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发现雪儿和三牛偷情是一个月后,其实两人也算不得偷,起码在雪儿的心里不是,她拿三牛当成自己的男人。雪儿这段时间打扮得漂漂亮亮,整个人收拾的恰到好处,嫁过来之前穿的绿色衣服洗的褪色,还有点窄小,穿在身上胸凸腰细尽显丰满,雪儿妩媚一笑,三牛便会失魂落魄变得痴呆了,克制不住和雪儿上床翻滚。富贵从来不哭不叫,家人在田里挖红薯没人来打搅,两人朝夕相守还无所事事,自然而然上床戏耍,三牛清楚这样会遭人耻笑,初尝女人美妙的滋味便禁不住诱惑,一次两次,或是三次,从早到晚不断上床快活,而且胆子越来越大,估量不会有人来白天也不再关门,后来有时做完了竟懒得穿衣服,裸身躺在床上等待下一次的疯狂。
黑牛这天光顾着把田里的活做完,天傍黑的时候这才疲惫不堪的走进家门,里间屋的床在嘎吱吱的响,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愣住了。在男女交合的那种声音中听到三牛说,我们这样对不住我哥哩,可我禁不住想和你……
听到雪儿说:“你不要我,我找别人也不会跟你哥,我,我……”
黑牛蹑手蹑脚的走近,从篱笆帐子的间隙看到滚在床上的两人,他原本怒火冲天,眉脸扭曲变形,不知觉已经在寻找趁手的武器,一旦听了两人的对话心气便没了,愤怒渐渐平息,转而变得垂头丧气,身子骨像是又矮了一截。床上的两人激烈毫无顾忌的动作,连旁边的富贵也不顾惜,黑牛咬牙切齿站在外面,思量了一时又轻轻地退出,在院里他长呼一口闷气,沉思了片刻随后慢慢地走出家门。
黑牛心里窝囊又无比清楚,雪儿这样漂亮的女人原本不该属于他,现在能留下给他生儿育女便是幸运,为这事赌气休了她,正合了她的心意,何况他没有这般雄心壮志,失去雪儿他只能打光棍,这种后果是他不愿看到的。雪儿虽然做了出格的事,好歹是他的女人,况且三牛是亲兄弟,家丑不可外扬,胳膊折了藏在袖里,叔嫂私通关门无人知,说书唱戏还有哥弟同妻的,这么一想心里也就好受些了。黑牛忍受了并不代表没有了气恼,打碎了门牙吞进肚里,他是无奈没办法。黑牛脚步错乱,走一步叹一口气,脸上是懊恼沮丧的表情,在夜色笼罩下矬个儿似有似无,像荒郊野外里的冤魂在叹息着游荡,路上竟然没听见过往的人和他打招呼。
老黑头蹲在门口抽烟,黑牛懒怠搭理,垂头丧气坐在椅子上,拉过桌上的烟筐,双手哆哆嗦嗦卷了一根烟,借着油灯点着,猛抽了一大口又用力呼出,一团烟雾缓缓上升,眉脸上的疙瘩褶皱朦朦胧胧更凸显出狰狞。
“怎么这般熊样,雪儿又怎么了?”娘问。
黑牛长叹一声,话到嘴边卡住了,一个劲吧唧吧唧的猛抽烟。
老黑头瞅了黑牛多时,说:“暂时忍耐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她上了岁数便没这心了,不然闹腾下去连个完整的家都没了。”
老黑头抽了一口烟,又说:“三牛也不是外人,这事也不一定是坏事,也许这样就能安抚她的心。”
黑牛吭哧了半天,说:“我也是这么想,有总比没有好,只要……只要……”
黑牛娘这时才听明白,不免惊愕,说:“这样哪行啊,三牛还没媳妇,让村里人知道后果不得了。”
老黑头早已盘算过了,更是权衡了利弊,事情已经发生没回头路,只能引导着往他设想的方向发展。
老黑头说:“这种事情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咱家情况特殊,叔嫂在一起没人会胡说八道,等有合适的姑娘给三牛定下。”
黑牛娘面露忧色,说:“我总觉得这样不妥,心里不踏实。”
老黑头把烟袋窝里的烟灰磕掉,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肉烂在锅里没让别人吃,总比老婆孩子没了孤单单的一个人要好,黑牛也知道孰轻孰重,况且这也算不得出格,前几年李寡妇的男人死后,老公公还亲自操刀上阵,生下了孩子说是在乱石岗上捡的。”
黑牛娘说:“你秦家是没脸没皮的,还好意思说。”
老黑头隐隐约约笑了,说:“这不是在自家里吗,家丑不外扬,外人摸不清底细只能是瞎猜测。”
黑牛娘无奈望着黑牛,说:“忙累了一天,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去刨芋头,晒的芋头片也晒干了,忙哩。”
黑牛一直梳理着乱糟糟的思绪,等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这才慢腾腾地回新房去。
沉静的大街上空荡荡的,感觉只有自己孤独的存在,深夜在外游荡的痛苦,黑牛此刻体会到了拥有一个家的可贵,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温暖,虽说自己的被窝不热女人不规矩,可总归有家有床有女人,外人看着是一个完整的家。
黑牛有心忍让了,双腿也就不似先前沉重,他在院门口稍微迟疑了一下,走到院里站住了大口呼吸,随后大声咳嗽一下,这才迈进屋里。
三牛低头从里间屋里出来,讪讪的说:“回来啦,哥。”
“我……早就回来了,你和你嫂子也累了一天,回家吧。”黑牛脸色阴森,故意把话说的含混,希望三牛听出话外的意思。
到底是三牛年青,心存侥幸,自认为哥没发现他和雪儿滚在床上,毕竟心里藏鬼要不露形也不能,出门的时候慌慌张张就绊上了门栏,幸好没像狗抢屎那样摔倒。
黑牛跟在后面嗤嗤冷笑,说:“慌什么,不会慢点啊。”
三牛慌乱中无心答言,灰溜溜地去了。黑牛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三牛,蔫头耷脑关上院门。
黑牛回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感觉床不再是从前的床,像是上面撒满了麦芒刺痒难受。他翻身的时候瞅了一眼和衣而卧的雪儿,见她和往常一样安静,灯光下比白天更妩媚,便似有意似无意的触碰她的身子。
雪儿迅速把身子挪开,喝嚷:“你别碰我。”
黑牛坐起来望着雪儿,眼神看着可怜怜的,他说:“我知道配不上你,你委屈,你和三牛的事我睁只眼闭只眼,只求你顾及脸面,别给村里人留下笑柄。”
雪儿侧身翻到一边,说:“你不说我还要给你讲哩,我就跟了三牛,你看着办。”
黑牛像霜打的茄子,身个儿更矬,更没心气了,气恼和屈辱憋闷在心里没地方发泄,他觉得自己特别窝囊,不过想想未来他觉得现在窝囊也有价值,破墙扶起是好墙,他还指望雪儿慢慢变好。
黑牛说:“为了富贵,只要能保存这个家完整,你和三牛的事我可以不管不问。”
雪儿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萎靡不振的猥琐男人,打心边没料想他能容忍,而且默许了她和三牛的事,难免更鄙视他了,想到他使用各种办法糟蹋她,憎恶之感更甚,油然而生一丝报复他的快乐,她不知道黑牛这般委曲求全有他的盘算,她还为自己能惩罚他而高兴,觉得自己不再是先前的弱势,不像先前那样可怜。
黑牛这一夜完全是在熬煎中度过,他望着漆黑的空洞,苦思冥想最终没找到切实可行的办法,一早起来没精打采的,没有像往常一样逗乐儿子,老黑头的嘱咐他也没搭理,恹恹不怠的挑了豆腐筐去卖豆腐,走到街上他竟然忘了吆喝。
黑牛信步而行,不知觉出了书院村顺大路径直走,鬼使神差竟然来了双山村,到了柱子家门口头脑清醒了,自己感觉诧异,站在院门外踟躇,最终犹豫了一阵便黯然离开。
黑牛走街游巷,村里的小胡同走了一遍,竟然没有动秤杆,平常两筐豆腐一吆喝便所剩无几,现今他喊不出声来,更没有力气喊,秋收季节大家忙的脚碰后脑勺,少有闲人站大街,此时已是多半晌午,他抬头看着天空随之叹口气,不知觉摇摇头,打起精神喊一声。
“豆腐,卖豆腐。”
黑牛吆喝的勉强,内心里还有急切离开的念头,有人端了豆子出来,他已经走开了很远,仓惶逃离了双山村。
整筐的豆腐要卖,黑牛拐弯去了皇城村。皇城村坐落在山前,地名志记载秦始皇东巡驻扎于此故而得名,村里多数是秦姓和王姓。黑牛进了村“豆腐,卖豆腐”喊得顺当了,声音落地村头一户人家跑出一个中年妇女,端了一碗黄豆站在家门口,冲着他招手。她四十多岁,穿蓝色的大襟褂子,头发用网子在后面盘起,粗糙的四方脸,有一双大眼睛,看得出年轻时很漂亮。她把黄豆倒在秤盘子里,问:“今儿在哪里绊着了,等米下锅你倒是晚了。”
黑牛苦涩的笑笑,弯身切下一块豆腐,说:“有客人吃饭?”
中年妇女脸上溢出笑容,说:“招待媒人哩。”
“哦,”黑牛问,“闺女找婆家?还是给儿子找媳妇?”
“给儿子提亲,闺女找婆家倒是麻烦哩。”
黑牛随声附和,说找媳妇只要一个人好,给闺女找婆家要顾及家庭贫富,为人处事各方面。
中年妇女笑了,说:“可不是吗,儿子的亲事不愁,倒是闺女大了亲事还没有着落。”
此时从院里走出来一个漂亮姑娘,四方脸大眼睛,长辫子垂到腰间,红润的肤色,浑身透出清新纯朴的气息。她站在院门口,说:“娘,家里忙着您在街上还说话没完了。”
黑牛说:“妹子这么漂亮还没有婆家吗,多大哩?”
“二十一岁了,挑来减去就是没有合适的人家。”中年妇女说,“你常在四外八村走动,看看有好人家给提个媒。”
“娘,您整天在街上乱说什么。”姑娘有些羞臊,小声埋怨一句转身退回院里。
黑牛满口应承,心里立马萌生把这姑娘介绍给三牛的念头,随之他也有了精神,望着中年妇女端了豆腐进了院门,便收拾了秤杆,把豆腐筐盖严实挑起来,一双短腿顿时迈步有力量了,他大声吆喝。
“豆腐,卖豆腐。”
黑牛回到家,说皇城村那姑娘漂亮的像一朵花,和三牛年岁也合适。老黑头很清楚应该尽快给三牛定下亲事,雪儿毕竟是黑牛的媳妇,眼下是缓解燃眉之急,暗里安抚雪儿,绝不能让两人超越了这条底线,现今给三牛定下漂亮的姑娘可预防出现无法收拾的局面。老黑头盘算一等冬闲了找媒人去提亲,合计着让谁去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