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龙儿想早点回江南城,希望吃了个晚饭就走。
相见时难别亦难。马大婶让云平和龙儿再歇一晚,明天去。
谨慎驾驶是云平雷打不动的原则。他从来都不赶车更不喜欢开夜车,何况是长途夜车。于是对龙儿说道:“反正你不赶时间,还是明天早上去吧。”
“小叔,我只是觉得茶镇太无聊了才想去的。你要想明天走就明天去吧。我也没有其它什么要紧的事。”
马大婶一面让云平和龙儿多吃一点家乡菜特别是云平和龙儿都喜欢吃的中草药炖猪肉汤,一面说道:“龙儿你年轻阅历不深,社会中人很复杂,早年你爹娘和你姑姑他们就吃了这个亏。做生意不要太相信人,自己要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云平笑道:“其实哪里都一样,只要有团体、组合、人群的地方都会有或缓或急的斗争。争论是很正常的,关键是要有合理的游戏规则,只要按制度,按规则去办就行。人与人之间不要去称兄道弟,不要情绪化,感情化,太真伤得就深。记住,社会永远都是一个杂炉,人与人之间不是不能打交道,而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平平淡淡才是真。”
龙儿若有所思地应道:“嗯。”
马大婶继续说道:“龙儿,你属龙,最怕属狗的人。要小心你身边属狗的人。”
云平笑道:“妈,又来了。你这话说得太不靠谱。总共就十二个生肖,咱们国家人口都不止十二个亿呢。换句话说,遍地都是属狗的人。而且狗还分狼狗和土狗哩。”
马大婶道:“我也是听阴阳先生这么说的。”
“奶奶,那些阴阳先生就是专门骗你这种人的钱。”
杨普愤愤不平地对云平说道:“你妈以前不信那玩意儿,现在老了倒虔诚起来了。三天两头把手中辛辛苦苦拣茶针赚来的钱往庙里送去。”
“人家奶奶是无聊才这样的。”
“怎么会无聊呢?要么你们再去生个崽来,让她带。”
马大婶道:“我的眼睛不行,一看电视就会流泪。要不然我跟城里人那样,看看电视也好。”
云平想了想道:“妈,你和爸要么去江南城跟我一起。城里热闹,你也不会无聊。”
杨普抢说道:“我早就跟你母亲这么说了,江南城缘起湖那可是天下无双的人间天堂,那是神仙都想去的地方。我就想去。你们江南城的医院又大又厉害,万一生病也方便。不像在茶镇我和你妈有病痛都只能熬着。”
云平道:“爸,你怎么知道江南城的医院厉害。若说江南城缘起湖美那倒是天下人都知道的。”
“噢,不是你经常说大城市医院的医生很厉害吗?”
云平道:“咱们国家那么多大城市,若说医院厉害,还是那些超级城市里的医院厉害。真正有实力的高材生也喜欢呆在超级城市里。都是厉害的人聚集着,那些超级城市医院不好才怪呢。”
杨普憨憨笑道:“只要比茶县医院厉害就可以了。强中更有强中手,也没有必要往最好里的挑。何况我和你娘活到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大医院是个什么样子的。”
马大婶道:“不知道才好呢,难道还要跟城里的人那样三天两头往大医院跑才好呀?”
龙儿接声道:“我爸,让爷爷奶奶去喜羊城,他们也说不去。”
杨普急忙回道:“不是我说的。我会去的。”
马大婶道:“哎,我们都这么个年纪了。今天不知明天的事。而且城里生活,对我们这把老骨头也不习惯。去什么去呀?你还是在茶镇呆着命才会这么长,要不然早就死了。”
云平道:“爸,要是真想去,今年底我回来接你去江南城过年。”
杨普咧开嘴笑道:“好。”
马大婶道:“各家有各家的事。我不去,你那丈人、丈母娘一家子都不好客。而且,我也没有去的想法。在茶镇里,我自由自在的,想走哪儿就哪儿走走,街坊邻居都是本地本村的熟悉人,走家串客,大家在一起讲讲话,聊聊天,这样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为什么一定要去习惯不同,话又听不懂的陌生大城市呢?”
云平道:“是呀。各家各户有自己说不清,道不尽的事。只要你们肯去,我们家旁边的空港购物中心里有很多酒店客房。”
马大婶道:“不去,不去。我现在健健康康,自由自在多有趣,去那里干什么呢?”
云平思忖道:“妈,去不去再说。要是你在家无聊,以后就跟我多说说外公外婆的故事。我整理一下,把它们写成一本书。”
“也行。正好你会写书。你外公外婆的故事的确可以写成一本书。这样我就不会去庙里凑热闹。把它写成一本书更好,以后可以给子孙后代看看,要不然我死后,大家都把那段心酸的岁月给忘了。还是白纸黑子写出来,跟故事一样能代代相传,引以为戒。不过你得慢慢写,不要赶。以前你外公就常说写书伤脑筋,所以他爱看书而不写书。我也慢慢回忆,大家都不要赶。”
听马大婶这么一说,云平徒然觉得写书的价值真是无法用金钱来取代的。因为这样的故事,只有用心去写,用感情去写,才能写得出,不是靠钱就能砸出来的,也没有办法求别人来写,毕竟外面人对自己家人的感情是不同的,写不出那个味道来。就好比让机器人来写小说,它滴不出眼泪,也写不出感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家庭也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也是写书人永远都会有取之不尽的故事题材的现实基础。而作家就是要通过艺术化的语言把故事讲给大家听。因为故事其实听起来都是差不多的,真正的魅力在于作家的笔下语言。不同的作家,在讲述同样的故事时,他们的语言艺术表达是不相同的。云平不觉想起白梦贞说的“我不觉得心智成熟是越来越宽容,什么都可以接受。相反,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知道不重要的是什么,然后做一个简单的人。”是的,云平现在明白:一个人一辈子能够认真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小叔,你这些年那么专心致志地写书,能不能卖钱的?”
是呀。类似龙儿问的这个问题,云平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他没有回避,因为这是非常现实的问题。
于是回道:“若有签约或者出版或有人拿去拍电影、电视剧就可以卖钱即版权费。否则,就没有收益。”
龙儿道:“小叔,那你加油写。如果有一天你写的书被人看中了,那你就不愁没收入了。你现在给人家老板打工总要看脸色的,不是长久之计呀。”
云平接声道:“龙儿,其实文化产业是一个大产业。书可以写,也可以卖钱,但要扬名是不容易的。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无数写书人一辈子都没有从自己写的书中收益过,更别说扬名了。每个行业或者说每个产业都是差不多的,就跟你们在面料行业上打拼一样,成功赚钱的人毕竟是属于少数人,大部分人家还是赚不到钱的。对于写书人而言,能写书赚钱当然是开心的。有谁不想赚钱养家或者养活自己的?但不是所有写书人都只奔着钱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陶冶情操才是真正写书人爱书人的目的甚至是终极目标。”
马大婶笑道:“对。人不能只掉到钱眼里。钱是需要,但钱不是一切。”
“龙儿,你把奶奶的手机微信下载好,教一下怎么用。”
“好嘞。”
云平道:“爸,这两年怎么不见我叔和狗儿来扫墓?”
“别说他们家的事。”
“怎么说的?”
“早些年,你们兄弟都从茶镇的穷山坳飞出到大城市去。你叔婶狗儿一家人每年清明都会从茶县免费坐熟悉人的中巴车来抢着到你爷爷奶奶坟前扫墓,并在坟头点香,希望把好风水接回去,让狗儿以及小狗儿也能从茶县的狗窝里飞出去。这样殷勤几年后,狗儿依旧只会趴狗窝,没能跳龙门。后来也就懒得来了。”
“爸,我记得他们每次来都要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白住几天才去,还要顺手拎一袋蔬菜水果带走的。”
“我们家自来就没有什么山珍海味,这些粗茶淡饭的蔬菜我能种,他们喜欢要就让他们带点去。”
“噢,爸你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这碗猪脚炖中药材汤肉跟以前小时候吃的本地放养猪肉炖的中药汤味道差不多。”
马大婶道:“现在我们茶镇茶县不允许放养猪了,只能圈养。其实,这肉汤的味道不在于家猪还是野猪,而是中药食材的功劳。”
杨普接声道:“以前,我们茶镇人穷得揭不开锅,辛勤劳动种下的庄稼,特别是番薯、玉米等好不容易守到收成,却总被那些野猪野猴给一夜之间糟蹋。也是野猪实在太多了,对农民的劳动果实破坏力大,泛滥成灾。经镇政府同意,成立了保护茶镇农民庄稼的打野猪队。那时,张鑫还是茶镇打猎队的队长,枪法了得,说他百步穿杨也不为过。打来的野猪属于公家财产,在街头公开销售,收入归公。以前,街上经常有野猪肉卖。”
马大婶摇摇手说道:“现在不仅野猴、穿山甲是保护动物,就是野猪也是保护动物。伤害不得的。”
杨普道:“虽然现在有法律保护野生动物,那起目无王法的人,依然会打起野味的主义。去年,罗碟子的堂哥罗布麻,在夜里经常偷猎。因为野味在大城市里赚钱快又多,使得罗布麻根本不把野生动物保护的法律放在眼里,纠结了一伙人,一年到头,在山林里疯狂地捕猎,有野猴、穿山甲、野鸡、野兔、山羊、山麂、野猪等。”
云平道:“那是滥杀无辜,生灵涂炭,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杨普道:“后来,还是茶县派来了一大批警察,把罗布麻为首的偷猎分子绳之以法,打入牢房里。还了茶镇山林没有硝烟的一片宁静。”
云平接声道:“哦,这样才好。这些目无王法之徒,活该受国法惩罚。社会发展进步了,我们人类要学会与自然界和野生动物和谐共处。生命没有贵贱之别,不能再向远古时代那样吃野味。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人类自身。”
马大婶道:“云平你喜欢吃中草药炖猪肉汤吃,要么你带点中草药回去,这些都是可以食用的中草药,想吃的时候买个猪脚来炖着吃。”
“妈,算了吧。娇娇和她的爹娘都不喜欢闻中草药味。我们现在吃得美滋滋的中草药香的肉汤,他们却觉得很恶心很臭,根本下不了肚里。”
杨普道:“哎,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甚至每个家庭的文化习惯都不相同。看来你母亲说得对,我们年纪大的人还是自己的老家习惯。”
云平笑道:“所以说,人有各式各样,不要去要求人家都跟自己一样。这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真正现实原因。”
杨普接说道:“自从你婶子死了,你叔和狗儿连我们家也不再来了。”
马大婶接说道:“你婶死的当日,你叔一边在微信群里发哀悼,一边喜形于色。”
龙儿笑道:“奶奶,你这话说的,就跟讲故事似的。有谁家老婆死了还在偷笑的?”
马大婶道:“我是实事求是说的,因为你婶婆活着时又圆又胖又有高血压,后来又有糖尿病又是半瘫痪,你叔公一个人照顾着多年,一直郁郁不乐,总觉得你婶婆是他生活负担,整天愁眉苦脸的,见人就说‘活着没有意思’。后来你婶婆死了,你叔公就跟蹦出五行山下的石猴似的,彻底脱离苦海了。”
云平道:“那有什么可兴奋的。可见婶子活着的时候,叔叔跟她那般卿卿我我,一家人那副相亲相爱的模样全是假的。”
杨普道:“好笑的你还不知道呢?”
马大婶叹了口气道:“你婶死的当天,你叔就丢开手,让狗儿去操办白事。”
云平道:“叔叔可能是伤心过度去躺床也是有的。”
马大婶道:“挺床是真的,但不是伤心而是高乐。不知是貔恘的老相好还是人家刚介绍的一个女人,得知你婶死后就第一时间来约你叔出去。第二天回来你叔就跟狗儿商量要给狗儿要个后妈。”
云平道:“这么荒唐的事,也只有我叔貔貅这类人能干得出来。而狗儿那个懦弱的人肯定听他爸的。”
马大婶道:“非也。这事狗儿死活不答应。父子俩吵得鸡犬不宁的。大家没有心思在白事上,反而把焦点集中到新的红事上。”
云平叹气道:“貔恘叔叔在婶婶尸骨未寒这节点上,闹出这事,真不应该。”
马大婶道:“你叔哪管这么多。他说人死不能复生,死都死了还会管活人的事吗?”
云平道:“话不能这么说。虽然现在再嫁再娶的事很普遍,但坚守感情的人也很多。何况现在叔叔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我觉得他不应该闹腾,而是省下精力去好好地跟狗儿一家人过日子,珍惜余生,给自己的人生画上漂亮的句号。”
马大婶道:“是呀,亲戚们都是这么劝说的。然而你叔貔貅逢人就说他现在就跟十八岁的姑娘那般抢手。想和他结婚的女人可以围成几桌了。有退休的教师、做生意的人家等,年纪从四十多岁到六十多岁的,任由他挑。”
云平道:“荒唐人总会闹出荒唐事。”
马大婶道:“后来狗儿和你叔翻脸了,两人断绝父子关系。”
云平道:“还真看不出来,这狗儿也有骨气的。这么一闹腾,貔恘叔叔应该知道收场了,不敢再娶的?”
杨普道:“娶了,就是你嫂子阿兰的表妹阿飘。”
云平跌倒凳子,诧异道:“竟然有这种事!”
龙儿镇定说道:“以前,我听我妈说过,我表姨阿飘背着表姨夫偷了男人,正巧被我表姨夫抓奸在床。表姨夫拿着棍棒要打死在床上赤条条的奸人,结果阿飘姨紧紧地抱着我表姨夫还大喊着叫那赤条条的奸人‘快逃!快逃’。这个绿帽子戴得又沉又憋气,我表姨夫实在难抬头做人,事后就离婚了。怎么现在叔公会要阿飘姨的,我妈也没有跟我们说起叔公和阿飘姨这段奇葩的风流事。”
马大婶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一家人在谈论纷纷。这时门外有人喊道:“马大婶,杨普叔,在家吗?”
杨普应着声,赶着去开门。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有说有笑地走进来。
马大婶献茶笑道:“快来坐,葛镇长、张所长、宋局长。”
葛镇长笑道:“老同学,回来怎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
云平笑道:“时间赶,怕麻烦你们,不敢打扰。”
宋局长道:“唉,哪里话。我们还有事求你帮忙呢?”
云平笑道:“喔,这就奇了。你们这些茶镇当官人还有事求远在他乡讨饭吃的我?”
宋局长道:“云平兄,你若是讨饭吃,那我们就是跳不出穷山沟的本地乞丐了。现在葛镇长和张所长也是我们作家协会会员,让我们写点总结报告,我们还要在网上到处寻找资料,要写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那真是不行了。”
云平道:“噢,你们也开始写小说了?”
宋局长笑道:“我们没有那么大才华。最近我们茶县文联讨论要写一部关于茶镇的书。结果没有人能写,大家都让我这个文联副主席找个人写。我想,云平兄正是写小说的好手,又是土生土长的茶镇人,是再适合不过了,于是就想到你。正巧昨天听镇上人说你回茶镇祭祖了,所以我们就赶着登门造访。我们这也算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平笑道:“你这帽子给我戴得太高了,咱们作家群里不是也很多写作高手吗?”
宋局长道:“别说了,那些人写些段子和打油诗凑点热闹或者捉着人家的小辫子骂骂嘴是可以的,真正会写长篇小说的稀有。而且,一个个架子很足,我们也请不起。咱们是老同学,彼此了解,打交道也方便。只有来劳烦你了。”
云平道:“上次我看了咱们茶县文联招了几个高材生,这样的机会还是让给年轻人吧,他们应该能行的。”
老宋道:“能行,还会让我找人写吗?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装的,我问过了,都被回绝。云平兄,你也不要推脱了,这写书还是有钱的。上面拨款下来给这本书10万稿费。我可是把话说前头,这是公费公办,没有在贿赂你噢。”
云平笑道:“虽然现在十万元不算大钱,但对于穷苦人家以及穷山沟的人来说,还是巨额大款的。看来,咱们茶县虽然是个贫困县但还是很重视文化事业发展的。”
葛镇长笑道:“那是,咱们穷山区一直以来都把重视文化教育发展放在首位。这也要感谢国家和上级政府一直以来对我们这穷山县的文化发展的大力支持。”
张所长接声道:“我们穷山区穷孩子,读书永远都是人生第一选择的出头路。只有文化脱贫了,才能从根本上脱贫。我们要为茶县茶镇的文化事业发展奋斗起来。”
云平道:“说得是呀。只有文化脱贫才能从根本上脱贫。现在国家发展正需要大量的高知识高科技技术人才。就拿江南城的发展来说,最紧缺的就是高素质高技能人才,每年都花巨额代价从全国各地以及世界各地大量引进人才。”
葛镇长接说道:“是呀。我也经常听橼芳回来说,她们单位里最缺的就是高素质高技术人才。甚至花巨额代价也请不到尖端人才。很多技术研究实验只有高技术人员才能操作。”
张所长道:“你看我们考公务员是千军万马闯独木桥。橼芳跟我们说,在江南城只要是江南大学出来的优秀毕业生,就可以直接进入江南城政府部门做公务员。读书无用论,可以彻底地扫进垃圾堆了。”
老宋道:“是呀。别的就不说了。我们班的同学吴自理现在已经是省城里的政府公务员了。还听说陈盛青也已经是江南城一家大型上市公司的总经理了。他们都跟我们一样,从小家里贫穷,没有关系,没有靠山,没有后门,都是靠自己一个人努力读书奋斗的。张所长说的对,那些读书无用论可以关进垃圾堆里去了,不要再让那些言论蛊惑孩子们。说起读书,那时班上读书云平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们一直追都追不上。”
云平自嘲道:“还是你们现在比我混得好。”
葛镇长道:“我们在穷山沟算是不错的,但比起你在人间天堂江南城,那还是差得远哩。”
云平喝了口茶道:“大城市也有大城市的难处。还是当初读书不够努力,学历不高,现在吃亏了一辈子。”
葛镇长道:“以前觉得当官最好,现在才知道当好官也难。所以我和张所长也准备给自己开辟第二条活路就投奔老宋去了。”
宋晓松道:“过去我在教书时,发现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难处,还是搞文学的算是比较遂心。就跑到文联去谋了个副主席。不过,文人嘴巴都很厉害,轻易得罪不得。我主要做政府跟作协的联系工作。算是行政编制内的饭碗。”
其实,云平最羡慕这样的工作。不管是在穷窟窿的茶县茶镇还是在江南城里,文化局文联工作是最舒适最自由自在的。可惜的是云平完全错过了机会,想去文化局文联工作基本上是不现实的。至少现在文化局还是属于行政公务员队伍。
葛镇长道:“我们老同学中还是宋局长最有头脑。我看云平在城市里打工真是太委屈了。这也算是人才埋没。要不叫老宋想办法让云平到咱们文联来发展。”
宋局长道:“现在这个年龄,恐怕也难有个好位子。我们文联的事业编制都要求35周岁以内而且还要全日制本科。这些都是硬性规定的,我们也不敢开后门了。”
云平道:“我也不是什么才子佳人,谢谢老同学的好意。我现在已经习惯在大城市里的生活而且也是有家小的人家。”
葛镇长道:“那这样,以后咱们这边文联需要写什么书之类的就给云平做,这些稿费也是不错的收入。”
老宋道:“这个倒是不错的主意。云平你就专门做我们老家文联的写手吧。恕我直言,你也不要在那什么全国最大不最大的‘网络小说创作平台’折腾了,那么大的平台,又是私营企业老板在运作,成百上千万的网络作家在那里抢饭吃而且高手如云,就是你有写作才华,要想出人头地实在是太难太难了。不能说那里能冒出头的人都有水分,但没有水分是不可能的。私营企业老板是以盈利为宗旨的,不管你写得好不好,只要能赚钱的才是好。以我对云平兄的了解,未必就会投其所好,胡编乱造一些讨好市场口胃的小说故事,因此更难在它们的平台上混饭吃。我们老家的文联虽然庙小,写长篇小说的人极少,但我们是公益的,是国家宣传部管辖内的政府单位,不以逐利为目的,这里可能更适合你发挥。”
这话说到云平的心坎上了。云平不喜欢市场操作,就是写书也应该去全公益性的国家作家平台网发展。那里才是真正想发展纯粹文学事业人的天空。
葛镇长笑道:“老宋同学分析得很有道理。云平兄是可以考虑考虑的。就跟那些在私营企业老板干活做事一样。赚钱是压倒一切的。你有才华未必有用,能给老板创利即使没有什么知识能力那也是好的。而在我们政府机关单位或事业单位里,德才最重要,云平兄自来对钱是不感兴趣的,应该把发展方向转到我们公益事业上。这里的路才适合你走。”
云平道:“真是谢谢老同学。你们说的跟我想的不谋而合。我会尽力完成你们交给我的任务,毕竟我也是我们茶县的作家协会会员。当然,我也不会放弃在全国最大的‘网络小说创作平台’上的努力。虽然它们是私营企业商业运作,不管那里是不是有水分,生意人能赚钱才是宗旨,这是事实,可以理解。当然,也正是它们十分自由开放的市场平台运作,才给我打开了写作的大门,喝水不忘挖井人,这份感激之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没有它们的开放包容,包括以前我在‘天长地久’集团公司里提供的投稿机会,我根本就不会走进文学创作之路。对我来说,创作不一定就要扬名,把自己的正能量发射出来也是一种乐趣和一点点的社会贡献吧。当然,文化宣传公益活动一定会是我后面人生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人各有志。老同学见云平这么认真执着也不强求。毕竟云平现在还只是一名自由作家,没有固定的稿费收入,不可能丢了手中打工的饭碗来全心全意为公益事业服务。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家,做公益事业也得量力而为。否则,到时候丢了饭碗反而成了社会的负担。这是白梦贞妹妹交代又交代过的事。
老同学只是叮嘱云平慢慢写不要太赶不要熬出病来,大家都知道写作其实很辛苦。不是外行人家说的“作家都是游山玩水的闲人”,赚点稿费的钱是非常辛苦的汗水钱。
时间不早,大家各自回家散去。临走时,葛镇长笑着对云平的母亲说道:“马大婶,老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善良,是一个人、一个家、一个民族根植于心的东西。你一生为善,我们茶镇是家喻户晓的。你的孩子个个都有出息,五子登科,很光荣呀。”
马大婶笑道:“葛镇长,你很会说话。茶镇人都说你是个好镇长。”
宋晓松笑道:“我们经常说好家庭好家风必然有好孩子。而马大婶的家就是最大型的好家风人家。真正优秀的家庭教育,一定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后的影响。万丈高楼始于基,父母给孩子最贵的家产,不是房子、不是金钱,而是家风。家风是一个人和一家人成长的地基,也是对孩子来说受益一生的礼物。”
张局长笑道:“俗话说,言传不如身教,身教不如境教。父母什么样,孩子就会是什么样;家庭环境是好是坏,家庭风气是优是劣,也会直接影响孩子的性格发展、品性修养。茶镇人家只要看到马大婶这个人就知道她的孩子必然是优秀的。”
葛镇长接声道:“善良,是国人品性修养里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素质。它是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必修课,是一盏根植于心的明灯,照亮孩子的路,也让家庭的路越走越亮,越走越宽。正如马大婶这样。善良不需要时刻提醒,而是在平凡生活的点滴里,对世间人、世间事怀有天然的同理心,它的出发点是爱,是更多的理解和包容。而孩子们这种爱,需要父母、需要家庭来渲染。”
宋晓松道:“当一个家充满了温暖、积极与阳光,家人与家人之间相互输出正能量、传播正能量,累了能拥抱,错了能改正,输了有安慰,赢了有庆贺,这种环境孕育出的孩子一定乐观自信,勇敢正直。以爱之名,好好说话,好好做事,好好生活,把那份心意原原本本地传递给后代,孩子也会接受到这份爱的能量。正能量才能传递正能量,一个心态好的孩子,人生道路是坦荡无畏的。世人如果不理解,为什么在物欲横流的现实社会里,我们云平兄依然是与世无争,淡泊明志?只要来茶镇看看马大婶和杨普叔就明白了。”
葛镇长接声道:“要想后辈出色,长辈先要以身作则,把自己修炼成榜样,家风才会因此形成。对每一个孩子来说,原生家庭的影响都是深远的。良好的家风,对孩子的品性道德、心态修炼、习惯养成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才是家庭真正的不动产,也是时间也无法抹灭的最大功臣。我们都要向马大婶和杨普叔学习。她是我们茶镇人家的榜样,是光荣之家,幸福之家。”
马大婶喜极泪下道:“你们个个都很会说话,很会做事。你们的爸妈才是好爸妈。我们家的云平,做事就是没有你们那样脚踏实地。”
送走了客人。云平心里还是很激动,他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出当年和大伙们读书时的场景,虽然都老了,但性格还是那样。同学之间还是那么地友好善良。
今天老同学说的善良跟白梦贞妹妹说的是一样的。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善良。
白梦贞告诉云平“一心向善是最珍贵的”。正如葛镇长刚才说的一个老同学雷坯,在读书时就十分崇拜那些耍手段的人即“厚黑学家”,经常研究他们的“厚黑理论”。平时做作业就喜欢抄人家的,考试时也是想方设法地偷看,用各种手段作弊,居然让他考上大学了。这时他本应该改过自新,趁机会好好努力。结果他在“厚黑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专门做伤天害理的勾搭,在亲戚、朋友、同学中到处骗钱,而且有借无还的。去年躲债回家来了一趟,后来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到现在老婆也没有,孩子也没有。这样的人,就是入魔太深,总想贪便宜,搞破坏为乐,做着歪门邪道的事来满足自己的邪恶心里虚荣。雷坯这辈子不仅全完了,还在自己的家族留下世世代代的臭名。雷坯的父母亲虽然个子都很瘦小,胆子也小,但却是睚眦必报的人。他们家人都吃不得一点点亏,总是把别人对他们家有意或者无意的伤害耿耿于怀。也难怪葛镇长总是说,雷坯这个人就是他爹娘的翻版。
又过一夜。东方发白,早早地吃了饭,精神抖擞,叔侄俩就赶路去了。
上车前,云平摘了一袋柚子树叶,还带了几张橘皮,这也是云东和阿兰的趁车经验真传。坐在大豪车后,云平想着昨天老同学的一番交谈,更加坚定自己人生文学追求的道路是正确的是有价值的。虽然自己年少无知错过了很多很多进入最崇高的教育事业单位的机会,但依然可以自己在文学道路旷野中发光发热。他很开心接了一部写书的任务,而且还有稿费酬劳,这应该是人生的第一次。不知道这算不算走后门,但云平绝对没有主动去走后门,也没有走后门的想法。当然,这个任务不轻松,而且是个苦力活。要知道云平十个手指头在长期写作码字中,磨得又光又亮又疼。但云平乐在其中,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虽然云平很讨厌打工也不喜欢”平淡无奇”公司,但他心里还是感谢“平淡无奇”公司。至少“平淡无奇”公司能给他提供一碗长期吃饭的地方和稳定大量的空余时间写书。
龙儿从观后镜中看到一生坎坷又带有浓浓书生气的小叔由先前瞧不起到现在佩服。真想不到小叔云平会是一个写书人而且还会在老家受人追捧。心想:人生要奋斗。机会永远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正是因为小叔长期忍受寄人屋檐下的不懈努力,小叔才会锻炼出来具有这么特殊的才华,在他们同学之间也只有小叔可以接下写书的任务。
显然云平比来时适应了龙儿的大豪车。他正一边闻着淡淡香味的柚子树叶,一边两眼四处望着窗外碧山绿水和那湛蓝湛蓝的天空。真是太美了,不愧是世外桃源。老军山安静于茶镇的鲨排河岸边,有了山水的依托,这里变得意境凝练,宛如一位温柔的小家碧玉,活脱出清新可人的魅力,游历山水的都市人,忍不住驻足回眸一望,看见了万千风景后的妩媚。刹那间,忘却了尘世间的一切不愉快,犹如自然的一粒尘埃,漫游天地。没有了生活枷锁的束缚,一个自由的灵魂在碧水蓝天袅袅中纯净羽化。人回归自然,终于与自然成为一体的。参悟山水给俗人的提示,自然的景物,面对光阴流转,迎晨曦万千,送暮色苍茫。匆匆一过,竟然有了明净澄澈之悦。云平心中荡起当年刚出来时的情景。山还是那山,水也还是那水,天空依然是那样的湛蓝,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然而人却已经不是那模样的人了。
云平嗅探青葱土腥味的味道,找出一点点沉迷,鸟儿的翠鸣提醒了如醉如痴的他。云平下决心要把茶镇的故事写好。不是为了要扬名而是:一,不枉十万元的稿费;二,不愧茶镇的美丽山川。三,不愧老家纯朴善良的文化。
接下来的人生奋斗目标就是写好老家的故事,写一本外公外婆的故事。当然,云平不仅要在最大民营企业作家平台发布作品,也要在纯公益性的国家作家平台发布。
龙儿试探地问云平道:“小叔,你说我现在是自己做生意好还是让凤儿、宝儿进来一起合作好?”
云平被问得云里雾里的,他现在不太清楚云东包括云佳的情况,只是偶尔听云香说一点,也不知实际是怎么样的,于是应声道:“你们兄妹不是在一起做面料生意的吗?”
龙儿看云平确实不知就里,就解说道:“起初是一起做,后来凤儿找了个能说会道又喜欢摆着有钱人的喜羊城本地人老公,等生了两个孩子后本性就露出来了。不仅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而且好吃懒做又大男子主义思想非常重。我爸妈不知给凤儿拿去了多少钱。虽然他们不跟我说,我估计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但他们家就跟无底洞一样,坐吃山空,怎么填都填不饱。后来凤儿忍无可忍就离婚了。还算我老婆荷儿好说话,又给凤儿一笔钱叫她以后不要再来家里要钱。”
云平闻言大吃一惊。印象中云东和阿兰对凤儿的老公十分满意还经常夸他是做生意的好材料。
龙儿怕云平觉得他们家出怪事又说道:“大姑家他们现在也是只帮飞儿,对于虎儿和倩儿的生死也一概不管。”
云平问道:“这都怎么了?”
“大姑的小儿媳和小女婿,一个是原西省人,一个是西南省人。大姑总说他们懒,只知道伸手要钱,大姑父也常说‘客人总是客人,不贴心。’他们只喜欢老家出来的大儿媳。把面料生意全部转交给飞儿夫妻俩,现在飞儿是大老板,虎儿和倩儿穷得到处找饭吃。”
云平道:“我以前听你大姑说过,虎儿的老婆很会做生意,他的丈人也是在喜羊城做生意的,家里有钱。还听说倩倩的老公口才很好,本事大,是在江南城里做网店生意,很赚钱的。”
龙儿笑道:“大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她的话你也相信。”
云平想着:“现在自己家里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于是转了话题说道:“现在大家都有自己的家庭了。每个人所处的环境不同,家里人的性格以及三观也不尽相同。不要以自己的标准去评判他人。说实在的,龙儿,其实荷儿真的很不错,人长得漂亮又会做生意又给你生了这么多个孩子,又知根知底,你不要辜负她的心。”
龙儿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小叔,我妈以前给张鑫他们家的小女儿阿琪,现在经常来向我要钱。我给了她好几回,最后一次给了她十万元,我让她以后不要再来讨钱了。你说女人怎么那么笨,随便给哪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都能骗去的?”
云平没有作答。
前面堵车了。龙儿开得累,跑下车到后座来叫云平去开。
云平道:“现在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依然会经常赌场,可能又是前方发生了交通事故了。这么高级的车,我不会开。”
“很简单,跟你开的车一样。”
云平也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赶紧爬到驾驶座上把车开走。因为后面的车喇叭催得紧。
“龙儿,你这车方向盘操作起来感觉有点重,还是我那辆车开起来轻,舒服。”
“小叔,我跟你不一样。我也知道现在咱们国产车的制造工艺跟那些国外的老工业强国差不多,甚至在智能制造上赶上甚至超过了它们。而且非常实惠,确实是物美价廉。但我是个生意人,如果我也开你那十万块的国产轿车,那做生意的身份都没有了。”
“你现在是有钱人才这么说。就跟你说的国产轿车的制造工艺和科技水平现在非常高了。我就喜欢国产轿车,经济又实惠,科技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