嫂子是一种称谓,是与兄长结为夫妻的女子。这种称谓,原本局限于家庭成员,后来随着社会交往的扩展和活动范围的延续,嫂子的概念就远远超出了原始意义上的外延了。

电影《赵尚志》中的赵尚志则撇开了女子的范畴,用人性化的概念,把他眷恋的大地和人民称为“嫂子”。

板桥镇地处秦巴山脉余脉的延伸地带,山青水秀,美丽神奇,千百年来,她用所有的一切,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淳厚善良和勤劳朴实的山民。

1999年正月,上帝和命运把我带进了这个生活空间,从此,我以拳拳之心与赤子之情,和山民们一道开始了跨世纪的生命征程。

在行进的途中,我深深的感到这里的人民给了他很高的礼遇: 应之而不唾之;择之而不弃之;励之而不骂之;举之而不落之。像嫂子对待刚刚出世而又失去母爱的婴儿一样,如此清白、贤惠、温柔地容纳了我。

所以从那以后,我一直把这块大地上的人民当成我最敬爱的嫂子。

同样像长嫂把包拯抚育成人而包拯又要立志报国必须离家出走的心绪一样,我现在的风帆将肩负起新的历史使命,沿着新的航向,伴随我驶向新的彼岸。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深刻内涵,因为这块沸腾的热土和质朴的人民毕竟是我的嫂子,无私地让我吮吸了她那别样甘甜的乳汁。

在食堂吃饭的过程中,我和对面而坐的韩师傅一直处于无语状态,韩师傅只见我时不时地擦着湿润的眼睛,猜得出我现在心里非常复杂,但想来想去不知道怎样来安抚我,无奈之际,韩师傅将头伸向门外看了看,对我说:

“张书记,今天为您送行的同志们估计都到齐了,我现在去看一下。”

“我们一起去吧,您再陪我走走”,我情真意切的说:“在板桥镇,可能您这是最后一次陪我走路了”。

“张书记,我们大家真的舍不得您走。要不是板桥镇穷得巴牙,咋说我们也要向县里请愿把您留下。”

“这叫吐故纳新,新陈代谢。我在这里几年,已经把劲使完了,几乎是‘江郎才尽’了。现在让新的同志接我的手,有利于调动干部的积极性。俗话说‘后生可畏’,意思是说年轻人的能力和才华是不可估量的,他们精力充沛,干劲十足,创新意识和拼搏精神远远超过我们这些年岁较大的同志,他们在一把手的岗位上,绝对会大有作为,一定会开辟一块全新的天地!”。

说着说着,我们走到了镇政府的场子,现在已是党委书记了的镇徐和林同志和十几个干部带着期待和依依不舍的心情已经在这里等候良久。我上前紧紧握住徐和林的手说:“和您同志,我把这副担子和这里的人民就交给你了,相信你不会辜负党和人民的希望。长江后浪推前浪,把我在这里没有做好、做成的事情做好、做成,拜托和谢谢你和同志们了!”

“请老班长一定放心,我们一定把您交给我们的接力棒一届一届地传下去。只是今后您到交通局工作了,一是请您多回来看看,用您的智慧和经验为我们指点迷津;二是您当交通局长了,手握全县的修路大权,在修路这个问题上多给板桥镇一些倾斜。您是知道这里的,山大不长柴,高山挂梯田,缺水缺路缺资金。现在从板桥镇走出去的大领导、老领导都已退居二线、三线,他们关照神龙山这么多年,现在再给他们添麻烦,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了。您马上就要从这里走出去了,我们别无依靠,今后板桥人民想走上好路,只有依靠您了!” 徐和林深情而乞求地说。

“和林呀,现在交通局对我来说,完全是一片空白,四个屋角在什么方向我也弄不清楚。现在当着你和同志们的面,我什么态也不敢表,不过我想,在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的今天,对解决老区贫困地区的交通问题,政策上肯定是有照顾的。待我到交通局报到之后把情况搞清楚了,再给你和同志们一些说法。总之,请你和全镇人民相信,我今生不会忘记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不会忘记在艰苦环境下苦苦挣扎和顽强生存的几万多干部群众,也不会忘记我在大家面前所作出的那些承诺。希望你们今后挺起腰板,昂首前进,我今后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会回来看看我的摇篮,看看我第二故乡的变化,看看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和全镇人民!”

徐和林是一位内敛、稳重的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走起路来不快不慢,说起话来不紧不松。年龄比我小五、六岁,2000年10月,在即将实行农村税费综合改革前夕,县里把隔壁的穷的叮当响的雷坪乡合并给了板桥镇,叫我把书记镇长两个职务“一肩挑”,次年4月,一场号称建国以来在农村实行的继土地改革、土地承包责任制之后的第三次革命正式启动,我多次向市委书记高全明提出请求,才好不容易地把他要了过来,接替了我兼任的镇长职务,现在一晃就到了2004年3月,在这几年里,他果然没有辜负厚望,协助我带领全镇人民大搞争资立项和旅游开发、烟叶种植等主导产业建设,为山区人民脱贫致富奔小康,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为此,我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用自己多年来的业余文学爱好,专门为徐和林吟了一首《镇长颂》的律诗,以饱蘸的笔墨,颂扬了这位平时语言不多,干事踏实,不事张扬的黄牛镇长:

“凛然正气溢高山,

本份理政刮目看。

伯乐慧眼识骏马,

诚实能干显非凡。”

《镇长颂》这首七言绝句,热情歌颂了镇长徐和林同志。因为这里位于秦巴山脉的余脉,是一个偏僻落后的山区农业镇。为了改变这里贫穷落后的面貌,帮助山民实现脱贫致富奔小康的美好梦想,上级党组织选派徐和林同志到这里担任镇长一职,与我结成了工作上的黄金搭档,我们为板桥镇的经济建设事业各方奔走,许多动人事迹在山里传变美谈。

我与镇长徐和林共事的这几年,相互信任,精诚团结,充分体现了共产党员的坦荡襟怀和人民公仆的执政为民的本质。从日常工作的点点滴滴中,我对方和平的认识内化到了正直、本份、能干的精神层面。看起来这不光是他对镇长本人的赞美,实质上是对徐和林这一届政府领导集体的评价。

诗,言志又言情。我在一个山区小镇辛苦经营,期盼的是想有一个得力的助手,恰好天助其人,上级党组织给他派来了年富力强的得力干将。经过时间和实践的检验,一位德才兼备、能力非凡的优秀干部令我把心中的赞美之情爽快地流露了出来。“凛然正气溢高山”,着眼于“正气”,颂扬他正直的品格,“溢高山”三字,让人们仿佛看到我与镇长并肩同行深入基层调查研究的情景,我们走遍板桥镇山山水水,披星戴月,不辞辛苦;为了找到一条适合发展山区经济的致富路子,有时我们会激烈地争论,各抒己见,有时又会促膝谈心,推心置腹。这一切都是为了“致富山民”这一正义事业。“本份理政刮目看”一句,表现了我对同伴深入了解的过程,这里融入了我冷静的观察和理性的思考。搭档初来乍到,不可能一下子就产生浓厚的感情,必然要经历一个相识­——相交——相信的认识过程,镇长的勤政表现使杨永康赏识和佩服。“伯乐慧眼识骏马”是对上级唯才是举的赞赏,也是对镇长的夸奖。用好一个人,带好一大片,只有树立正确的用人观,才能产生真抓实干的干部。此句一箭双雕,上下联系,借用典故,词句鲜活。尾联“诚实能干显非凡”,是诗的力量所在,是我情感的集中迸发。正直、本份、品格者也;能干,乃是当今领导干部的核心本质,德为才先,德助能力,有优秀的品质作保证,工作能力一定会得到超常的发挥。“非凡”二字是极高的评价,人们看到我们为板桥镇经济发展勾画的蓝图正在逐步变为现实。

我从镇长个人的点,透射出一级地方政府领导班子的面,一、二把手是如此地心心相印、志同道合,在我们带动下的全体干部必然是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向心力的。一个能干的镇长能带出一支具有战斗力的队伍,一支具有战斗力的队伍能干出一番辉煌的事业,“小康板桥”的梦想便指日可待了。

然而让人有些不解的也是由于他的这种性格并发的缺陷和带来的不足。我每次在县委书记高全明面前推荐他的时候,高书记总是皱着眉头,给人以不太信任和不太放心的感觉。一直到第五次推荐的时候,高书记才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吧,志华同志,我看这样,襄阳市委刚好给我们南漳县分了一个到省委党校学习的名额,要求是比较优秀的乡镇党委书记,必须是当前手头上工作放得下,而且镇长在家里主持工作必须是信得过的。你先去省委党校学习三个月时间,让我仔细观察一下徐和林同志在这三个月里主持镇里全面工作的表现,然后根据他的表现,再作出是否接替你担任党委书记职务的决定!”

县委高书记几乎把他心中的盘子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我,我眼看我的多次推荐终于有了结果,心中顿时充满了对高书记的感激之情。事后,我生怕这件事情出现闪失,连夜找到徐和林,把县委书记的想法和安排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徐和林听了我的这席话,那处惊不乱的样子,给我以非常镇静的感觉。其实,我平时很是欣赏他这种性格,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对他的这种性格似乎第一次产生了一点看不惯的想法,忍不住的说:

“和林呀,今天我要忍不住的说说你,你这个人哪,我平时认为你最大的长处是忍得,但是我现在认为,你还有一个最大的不足,就是晕得。你看你,现在遇到了这么大的好事,听到了这等好的消息,你硬是表现得无动于衷,简直跟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如果是我呀,我硬是高兴地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我话音刚落,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徐和林见状,仍一本正经地说道:“老班长啊,我就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爹妈生成的,看来一辈子也改变不了了。对于这个好消息,我是听在耳里,乐在心里,我很感谢高书记的信任和你的推荐,保证在主持工作期间,把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好,落实好,给高书记和你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卷!”

就是这次交心谈心之后,我更加对徐和林放心了几分,现在,徐和林终于修成了正果,我除了留恋和牵挂这里之外,还有一种伯乐的喜悦,心里感到无比的欣慰。眼下,我就要离开板桥镇的了,心中的话不知还有多少要说。我与为我送行的同志们一一握手,在无以言表的心情和溢出的真情的泪水中止住和代替我的千言万语,于是我狠心地坐上车子,示意司机向县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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