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把我的祖宗八辈拉出来赌咒和任天下人谩骂:县里卞主任一个怀疑一万个怀疑地认为我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完全是一个天大的冤枉。如果我今天有一点点躲避他的意思,死了的五雷劈坟,活着的五雷轰顶!
昨天晚上十点多钟,县里卞主任从薛坪镇打来电话,说他今天一早赶到板桥吃早饭。其实我压根不知道这个情况,因为根据卞主任打来电话的那个时间段来分析,当时我和镇里的李副书记、宣传委员,还有教管会主任应该是在去镇中学查看中考备考情况的路上,踩空了一米多高的石头墙砍,导致右肩胛骨严重骨折,在镇卫生院的治疗之中。之后,又用绷带挽着不能垂放的右手,在几位同志的搀扶下回到了住处。因为我之前已和张怀念副省长约定,准备今天一早赶往武汉向他当面递交镇里争取资金的报告。我独自坐在沙发上强忍疼痛,盼望第二天的到来。为时已晚,或许镇长出于多种考虑 ,没有对我说明卞主任到板桥的行程安排。直到今天早上,卞主任的专车在政府大门口不断的按着喇叭提示他已到来的时候,镇长才给我打来电话。我跟镇长说,我昨天晚上到学校检查工作时受了重伤,今天还要赶往武汉向张首长汇报工作,请他把卞主任陪好。通完电话,卞主任的汽车喇叭在那里仍然响个不停,镇长唯恐怠慢,赶紧三步变成两步走的前去迎接。
“对不起卞主任,我来晚了。”镇长一边递烟一边解释。
“你们张书记呢?怎么看不到他的人影?”
“张书记昨天晚上检查工作的时候在路上摔伤了,晚上疼了一夜。今天早晨又在准备争取资金的文件到武汉找张省长汇报的事。”
“既然受伤了,连武汉都能去,却不能跟我见个面,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稍作停顿,然后用手指着武汉方向,用他那个跟破竹竿子响的声音一样的腔调说,“张怀念不就是官大些吗?好歹老子也是个一把手,我告诉你,县官不如现管。我今天是来查你们的信访案件的。你看着办!”卞主任我在撒谎,是故意的避而不见。
话音一落,卞主任掏出一支香烟,镇长随手举起火机,卞主任毫不领情地用手一挡,自己点燃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于是经过口腔咽喉和肺部的一阵循环,在仰天而望中负重如牛的吐了出来,随后用力的往地上一撞,拎起一只脚,把那支飘着弱烟的大半截香烟狠狠的擂了几下。
镇长见势不妙,连忙双手合十,作揖般地陪着不是:
“对不起卞主任,对不起卞主任,我马上再给张书记汇报,我马上再给张书记汇报!”
说是迟,那是快。镇长迅疾来到我的住处,为难又心疼的说:
“张书记,看样子你还是得出个面,卞主任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那个“铳”劲,看起来比猎枪里的火药还厉害。反正你早上是要吃饭的,出发晚一点就晚一点,他这个人我们得罪不起呀!”
听了镇长的话,我恨不得扒掉自己穿着国家干部的这层衣服,冲上前去把他个狗日的揍他个遍体鳞伤。
“走!老子今天拼了,看他这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王八蛋会洋洋得意飘飘欲仙到什么程度!”
说完,我在用自己的左手撑着凳子勉强地站起来那一瞬间,着实的感到骨折之处传导出现了骨头错位的声音。我在镇长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径直往政府场子里走去。
“卞主任,我们张书记来了。”
镇长低声下气地对着卞主任说。
原本听见了脚步和咳嗽声又装着什么动静也没有的卞主任突然180度的大转弯,毫无顾忌的握着我的那只不能垂放的右手一个劲儿的抖上抖上。他根本没有想到甚至根本没有去想,这一握,疼得我撕心裂肺;这一抖,抖得我肝肠寸断。可以断定,他今天一直纠结的对等接待,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毋庸置疑的放在至高无上的光辉位置上,而把他反复听说了的我受伤一事抛在了九霄云外。
“卞主任,我们吃饭去吧。”我强颜欢笑的指着镇里食堂与他打了个招呼。
“哈哈,不愧为是平起平坐的兄弟啊,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和镇长甘为配角的走在他的两旁,忍气吞声地突出着他的位置。
从政府场子到镇里食堂只有几步之遥,卞主任四平八稳的走着,偶尔以领导的口吻寒暄着我们的冷暖。进入餐厅,当我们让他在上席的中间位置落座的那一刻,卞主任跟领导欣赏部下一样,在开怀大笑中悠然自得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居高临下的一拍,不偏不倚的拍在了我受伤的右肩胛骨上。镇长亲眼看见了我的头上兀地冒出了疼痛的汗水,他生怕我怒火中烧,委曲求全的说:
“张书记,你如果实在疼的受不了了,就去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陪卞主任用餐。”
卞主任感觉不对,即刻扭头向我望来,于是乎,人性的良知有所发现与醒悟,没有被狗吃完的心肺开始有了一丝的忏悔与无奈:
“兄弟,看来你是真的受了伤啊!我们在这里吃,你去休息吧。”
“我休息个球啊!老子还要到武汉去的!”
我丢下这句让整个食堂的人都听得见的话,左手拿起一个馒头,慢慢的起身,旁若无人的离开了座位。
去武汉的途中,我止不住对卞主任所作所为的思考。因为高高在上飞扬跋扈是他性格与生活的全部元素,人家追求和向往的就是高人一等和唯我独尊;就是斩头露角和卓尔不群。如若不此,他会觉得比受到奇耻大辱还要严重十倍百倍上千倍,甚至在黯然销魂和哀毁骨立中失去活着的意义,即使用十头犟牛也拉不回暴殒轻生寻求一死的念想。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是在理解与怜悯中放了他一条生路,由此避免了他过早的离开人世,撇开了他伦为其他物种提前超度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