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辆红色捷达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它的头顶上写着“TAIX”。一个男孩儿,大约二十三、四岁,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儿,从车上下来,进了医院,来到晓军的房间。
“你来得正好,”正在病房里帮着晓军收拾行装的雅丽说道,“快过来帮忙,一会儿好出院,你俩先忙着,我去办手续。”说完出去了。
“谢谢你,佳平,”晓军说道,“你先坐着歇息,我自己来。”
“不,晓军姐,我不累,让我帮你吧。”
“你来这里,不耽误你的生意吗?”
“如果人生也算是一场生意的话,那再也没有比来这里跟一个美女在一起更划算了。”
“是吗,你还挺幽默的呢。”
“可是我真的感到很意外。”
“什么意外?”
“能跟一个赫赫有名的医师交上朋友。”
“这感觉不好吗?”
“正相反,只是我一小小司机,连想都不敢想。”
“你就那么不自信?”
“我说过只是意外,而且这个朋友还是一个那么年轻漂亮,那么优雅怡人的少女,并有一种似乎与生俱来的超级尊贵。”
“二十六岁的人了,是少女也是一个老少女。”
“可你真的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人。”
“那我像多少?”
“最多二十刚挂零。”
“那你可真该配戴一幅眼镜了。”
“近视镜还是远视镜?”
“都不是。”
“那是什么?”
“老——花——镜——”
“啊,我老了么?”
“跟你开玩笑,我可不愿意跟一个戴着老花镜的人交朋友。”
“要是那天救你的人真是一个老者,你可怎么办?”
“我?我早就嫁给他了。”
“啊?你疯了吗?”
“我没疯,反正年轻年老都是救命恩人。”
“你真这么想?”
“上当了吧,跟一个比我还小的憨小子接二连三地开玩笑,是我最拿手的恶作剧。”
“你可真能泡人。”
“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在一起不受拘束,其实我这人挺随和的。”
“是吗?”他们正说得热闹,一个胖姑娘走了进来说道,“你早就该这样”,然后转向顾佳平,“送他出院,到宿舍好好跟她聊,该牵手时就牵手,甭客气。”
“雅丽姐,你真坏!”晓军难为情地说道。
在王雅丽苦苦地劝说和开导下,晓军的心情好了很多,并逐渐的从惊吓和骚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特别是顾佳平的出现,让这个柔弱的女孩子看到了爱情的曙光。她开始有意识的“移情别恋”了。当然,她也把初恋的梦想深深地珍藏起来。她用手摸了摸内衣兜里那首悲壮的歌,然后,跟着顾佳平上了他的出租车,向着宿舍的方向驶去。
十五分钟后,他们已经走在了去宿舍的走廊里,然后进了屋。
“坐吧,”晓军说道,“想喝点什么?”
“一杯白开水吧。”佳平说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静养两天就可以上班了。”
“等你上班后,我一早一晚接你送你。”
“不用,我和雅丽姐有自行车,在一起走是个伴,再说,去医院的路也不远。”
“那哪行,这可是咱们自己的车。”
“美的你,我现在还不是你的人呢。”
“那当然,可你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吗?”
“不想。”
“你别不是又在开玩笑吧。”
“哈——”晓军笑了,“比在医院的时候变得乖了”,她说道,“嘿,咱俩的事你父母知道吗?”
“当然,我父母非常想见你,不知赏不赏脸。”
“改天吧,等我静养静养,我还要去单位看看,好几天没上班了。”
“那好啊,咱们一言为定,你可不能食言。”
“决不食言。”晓军说着,又给顾佳平续了一杯白开水。
“这白开水的味道有点像‘鸡肋’”,顾佳平饶有趣味地看着身边的晓军说道,“能不能往里加点糖?”
“我这只有白开水,”晓军听懂了他的意思,故意说道,“这可是这个房间里最好的饮料。”
“既然如此,不如早退”,佳平起身说道,“我去街上遛遛,你自己多保重,明天我送你上班,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向宿舍的门口走去。
“好吧,”晓军说道,看着他的背影,“开车当心点!”
“没事,”佳平站住,回过头来说,“不用惦记我。”然后二次转身走了。
“等一下!”佳平没走几步,又听见晓军喊道,“你的包还在这。”
“我的包?”佳平又匆匆回来说道,“什么我的包?”
“再坐一会吧,”晓军说道,“我——我是想让你再陪我待一会,我已经在你的杯子里加了糖。”
顾佳平喝了一口水,咂了咂嘴,“你骗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晓军说道,“还是白开水。”
“它在这。”晓军站起身,向眼前满脸狐疑的顾佳平伸出一只手。
“它在这?”顾佳平无意当中抓住了晓军伸过来的手说道,“它在……”猛然间,他好像意识到了点什么,他抓住她的手,抬起头看见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晓军。他们四目相对,炯炯放光,爱情的火焰在各自的内心深处顿时燃烧起来;他们的视野在缩小,视线在缩短,对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了,各自的眼睛里只有对方的眼睛了;与此同时,他们各自的心在狂跳,狂跳的心正在发出“咚咚”的声音;他们已经非常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每一个毛孔,最后,四片滚烫的唇瓣相遇了,他们热烈地咀嚼着对方的火热,疯狂地吮吸着对方的温情。
“我爱你,晓军。”
“我爱你,佳平。”
他们就像一对小燕子,发出喃喃细语;他们尽情地享受着爱情的自由和甜蜜。在这短短四十几秒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忘却了周围所有的一切。
青春的涌动和感恩的激情,晓军把她甜蜜的吻献给了她的救命恩人。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的时刻;而拥抱着这个美丽姑娘的顾佳平,体会到的更是无比的幸福和快乐。“你真美,晓军。”“谢谢你救了我,佳平。”两个陷入爱河的年轻人,从此以后,开始了他们共同的期待与梦想。
他们的悄悄话继续着——
“我晕倒那天,你给我抱上车,当时就没想点别的什么。”
“让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是这样,当时我抱着你,就像怀抱着一个天使一样,可是我来不及欣赏你的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我把你抱上车,立即向医院奔去。到了那里,那天正赶上雅丽姐值班,她一看是你,感到很吃惊。我们俩和当班的其他大夫立即把你推进急救室,并通过雅丽姐才知道,你就是这家医院的职工,然后她们就展开了紧张的抢救工作。我在急救室外面的凳子上坐着。大约过了四十分钟以后,雅丽姐出来说没事了,主要是由急性低血糖造成的,及时补糖输氧,并无大碍。就这样,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我们又把你推进一个单人病房,这时候你的神志已经清醒了,但好像非常疲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时雅丽姐对我说:‘这位小兄弟,我先替晓军谢谢你,她现在没事了。如果你忙的话,就先回去,免得家里人惦记,咱们改天再聊。’我说:‘没什么,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然后我就离开了医院,临走时我对雅丽姐说我明天还会过来看你。结果第二天,我再到医院的时候,看到了已经恢复过来的你,正躺在床上熟睡呢,不一会就醒了。”
“唉,”晓军叹了口气,“人真是命啊。”
“可不是嘛,”佳平不知道晓军话里的意思,随口说道,“我也没想到我一小小出租车司机,会娶一个绝色女医师当老婆,真是艳福不浅啊。”
“去你的混小子,美的你,我还没决定嫁给你呢。”晓军难为情地说道。
“这没关系,我可以等,反正时间有的是,要是想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先不说这个了,我有点累了,想静一静。”
“好吧晓军,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街上遛遛,你多保重。”
“应该叫我姐姐,真没礼貌。”
“行了,你不嫌别扭,我还嫌别扭呢,哪有弟弟跟姐姐的嘴——‘那个的’。”
“哎呀——混蛋,快滚!”
“谢谢,保重。”
“开车当心点儿!”
“没事儿,不用惦记我。”顾佳平站起来走了。
晓军躺在床上睡了一大觉,醒来以后觉得轻松了许多。她猛然想起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写的东西,把它从贴身处拿了岀来,跟那半个胸罩放在一起,藏匿起来。从此,华宇康的名字在这个女孩子的心中成了一道最靓丽的心灵档案和最难忘的心灵秘籍。与此同时,她跟顾佳平的情感经历也逐渐地进入到热恋阶段。
三天后的一个中午,顾佳平开着他的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他的漂亮女友,来到他的家。
“阿姨您好!顾叔叔好!”晓军一进屋,就对正在忙着烧饭的佳平父母有礼貌的问候。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眼前的晓军,顿时笑逐颜开。
“啊,快坐”,顾母说,“你就是佳平的女友吧,这些天他经常提起你,我和你顾叔准备了一些饭菜,欢迎你的到来啊。”
“谢谢阿姨,谢谢顾叔。”
“别客气晓军,真是个好姑娘,我们家佳平能和你相识,真是福气不浅啊,这里将来就是你的家,如果有什么要求,或者佳平待你不好,尽管跟我说,我和你顾叔替你做主。”
“谢谢阿姨”,晓军说,“佳平对我很好,他不会欺负我的。”
“咱们吃饭吧”,顾叔叔说,“已经中午了,咱们边吃边聊。”
一家四口围在一张圆桌周围,有说有笑的,和谐安详。朱晓军的到来,让这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充满了喜庆气氛。
晓军吃完午饭,告别了佳平父母,回宿舍去。
到了晚上,佳平开车回来,一家三口围着那张圆桌吃晚饭。顾母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却不无担心地跟他谈起了晓军。
“儿子”,她说道,“这个人就是你救的那个女孩子吗?”
“是啊”,佳平说,“这有什么疑问吗,妈妈?”
“当然,恕妈妈直言,我觉得这个女孩子跟你有点不合适。”
“您的意思是,她不好吗?”
“不,正相反,我觉得她好得有点过了头。从外表来看,这可是一个绝色美女,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容易招惹是非,咱们这样的普通工人家庭水浅,不容易养这大鱼;更何况,人家年纪轻轻的就是医师了,从社会地位上可比你这小小的司机强得多,跟这样的女孩子相处,可得当心点。”
“妈妈”,有些狐疑的顾佳平笑着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您的想法太守旧,您有必要这么担心吗?晓军虽然漂亮,可这不等于一定要招惹是非,我跟她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觉得她绝不是那种好招惹是非的女孩子;她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地位,这恰恰说明她爱岗敬业,换句话说,一个好招惹是非的人是不会在事业上有如此成就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担心。”
“您担心什么?”
“从各方面条件看,咱可不如人家。我不是长他人志气,情况的确如此,只不过你救她一命,让你们有缘相识,但她是不是打算跟你白头偕老,还得两说着。”
“救命之恩,非同寻常。我觉得我们是有感情基础的,这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我们彼此真诚相待,就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既然这样,我看你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了,还不如早点结婚,免得夜长梦多。”
“这恐怕不行,我们刚刚认识,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佳平说得对”,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佳平父亲说道,“我看这事不能操之过急,感情这东西是需要培养的,如果过于急躁,容易引起人家反感,反而不好。”
“就是,爸爸说得对,不能操之过急。”
“老东西,倒向着儿子说话。”
“这可不是向着不向着的事,你以为女人跟男人结了婚,就万事大吉了吗?结了婚以后,这日子长着呢。”
“结了婚以后,不万事大吉还能怎么着?难道说还会离婚不成?”
“行了行了,净说些没影的话,现在结婚还‘八’字没一撇呢,说什么离婚呢?我看这事先这么放着,等时机成熟了,一切都好办。”
“那你说怎么办?”
“晓军每天去上班,我就天天接她送她,时间一长,感情越处越深,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噢,没等结婚就天天接她送她,这不成了活祖宗了吗?”
“行了,就这么办吧,自己的梦自己圆。”
“真是翅膀硬了,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佳平的年纪也不小了,他自己的事情会处理好的,还是相信儿子吧。”
一家三口说了一晚上的话,饭菜早就凉了,然后各自散去。
在以后的日子里,顾佳平正像他说的那样,天天接她送她,雅丽也跟着借光。跟先前一样,医院里的患者依然很多,朱晓军的闲暇时光很有限。歌厅、舞厅、卡拉OK等等,对她来说,都是非常奢侈的地方;而对于其他恋爱者,这无疑是经常出没的好去处,既美妙又浪漫。只要有一点时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闲坐一会,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很难得的享受。当朱晓军第九十八次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去上班的时候,这天中午,她终于有了两个小时的空闲可以享受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秀,来了困意了。
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觉得好香好甜。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甜蜜的梦幻。姑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走到电话机前,拿起了电话。
“喂,哪位,请讲。”
“晓军姐,你好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啪!”晓军一句话都没说,便放下了电话。
不一会,电话又响了,晓军拿起电话。
“喂。”
“你别挂晓军姐,请听我说。”
“你想怎么样?”
“我是向你忏悔的,请相信我吧晓军姐。”
“忏悔什么?”
“我想好了,我不应该打扰你,现在向你表示深深的歉意,请求你的原谅。晓军姐,你听见了吗?”
“我在听。”
“那天出院以后,我就后悔了,你说得对,我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业上,是你帮了我,让我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们能见上一面吗?”
“我没空。”
“可是我和我的家人不久以后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你不能给我一个当面忏悔的机会吗?”
“你撒谎。”
“我没必要骗你,请相信我。”
“那好吧,你说在哪?”
“就在医院对面的那个星级酒店吧,晚七点。”
到了晚上,顾佳平照常来接晓军下班。
“佳平,”她说道,“今天晚上我的一个患者约我吃饭,我可能要晚点回去,你不用接我了。”
“在哪?”
“就医院对过的那家星级酒店。”
“几点?”
“七点。”
“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拜拜。”
“拜拜。”
佳平开着他的捷达拉生意去了。
江佳林提前二十分钟就来到酒店等候。七点钟的时候,朱晓军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你好,晓军姐,请坐,谢谢你准时光临,这是菜单。”
“你来吧,随便点点儿什么都行。”
“那好吧”,“服务员”,他说道,“一盘炒龙虾,一盘糖炒栗子,一盘鲍鱼,一碗参汤,两瓶红酒。”
“好,请稍候。”服务小姐转身走了。
大约半个小时,酒菜上齐。
“晓军姐,请用餐。”江佳林说。
“你说你和你的家人要离开这个城市,这是怎么回事?”晓军问道。
“是这样,我爸爸由于工作关系,要调到平洲市任职,作为家属我们要在那里定居,后天的火车。”
“所以,这是‘最后的晚餐’对吗?”
“也是唯一的晚餐,所以我非常重视,因为这里有我唯一的牵挂。”
“看来,你的梦还没醒。”
“可是我不想说假话,我醒着都在做梦。”
“可是即使是真话还有意义吗?”
“当然没有,但我把你当做一道最靓丽的风景,作为我的心灵秘笈收藏起来,你不会反对吧?”
“谢谢。”
“别只顾着说话,为了我们的晚餐干杯!”
“干杯。”
“鲍鱼就是鲍鱼,海鲜就是海鲜,晓军姐不会说它们还有中药的味道吧?它们也许是食欲里的一道靓丽风景呢。”
“看来你对吃很有研究。”
“也不全是,但食欲和食色却有相似的地方。”
“你说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你已经说出来了。”
“别生气,晓军姐,我只是在吐露我的真实感受。”
“可我真的不爱听。”
“对不起,姐姐息怒,下不为例。”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吧。”“真是天助我也。”江佳林想。他喜出望外,把事先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纸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放进了晓军的酒杯里。
五分钟后,他们的谈话继续着——
“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一场梦,准备好了等着让你去做。”
“可我真的希望你在去另一座城市之前,把你的梦做完。”
“我会的,您不会失望。”
“那好啊,祝你在新的环境里,找准你的人生坐标。”
“谢谢,那我们喝酒,为了姐姐的鼓励,干杯!”
“干杯!”
他们把各自杯里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