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的夜郎镇亲戚把鸳鸯梦寐以求的喜讯捎带给他们后,鸳鸯和金晶龙跟打鸡血似的激动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而且精神抖擞,毫无困意。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些事情只有电视剧里才能看到,怎么会落到她鸳鸯的头上呢?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能和大富大贵人家攀上亲,于是时不时问金晶龙一句“是不是?”以求验证。鸳鸯早晚第一要紧的事就是烧香拜佛,她觉得菩萨太能急人所急,有求必应。这样的菩萨值得一辈子烧香供杂,还念念不忘地说云东有眼无珠。自从上次被云东无情拒绝后,着实对她打击很大,现在总算出口恶气了。鸳鸯更加坚信:女人只要漂亮有韵味就不怕找不到有钱人。
金晶龙让鸳鸯稍微停一停,毕竟他没有鸳鸯那么多精力,这几天捣腾得他身子乏力,喉咙里的腔音愈加像绵羊的叫声,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于是说道:“你这样折腾,实在太浪费了,用不着早晚不停地炷香。”
鸳鸯驳斥道:“你知道什么的?这样的钱花得值。哪像你一天到晚都想省钱,该花的小钱也想省。一点成算都没有的,若不是菩萨保佑,我们家養養哪里来的娘娘命的日子?只要養養能嫁到有钱人家,我们老了也不用怕了,否则,我们两个都没有买保险,将来老了靠谁去?”
金晶龙道:“那我们招上门女婿不就白招了?”
鸳鸯翘起嘴唇,抱怨叠叠道:“这都是因你死要脸,非招个上门女婿,那时我就说让娇娇嫁出去,你硬不肯,你看现在招了上门女婿反成了累赘。要是当初都嫁出去了,我们两个现在担风袖月除了四处旅游,什么事都不用管,也不用愁,逢年过节还有女儿女婿来送礼拜寿,跟神仙样子的日子你不要过,却一定要过穷贼似的生活。”
金晶龙羊腔细调回道:“招上门女婿不也是为了给自己传宗接代留住老祖宗的族姓,要是都嫁出去了,老祖宗的族姓岂不是在我们这房断了?族谱里我们的后代就没了。”
鸳鸯不屑一顾道:“你呀真傻。我们自己都活得不三不四的,还管什么后代不后代的?”
这让楼上的云平听了对娇娇大叹道:“我爸妈一直想让安安跟我们杨家姓,实在不行就让我们再生一个跟杨家姓。上次云北为了孩子的姓氏归属差点就和依依闹离婚了。当然,我们也不是那么愚昧呆板。但你母亲实在太现实过头了吧。”
娇娇道:“她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楼下金晶龙接着对鸳鸯说道:“现在養養有大富大贵人家看上了,这辈子也算是我们的福气。”
“那是,否则像云平这样,我们有什么盼头的?”
这边老高夫妇也高兴得难以入眠。虽然这些年高家的门槛被媒婆踏破了几层,也没有找到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现在高家总算寻到了如花似玉的媳妇人选。
鸳鸯和金晶龙感动得老泪纵横,那夜郎镇的亲戚笑眯眯地来到金家,鸳鸯跑到房间里出来,笑着塞了一个红包让夜郎镇远亲去做媒婆,赶紧把養養送过去。生怕高家只是三分热度,过后就冷了。
亲戚笑道:“急什么?我总得跟高家打个招呼,怎么个见法?”
鸳鸯抓耳搔脑,坐着又立起地笑道:“嗯,那是,你看我都糊涂了。那就抓紧时间,机不可失呀。”
“放心,这个我知道的。養養是你女儿也是我的外甥女嘛。自家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紧要性呢?”
“嗯,要紧,要紧,我们老祖宗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鸳鸯嘴不合拢笑眯眯地喊道:“養養,快来见见你的夜郎镇梅阿姨。”
養養矫揉造作地从房间走了出来,嗲声嗲气喊道:“梅阿姨好。”
“呀,真是名不虚传。比以前愈加标致了。只是你要有心里准备,这高家人规矩多在夜郎镇是出名的。”
鸳鸯拍着大腿接声道:“那是当然的。这才是大富人家的家风嘛。”
亲戚一边举茶杯,一边犹犹豫豫说道:“嗯,这是自然。我说的心里准备是,高家人品相实在是普通得太一般。打个比方说,養養是一朵花,而高二就是一盆泥。”
鸳鸯嗓门一拉,笑道:“那就更好了,这样成功的概率才大。若是高家公子英俊潇洒,还嫌弃我们家的呢。放心吧,越丑越好,我们家養養不是那种把相貌和感情当饭吃的人,她懂得世道,深明没钱万万不能的道理。”
亲戚迅速放下茶杯,笑道:“哦,这样就好办了。那等我电话。”
说完,梅阿姨起身就骑着自己的电动车赶往高家。
鸳鸯手舞足蹈道:“这样的亲戚才是亲戚。你看她多热心。当養養的婚姻大事就跟她自己女儿似的。该是養養的福气大。”
当然,鸳鸯和金晶龙为女儿挑个条件好的人家是无可厚非的。至少比马大婶对于云香那样放任要负责任多。毕竟,年轻人很容易被冲动和感情蒙蔽了双眼,造成一辈子的悔恨。这点,云平还是赞赏鸳鸯和金晶龙的。但他们把自己老来的幸福捆绑在養養的婚姻上,就太过会算了,也不现实。这点就不如马大婶和杨普。不管是谁,幸福的生活要靠自己努力,要自己去未雨绸缪,而不是总想靠谁,现实生活中谁都有自己的事。
回到高家,梅阿姨把養養的美貌与修养说得天花乱坠,让旁边的高二听得神魂颠倒。不过,老高是饱经世面的人,媒婆能把丑小鸭说成是白天鹅,这是通常不争的事实。
百闻不如一见,老高要求实物对证。并笑说道:“若養養真如你所描的那样倾城之美。那一定赏你大红包。”
说完,老高把手伸入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给梅阿姨。
老梅点头哈笑地接过钱道:“那我立马就安排。”
两头拿钱,梅阿姨不知疲倦地又骑着电动车赶回金家报喜。幸福来得太快,鸳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只在不停地从房间走到厨房又从厨房转到房间,奔来跑去,把金晶龙晃得头晕眼花,忙着吸烟。鸳鸯急得咬响镶金黄牙骂道:“快把烟掐了,想想办法呀,天已经黑了去哪里叫辆好车呢?”
金晶龙坐在椅子上,两手一摊:“我有什么办法呢?”
鸳鸯嘟哝道:“你什么用场都派不上。谁指望你了。”于是赶紧打电话给惯根。
因为有上回撮合失败的经验教训,惯根不想再丢老脸,就推在外有事没回家。
鸳鸯火急火燎,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打电话恳求云平开龙儿的豪车回家来把養養送到夜郎镇高家。并说道:“要是養養嫁给高家了,将来你面子也有。至少養養还是娇娇的亲妹妹,将来安安有个大富大贵的阿姨,走出去也不会被人瞧不起呀。”
这本没有什么好推脱的,云平也不是那个小家子气的人,鸳鸯根本不用说那么多废话,说多了反而令云平反感。当然,云平也没有计较那么多,就向龙儿说把豪车开回去一下。
半小时后,云平回到家载着梅阿姨和養養两人去了夜郎镇高家。
车停在高家大别墅门前,梅阿姨领着養養跨进高家门去,云平在门外车里等着。
高家大堂灯火通明,養養穿着清一色的桃红空姐制服,两手叠在胸口下方迈着轻盈的步伐,梳妆打扮,端庄大方,青春靓丽,她皎皎的面容始终绽放着朵朵微笑,灿若桃花。那微笑让人愉悦,让人荡漾,让人浮想联翩这一定是个书香世家或者家教涵养深厚的大家闺秀。
老高夫妇和高二以为是仙子下凡,只见旁边梅阿姨露出黄牙笑嘻嘻地向老高道:“这就是養養姑娘。”
老高乐道:“快坐下,快快坐下。”
養養点头,音压掐在喉咙里,从气道中慢慢放出一丝通风口,奶声奶气道:“谢谢。”
養養彬彬有礼,甜甜的声音如春风细雨般洒落高家人心底,她那始终不凋谢的微笑,自然、妩媚、亲切而不陌生、高雅而不失态。这是非常训练有素的仪容仪表。当然,鸳鸯和金晶龙是没有这样的本事教的,这些都是養養在读“职业艺术大学”里专业课培训出来的。虽然在云平眼里,那所“职业艺术大学”跟野鸡大学差不多,但还是给養養的人生加了不少分,不管是在找工作上还是在找对象上,多读点书还是好的。
梅阿姨见好就收。点头说道:“那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如果有什么要说的,明天到養養家再谈吧。”
说完,梅阿姨像母亲般地疼爱,更贴切地说像个嬷嬷,挽着養養的手臂又跨了门出去。
等高家人反应过来时,養養已经坐上云平等在路边的豪车。老高赶紧冲出门外喊道:“明天高二就去養養家谈话。”
養養伸出玉臂向车窗外招了招手。
高二连忙也朝着養養挥挥手。
回到家门前,鸳鸯早立等着。车子没有停稳就急着拉车门问養養的结果。
云平对龙儿这么高级,科技感十足的豪华轿车的配置功能不是特别清楚。不知道哪里碰了一下,车窗就自己关上了。養養正从窗外急匆匆地伸手进来拿刚才遗忘在座椅上的手提包。正好卡在玻璃窗上,云平赶紧启动马达打开玻璃窗按钮。
養養的嘴巴嘟得高高的,旁边的鸳鸯黑着脸翘着嘴扯着能震天动地的咣啷咣啷的嗓子怒斥道:“你是嫉妒養養嫁到豪门家才这么故意的吧?你这车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高家人开的都是全进口的超大豪华轿车呢。”
鸳鸯边朝云平翻白眼,边给養養揉手臂。
云平也不说什么,关上车门自己开车去了轻纺镇。因为那车龙儿等着开去华老板的印染厂谈业务。路上,云平心想:这天底下稀奇古怪的事是经过多了,这稀奇古怪的人也是见过不少,怎么鸳鸯会如此奇葩呢?上次她想投毒的哭闹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人这个东西真的太奇怪了。同样是为人父母,为什么自己的爸妈马大婶和杨普是那么地纯朴善良而鸳鸯和金晶龙却是恁么地刁钻刻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是千真万确的道理。
这又勾起云平想拥有自己的房子念头。他对缘起湖边的房子十分向往,那是云平梦想中奋斗的目标,但那又能怎么办呢?
面对这么泼辣的丈母娘,云平的确认了,惹不起躲得起。这晚云平觉得特晦气,骂了几句“他娘的”,望着车外皎洁的圆月,他想起以前在茶镇和芳儿常常在美丽的月色下静静地听着鲨排河清脆的流水声,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动人的传说故事。橼芳包着双膝,展着乌溜溜的眼眸,一面仰望月空,一面在侧耳倾听。这满满的回忆令云平忿怒的情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多想回到过去,但那是永远不会回头的梦。
和云平不同,在这可爱的月夜里,鸳鸯点梦里香,龛笼袅绕,烛光摇曳和金晶龙及養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没想到養養乌鸡马上就要成凤凰了。鸳鸯不禁感叹道:“我们夫妻俩相貌平平,却生了两个女儿如花似玉的容貌太对得起人家了。”
这的确奇怪。就连云平一直都解不开这个谜团。论品质相貌,鸳鸯和金晶龙两人实在难抬上桌面,按现代高科技基因工程理论来说,也难以解释,为什么鸳鸯和金晶龙生得两个女儿沉鱼落雁的皮囊?云平几度质疑娇娇是金家人生的女儿。而事实又是这样,真有点不可思议。
金晶龙也咧嘴笑夸鸳鸯有头脑:“真没想到穷人家的女儿机会把握得当也能一夜之间成为人中凤。”
鸳鸯黄褐的脸皮夹透着微红的润色,得意回道:“人,要是没钱了!做事思前想后了,缩手缩脚的,说话忍气吞声了,面子都不值多少钱了。人,要是没钱了!旅游不敢想,饭馆不敢去了,衣服不敢买了,连日子算计着过了。人,要是没钱了!肯帮你的人少,朋友也少了,看你笑话的人多;能借你的钱的人少,推三阻四的人多;把你当回事的人少,不把你看在眼里的人多。所以,生活就是: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千万不要觉得,你放不下的人,同样也放不下你。鱼没有水会死,水没有鱼却会更清澈。”
養養登时觉悟道:“难怪那些漂亮的女孩就喜欢找有钱的老板。”
鸳鸯笑道:“那些都是通达世事的孩子。嫁给穷光蛋,皮囊好有什么用?时间长了,人总要老,总要死的。”
这就是喜欢追剧的一家人。他们已经严重中毒了那些电视剧里嫁入豪门的女孩,一夜之间从丫鬟的命成为人上人的公主。这种影视剧的文化深深地影响了金家人。也难怪鸳鸯和金晶龙,经常为了抢看电视剧跟安安动手。若是金家人都喜欢看革命传统文化的电视剧,那倒是好的,可他们偏偏就喜欢看宫廷剧、迷恋大少爷大奶奶的人物。云平说的没有错,了解一家人不仅可以从口碑上入手也可以从他的精神喜好上入手。只是当初,初来乍到云平对金家人的了解确实无法入手。这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的。
当然,这晚还有一家人也是兴奋得黑夜当白天,那就是高家人。老高对養養的美赞不绝口。自古江南出美女,看来这话不忽悠人。当然,最感慨的还是有钱才是最好。只要有钱再丑也不怕。高二更是陶醉在将来和養養睡在一起的美梦中。
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家有钱人挑媳妇讲的都是门当户对,或者挑有能力的人或者是贤惠持家的。而高家却以容貌为第一择媳标准,也不管人家到底能力或脾气或志向合不合。也许是高家人自己确实长得丑,丑怕了才会有这么个只看容貌为第一的挑媳妇标准。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高夫妻就给高二备好了见面礼,有高级香烟,贵宾酒,出口的高档鲞等,让高二一大早开着自家的超级豪车去養養家谈话。虽然不管金家是猪圈还是狗窝,至少得问问人家同意不同意。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这边鸳鸯连夜把家整理得干干净净,地板都快被拖掉色了,但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哪里还没有发现不对劲的,两只鱼眼四处张望,看有没有需要再遮掩的地方,果然瞧见墙角处有块破损伤疤,就破口骂是安安捣腾出来的,想了半天端了一盆花挡住,那边安安吃东西手没有托稳碗盘,只听“哐当”一声打个粉碎,正好養養走过,嗲声嗲气地“哎呀”叫了一声,鸳鸯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教训了一顿安安,又俯身把養養的裤脚拎起来瞧了瞧,生怕脚上的皮肤被碗碎割破,因为養養现在就是金贵的娘娘,若是破了皮肤惹得高家少爷嫌弃那安安就是罪不可赦了。
鸳鸯仔仔细细描了一阵,还好不伤皮。
站了起来又教训了一顿安安。娇娇赶紧把安安叫进房间里。
鸳鸯和金晶龙上上下下整理了一顿,摆好客桌,放上果馔,点香拜佛,虔诚地等着高二的到来。
不想小佛显灵,高二早早就来了。正巧被養養从二楼上的卫生间的明窗上望见。
養養脚拖着鞋从楼上跑下来,跳着脚对鸳鸯喊道:“来了,来了,高二就在家门前哩。”
话音未落,就要开门出去。
鸳鸯掐腔招喊道:“回来,快回来。”
養養不知鸳鸯为何而急,显得有些不耐烦,就驻足质问道:“怎么了,妈?”
鸳鸯连连招手压低声音道:“快来,快来。”
边说边挽着養養到房间帮她梳头发又解释道:“刚才,你满头散发,那样出去就是不把高二吓跑,也会在他印象中大打折扣。这样是很不聪明的。以后,你嫁到高家去一定要注意形象,不要邋遢,女人一邋遢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公公婆婆看着也会嫌弃。没有了吸引力就贬值了,这也是男人会找二奶的关键原因。”
“噢,知道了,妈。好了没有,人家高二门口等着呢。”
“嗯,好了。”
于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开门迎接高二。
只见,一辆古铜色的超豪华的大轿车方方正正地停在家门前。
高二笑嘻嘻地推开轿车门,肥胖的大短腿先伸出一只,然后挪了几下宽阔的身庞才把另一只脚移转到地上。西装革履,肥头硕耳,大腹便便,白白嫩嫩地,笑起来眼眯成一条线。恰看四四方方的高二与他方方正正的大豪车十分协调。
他走路浑身上下肥肉很有节奏地抖颤着,大摇大摆地像个不倒翁似的打开轿车后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冲着養養乐哈哈走进白寒屋。
鸳鸯见到高二眼珠都快突出来了,跟天上掉下宝贝似的边笑边接过高二手中的重活,“心肝”,“肉”地叫个不停。
云平听得浑身起着鸡皮疙瘩,真想一走了之。于是趁空就溜去了面料市场。
灶台上的香烟缭绕,烛光摇曳,照着墙上菩萨的壁画熠熠生辉,菩萨真的显灵了。即使只有昨天匆匆忙忙一见,高二和養養两人就如同故人,跟前世就认识似的,聊得非常投入,丝毫没有陌生感。
这让鸳鸯忐忑不安的一颗心,终于可以稳稳落地了。她心里掂量着:看来这高二完全不嫌弃我这贫寒家境。那见人就笑的脸更是没有瞧不起我这样枯黄的老太婆。真的谢谢菩萨保佑,送了一个我们金家可以哄得起的金龟婿。对了。高二初次来家见面,就如此主动客气,云平怎么能这样没有礼貌地躲避起来呢?
鸳鸯让娇娇打电话给云平,让他回来。她附耳对娇娇说:“今天这么金贵的客人来了,如果云平缺席就有故意疏远的嫌疑,也是非常不礼貌的态度。万一高二记在心里,将来他们两人做连襟还怎么相处呀?”
云平接到电话,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毕竟面料生意上的大事都是龙儿一个人揽着操办,去轻纺镇主要还是想跟鸳鸯和金晶龙保持距离,实在是因为大家话不投机半句多,动不动就因一些芥蒂小事在打口水战甚至翻脸不认人。若是换成马大婶,云平肯定会时不时陪着她去散散步或者聊聊天。不知道别人的丈人、丈母娘是怎么个模样,鸳鸯和金晶龙实在令云平提不起劲儿,想起就毛孔悚然,只得敬而远之。云平并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想想也是,人家高二今天是客人,而且高二人怎么样也不是凭空猜想的。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回去招待一下人家。
回到家,云平把车停好,在超大豪车面前,OK牌轿车就是一个卡通玩具。那气势足以把云平的小毛驴压到路边水沟的僻凉处。两部车平排停放着,无论是车身长度还是宽度、高度都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连车身反射的太阳光彩都明显不同。不过,云平不在乎,因为OK牌轿车是自己用汗水奋斗买来的,不丢脸。
云平刚进门,養養就奶声奶气地拍着高二的肩膀指着云平道:“这就是咱们的哥哥。”
高二“嗖”地一声弹了起来,一边笑着喊“哥哥”,一边笑眯眯地掏出高级香烟递给云平抽。
云平笑回道:“不客气,我一向来不会抽烟。坐吧,吃茶。”
云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诧异不已,心想:在茶镇里,我的父亲杨普是公认的又矮又丑的相貌,但人长得非常结实,阳刚之气扑面而来。而眼前的高二,矮矮墩墩,肥肥胖胖比我父亲杨普的丑貌有过之无不及。浑身上下都是奶油味,头上的毛发稀稀疏疏跟土拨鼠那样却很光亮。
但见高二:上长下短一四五,肥头大耳双下颚。疏眉鼠眼一线天,窄脸洁白络腮胡。挺肚抖抖像孕妇,退步晃晃若企鹅。侏儒耶?非也,高二也。
依偎在養養身旁的高二,圆圆的头顶盖正好与養養胸口平行。
虽然云平从来都不以貌取人,但高二的模样还是令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即使在洞房关了灯,瞧不清,看不明,那也会毫无情趣。
不过,看着鸳鸯那乌黑的脸蛋笑得像朵灿烂的黄玫瑰。養養得意的神气宛如豪门贵夫人。金晶龙不停地抽着高二时不时递来的高级香烟,手不离嘴地吸着,偶然间还滴着涎水,偷着乐。
这一幕让云平想起日常中家里吃饭时,金晶龙喜欢在饭桌上拖着袖口浸在菜盘里,渴时就自己端起饭桌上的汤盘咕噜咕噜地抱着喝,从嘴角滴出几点落入盘中又放在桌上给大家喝。每每这样,云平就吃不下饭。索然无味地离开去轻纺城餐馆里重新吃过。因为实在太扎心了,鸳鸯也曾劝说过金晶龙几次,但金家人个个都是我行我素的性子,根本不理会鸳鸯的话。今天云平再次确认了自己是上错了车,入错了家门。
爱说话的云平在金家越来越没有话可说,还时常会回想过去在茶镇点点滴滴的岁月。实在拿不出什么话可说,云平只是低头磕着手中的瓜子。
鸳鸯急得给金晶龙使眼色,毕竟都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平时我行我素,但今天是特殊日子,金晶龙会意,笑嘻嘻地用手把口水擦了,再自己两手使命地搓干。
鸳鸯脸色大变,要是平时早就暴跳如雷。她满肚子里火气,也只能硬生生地憋着。又偷偷地瞄了一眼高二,见高二不停地憨笑,丝毫不介意。这样才稳住了情绪。
不一会儿,鸳鸯给養養使眼色,養養会意拉着高二上楼去聊两人的世界。
那高二受宠若惊,求之不得。也不怕陌生,浑然像自己家里似的就跟着養養上楼上闺房中去了。
在高二没有来之前,鸳鸯早已有交代她:“等下高二来了,楼下人多碍事,特别是安安毛小子万一做出惹人生气的淘气事就不好了,你们就上楼聊去,要是高二有要求,就一定不要矜持,错过了这次就会后悔一辈子。”
鸳鸯悄悄地摸上楼侧耳细听,闻得養養的房间里有滚动之声,抿嘴笑着,一颠一颠地跟偷吃的狗儿那样爬了下来。
在云平眼里,鸳鸯和金晶龙并不是聪慧之人,却能把養養的美事做得跟导演布置那样,天衣无缝。这让云平疑惑不解,唯一可以解释得过的,可能是鸳鸯和金晶龙平时追宫廷剧追得太多了,自然也会模仿一二。
在高二迎着旭日满面春风车底香地出门来養養家时,老高夫妇就动身去庙里求签,把高二和養養的生辰八字,恭敬地奉上菩萨合一合。
签上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正合高老的心意。
老高站在庙堂里大声打电话给高二把菩萨的意思告诉了他,让他答应下这桩婚事把養養娶回高家。
高二在養養的闺房里一五一十地把父亲老高的话跟養養描述了一遍。養養听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辉灿烂的笑容,这次養養真的是丑小鸭变成飞天鹅了。
高二下楼来问鸳鸯和金晶龙谈婚论嫁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嗜烟如命的金晶龙,喜得只会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高二送来的高级香烟,话都说不出来了。鸳鸯乐得合不上嘴,能把養養嫁到高家已经是祖上积德,菩萨开恩,哪里还敢提条件。万一提的东西高老不中听,一怒之下撤掉高二和養養的婚事那岂不是把養養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于是堆满笑脸道:“只要你们两人好,我们就高兴,哪里还要谈什么婚礼要求的。”
養養拉着高二的手道:“我们俩永不分离。”
高二乐得两只小眼睛找不到前方。他请鸳鸯和金晶龙和養養等,一起回高家坐坐。
慌得鸳鸯连忙接声道:“你和養養去吧。我们下次再来。云平现在也忙,等下次约好时间一起来。”
高二笑道:“嗯,这样也好。”
于是,養養就和高二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一起走上大豪车。養養用斜眼瞟了一下旁边的OK牌轿车,又扫了云平一眼,踏着娘娘步坐入高家的超豪华车内,直着脖子,正眼也不看云平。
安安钻了出来,直往高二豪车跑,被養養一手挡住道:“这又不是你的车,来凑什么热闹呀?”
鸳鸯用全身劲道一把扯过安安,朝着養養翘起嘴唇好像有话交代她,无奈養養坐在高二的大豪车的副驾驶座上,不仅不看云平,就是自己家人也不值得她正眼看一下。
见養養一副尊荣华贵,鸳鸯也不敢打扰,只得在车窗外喊着:“注意仪表,注意仪态。”
没什么事,云平随后也开着自己的OK牌轿车回轻纺城去了。他已经习惯了,尽量少在家里呆的时间。来到交通旅馆一进房间,一股酒臭味扑鼻而来。龙儿正点着烟在房间自己泡茶喝。
云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转头对龙儿道:“又喝酒了?”
“嗯,是华老板叫去的。人家豪华大酒店免费提供我吃喝睡,能不去吗?”
“打牌了没有?”
“没有。我说过了,一定不再打牌。”
“嗯,这话倒不假。自此那次受教训后,你就再也没有染指赌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也是好汉。浪子回头金不换,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是因为一次错了就再也没有勇气改过来,破罐子破摔,从而越陷越深,最后毁掉人生。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还不错。小叔,我想买一辆新的大豪车。”
“哦,太浪费了吧。你那辆豪车已经好得不得了了。”
“这轿车跟手机一样,用了几年就老化了,很多功能都淘汰了。小叔我说句话,你听了不要不高兴。”
“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爸说,我家现在和你不一样。说白了,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的朋友都是家财万贯的大老板。在他们面前我的豪车都觉得太低档了,有失面子。做大生意人,排场很重要。不是我吹牛,哪怕现在我净身出户,一样可以白手起家发横财。现在面料生意我的平台我做主。”
云平回道:“是呀。你这么年轻又有这么好的平台,是要更上一层楼。”
“小叔,我跟你说,华老板早两天被他请来的总经理投毒了,还好抢救及时,否则就归西了。”
“噢,那个总经理给华老板打工,难道还结仇了?”
“听华老板说,他是高薪聘请来的,还是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因为跟华老板的厂长即华老板的亲侄儿,两人在公司里争权夺利,最后心怀不满,就恶从胆边生,干了这种胆大包天的事。现在已经被公安抓了起来,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不贷。”
“是呀,防人之心不可无。龙儿,你一定要明白江湖险恶,就是生意朋友之间,也要有防范意识,但一定不要去干违法伤人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实在不爽就不必合作,好聚好散。万万不能有报复心理。”
“小叔,这个我知道的。我们杨家人做事风格就是堂堂正正,合就做,不合就各走各的。天大地大,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那个高材生也够傻的。他爹娘辛辛苦苦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培养他成才,居然被他的心理不平衡给全搞砸了。打工不爽就不打嘛,自己可以去创业呀。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次次书考得那么好,怎么走到社会上,脑子就不开窍的?”
云平叹气道:“是呀。投毒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是可以判死刑的。就算那个高材生没有被判死刑,那他这辈子也是害人害己害家人。”
龙儿笑道:“小叔,你这话可不通。这投毒是他一个人干的事,关家人什么的?”
云平正色道:“我是读法律专业的,也曾经是一名国家警察。法律明确规定,一个人判刑了,那么不仅他这辈子与国家单位、机构、企业无缘,就是他的子孙三代都将与国家单位、机构、企业无缘,甚至读大学都将被限制,还有其它方面的。你说,这是不是在害人害己害家人呢?”
龙儿愣了一下,道:“这么严重呀。那以后,还是要多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触犯法律了。”
云平道:“是的。那些黄、赌、毒,拐、抢、骗,包括生意场上的违法合同、条约或者欺诈等都是违法行为。一定要注意。”
不知道龙儿这一番话是酒话还是真话。但云平听得还是很现实的。
他躺在床上冥思:“龙儿说的没错。现在大哥和自己确实不是一个阶层等级的人。只不过,龙儿愿意说出来而云东和阿兰嘴上不说却在实际中行动了。正如,今天養養坐在高二大豪车上那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也足以说明她和娇娇以及鸳鸯、金晶龙已经不是一个社会层次的人。云平诧异,社会中人还真有三六九等之别,就跟他在江南城做协警的那段岁月被层次分明地拉开。细想后又觉得,当今社会和旧社会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是公平竞争的社会,这样的社会才是真正上进的时代。能者上,弱者淘汰。像警察公务员,人家是寒窗苦读努力奋斗后得来的结果,也是专业知识能手,而协警却是政府解决一部分失业人员的民生工程,这完全是不同性质和战斗力的队伍,当然没有可比性。像华老板、云东这样通过自己努力奋斗富裕发达,这是合情合理,劳有所得。这没有什么可说的。否则,大家奋斗不奋斗都是一样地吃大锅饭,这样的社会就没有上进的动力。当今是幸福是通过努力奋斗拼搏收获的时代。不过像養養这样方式,就值得商榷了。”
云平知道龙儿说这话是无心的,但云平却听得有意。他觉得自己像个癞皮狗在云东面前讨饭吃。说实在,自己还这么年轻,去哪儿打工不都是一样吃饭,何必这么没有尊严地跟在人家面前摇尾乞怜地吃饭呢?
他下决心,年后一定不再帮云东发货。事实上,云东和阿兰也觉得有龙儿在轻纺城发货,已经足够了,云平确实是多余的。
云东已经给龙儿定好今年过年回家结婚。那边高二天天带着養養开着超豪华轿车在机场镇四处兜风。
鸳鸯做梦都想去旅游。她始终认为,旅游才是做人的享受,而只有有钱人才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钱这个东西很可爱,鸳鸯看到钱再坏的心情都会笑起来。養養对高二说想去东北亚国家旅游,因为她最爱看东北亚国家的电视剧。那些电视剧也是金家人个个喜欢看的。
高二二话不说,就带着養養去了东北亚国家旅游了半个月,喜欢吃什么就吃,喜欢买什么就买。鸳鸯感慨万千,这就是有钱人家的能耐。回来,養養买了一大堆化妆品还有跌倒止痛的中药,拣了一瓶给娇娇说:“姐姐这瓶中药很好是正宗洋品牌。”
云平笑说道:“中药是中国的国粹。正宗的中药在国内。”
養養嘟着嘴道:“人家科技发达,提炼技术好嘛。”
鸳鸯横着黑脸,翘起嘴唇接声道:“爱要不要。少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啰嗦。”
闻言,云平一阵心寒。他真的不想跟鸳鸯这号人物说话,甚至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呆在一个屋檐下。他思索着自己去买套房子,哪怕是小套也好。云平深深感受到房子不单单是城市身份的象征,更是安安静静做人的尊严,是一处在现实生活中受伤或受挫后,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疗养的地方。但在城市生活中,除了有房子外还得有钱,否则生活怎么办呢?这些对云平来说都是挑战,城市生活的压力实在是大。当然,要是云平的处理货生意平台能顺利运转起来,赚钱也是一夜之间的事。这就是城市的魅力,它有压力,更有广阔的平台。只要有本事,肯努力奋斗拼搏,就可以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每个人都有不尽如意的地方,奋斗拼搏得靠自己,机会是平等的,怨天尤人是没有出路的。
想起现在不顺心,云平心里更多的是无奈。这种无奈不是云平在心里上放弃了人生的奋斗而是浑身是胆是劲就是使不出来,每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处理货面料生意平台离自己的人生渐行渐远。跟鸳鸯有些相似,同样是刁蛮同样是口碑差,阿兰却一身闯劲,她不怕累不怕苦而且有胆量有当担有作为。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是坐享其成而是实实在在去努力、奋斗、拼搏,去争取,敢作敢为,敢拼命。跟娇娇类似,同样是追求安逸对生活没有野心,依依始终相夫教子,除了工作上班就是把家整理得干干净净,烧得一手三餐好饭,一家人其乐融融。云平甚至羡慕云北的福气真好,一路来工作顺顺利利,家里和睦幸福。他想起曾经橼芳爸妈对他的无微不至关怀,才知道那是多么幸福的岁月。
望着窗外不太明亮的太阳,云平想起过去在茶镇的生活。至少在老家茶镇还有一亩三分地可以耕地和种菜,没钱照样可以过得安安稳稳的。自己能回去吗?但那样的生活自己喜欢吗?如果自己喜欢为什么还要到江南城来?生活谁都有挫折,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就跟惯根那样打退堂鼓,把多年好不容易经营的事业平台付之东流。
现在大哥大嫂在喜羊城发展得如火如荼,多少茶镇人家都眼红想跟着出来奋斗打拼。就是小乔现在天天都在茶镇穷窟窿里惦记着云东和阿兰的面料事业。当然那都是云东和阿兰一路来咬紧牙关,克服了种种困难,得来的结果。而且现在云平也已经是发达的大城市江南城人了,又回到鸟不拉屎的山窟窿茶镇去岂不被人笑话?
云平心烦道:“该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鸳鸯现在没有心思穿珠子花了。可能她觉得没有必要为赚那一点点钱,而在人家面前低声下气。给人家打工,多少总要看点人家的脸色,这点鸳鸯是最受不了的。即使她已经五十多岁了,依然受不得一点点儿气,动不动就发脾气,甚至跟人家动手比武。毕竟现在養養找了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家,她鸳鸯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是到了应该享受生活的时候了,要不然再老下去想动都动不了了。
老太婆骚动起来那跟年轻人比真是另一番景象。鸳鸯甚至天天在学着養養教她的健美操,经常在饭桌前扭来扭去跟老肥猫似的,看着云平吃下的饭差点儿就朝她身上喷了出来,她盼望着高二能带她去游山玩水。
鸳鸯这种心如火烫的人能做得一手珠子花,的确令云平百思不得其解。这完全是矛盾的对立。手工绣花是一项非常细致入微的活,需要安安静静的耐心。而鸳鸯心浮气躁的个性怎么就能做了这样的细活儿?鸳鸯现在整天跟热锅蚂蚁似的,坐立不安。逢人就说自己找了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小女婿。当然,不用她说,人家也知道了。毕竟,高二天天开着超豪华轿车载着養養在机场镇来来去去地兜风。即使江南城十分富裕,也没有多少人家能买得起这么超级豪华轿车天天悠闲自在。两人不厌其烦地在兜风,实在转累了,就回家慢慢吃着鸳鸯亲手给烧好的一桌香喷喷饭菜。特别是高二喜欢吃的红烧牛鞭配酒喝,每天不断。有时,云平静静地观察鸳鸯伺候高二和養養累得自己靠在堂前的椅子上叹气捶背闭目养神,从鸳鸯那好逸恶劳、贪图享乐的品行,应该大发雷霆或者怨声载道才是正常的,但在養養和高二面前,鸳鸯从来一字怨言都没有且总是挂着温顺的笑脸。这实在太神奇了。或许在高二眼里,鸳鸯这样的丈母娘太伟大,太贤惠了,太受人爱了,她不仅对人知寒着暖体贴入微,而且任劳任怨。分明是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截然相反的面孔和完全自相矛盾的性情呢?这又令云平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恩恩爱爱这样的状态时间一长,虽然鸳鸯毫无怨言地伺候,能想到的服务都尽力周全,如经常给養養换洗被单,晒晒被子,倒房间里的垃圾,看看擦巾纸用得够不够,甚至高二的衣服也是天天不忘帮他洗洗晒晒,但鸳鸯依然忧心忡忡包括金晶龙也辗转难眠。她心想:養養现在跟高二整天在一起,三天两头请假在家里,两人早已同床共枕了,前后邻居甚至机场镇上的人都家喻户晓他们已经是在一起的一对子。万一高二喜新厌旧一脚踢飞了養養,那怎么办呢?人家有钱有势能对他怎么样呢?
最关键的是鸳鸯和金晶龙对高二的容貌虽然嘴里不说也是心知肚明的。要是養養被这么丑八怪的男子甩了,以后可怎么活呀?到时養養就成了大家公认的破鞋,那不仅被糟蹋更是永远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了。别看现在人嘴里对男女婚姻大事比较开放,实际上在心里还是非常在乎纯洁性的。鸳鸯越想越怕,甚至后悔太着急了些,现在主动权掌握在人家手里,怎么办呢?
当初,高二来的第一天,晚上金晶龙就惊讶地对鸳鸯说道:“虽然我们俩长得不好看,但这高二恁么丑,養養会不会吃亏?”
结果招致鸳鸯一顿骂声:“有钱就是。丑不丑又怎么样?那些没钱的穷崽子,风流倜傥的,你老了还要去供他呢?”
对于,高二和養養未婚就在家里同床共枕,娇娇还是憋不住气跟鸳鸯说道:“妈,你说高二和養養还没有说成就在我们家天天共一张床,按我们江南人的风俗,岂不是给我和云平带来晦气呢?”
鸳鸯想了半天,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因为江南人兄弟姐妹是忌讳家里手足没有结婚就和对象在家里同房的。这是铁的风俗,鸳鸯百口难辩。不过这方面鸳鸯的办法很多,她脑子一转,有了。她对娇娇说道:“你别嚷得大家都听着不爽。我去菩萨面前请愿,把这个晦气带走。你也知道,咱们家拜的这个菩萨很灵,要不然養養和高二在一起哪里有这么顺利的。”
现在鸳鸯最虔诚的事,就是天天拜佛施善,希望菩萨保佑養養快点怀上高二的孩子,越快越好,那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老高要求结婚办酒之事。
老天爷再次站在鸳鸯这边。養養在一日清晨突然肚子不舒服又吐又难受,高二把她送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恭喜高二要当爸爸了。
鸳鸯知道養養怀孕了,高兴得心都快跳了出来。她趁势让高二去逼老高快点办结婚酒席。于是说道:“反正養養也是你的老婆了,又有孩子了。这是喜上加喜,菩萨都在保佑你们俩快点结婚,你得赶紧把養養正儿八经地娶回家,否则等養養肚子一天天大了,办酒就不方便了,说嫌话的人就多了,到时候你父亲的面子也丢了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高二笑眯眯的眼睛只留一条缝隙,张着大嘴道:“我这就去告诉我爸爸,马上结婚。”
鸳鸯乐道:“快去,快去。别把终身大事耽误了。”
高二兴奋得开着大豪车回家把養養怀孕的事实告诉了老高。
本以为老高会跟他一样高兴,但老高没有什么太开心的,自上次高二带着他们在机场镇超市里偶遇鸳鸯和金晶龙一面之后,高老夫妇大为吃惊。老高走南闯北见识广,也懂一些人相之术,金晶龙贼眉鼠眼,音细如蚊鸣;鸳鸯一副丧门神之貌,说话声形同唢呐助威,他们质疑養養不是鸳鸯和金晶龙亲生的。甚至心里头闷闷不乐,若是養養真是金家的亲生女,那金家的种草优良品质就值得怀疑。虽然老高口口声声说只要儿媳妇漂亮就不在乎她的贫寒家境。但种草的优质与劣根还是埋藏在老高的心头上不成文的硬性标准的。
没有得到爹娘的答复,高二就一脚踢飞鞋,一屁股地坐在地下哭闹直到摔地滚打,最后还是高老妈发话:“我看就这样算了嘛。咱们娶媳妇又不是要人家的爹娘。”
老高道:“我只是有不好的预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钻地洞。这样相貌人家的孩子,虽然皮囊包的好,恐怕骨子里不会是好东西。”
高二闻言,两脚踹地,张开大嗓门,往死里喊道:“你们常常跟我说,要给我娶个貌美似玉的媳妇,现在養養就是仙子下凡。你们难道要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吗?”
高老妈怕高二伤心,赶紧安慰道:“我们要的是漂亮媳妇,既然養養美得无可挑剔,那我们就要了。”
母子一唱一和,老高心也软了。就答应今年过年办酒席。
養養怀上了高家人的龙子或金凤,就提前向单位休假。天天躺在家里就跟生了重病似的,吃喝拉撒都让鸳鸯伺候着。
对于这样没脸的苦差,鸳鸯无怨无悔甚至害怕伺候不周到惹得養養不开心,总是时不时没事找事地问養養想要吃什么就说。
对于鸳鸯如此没有底线地拍马屁,養養觉得很有滋味,飘飘然,但是金晶龙就悄悄地对鸳鸯说道:“你也不用当自己是个老保姆,好歹養養还是咱们的女儿,当初你怀孕时有谁照料你的?”
鸳鸯扭头呵斥道:“呸,你这笨货。養養现在就是豪门贵妇人家,她漏口饭给我们就可吃三壶。你现在不对她好,将来也就指望不上她。难道你还指望云平这样没钱没势的人吗?为了将来我们也能搭上他们的大豪车去周游列国,现在就是当牛做马也值得。怎么你的眼皮子就这么浅薄,没有眼光哩?”
金晶龙被鸳鸯呛得不敢吱声。他觉得鸳鸯的算盘是对的。
看着養養天天无病呻吟的样子,娇娇实在忍不下去,就说道:“一天到晚睡在床上有什么味道?总是走走更利于大人和孩子的身体健康。我怀安安时天天上班直到预产期到了才去医院,妈还说走走更容易生下孩子呢。”
養養嘟嘴儿道:“人家怀孕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呀?”
自从去东北亚国游了几趟,養養一开口说话就要嘟起嘴来,云平看得都想呕:“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真是活脱现代版的邯郸学步呢。”
鸳鸯根本就不把云平和娇娇放在眼里。嘴里念念有词道:“人家现在是豪门媳妇,怎么能是开着OK牌轿车的人可以比的?富家人生孩子当然跟穷人家不可相提并论的了。这是我的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轮不着穷崽们说三道四的!”
云平无语。走出房门想找个家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然而,踏出金家门,家又在哪里呢?云平内心如同一头浑身是劲的牛而又使不出力来。他想把处理布生意做大起来,可金家人根本就没有兴趣。当然,现在他不怪别人,也不怪娇娇,毕竟娇娇的公办教师事业在云平眼里不仅比打工强太多也比做生意强。只希望娇娇能好好把握,不要嘻哈人生。
这时小乔电话打来说他已经在江南城轻纺镇面料市场了。因为怕被龙儿撞见,就躲在一家名叫交通旅馆里。云平赶紧问他是不是面料市场西区的交通旅馆。
小乔说:“正是。看来你都成神仙了。”
云平说道:“那你就在旅馆里窝着,千万不要出来。因为龙儿长期居住在那旅馆里哩。”
小乔惊讶道:“有这么巧吗?这运气实在是好到家了。”
云平赶紧开车到轻纺城面料市场的交通旅馆,开了房门,没见到龙儿。应该是去华老板的酒店了。于是把小乔叫到房间来。
小乔正好就客宿在隔壁房间里,他笑嘻嘻地开了门走过来。
云平笑道:“大姐夫,你来怎么也不通个声的?家里还好吧?”
“哎,云平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是坐吃山空。家里孩子这么多,压力山大呀。夜里常常失眠,让我打工那是不可能的,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跑来江南城面料市场看看。”
云平思忖道:“其实,你也可以在茶镇茶县发展,比如说发展一些绿色产品。”
“不,不,不。千万千万不要有回茶县茶镇发展的念头,我和云佳现在几乎是天天后悔当初,愚蠢地放弃了大鹏城发展的大好平台,回到鸟不拉屎的茶县茶镇。发展一定要到大城市,那样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看着小乔如此渴望出来发展的眼神,云平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时小乔和云佳在大鹏城发展得如鱼得水。云东和阿兰闯荡大城市还是他们亲自帮忙过河的。没有小乔和云佳的大力帮忙,云东和阿兰也没有今天这样辉煌的生活地位。不过,小乔和云佳还想趁现在我和云香在面料市场平台上搭桥,重新再奋斗拼搏的精神也是难得可贵的,毕竟他们都已经年过四十了。留给他们创业发展的机会空间会越来越窄甚至关闭。至少他们比惯根和阿娟有骨气。现在舅妈阿娟给人家做点小工赚钱,而舅舅惯根下不了面子打工,就整天东躲西藏地混日子。就凭这点,还是应该拉小乔一把,机会不去把握也是要流逝的。
虽然云平自己在面料事业平台上发展得非常不顺利,但也不吝啬机会给小乔和云佳。毕竟大家都是手足情深,自己没有条件展开平台发展,也不要阻碍自己人想去发展。市场这么大,你不来,总有别人来。
云平说道:“一般龙儿去华老板的酒店都要午后才会来市场,不如现在我们去市场溜达溜达吧。”
小乔求之不得,赶紧跟在云平身后笑嘻嘻地一起去市场看行情。
在面料市场里,只要有个店铺的老板跟云平笑着打个招呼,小乔就立马积极主动上前去握手,并热情地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对方,笑说是云平的亲姐夫,随后要了那店铺老板的名片甚至布样卡装满了身上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口袋。每每这样,云平就赶紧脱身走开。虽然小乔觉得这样有利于他建立人脉关系,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或者说太急了一些。毕竟现在云平还是给云东打工的,万一被龙儿知道他在带小乔熟悉市场,那云平岂不是落了个吃里扒外,里外不是人的臭名声。这样实在不好吧。逛到吃午饭了,还没有走完一半,一眼望不到边的市场面料商铺上,挂着各色各样的面料品种,琳琅满目,看得小乔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地点头微笑。小乔不禁感慨道:“这市场的规模实在是太大,太繁华了吧。怪不得云东和阿兰总是把江南城的面料市场称为世界超级面料事业平台,真是名不虚传。当然喜羊城的面料市场也非常巨大。这样的城市真的是富得流油呀。想想茶镇茶县那样的穷山沟,一点点大的小市场争得你死我活的。政府机关单位一个名额也争得头破血流。难怪云东、云平、云北都要往大城市去生根发芽。眼前这么大的市场,到处都是赚钱机会,谁还会在乎穷窟窿那点儿吃不香,填不饱的烙饼呢?”
云平心想:当初自己来也是和小乔这样的感受。现在反而没有了那份激情。只有呆在穷窟窿来的人才知道处在富裕城市本身就是幸福的人生。
云平请小乔去市场餐馆里吃午饭,这是云平第一次请小乔吃饭,心里还是爽滋滋地,毕竟以前只有小乔请他吃饭,茶镇人都讲回报的心。云平打算在饭后带小乔回家去一趟,毕竟现在他是主而小乔是客。正要走出餐馆时,忽然看见龙儿就在前面晃悠地走着,小乔急匆匆地跳上黄包车先跑了。
事后,小乔打电话给云平道:“我已经在回茶县的车上了,江南城的面料市场实在是太大太富裕了,我和云佳一定要来江南城轻纺镇面料市场奋斗发展。就是死也要死在大城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