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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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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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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熟啦》连载

第二章

虽然云东未必读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谢空折枝”的美妙诗句,但他知道在山沟沟茶镇讨老婆是他这样同龄男子最大最重要的心事,相比之下,其它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

对于靠苦力才有饭吃的家庭来说,杨普很无奈,他只得自己一个人背着柴刀山上砍柴,马大婶则肩扛锄耙去菜园松土。中午,家里没人。云东肚子饿了,偷偷打开房门到厨房饭甑里掏出饭撒上几颗盐,抹上一点点猪油,在大碗里捣乱捂成饭团,这就是很好的午餐了。这种简单又“美味”的饭团午餐,云平在寒暑假时经常享受。

不娶兰儿誓不罢休。母子俩对峙三天后,马大婶心软了:“东儿正是一把好劳力,不能无用功地折腾。家里虽然穷了些,但孩子们都是规规矩矩的。并没有学一些顽劣子弟那派思想不端正,手脚不干净去坑蒙拐骗甚至赌博杀人放火,最后唱着铁窗泪。无非是东儿见自己的玩伴都抱着美人归,心急了。不愿意等一等,看看有没有家教善可,品性温柔的姑娘。也罢,也罢。娶妻生子是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事,也是一个家庭首要大事。”

马大婶正坐在门槛上,一边拣豆芽,一边低头想着云东的终身大事。这时,媒婆梅婶又探头探脑地在家门口晃悠着。马大婶叫进来让座:“梅婶呀,今年雨勤,庄稼收成比往年减了大半。”

“是呀。咱们农村人靠天吃饭,有什么办法呢?就像咱们穷人家孩子讨媳妇没有挑肥拣瘦的资格一样。”

“嗯,话是这么说。”

“马大婶,庄稼收成今年少了,明年可以补回来。但东儿的婚姻大事耽误了,那可是过了这个村没了那个店。”

“嗨。你也是知道,我马大婶在茶镇从来不会跟邻里骂嘴吵架。我自然也喜欢自己的儿媳妇温柔守道。正如你说的一样,我们家没有瞧不起兰儿的资本。虽然人未进门但口碑不会骗人。我怕范家人个个都是大脾气的主。”

“说句良心话,马大婶你虑得不是没有道理。茶镇人都知道你马大婶脾气最好,最有家教。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要和他人争纷。大家都喜欢跟你做邻居。”

“我们穷人家,只有老老实实地干活才是生存之道。在穷窝里争来争去能争出什么呢?”

“马大婶,你别说。你娘家可是茶镇家喻户晓的大富人家,都是被你父亲给败掉的。”

“别说我父亲了。他可是实实在在茶镇公认的笨槌。是呀,我外公是茶镇的伐木庄主。那时,镇上人家盖的都是木构房子,外公家富得流油。最大的遗憾是我外公外婆只生得我妈一个女儿。那时,我爸虽然家境贫寒,但他人高马大,白白嫩嫩的,风流倜傥又是茶镇第一个从茶县地区的师范学校毕业的知识分子,深得我外公外婆赏识。后来,找了你娘做媒婆,招了我爸做东床快婿。”

“是呀。这也是我娘跟我说的。说她真正做了一桩才子佳人的美事。那时,你外公外婆陪嫁给你母亲的珍珠玛瑙,金银财宝用了一大马车押送来。茶镇人都说你爸是掉进米缸的小白鼠。”

“嗨,又能怎样呢?我爸这个人很善良很耿直甚至直爽得像个愚瓜。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爸我妈家里有钱,那些心术不正的亲戚朋友,学校同事都撺掇我爸打牌娱乐。起初小打小闹,后来越赌越大。我爸不知是陷阱,总想翻盘,到最后家里能被他寻出来的钱都输光了。外公外婆也被活活气绝而死。”

“是呀。现在茶镇上年纪的老人们还时不时会把你爸的身前事在茶余饭后翻来覆去地评论。大家都说,你爸干的最蠢的事,莫过于在家里钱被骗赌输光后,居然还被他的自家兄弟们忽悠辞掉了校长职务去做生意。否则,捧着铁饭碗,至少温饱可以解决。”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马家人不团结,他们忽悠了我爸却自己跑学校里去补缺,我那马叔叔后来成了校长。我爸是地地道道的书生一个,既不会做官也不会做生意,他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钱亏得一文不剩后,就天天窝在房间里看书,又不懂稼穑的操务,家里的光景就这样由富甲一方变成揭不开锅的贫寒。传宗接代倒不忘,我爸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因病无钱治疗而死,就剩我一个。父亲的愚蠢至极让我妈哭干了眼珠里的最后一滴泪,对我爸彻底失去了幻想,两个人碰面就骂嘴吵架。从来双手不沾泥的千金小姐也只能硬着头皮带上十岁的我开始劳动养家。我依稀记得,家里好不容易买了一条两指头大的带鱼,我妈几乎把盐罐里的盐都撒上,整整吃了一个月,一家人才吃完那条带鱼。”

“咳,也真是苦了你呀,马大婶。”

“后来,我娘对于书生白脸一直很有成见。在我十八岁时,就通过你娘介绍把我嫁给了身长不足一米五,人丑力大勤劳能干的杨普。”

“是呀。镇上人都说你娘太狠心,把一朵鲜花一样的女儿硬插在一坨牛屎上。”

马大婶摇头笑了笑道:“当初我看见大头大脑武大郎似的杨普,站在我身边整整矮了一个头,我做女人的心都死了。我妈说,貌美胚子中看不中用,外秀内干。杨普丑是丑了一点,但人老实顾家,身体强壮,一把力气大得连山林里的老虎都抓得住。这样的男人才靠得住。想想我的父亲,我妈的话没有错。”

媒婆摇摇头道:“是呀。我听我妈给你撮媒杨普时说,杨普十二岁就死爹,母亲残疾,一个哥哥为自己的人生幸福抛弃了家去茶县闯天下,杨普身下又有弟弟妹妹,全靠十二岁杨普来当家做主。身上担子重,久而久之就被压得结结实实的,长不高了,但跟牛一样非常能吃苦耐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有什么办法呢!”

“这样吧,你们先定下兰儿。等新房造好后再给云东办婚酒。只要年轻人自己喜欢就可以,大家分开住,眼不见心不烦。”

“也只能这样。本来还想再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就怕,以后东儿要后悔。”

“嘎吱”一声,云东从房门里跑出来:“妈,我发誓,娶到兰儿后,一定不后悔。”

“既然这样,你去把家里那只老公鸡杀了。今晚请梅婶和兰儿到家里来吃个饭,就算定亲吧。”

“痛快。”媒婆大腿一拍,“就这么定了。我今晚一定让兰儿来和大家同桌共饭。”

晚间,兰儿果然跟着媒婆一起到杨家来吃饭。看来,云东和阿兰确实是缘分已到。

云平放学回家闻到一股一年四季难有的鸡肉香味,兴奋得直跳脚画圈。

媒婆笑嘻嘻地问道:“平儿,今天开不开心呀?”

“有鸡肉吃当然开心了。”

“以后,有你大嫂在,天天都有好吃好喝的。你喜不喜欢你大嫂呀?”

云平觑了一眼兰儿:“这个穿着印有兰花的确良衬衫的短发大嫂,面黄肌瘦,有点营养不良,两只眼睛很大,有股暗暗的杀气,拉着长长的脸,一言不发,令人心里发毛。”

“只要大哥喜欢,我们当然喜欢。”

兰儿闻言,放松了一下紧张神经,笑了笑,瞟了一眼云平:“眼前这个小叔子,瘦瘦长长,眉清目秀,虽然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但掩盖不了俊美哥儿从骨子里透露出一股气质。”

马大婶把两只鸡腿,一个搛给兰儿,一个挟给东儿。云平吃鸡翅,云香吃鸡爪,媒婆一面吃着酒一面啃着鸡头和鸡屁股在咂嘴舔舌地上说天文下谈地理。虽然茶镇村俗有规,定婚时媒婆没有红包可拿,但能蹭吃一顿满嘴油腻酒饭也是非常值得的。

一碗农家红酒,一只鸡头,一块鸡屁股的一餐简单酒饭,就让媒婆的喇叭嘴跟念经似的四处广告,家家户户都知道云东和范兰儿定婚了。这让早早心醉于云东的芳儿姐姐孙橼红,恨泪三周,不久后就出嫁了。

定婚后的云东白天铆足干劲上山下田,晚饭后就跟兰儿手拉手地逛街。茶镇的夜灯昏暗,街道两旁电线杆上稀稀疏疏的挂着几盏小小白炽灯就跟夏日里的萤火虫那样照得坑坑洼洼的石板路像是平整的乌黑水泥路。若不是云东带路,兰儿大概也要摔跤。年轻情侣漫步二十分钟就可以把茶镇的街道逛一圈,而范兰儿和云东怎么逛都不厌烦。

浪漫了一段时间后,爱情结晶了。兰儿怀孕了。

这可急坏了马大婶,却乐坏了云东和杨普。随着兰儿的肚子一天天隆起,生产队的人都冲着杨普说,“你这爷爷当得好嫩呀,四十岁就当上爷爷了。”

这话,杨普百听不厌。比吃上猪肉还来劲,摇晃着肩膀上的扁担左边换右边,右边换左边,就算不吃饭,杨普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兴奋劲。

生米煮成熟饭。马大婶只有让一家人勒紧裤腰带,撸起袖子赶着把新房造好。范兰儿不会下厨房真的让马大婶忿忿不平地自问道:“茶镇的女孩没有哪个不会烧菜做饭的,一个穷得饭都没得吃的乡下女人居然不会下厨,难道在家里还要爹妈伺候?或者是本性懒惰?或是刁蛮任性?”

退婚吗?这不可能。马大婶从来没有做过食言的事。况且云东、杨普也不同意,更别说已经怀孕了几个月满脸带着杀气的兰儿。马大婶无奈地责骂道:“都怪云东不争气。日后有苦头吃了。”

烈日下,兰儿挺着鼓囊囊的肚子和云平一起在新房的屋基地上,往簸箕里装黄泥再挂上从滑轮支架伸下来的铁钩上。然后,云平和牛儿、石头等,一起拉着牵引绳把盛满黄泥的簸箕送给正在用木桩筑土墙的杨普、云东等人。

“大嫂,你休息一下吧。我们几个人应付得过。”

“没事。你们才十岁的孩子,做这样的重活要当心。”

马大婶挑来香喷喷的点心。云平往身上擦了擦手中的黄泥,帮忙把韭菜煮米粉一碗一碗盛出给大家吃。杨家人不抽烟不喝酒,这省了不少钱。

除了盖新房,云东白天得抽时间去禾田里拔稗草。这种植物跟水稻很像,专门抢水稻的营养。城市人基本上分不清哪个是禾苗哪棵是江稗。杨普非常勤劳,总是艰辛地呵护着水田。同样一亩地,收成比人家要高不少。因为造房子,就让云东去水田拔稗。

快中午的时候,突然云东被镇里的干部背了回家,右腿肿得很大跟水桶似的。

瞧一眼,就知道被毒蛇咬了。马大婶和杨普赶紧把云东送到卫生院去。

只有两层楼高,占地面积大约四百平方米的卫生院就是茶镇人最高级的医疗单位。即使这样简陋的医疗条件单位,平时,茶镇人很少来卫生院看病。

医生给云东消毒伤口,打了盐水。稍微好了点,云东说是被竹叶青咬伤的,刚好碰到在附近考察农田的镇领导。其中,宋会计认识云东,他的儿子宋晓松是云平的同桌。宋会计第一个发现云东被竹叶青咬伤,立马过去把伤口包扎一下,背起云东赶到马大婶的家。

经过一阵处理后,卫生院里的医生让马大婶把云东转送到医科技术更加强大的茶县中心医院去看。

马大婶看云东伤情稍微稳住了,二话不说就让杨普和云平用手板车把云东送回家。因为卫生院的医疗费对马大婶来说太贵了,家里正在盖房子,多一分钱也没有了。

兄妹心连心,得知云东被毒蛇咬伤,云北和云佳也赶回家来看望。

马大婶让云平去叫芳儿的姑姑孙琪花来看蛇伤。

云平一溜烟就跑到芳儿家,俩小孩脚不离地到了孙琪花家里,只见她饭堂前贴着一张诸葛亮的«诫子书»,正坐在饭桌前认真地看«伤寒杂病论»,旁边还放着一本«黄帝内经»中医古书籍。

“姑姑快救救云东哥哥。”

“橼芳,什么事,慢慢说。”

云平急忙忙告诉:“琪花姑姑,云东哥被竹叶青咬了。去卫生院看过了,现在回到家里躺着喊疼。”

琪花一面放下手中的书本,一面从柴房里背上竹篓带上弯月刀,匆匆忙忙上老军山采药去。云平和孙橼芳紧跟其后。

孙琪花沿着老军山脚的坡地采了半枝莲的草药,又在山麓的水草边摘了白花蛇舌草等草药。

“论理,我不该管这事。现在人动不动就跑卫生院看西医,甚至直接到县城大医院看西医。先前我们茶镇还很多中医郎中,现在基本上都不干这行了。”

云平不解,就问道:“琪花姑姑,这是为什么呀?”

“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主要是中医调理比较慢而西医见效快。另外,过去很多根本不懂中医的人,打着祖传秘方,充斥着街市招摇撞骗,时间长了,让中医的名声就差了,甚至越来越多人生病了宁可看西医也不要看中医。病人没了,那么中医也就没人做了。说实在,要是没有经验我还真不敢管你哥这事。”

橼芳对云平说道:“去年,我姑丈在茶山也是被竹叶青咬了,是我姑姑用药治好的。”

云平道:“那为什么镇上人被毒蛇咬伤都要往医院去呢?”

孙琪花道:“无论中医还是西医,救死扶伤都是医生的宗旨。我反对把中医或者西医神化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尊重科学,取长补短才是现代中医发展之路。就好比说,现在可以用体温计非常准确便捷地测出体温,就没有必要再把脉看是不是发烧了。看病要尊重科学。人生病了是很正常的,生病了就得去看,不要担心惊悚,更不要硬扛熬着。”

云平若有所思道:“对了,琪花姑姑,今天我们课堂上正上过«扁鹊治病»这篇课文。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嗯。你看那蔡桓侯不听扁鹊的劝告自高自大,后来病死了。所以你们要读书。古人都懂这个道理,我们现在人更要坦然面对生病。生死病老很正常,没有什么好怕,更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平时要努力学习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自己应有的一份力量。生病了就要去看,当然,找对医生也很重要。”

云平疑惑道:“医生不是都一样的吗?”

“你们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中医有招摇撞骗的,西医也有滥竽充数的。每个单位队伍都有一些道德修养不够格的人。”

孙琪花采好药,背回家放在石臼里捣好,再敷上云东的伤口处,用纱布包好。并告诉马大婶,给云东喝土鸡蛋汤,不能喝酒。如果高烧不退,还得挂盐水。

夜里,云东还是高烧。第二天,孙琪花又去采药。回来给云东换上新捣的白花蛇舌草等中草药。为了省钱,马大婶让医院的医生回家里来给云东挂盐水。

这样两个星期后,云东的蛇伤才明显改善,可以下床做些轻微的体力活。

整个费用比纯粹在医院看同样蛇伤的人足足省下大半钱。

在云东养伤期间,阿兰没有来过。听说她回范屯村去了。家人告诉她,万一云东挨不过来就把肚子里的孩子流了。因为过去茶镇每年都会有人被毒蛇咬死的意外发生。

东搭西筑,新房一天天完整起来。范兰儿又回到杨家来了。马大婶心里很不舒服包括云东也很气恼,但看着范兰儿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就当没有生气。

马大婶跟云东讨论是住新房还是旧房。

“东儿,你马上就是有妻儿老小的大人了。兰儿是你的选择,我无话可说。新房差不多就造好了,兰儿也快要生孩子。你决定吧,是要新房还是旧屋?”

显然,新房还是个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冬季来时,北风呼啸,把个新房吹得跟穿堂的过道似的空空荡荡,灰尘满天。旧屋虽然比新房小一点,但东西都是现成的,操起手就可以下锅煮饭。

“妈,我就住旧房。听说,云北和云佳要回来了。旧屋房间少,住不下。我就选旧屋吧。”

“那好吧。云北和云佳的养父死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亲弟妹,现在家里吃饭总算温饱可以勉勉强强解决。他们明天就回来,云北和云平一张床,云香和云佳一张床,先这么将就着。”

虽然云东要分家了,可是家里来了一个大姐和二哥,人丁兴旺,云平很高兴。

云佳比云东小两岁,比云香大两岁,回来就和云香说外面人都知道范兰儿这个人很拿大,口碑不好。当然,云佳自然是以不屑的脸色对兰儿。

云佳的养父是裁缝师,云佳从小就开始跟着养父在街上店铺里做裁缝,接触的镇上人家很多,消息很广。听说,云东娶了兰儿,来店里聊天的人都说范兰儿的脾气不好,很喜欢跟人家吵嘴,将来是难伺候的主。众口铄金,虽然云佳还没有跟兰儿谋面,但心里已经看死了未来的大嫂。

云北比云香小三岁,比云平大三岁。大姐滔滔不绝地在他们面前损大嫂时,他们还不知道怎么站队。云北不管其他人的事,他喜欢看书。没什么事就自己躲在房间里静静地看养父生前给他买的各种小人书。

云平看着小人书上的图画很有趣,也会趁空去翻阅。

云佳见两个弟弟挺喜欢看书就说:“北北,现在养父死了,没人给你零花钱。你不如拿这些小人书和云平去街上摆摊,看一本收一分钱。自食其力,赚来的钱可以自己花,何乐不为呢?”

“咦,这个主意不错。二哥,我同你去街上摆小人书。一边看书,一边做小生意。”

“嗯,好的。大人可以做大生意,我们小孩也可以做小生意,只要是自己合法努力得来的,就是值得鼓励的。”

于是,两兄弟把小人书装进筥筐里摇摇晃晃抬上街头,在人流集中处寻出一块平整地铺上塑料布,然后摆开小人书。

路过的人,有点知识会识字的,如果不赶时间,他们都愿意花一分钱在兄弟俩的书摊上选一本书蹲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看客特别喜欢“西游记”、“水浒传”“聊斋志异”,品味高的喜欢看“红楼梦”等。一天下来,能赚好几毛钱。这乐坏了兄弟俩,他们把钱交给母亲马大婶,希望马大婶能改善一下伙食。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做小生意赚钱,这该值得表扬。不过,马大婶对生意没什么兴趣,因为她的父亲就是因为赌博后又去做生意把家亏得一无所有,养成了好逸恶劳的习惯,连基本上山下田的农务都不会做。她更喜欢儿子们肩扛锄头去田里掘地。马大婶把钱放入储蓄罐,平时几乎不会轻易用钱,哪怕是一分钱买一颗糖也没有过。兄弟俩只得常常去大姐店铺里改善伙食。

云平觉得书真的好,不仅自己可以看还可以租给别人看。后来,云平就不去捡破烂,而是常常和二哥去街上摆小人书,顺便溜进大姐裁缝店里吃一顿有油腻的饭菜。

见兄弟俩愿意在街头摆摊赚钱。杨普索性把菜园里的冬瓜摘了下来让云平、云北,一边摆小人书,一边卖冬瓜。经常摆摊,兄弟俩也没有了起初的羞涩,认识的人多了,胆子也锻炼大了起来。有些看书人在看完小人书后就顺便跟兄弟俩买一斤冬瓜。切冬瓜对于云平来说不是问题,但如何使秤就让云平犯难了。

好在,云北刚在学校里学过秤的知识,解决了燃眉之急。

云平学着云北如何过秤,如何算钱。看来读书的意义真的很大,生活中无处不用知识。不读书的人就要吃很多现成的哑巴亏。

两个弟弟摆摊后常来裁缝店蹭饭吃,云佳没有不开心的。这样一来,云佳就可以顺其自然地拿出大姐大的资格,非常方便地在弟弟面前不厌其烦地数落云东和范兰儿的种种不是。两小鬼不管那么多,只是埋头吃饭,嘴里“嗯嗯”地吱几声,算是给云佳一个交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云佳还常常明里鄙视范兰儿。马大婶也常常阻止云佳不要口无遮拦。她警告云佳小心兰儿的报复。

云佳不以为然。她认为马大婶太懦弱,将来一家人都会被范兰儿踩在脚底下欺负。

范兰儿脾气大是路人皆知,平时无事都想掐人一下,踢人一脚。无缘无故受自家大姑子的气那还了得,将来大嫂的威严何在!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边砸箱倒柜,一边破口大咒云佳不得好死。

马大婶听得心都碎了。她心想:“云佳不过也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姑娘,即使云佳有什么错,一家人血溶于水,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坐在一桌上可以实事求是地批评与自我批评,和和气气地把自家矛盾化解在情理之中,作为大嫂怎么能忍心下毒誓地咒骂妹妹呢?面具可以戴假,但口碑是不会骗人的,当初心里一直排斥范兰儿是对的。只怪云东太没出息,硬要娶这煞魔星回家来。”

云东在门外急得碰地磕头,一面咬牙切齿地骂云佳不识好歹,一面求爷爷告奶奶地让兰儿把门打开。兰儿在发泄一通后,甩开房门,恶狠狠地揪住云东的耳朵往里拽,威胁要流掉孩子,不要在杨家里做人。

这把云东吓坏了。他跪着抱住兰儿的脚,哀求兰儿留住杨家的种,发誓修理云佳。

兰儿姨表妹飘雪知道杨家媳妇发飙了。就匆匆赶来找马大婶,满脸堆笑地向马大婶道:“亲家母,我们家兰姐在家是尾溜,上有哥哥五个,姐姐两个,排行第八。家兄个个脾气大,又不懂怜惜尾溜这个妹妹,每天吃饭都得哥哥姐姐们吃好后剩下的残羹冷炙才轮到兰儿上桌吃。这有什么办法呢?家父死得早,老母亲又当不了家,兰姐心里也是委屈,希望能早早跳出范家。现在到杨家总算有自己可以说上话的地方。希望,杨家人能善待兰儿。”

马大婶叹气道:“飘雪,你该知道我的为人。”

“知道,知道,茶镇人都说马大婶是最亲和,最有家教的。也正是这样,我大姨才要兰儿不拿彩礼也要嫁进杨家。”

“口碑是不会骗人的。我们家穷得只剩下做人的良知。飘雪,若连我们家都不放心,那打着灯笼在茶镇也找不到第二家让你放心的。”

“那是,那是。”

说完,兰表妹就去房间里安慰了一顿范兰儿。

飘雪走后,马大婶万分沮丧。从兰表妹的嘴里再次证实了范家人是那么的自私自利而且无情无义。早该阻止云东和范兰儿的婚姻。现在菩萨已经请进门了,能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裁缝外,云佳既不上山下田也不做厨娘。云东早就对云佳磨牙凿齿,硬要云佳顶着烈日去摘茉莉花。用云东的话说“这是女儿为家做起码的天经地义的贡献。”

云佳骂道:“你又不是我爹,为什么要听你使唤。我店里的衣服做都来不及哩!”

云东学着兰儿拉着长长的脸说道:“衣服等采回了茉莉花再做。这花过了就不值钱了。”

“这钱又不是我的。你自己收的钱为什么不叫范兰儿去摘?她是奶奶还是太太?”

一阵唇枪舌剑后,只听见兰儿在房间里敲得门板“砰砰砰”震天地响。云东扬起手打得云佳火辣辣的脸飞红霞。

不蒸馒头争口气,云佳忍住眼泪,掀起锅铲朝着云东砸去。兄妹俩混战一起,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马大婶含着泪,若有所思地坐在墙角的矮凳上。没有吭声,她意识到范兰儿比口碑中流传的还要热辣得高出一筹。这样的媳妇将来再有本事赚大钱也不是同路人。

马大婶下决心要跟兰儿保持距离。这个距离不仅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是心与心的距离。而且,这样的距离只会越走越远。

云北在街头摆书摊,云香上老军山采茶还没有回来,云平从花田里摘一篮子茉莉花回家,看见大哥大姐打得满地打滚就跟街头斗霸似的,愣住了。

茉莉花有很强的时效性,马大婶忍着眼泪拎起茉莉花到芳儿爸的茶厂里去卖。

兰儿挺着大肚子,磨唧磨唧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东儿,你也真是的。云佳有自己的裁缝店做事,你去烦她干什么呢?不要仗着自己是大哥就指手画脚的。人家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呀。”

阿兰的话倒说得很在理。不过,云佳听了觉得恶心,完全就是满口假仁假意的泼妇。

云佳狼狈地从地下爬了起来,啐了一口云东,抹着眼泪跑到自己的裁缝店里去做衣服。

为了避免兄妹残杀,更是为了尽早远离范兰儿,新房里的瓶瓶罐罐还没有全部凑齐,马大婶就带着云平、云北、云香、云佳将就住进。惹不起,躲得起。

虽然裁缝店不大,但是自己出钱租的,用起来自由自在。五十平方的店面中间用窗帘隔开,前一半是裁缝店,后一半是厨房,楼上一间是卧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还没有能力自己买地基盖房子,也没有经济实力自己用钱买房子,云佳在自己租的店铺里特别顺气。这里不仅是人生奋斗的根据地,而且不用看云东和范兰儿的黑灰脸。她暗暗的发誓要努力赚钱,将来买地造房子或者直接跟人家买现成的房子。对有房子人来说,买不买房是件无所谓的事,但没有房子的人却渴望有自己的房子。因为它是属于自己生活的真正一片自由空间。哪怕是云东住的老房子还是云平、云北、云香住的新房子,屋外下大雨,屋内飘小雨,那也是属于自己生活的自由领地。在茶镇土墙青瓦结构的房子,屋檐和墙体之间是不合拢的,只要一遇大雨天,屋内必然是滴滴答答地下小雨。

店铺虽然不大,但一个人睡时还是会空空荡荡的。夜里一个十八岁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常常孤处,难免会招来心怀不轨人的歹念。

但养父留下一只忠诚的狼狗,它像卫士一样时刻保护着云佳。

这只狼狗是云佳养父在世时,一日茶镇赶集从外面来的狗贩子手里买的。这只狼狗遇到陌生人来敲门就会怒目圆睁,吠声如雷。常常令那些半夜来敲云佳门的坏蛋,闻风丧胆,落慌而逃。

一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云佳又在诅咒范兰儿,气得范兰儿对着云东又是抓脸又是威胁流掉肚子里的杨家根。

云东气打一处,怒气冲冲地跑到云佳店铺里要砸牌子。结果店里的狼狗怒胜一筹,瞪着红彤彤的大眼,跃出店门朝着云东的脚上就是一口,正好咬在上次蛇伤的地方,吓得云东两腿发抖,当街尿裤子。

云佳慌得喊住狼狗,问云东怎么一回事。云东望着尾巴竖起,怒吼的狼狗,一个字都不敢说,只是不停地颤抖着嘴唇。随后,云佳带云东去卫生院打狂犬疫苗,又买了一篮子的土鸡蛋送云东回家。

此后,不管范兰儿如何吹枕边风。云东只在家里张牙舞爪的骂云佳,再也不敢登门赐教。

云佳基本上都在自己的裁缝店里睡觉。早上起来到牛儿家的豆腐坊买豆浆和石头家的摊位买油条吃。后来,就每天由石头和牛儿送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跟云平一样,喊着云佳叫“大姐”。

因为云佳自己能赚钱,会买好吃的。所以,云平也常常不请自来云佳的裁缝店里找吃的。

云佳养父的侄儿郑小乔,是同云佳师从养父学裁缝手艺的。早在养父没死之前,就有意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亲上加亲,更好放心。

云佳之美,小乔之巧。也是非常般配的。他们之间早已情深义重。但马大婶不看好油嘴滑舌的生意人,她更看好身强力壮老老实实干活的铁匠儿子,铁老七。

马大婶棒打鸳鸯,招来云佳的极力反对。云佳对马大婶哭泣:“我不喜欢铁老七和他没有任何感情。”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和你爸也是生了你们兄弟姐妹后,慢慢才有感情的。找对象不是小儿过家家,农村人身强力壮,吃苦耐劳才是生存之道。”

“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和小乔一起学徒,知根知底,两人情投意合,可以开裁缝店赚钱,这不是很好吗?”

“虽然小乔口碑还不错,裁缝手艺灵巧,但生意人滑头滑脑靠不住的。”

“靠不靠得住,我们之间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吗?”

“你要是这么执拗,那以后就不要进这个家门。”

“不进就不进,谁稀罕。”

这杨家兄妹都继承了外公外婆的俊秀基因,男俊女靓。

铁老七知道,小乔夺走了貌美如花的云佳,纠集铁家浜人浩浩荡荡赶到郑小乔和云佳开的裁缝店里要修理小乔。

面对一个个五大三粗,黑泥鳅似的铁家人动手动脚地挑衅,小乔选择不吭声不还手的态度。

街上围观的群众或多或少都认识小乔,七嘴八舌纷纷过来给小乔说好话,打圆场。

众怒难犯,铁家人见舆论一边倒。于是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火,推了几下小乔,威胁骂了几句就讪讪地离去了。

小乔面对威胁与恐吓,毫不退缩的勇气和担当,得到了众人的认可,更是得到了云佳的赞赏。他们把结婚日期,就定在云东结婚的同一天。

这个决定当然惹得范兰儿又破口大骂云佳一整天。不过,这个气只能出在云东的头上。云佳和小乔自己凭能力在外租房租店,谁的情也不欠。老实人硬了起来,谁都惹不起。云东在老房子里办酒席,云佳在租房子里办酒席,而马大婶、杨普和云平、云香、云北住在新房。

八十年代茶镇的结婚习俗还是平平淡淡地请几桌亲戚朋友吃吃饭就结束了。杨普自己省屎省尿地把云东结婚家具都给备齐,特别为云东买了一台九寸的大后背彩电。这让一家人不用再每天饭后拿着矮凳往大队里去挤着看电视。婚宴结束后,剩下的残羹冷炙,马大婶装在大缸里,用盐撒上几层还可以吃上半年。

新房添砖加瓦,云东、云佳的结婚,把马大婶家里能挖出来的一分钱都给透支光了,又到家里不剩一分钱的拮据光景。好在把云东的终身大事给办了,杨普和马大婶可以省了一点心。

云平和云北还得靠自己在星期的时间到上山采茶或下田摘茉莉花以及到街上摆书摊卖菜,去攒学杂费。弟兄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毕竟家里的条件就是这样的,过去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婚后,云佳给云平、云北做了一套涤塔夫衣服乐得兄弟俩好几天都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唱大姐和大姐夫的好处。

云平把新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边,舍不得穿。只有上学时穿上,放学回来干活时又换上缝缝补补的旧衣服。

新婚没有度蜜月,茶镇的人们或许还不知道有“度蜜月”这个词。农事繁多,结婚第二天,云东就要下田干活养家糊口。云佳也是正常开店赚钱养家。

结婚酒办后没几天,兰儿就生了一个男孩,看着白白胖胖的儿子,乐坏了云东。兰儿负责带领孩子,东儿负责农活。每天云东回家烧好饭吃了倒床就睡,家务事就丢给兰儿去做。

因为儿子属龙,云东给儿子取名杨威龙。

思想单纯的农村人没有其他娱乐,除了干活就是生孩子。很快,接二连三地兰儿又生了凤儿、宝儿。

云佳似乎也不认输,紧接其后生下飞儿、虎儿、碓儿。大有东风压倒西风的气势。

当然,自己孩子自己带。这是茶镇人的传统。马大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给云东和云佳带孩子。因为家里还有云香、云北和云平需要供养,身上的担子不轻。

云平喜欢孩子,特别爱跟侄儿和外甥玩。星期天的日子总要把孩子们领到家里来躲猫猫。

虽然云东和大家分开住,但田地山林却没有分开,考虑到云东孩子小,帮不了忙,身上的担子重,马大婶让一家人团结一致干活,等云东的孩子们长大了再说,毕竟人多力量大。

每到盛夏水稻双抢季节时,云平、云北、云东包括小乔和杨普一起把田里的水稻收割再赶着插秧。云香、马大婶负责晒稻谷。这样的季节,时间就是收成。

双抢季节,这是一年四季茶镇人最辛苦的日子。但苦算什么呢,付出才有收获,这是茶镇每个人都懂的道理。头顶着炎炎夏日,卷起裤脚泡在发烫的稻田里,还要抢着时间把活干了。错过了半个月,就难有下半年的收成。浑身臭汗干了一遍又一遍。六月里大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晒得泥石马路跟着火似的,冒着滚滚热浪。

实在太热了。云东鼻血流注,他拔下田边野草搓成一团把鼻孔堵上,继续干活。云平从田边溪流舀水由头顶浇灌全身。湿漉漉的样子好受许多,但很快就被晒干了。

没有人喜欢这样的日子。但云平喜欢,因为这是一家收成最关键的时候,有点小资的大姐夫总会从街上水果铺里,买来大大的西瓜带到田间吃。双抢时候马大婶也会一年四季难得从储蓄罐里拿出钱从牛儿家买来猪肉放入能除湿的中草药煮汤,散发着淡淡草药香味,这是云平最爱喝的肉汤。

虽然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然而茶镇人从祖上就懂得湿气是万病之源。湿气重的人很容易生病。农家人什么苦都不怕,就怕生病。因为生病了,一来花钱,二来耽误农活。

带着一点中草药香味的炖猪肉,云平特别喜欢吃。这时的胃口特别好,比云东、杨普等大人们的饭量还要大。常常引来云东“会吃不会做”的怨骂声。因此,马大婶经常对云东说道“一个小学生能做多少活呢?”但在云东心里,多一个帮手抬抬杠杠也是好的。

不知大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在云平、云北的心里喜欢娇阳似火的夏日。兄弟俩干完农活后,一身滚泥就跳入鲨排河,劈波斩浪,痛痛快快洗澡,打水仗。运气好一点,还可以潜入水底的石缝里摸到鱼。不过,这么危险的野外游泳被杨普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晚饭吃好后,兄弟俩闻着阵阵的知了声在南瓜架下逮萤火虫,或者约着石头、牛儿、小豆一起到老军山采野果。当然,农忙过后,大人们也会去山上找野菜。

一日,云平和孙橼芳在老军山采野果迟了,两人摸黑在回家路上。明月照着浓密的树林,听着溪流潺潺水声,虫儿发出清脆的鸣叫。沿着朦胧的山路,蜿蜒迂回,就像行走在大自然的画上。

“芳儿,以前我听我外公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茶镇流传着山茶花仙子下凡的故事。”

“好听吗?你讲给我听吧。”

“当然好听,今天迟了。以后再慢慢说给你听。”

夏天多吃莲子汤能消暑解渴。云平常常带着橼芳在自家的荷塘里划着小木舟采莲蓬。两人荡游在碧玉的荷叶下,摇船唱歌,那样乐趣真是美不言传。

农村的孩子,没有城市人那样丰富多彩的霓虹灯下生活,但自然野趣也是喜乐无穷。

活是大家一起干,但每年收成云东都要拿走一半。即使每年这样,除了云佳外,大家都没有什么怨言。毕竟,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不管是云东还是云佳,孩子多了,生活压力都大。好在小乔手艺巧,总能给客户量体裁衣做得合体合身的衣服。这样回头客自然就多,生意比别人家的裁缝店都要好。生活经济压力相对云东来说,轻松很多。

云东没有技术活,只能靠日以继夜地上山下田,靠一双勤奋的手脚去养家糊口。

为了增加粮食产量,云东除了自家田亩外,还包租了芳儿爸爸家的十亩良田。这担子不轻,除了云佳自己要做裁缝生意外,其他人都是年复一年地无偿帮忙云东干农活。

帮忙干活的人没意见,没帮忙干活的云佳常常愤愤不平。她总说云东自私,押着弟弟妹妹无偿帮他干活,甚至埋怨爹娘没有底线的偏心。

对于云佳的炮轰,马大婶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总是这么想:“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等老大家里宽裕了也可以帮着弟弟妹妹,这有什么不好不对的吗?”

好在云佳没有跟马大婶住一起,否则,每天都有一大堆陈词滥调的抱怨。

那么多田亩,单靠云东一个人是转不过来的,还得靠一家人帮忙。云佳对于云东很不屑,因为云东从来没有让范兰儿烧过一餐饭给弟弟妹妹吃。一家人帮忙云东干活,连云东在内还要马大婶烧饭烧菜吃。

不知道是云东假装的还是范大嫂教的。云东嘴里常常笑嘻嘻地挂着:“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在山窟窿的茶镇,相对于没日没夜,披星戴月的劳作,妇女在家带娃是很享福的命。

人闲是非多。云东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矮个子黑泥鳅张鑫跑来结结巴巴地跟云东说:“东儿,小心范兰儿给你戴绿帽子。”

在山坳茶镇里,农家男儿再苦再累都无所谓,若是戴了绿帽子那就是晴天霹雳,无脸见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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