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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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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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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锋新传》连载

第七章 调皮伢子敢驭马 有志青年开铁牛

第七回 调皮伢子敢驭马 有志青年开铁牛

1958年2月,春节刚过,雷正兴兴冲冲地背着背包,来到团山湖农场场部报到。所谓场部,就是原来的治沩工程指挥部。不过换了一块牌子:望城县团山湖农场。

场部门口,人来人往。雷正兴故地重游,很有感情地打量这一切。他看见一个熟人:“李副政委!”李副政委朝他伸出手:“啊,我们的治沩模范,又杀回老家来啦!”旁边有人介绍:“李副政委现在是农场场长啦!”李场长自嘲地说:“光棍司令。正在招兵买马。小雷,你来得正好……”雷正兴喜滋滋的:“我是来学开拖拉机的。”李场长泼给他兜头一盆冷水:“我知道。可现在没有拖拉机。”雷正兴又一次傻眼了:“啊!”

这时,他接到冯健的来信:“小雷:我的好弟弟。这两天,我连做梦都是和你并肩开拖拉机。可是,事与愿违。因为养猪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还要继续当养猪妹子。不能和你一样去开拖拉机了。你能开拖拉机,我真为你高兴……”

可是,雷正兴也没有开上拖拉机。他在给冯健的回信中写道:“健姐:我收到你的信了。革命工作分工不同,既然养猪场需要你,就说明那里比开拖拉机重要,我相信健姐会干得更好的。其实,我在农场也没有开上拖拉机。农场的拖拉机,还要等洛阳拖拉机厂生产出来。农场初建,条件艰苦。场部就设在原来治沩指挥部的杲山庙里,我们住庙旁边的厢房,吃咸菜糙米饭,男女职工每人发一把锄头,一顶斗笠,一件蓑衣,风里雨里开荒创业。和我在县委的日子,当然是没法比,但这是为了我们国家自己大办农业,大办粮食,我们共青团员应该冲锋在前。保尔也有一段修路的经历,‘秋雨打着他们的脸,一堆堆深灰色的迷云,低低压着大地。……’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那段描述,我始终铭记在心。我们比保尔他们强多了,至少是没有白匪军的袭击。和我小时候讨饭的日子比,那现在就是天堂了……”冯健接到他的信,很有感慨:觉得她的这位小雷弟弟,成熟多了!

雷正兴是个乐天派。低矮的厢房,阴暗、潮湿,他用石块垫起床板。一钵黑黑的咸菜,他照样大口吃饭。风雨中,他和同伴们穿蓑衣,戴斗笠,挥动锄头抢种。闲暇时间,不是一本书,就是一支笔。总之,他一点也不觉得苦。

一天晚饭后,雷正兴照例捧着一本书,从厢房出来,边走边看。从他身后过来两个女青年。她们是政法部门下放的孙建华和供销社下放的王佩玲。王佩玲一见这位身穿蓝棉衣,头戴一顶鸭舌帽,一绺漂亮的刘海露在前额的小伙子,就认出他是县委机关的雷正兴,为了先发制人,也表现一下姑娘的矜持,故意不叫名字:“小鬼,你看的什么书?能不能借给我看?”雷正兴爽快地:“好,拿去吧!”王佩玲把书拿在手里:“哟,是《刘胡兰小传》。我正想找这本书来看。谢谢你,小鬼。”这个俏妹子叫自己小鬼,雷正兴不乐意了:“不用谢。只是,请不要叫我小鬼。我有名字。雷正兴。而且,我也不小了。”王佩玲打量着面带笑容的雷正兴:“雷正兴!这名字好。认识一下,我叫王佩玲。是县供销社下放来农场的。”又故作惊讶状,“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没错,去年夏天,我到供销社买过电筒。当时缺货。后来到了货,你亲自把电筒送到县委。喏,就是这个。”老实厚道的雷正兴不知是计,忙从腋下抽出电筒。王佩玲问:“你要这么长的电筒干什么?”“晚上看书啊!”“你那么喜欢看书?”两人你来我往,说了许久,孙建华站在一旁,根本没机会插嘴。现在说到书了,身为农场团支部书记的她,发言了:“年轻人多看点书是好事。不过要看好书,看了书要把心得体会写下来,受到教育。”雷正兴说:“怪不得你这位团支部书记提倡大家写日记!”孙建华趁机宣传:“写日记是有好处。”王佩玲也说:“孙姐,我们听你的。”

这时,雷正兴被远处人马的喧哗吸引:“看,那是什么?”李场长过来了,手搭凉棚一望:“那是场部买的三匹马。”雷正兴感到很新奇:“啊!看看去!”李场长知道小雷是个调皮精,在他身后大喊:“小雷!那马是用来犁田、拉车、跑交通用的。还没调教好,烈得很!你可要当心,别让马踢着你!”雷正兴边跑边应:“我晓得了!”拼命朝堤岸奔去。

堤岸边,看马老倌正赶着三匹马上岸。已经有一伙年轻人围着看热闹。雷正兴挤上前去:“大叔,这马可不可以骑?”老倌子一瞪眼:“不许骑!”雷正兴不服气:“为什么?”老倌子还是瞪着眼:“摔着怎么办?”雷正兴的调皮劲上来了:“摔不着的。来,来,来!小黑马,我牵你回家。”小黑马竟然乖乖地跟他走了。老倌子急得大叫:“当心,当心!这个伢子怎么不听话呢!”众青年哈哈大笑。

雷正兴乘小黑马不备,翻身上马。小黑马发觉上当,又踢又跳,要把背上的人颠下来。雷正兴死死抓住马缰绳,脸都吓白了。老倌子更是乱喊乱叫:“稳住,稳住!当心,当心!”

孙建华、王佩玲也跑过来。王佩玲急得大喊:“小雷,别摔下来!”雷正兴回答:“你放心,摔不了的!”话音刚落,小黑马一惊,前蹄朝天竖立,把雷正兴甩在地上。人群立即围上去。王佩玲关切地上前要扶雷正兴起来。雷正兴摇摇手。王佩玲心疼地问:“摔痛了没有?我去把场部医生找来。”不等雷正兴表态,她拨开人群,跑去找医生了。雷正兴摸摸屁股,自己爬起来。老倌子挤进人群:“哼,等我把马追回来再和你算账!”雷正兴跟在后面:“大叔,我同你一起去追小黑马!”一转眼,跑得不见人影了。王佩玲领着场部医生急匆匆赶到:“呃,小雷呢!他不是摔伤了吗?”孙建华说:“小雷没事,帮老倌子追马去了。”医生看着飞奔而去的小雷,打量眼前着急的王佩玲:“小雷没摔伤,倒把小王摔疼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远处,雷正兴追上小黑马,把缰绳交给随后赶到的老倌子。老倌子气狠狠地接过缰绳,吹胡子瞪眼,把雷正兴一顿好训:“没看过你这样调皮的伢子!哼!”雷正兴低头睨视老人,嘻嘻地笑着。

日历上是一个红红的星期天。王佩玲一早就来找雷正兴,翻他的藤条箱子:“嚯,你这里书真多。”雷正兴趴在桌上专心写日记:“你要看书,尽管拿。”孙建华进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书虫子躲在屋里啃书。”雷正兴礼貌地站起身:“孙姐,有事吗?”孙建华说:“我写了一份共青团工作的总结,要送到县里去。县团委等着要哩。”雷正兴自告奋勇:“我去。”“好,快去快回。”雷正兴扮了个鬼脸,对着孙建华耳语:“两条腿怎么快得了。除非有四条腿。”孙建华点着他的额头:“我晓得你的鬼点子。我不管。只是不许出事。”雷正兴边说边走:“没问题。今天老倌子不在。再说,我已经把小黑马降服了。”王佩玲听到了后面这一句:“什么!你还想骑小黑马?”雷正兴已经走远了。

傍晚,雷正兴骑着小黑马归来。见养马老倌扳着脸站在场部门口,吓得赶紧下马:“大,大叔,我,我这次不应该——”老倌子卟哧一笑:“这次不怪你。你们团支部孙书记说,是她派你去的。这样吧,你如果真喜欢骑马,明天我来教你。”李场长出现在老倌子身后:“明天?明天小雷就不喜欢骑马啰!”场部门前的空地上,停着一台崭新的拖拉机,正围满了人。

雷正兴眼都直了:“拖、拉、机!拖拉机来啰!谢谢大叔,李场长说得对,我不骑马啰!”他把手里的缰绳扔给老倌子,欢呼着、跑着、跳着,向心爱的拖拉机奔去,“我要骑铁牛!”

拖拉机到了,湖南农学院指派的陈师傅也来了。雷正兴一门心思钻研拖拉机技术。夜晚,他在灯下学习《拖拉机构造、维修保养和驾驶技术》的书。东方刚发白,他早早起身,拎着一桶水,来到拖拉机旁,仔细擦拭机器,检查油箱、油管。陈师傅来了,雷正兴请师傅检查。陈师傅前后看看,满意地点点头。陈师傅开着拖拉机开垦荒地。雷正兴在后边当农具手。开到一半,陈师傅停下车,招手叫雷正兴到前面来,手把地教他驾驶拖拉机。

雷正兴对拖拉机着了迷。在食堂吃饭,他把脚踏在桌子撑上,做踩离合器的动作,双手拿着筷子左右摆动,就像转动着方向盘。王佩玲深情地望着他:“哎,你们看,小雷把拖拉机开进食堂来了!”

经过勤学苦练,不到一星期,场部就同意他单独试车。那一天是1958年3月10日。初春的团山湖,朝阳似锦,杨柳吐絮,鸟语花香,草叶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雷正兴精神饱满地守在拖拉机旁,细心地检查机件,擦洗机身,认真做好出车的准备。

“看小雷试车去啦!”场部有人发出一声招呼,许多人向地头拥去。不时有人议论着:“小雷不简单,才学了几天,就正式试车了!”“看他那股钻劲儿,真成了拖拉机迷!”“选小雷学开拖拉机,算是选中啦!”

李场长一声令下:“试车!”雷正兴从容地坐上了驾驶座,师傅在他耳旁嘱咐了几句,他微笑地点点头看看大家,然后熟练地发动马达,加大油门,把排档向上一推,拖拉机就嘟嘟地向前开进了。人群一片欢呼。王佩玲激动得流出了眼泪。雷正兴十分镇静地把稳方向盘,拖拉机稳稳地行驶在机耕道上。驶进大田后,他果断地把农具升降操纵杆一压,随着拖拉机的前进,后面翻出一片黑油油的泥浪。人们的欢呼声更大了。

当天夜里,雷正兴在灯下铺开稿纸,挥笔写下《我学会开拖拉机了》的短文:“……3月10日,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日子。这天,我第一次学会了开拖拉机,心情是何等激动啊!……”没过几天,也就是3月16日,文章发表在《望城报》上。雷正兴高兴地把报纸拿给王佩玲看:“王姐,你看,我写的稿子登出来了。”王佩玲真为他高兴,也佩服他的写作才能。但故意说了一句俏皮话:“登了报纸,蛮巧(长沙话,意为‘有什么了不起’)!把你喜得咯样的!”雷正兴望着她傻笑。他心里没有任何想法,只是牵挂他的拖拉机。便转身朝拖拉机奔去。王佩玲却多了个心眼。悄悄把这篇稿子剪下来,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望城县召开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代表大会,雷正兴驾着拖拉机作示范表演。他进退自如,表现出色。张书记、赵书记、冯乐群、胡道明、张稀文等县委干部、群众以及冯健等青年积极分子都来观看。他们都为雷正兴的进步高兴,拼命地热烈鼓掌。

雷正兴能独立操作了。有些工作,场部需要重新研究、安排。孙建华向李场长请示:“小雷以前是给他师傅当农具手。现在他满师了,可以单独开拖拉机了。要给他派一个农具手。”

李场长问她:“你准备派谁?”“我准备派王佩玲。”李场长说:“派谁也不能派这个俏妹子!”他还指着孙建华的鼻子说,“你是他们的大姐,可要给我管严点,男男女女的,不许给我出洋相!至于农具手嘛,我给他派一个男的。你还要找王佩玲谈谈,不许闹情绪!” 

原来王佩玲的那点小心眼,早被人家看出来啦!不过,不当雷正兴的农具手,王佩玲一点也没闹情绪,人家照样喜滋滋地看着雷正兴的拖拉机驰骋,自己挥起锄头锄地。下工后,还是来找雷正兴,和他交换看日记。纯朴的雷正兴对王佩玲很关心:“王姐,听说,你这几天没有看书?”王佩玲见他问起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嘴上故意说:“劳动一天累得很,提不起精神看。”雷正兴当了真:“这可不好。劳累点算什么!你看看人家保尔——”他扬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王佩玲拿过书:“好了,小雷。我接受批评。书,我回宿舍看。现在把你的日记给我学习一下吧!”雷正兴给她日记:“互相学习吧!”王佩玲接过来一翻,有了新发现:“咦,这里有一张纸。”一张《治沩工程报》的红格稿纸飘落地上。王佩玲把它捡起来,轻声念道:“……如果你是一滴水,你是否滋润了一寸土地?如果你是一线阳光,你是否照亮了一分黑暗?如果你是一颗粮食,你是否哺育了有用的生命?如果你是一颗最小的螺丝钉,你是否永远坚守着你生活的岗位?……”念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雷正兴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望城报》社约我为‘青年论坛’写一篇稿子,想了好些天也没写出来,只写了这么一段话,冇头冇尾不像一篇稿,也没有给报社寄去……”王佩玲却说:“这段话写得太好了。我要把它抄下来。”雷正兴解释道:“这是受保尔那段话的启发写下的。”王佩玲故意逗他:“可惜呀,你写的字往右边斜,像个懒汉。”“懒汉?你说什么?我是懒汉!”“就是懒汉!看,这么多脏衣服、臭鞋子、袜子,也不晓得洗一洗!”说完,王佩玲把他的脏衣脏鞋捡进脸盆往外走。雷正兴忙拦住:“呃,你哪儿去?我不是懒,我是留着星期天一次消灭的。”王佩玲已经走远,丢过来一句话:“算了,我帮你消灭吧!”

孙建华站在宿舍门口看见这一幕。她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她始终没有找王佩玲谈。找人家谈什么呢?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没让王佩玲当农具手,人家照样下田干活,照样有说有笑,照样找雷正兴谈论学习和生活。她认为男女青年志趣相投接触多些没坏处。不过,有人说小王对小雷的感情不一般,倒是确有表现。但小雷并不这样想。

秋收季节,沉甸甸的稻穗一片金黄,一望无边。晚饭后,雷正兴在田间散步,看着这一派丰收景象,望着农场上空飞翔的燕子,他在田边坐下,摊开日记本,情不自禁地写起诗来:

南来的燕子啊!

新来的候鸟,

从北方飞到了南方,

轻盈地掠过团山湖的上空,

闪着惊异的眼光。……

我听清了呢喃的燕语,

像在问:“为什么荒芜的团山湖,

今年改变了模样?”

南来的燕子啊!让我告诉你吧:

团山湖这片未开垦的处女地,

是由于党的巨大力量,

才围垦成一个新的农场;

是他们——农场的工人们,

用勤劳的双手,

给团山湖换上了新装。

王佩玲走来,一把抢过本子:“啊!好诗,好诗!小雷,看不出来哟!你还是个诗人!”几句话,说得雷正兴满脸通红:“我哪是什么诗人?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王佩玲如获至宝:“巧得很,下个星期,场部要开庆丰收的晚会,我们班的节目还没准备好,我就报它了:诗朗诵:南来的燕子!”

晚会上,王佩玲果真热情洋溢地朗诵了这首诗。获得全场热烈鼓掌。晚会结束,王佩玲邀雷正兴一道走。孙建华在他们身后看着,觉得这是很好的一对。这位为人宽厚、心地善良的大姐,从来没有当他俩的面说过什么。

有一次,团里过组织生活,孙建华召集团员互相交换看日记。她看了雷正兴的日记后,说:“小雷,你的日记写得有思想,不全是流水帐。这是好的一面。不过,你写字总喜欢把本子斜放着,手也歪斜着,写的字尾巴长,字体向右斜,不端正,要注意改正。”不料,一贯谦虚谨慎的雷正兴却这样回答:“写字端正不端正不要紧,为人端正就行。”看来,群众中对王佩玲和他之间关系的议论,他还是有所耳闻。这句话或许也是他的一种表态。孙建华不点破,只是笑笑:“呃,字端正总要好看些。”听着两人的对话,心眼很细的王佩玲在旁边倒是若有所思。

这时,冯健被组织派遣、保送去农学院学习,雷正兴急匆匆赶来送行:“健姐,你又要走了。”冯健说:“是的。这次学习,少则两年,多则四年……”雷正兴很羡慕:“健姐,我想跟你一块去农学院学习,你看,行么?”冯健作不了主:“我晓得你好学上进,渴望学习,我也愿意你同我一道去农学院。但这是组织上决定的事情……”

听了冯健的话,雷正兴有些闷闷不乐。回到农场。擦洗拖拉机也打不起精神。孙建华发现了:“小雷,怎么不高兴?”“没什么。我想去学习,去不了。”孙建华劝他:“学习的机会总是会有的。”“谢谢孙姐。”“团山湖农场就要改人民公社了。你有什么打算?”“我还没想好。”正说着,孙建华见远处王佩玲走来,又看看这位纯洁无邪的雷正兴,心中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大家相处快一年了,马上要面临新的抉择,很可能都会奔向新的不同岗位,分别在即,这两个人,总得有个说法!便脱口而出:“小雷,孙姐给你说件事。”雷正兴抬起头:“什么?”孙建华一本正经地说:“小雷,孙姐帮你找个对象吧。”雷正兴竟很严肃地说:“莫开玩笑,我才18岁,找么子对象!”孙建华这才知道:自己小看了雷正兴。小伙子是个有理想有志向的青年,对这类事情,主意大得很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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