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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笔名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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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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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红》连载

第一十七章 男孩结婚

田大嫂从柳家回来,田野就非常关切地询问什么情况。“别的事情都不差”,田大嫂说,“就是嫌宇康家的房子破了点,不过不要紧,我好说歹说,他们总算答应了,三天后来相亲。”

“嗯,这还差不多,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田野接着又发岀一番具有双重效果的议论,“等他们来的,就着房子的事,我好好地规劝规劝他们,不过,咳,现在给儿子说媳妇儿太不容易了,给儿子说媳妇儿不是买肥猪,给你四块钱你不卖,给你四块五你卖不卖?谁还不是为了多卖几个钱啊?多几个攒头啊?你就得卖——说媳妇儿就不是这样了,这事儿不是咱们说了算呢。”

“你别闲着没事又搁那扯犊子,胡诌什么呀?”田大嫂瞪了一眼田野。

三天后,柳家三口果然如期而至。田大嫂叫来宇康一家人,开始正式相亲。结果很顺利,华宇康和柳茹花都没什么意见。

“不过,这人吗”,柳树杨开始发表点意见,“人活一辈子,住房是大事,不能安居,何以乐业?……”他坐在炕边上一边说着话,一边透过田家的后窗户,看着华家的破房子。

“你听我说,老哥”,田野在一旁抑扬顿挫地说话了,“什么日子还不是由人过的,现在农村多好啊,只要两个人任劳任怨,勤劳恳干,盖个房子那是早晚的事,用不着咱们操心;再说了,女人是跟男人结婚,不是跟他的房子结婚,房子再好,嫁个男人要是痴苶呆傻,那也没用;更何况,我这小兄弟机灵过人,装了满肚子的墨水,研究了满地的‘白条子’,真是闻所未闻,只有他才能搞出这样的名堂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房子破了点儿不是罪过……”

田野的一席话一出来,柳树杨竟一时语塞,只好满脸陪笑。一屋子的人也都各自露出自己的笑脸。

田大嫂见状,连忙叫出兰翠玉和柳茹花来到堂下,她们按当时当地的习俗,要了一些东西和彩礼,然后在华家吃午饭。

就这样,华宇康和柳茹花订了婚。

不过,说起这桩亲事来,还有些蹊跷。

风情万种的柳茹花,怎么会看中这样一个家徒四壁的人呢?在此后不算很长的时间里,华宇康和柳茹花之间的几次交往,他逐渐了解到,柳茹花是在武侠小说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对一切事情充满好奇心,是她的天性;1989年的风潮给当时正在“伤风”的柳茹花带来的兴致可不小,高中一年级还没毕业,她就再也没有任何兴趣念下去了,急功近利的盲目思想驱使她“下海”奔波,几经辗转却最终一无所成,最后,在家务农成了她唯一的选择。就在这时候,她已经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在乡下,有所成就的优秀男孩不愿娶她做妻子;无所成就的一般男孩她又不愿意嫁。她为此失恋过,为失恋苦恼过。然而,自从她一接触华宇康,就被我们的主人公温文尔雅的谈吐和美好的修养吸引住了。华宇康释放出来的能量开始在她身上起作用,而决定的因素显然是,好奇心战胜了她。于是她决定,和他交往,并在适当的时候嫁给他。

中耕和追肥完成以后,田里已经没有任何农事活动了。家家户户的苞谷开始茁壮成长。两个月后,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这时候,从小寒村传出一条令人吃惊的消息:华宇康家的十亩地膜洼地,差不多能打两万斤!

“响吧,胜利的雷声!”

经过华宇康又一年的艰苦奋斗和细心管理,他以创造亩产1946斤的骄人成就,向世人展现了知识的骄傲和力量!往年像这样的洼地,也就是七、八百斤的产量,采用了这样的新技术以后,单位面积产量提高了一倍多,这在当地简直就是天文数字,这样的天文数字又给当地人带来了一条天下奇闻!

然而,这样的事实活生生的摆在世人面前,周围十里八村的男女老少,无不向华宇康投来羡慕的眼光,前来求教取经的人也络绎不绝。

他的优异成绩和先进事迹,被周围十里八村的人们添油加醋地传到二十几里外的大寒村,惊动了柳家,特别是拥有强烈好奇心的柳茹花,更是手舞足蹈,在她的周围,簇拥着她的同伴们,分享着她的喜悦和幸福,鼓动着她赶快跟这样的好男孩结婚,走岀失恋的阴影。

1994年冬,有一天晚上,宇康的好友、邻居兼同学萧宏,也就是《小Q觉醒的年代》里的萧宏,前来闲聊。他这时早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爸爸了,昨天刚刚住进宽敞明亮的新居。论经济条件,宇康简直和他没法比;论关系,两个人当然很密切,说起话来无所顾忌,做起事来你呼我应。华宇康把这位萧宏连同他的真名实姓,原原本本地搬进他的小说里,这让萧宏自然感到无比荣耀。

“Q哥”,萧宏一进屋就这样称呼他,“你在学校时的‘核聚变威力’又开始发挥了,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你可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万元户了。”

“先生”,宇康顽皮地说,“挖苦我还是赞美我?”

“我有那么坏吗?”萧宏反问道,“我干嘛对你这样刻薄,我倒觉得你干嘛做这样一个笨蛋。”

“什么意思?”

“咱们学生时代的美好气息,你就一点也不留恋?”

“小学五年级时,你花五分钱买了一根奶油冰棍给我,倒是记得。”

“侏儒(罗)纪的事情还有味道吗?”

“初三时上夜校,由于风太大,我乒乒乓乓地滚进沟里去,然后我一轱辘站起来,我的自行车、眼镜和我都安然无恙,而你们都乐折了肠子。

“比侏儒(罗)纪的事情新鲜点……你怎么不说咱们高中时候的事情?

“我马拉松训练时,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陪练的女教头绊倒,她骑在我身上。

“哧——”萧宏乐了,“那个麻脸的丑教头教不出什么好东西,她的弟子专门给她下绊子……你想下绊子怎么不换个人?”

“谁?”

“别跟我装蒜,跟你说真的,你干嘛要跟这样一个轻佻女人认识?”

宇康愣愣地看着萧宏,没有说话。

“难道说咱们的‘一号校花’不中你的意?她可是对你一往情深。”

“我不想说这事。”宇康摇了摇头,这是他心底独一无二的痛,举世无双的疼,绝无仅有的遗憾,终生不会痊愈的伤疤。现在被萧宏猛然戳了一下,他的心在流血,在颤抖。

“难道你不爱她吗?”

“我不想说这事。”宇康重复了一遍。

“不想说是什么意思?‘觉醒’个屁,现代阿Q。”

“我这蓬户瓮牖和满园萋萋芳草,你让我有何面目去面对她?”

“老兄”,萧宏语重心长地说道,“尊敬的Q先生,看来你在爱情上真是小儿科,按照你的逻辑,你打光棍正好,谁家的女孩子也不要娶的好了,可你却不这样,偏偏又跟一个轻佻的柳茹花订婚,难道你就不怕这位柳姑娘跟你受穷?信我的话,赶快和晓军联系,现在兴许还来得及。”

“不,我让她跟我受苦受累,于心何安?”

“十足的顽固派,你也不想想,凭你的智慧,现在农村越来越好了,用不了几年,这日子就起来。原来的老弱病残,该去的都去了,太大的负担没有了,你只管大奔前程……晓军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个比阿Q还阿Q的混蛋。”

“我有那么混蛋吗?我清楚得很,在晓军眼里,那个叫华宇康的人是多么完美,可是,用眼睛看世界多于心,这是很多女孩子经常爱犯的毛病,这种直观上的错觉给她带来的麻烦有时候往往不亚于一场风暴。”

“但是,男人不就是女人的避风港吗?换句话说,你不想做晓军的优良港湾吗?”

“当然,我求之不得。可是,说句难听的话,我这个港湾好得过了头,它充满了贫穷、饥饿、疾病和死亡,它跟难民营有什么区别吗?——这简直就是避风港里的风暴,让这样一个绝美的姑娘陷进风暴里,跟犯罪有什么两样?”

“但是将来会好的。”

“你是说希望?可那毕竟是遥远的事情。”

“生活就是要有希望,有希望的生活不一定成功,没希望的生活一定不会成功。”

“可是我们不能只生活在希望里,还是讲点现实的好。”

“但现实的情况是男有情女有爱,最终却天各一方,岂不可惜?”

“一点都不可惜,因为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的命运分明是这样的了:最终必须放弃跟晓军的那份感情和缘分,随便怎么残酷,必须这样做。因为我感到,在她面前,我实际上不是什么吉光片羽,而是十足的侏儒和垃圾;跟晓军结婚的一切想法都是十足的龌龊之念;对她的那份思念,只有让它安安静静地无限期地冬眠下去,才会得到一种心安理得的完美诠释;只有让那份情感的幽灵蛰居起来,才会躲避心灵的萧索,才会经得起内心的审判,才会得到晓军庄严而神圣的‘特赦’。我不能让这个心爱的姑娘跟我一起承受这样的痛苦和贫穷。”

“奇谈怪论!你这么做,她就不痛苦了吗?阿Q的遗传基因怎么会让你染上,你这么做跟抛弃她有什么两样?她受的伤该有多疼,你知道吗?”

“她跟我也许受的伤会更严重,我只希望她生活得更好一些。人的命,天注定,有什么办法?我相信,放弃也是一种爱。”

“老兄,你记着,你不信我话,早晚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跟晓军结婚,是给她的心灵戴上了戒指,可是,严重的是,同时也是给她戴上了手拷。”

“自私是爱情的本质,想得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错了,我华宇康何德何能?如果我接受了她,简直就是感情上的贪污和受贿。这对于一个清纯极致的姑娘来说,无疑是一种残酷的戕害,我可没有这样的习惯和爱好,这也是一种不缺德。”

“行了老兄,看来‘阿Q正传’的续篇非你莫属,先生的作品哪里比得上你的精彩?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说不过你。”

“事已至此,既然已经订婚,就该信守诺言。”

穷山沟里的两个高才生就这样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交锋。最终,萧宏没能说服华宇康,他抬脚走了,内心不悦。

然而,压抑在华宇康内心深处多年的真实想法,今天总算是有了机会痛快淋漓地说了出来,他简直如释重负,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他坚信最终的结论:晓军我爱你,所以离开你。这就是他全部的合理想法的缘由。

1994年冬,是华宇康人生的转折点。在田大嫂的撮合下,华宇康和柳茹花最终结了婚。就在宇康结婚的前一天晚上,他给晓军特意写了一封信,然后把它珍藏起来。他的信这样写道:

亲爱的晓军:

你好吗,

忘了我吧,

哥不配做你的男人。

你的无与伦比的可爱形象,

哥怎会忘记?

你是那样的冰清玉洁,

你是那样的风姿可人,

然而,

哥没有福分和你在一起,

哥只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哥怎忍心弄脏了你,

哥能给你的,

只有贫穷和痛苦。

你听见了吗?

我的晓军,

哥永远把你记在日记里,

哥永远把你藏在心室里,

别人,我的晓军。

 1994年冬

信写好后,连同晓军在车站给他的东西,一并收藏好,然后极秘密地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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