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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湘音难改换“演员” 帮厨烧水学“毛选”
新兵连的训练结束了。来指导员在军人大会上宣布分配名单：“雷锋，乔安山，王延堂，于泉洋，庞春学，田生绵到运输连当汽车兵”散会后，雷锋找来指导员问：“报告指导员，当汽车兵能上前线吗？”来指导员说：“你看没看过志愿军在朝鲜作战的影片？打起仗来，汽车兵当然要上前线。”雷锋放心地笑了：“只要打起仗来能上前线，当什么兵都行啊！”
这时，工程兵十团奉命移防抚顺，执行一项特殊的施工任务——为抚顺钢厂建厂房。司、政、后机关走后，陈广生被留下来组织战士业余演出队，准备为驻地党政机关和人民群众作告别慰问演出。为了在新兵中选拔几名文艺骨干，新兵连解散前，特意让他们搞一次“文艺晚会”。从中发现“演员”。一天下午，陈广生经过新兵营房，听见一间宿舍传出悦耳的口琴声，便悄悄推门进去。原来是雷锋坐在床边吹得有滋有味，几个战友也听得起劲。见陈广生进来，雷锋立刻停下不吹了，并伸手去抓帽子戴。陈广生夺下他的帽子：“我是被你的口琴声吸引过来的，不是来检查军风纪的。”雷锋也笑了。他新理的头发整整齐齐，只是额前短发依然是刘海式的，不过比以前短了些，陈广生抚弄一下他的额前短发：“还敢留着？不怕副团长看见？”雷锋嘻嘻一笑：“没事！再上街，我把帽子戴低点。”
新兵连的文艺晚会上，雷锋参加表演了两个节目,一个是和其他5人的集体舞《青年舞》,一个是双人快板《工程兵》。还独自上台朗诵他自己写的诗：“这首小诗，是我自己写的，现在我把它献给战友们！”全场响过一阵热烈掌声后，雷锋开始朗诵：
“小青年实现了美丽的理想，
第一次穿上了庄严的军装；
急着对照镜子，
心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党分配他驾驶汽车，
每日就聚精会神坚守在车旁，
将机器擦得像闪光的明镜，
爱护它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
陈广生坐在台下看演出，在雷锋的名字上打了一个“√”。来指导员在旁边看见了：“老陈，你眼力不错。雷锋平时就很活跃。写诗、教歌、读报、说快板、吹口琴、办墙报，样样都来得，是个难得的文娱骨干。“陈广生说：“行，我选中他啦！”
开拔的日子到了。这天刚起床，薛班长就命令：“大家马上打背包，全团奉命移防抚顺。上级指示，新战士随建制连队出发。吃过早饭，立即行动。”雷锋很兴奋，终于正式下连队了！正当解放牌军车，停在营房门口，战士们整装待发时。通讯员突然跑来：“薛班长，指导员让雷锋到连部去。”雷锋傻眼了：怎么单独留下我一个？薛班长一声吼：“雷锋！”“到！”“发什么愣？服从命令，立即跑步去连部！”“是！”
雷锋随通讯员到了连部，来指导员不慌不忙：“雷锋，你先坐下，喝口水。情况有变，你暂时不去运输连。刚才团部来电话，指名要你参加战士业余演出队，马上到团俱乐部报到。”雷锋感觉太突然：“指导员，参加演出队还能跟部队一块儿行动吗？”来指导员说：“当然跟部队一块儿行动。部队去抚顺执行一项重要工程援建任务，马上就要开拔。团里决定选拔一些文艺骨干，组织战士业余演出队，留下一段时间来排练节目。节目排好以后，先代表全团指战员慰问驻地营口的人民群众，然后去抚顺为施工部队演出。”雷锋已经是一名军人了。他二话没说，给指导员敬礼：“是。”
演出队驻地，是一座空旷的营房。半截宿舍，半截用作排练场。演出队30多人聚在一起，可热闹了：个个各吹各的调，各念各的词。雷锋站在陈广生面前自告奋勇地报节目：“个人节目：一个诗朗诵，一个快板。集体节目：一个诗表演，一个三句半，还有……”陈广生担心地问：“你报这么多记词的节目，能按时背下台词吗？”雷锋很有把握地说：“试试看吧，没问题。”
雷锋说到做到，开始下狠心背词。白天，一个人面壁而立，嘴里念个不停。夜晚，望着月亮，打起竹板：呱哒呱哒呱哒呱……“打竹板，响连天，今天不把别的表，说说咱们的新兵连。新兵连，好事多……”
战士们听着雷锋用浓重的湖南口音演北方节目，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雷锋还蒙在鼓里：“你们笑什么？”陈广生听了他的湖南口音，也感到不对劲儿，见他还不明白，便照直说：“雷锋，你这湖南口音，要纠过来，说快板书，得用普通话。”雷锋解释说：“普通话？陈主任，我这是普通话呀！”一句话把大家又逗乐了。陈广生说：“你那是湖南普通话。”雷锋没主意了：“那怎么办？我这口音……”有战士提出：“主任，雷锋不解决普通话问题，不能上台演出。”陈广生为难了：“过几天再说吧！”是啊！怎么办呢？“乡音未改鬓毛衰”，这就是说，人长大成人后，从小形成的口音是不会有多大改变的！连古人都有这个体会，你叫雷锋在短短几天把湖南口音全改了，这现实吗？看样子，只有把他替换下来了。但是，雷锋是陈广生亲自挑选调来的，小伙子热情高、心气足，把他替换了，会不会挫伤他的积极性？ 伤害他的自尊心？
没想到，雷锋也看出陈主任为这事伤脑筋。他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晓得自己的弱点在那里。不等领导开口，他主动走到陈广生面前：“主任，把我替换下来吧！我单凭热情工作，事先没有想到自己的口音问题，结果给领导添了麻烦，影响了排练进度。”没想到雷锋能有这态度！陈广生深感意外，觉得这小战士太可爱了：“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应该怪我。因为你代表新兵讲话，上台诗朗诵，我就知道你的湖南口音了。”是呀，光凭热情的不是雷锋，而是我陈广生呀！
陈广生和雷锋的这段直接交往大约有30多天。雷锋担任的角色被替换下来后，演出队杂七杂八的事情，几乎全包给他了。部队移防以后，演出队本身无力办伙食，只能在机关留守人员食堂就餐。演出队30几口人，超过了机关留守人员。干部、战士伙食标准不一样，吃的却一样，有些机关干部有意见。加上演出队工作紧张，食堂离得远，吃饭时间难以保证，这样演出队员又有意见。炊事员也有意见。这类事是很尴尬的。很难解决。雷锋看出了这个问题，便主动提出去帮厨。这可是个苦差事。开始陈广生没想让他去。他一再说，演出队吃不好饭是个大问题，让他去帮帮厨，情况也许会好些。事情果真如此。他一去帮厨，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每餐饭不论早去点晚去点，都能吃上热饭热菜。演出队员高兴了。炊事员的脸色也好看了。有人问雷锋，在炊事班是怎样工作的，雷锋笑笑，不作声。其实很简单，就是重活、脏活、累活、抢着干，见人嘴巴甜点儿，多说好话。受了委屈，也别往心里去。让炊事员多休息，不要他们为演出队人员的晚来早到操心。这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好像很容易做到。真正换了别人，也许就做不到。只有雷锋，才能把事情摆平。
演出队的喝水问题，也是雷锋想办法解决的。演出队是个临时单位，开支花钱要精打细算，没有买暖水瓶，只靠陈广生从机关带去的一只暖水瓶从食堂打开水，根本不够大家喝。排练节目又说又唱的，喝不上开水怎么行呢？雷锋又有了办法。他不声不响从食堂借来一把白铁壶，四处拾来一些碎砖头，在营房外墙根下搭起个小炉灶，给大家烧水喝。而且每烧开一壶水，他都亲自拎进排练场，悄悄倒进杯子里晾着，保证人人随时都能喝上开水。陈广生不止一次表扬雷锋帮厨、烧水的事。大家也深深为之感动，说雷锋简直成了大家的公务员了。陈广生向大家表扬雷锋，演出队员众口一词地夸赞雷锋，雷锋只是浅浅一笑：“我台上没事，找点台下的事干，免得在演出队‘失业’呀！”他还说：“我这叫扬长避短。”意思是，湖南口音上不了台，是我的短处，但把后勤搞好了，就是发挥了我的长处，也保证了演出。这位小战士的诚恳、认真、负责，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雷锋坐在墙角默默地烧水。膝盖上摊开一本书。爱看书、爱学习，这是雷锋短暂的青春生命中不可少的一部份。陈广生发现了。他站在营房边默默地注视。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雷锋埋头读书，没注意陈广生走近。陈广生开口了：“雷锋，边烧水，边看书，你是工作、学习两不误啊！”雷锋扭头一笑：“这，这壶水，马上就要开了。”陈广生顺便掀动一下他的书：《毛泽东选集》第三卷。陈广生不禁为之一震：认真读《毛选》，中央刚刚在干部中倡导，这小战士，却已经走在前面了，不简单啊！
学习毛主席著作，这是当年的时尚。也是引领新潮流的方向。雷锋这样的先进青年，当然要走在时尚前列。所以他抓紧时间学《毛选》，丝毫不奇怪，也不是作秀，而是真实的写照。
晚上，雷锋坐在一旁看书，陈广生和几个骨干研究节目排练进展情况，听见一个集体朗诵节目，要到市文工团去借几套便装……便问：“需要什么样的服装？”陈广生说：“你又是帮厨、又是烧水的，事情够多了，借服装不用你去。”雷锋回身抱出那只半新的红皮箱，从中翻出一件旧工人装，一条深蓝色料子裤，一件棕黑色皮夹克，“你们看，这几件能用吗？”
大家看了看，喜出望外：“能用，全能用。”陈广生拎起那件羊皮夹克，开了句玩笑：“咱们小雷锋真够阔气的，有这么漂亮的夹克！”雷锋摇摇头，神色黯然：“我不像你们……我没有家，这点家底都得随身带着……”陈广生听了，心里不是滋味，觉得不该开这样的玩笑。注意到雷锋的箱子里除了这几件衣服，剩下的几乎全是书，便岔开话题：“看来，雷锋的‘家底’不光是衣服，而是这些书。”雷锋随手盖了箱盖：“我喜爱书。”陈广生也是个书虫子：“我也爱看书，咱们以后交换着看，好不好？”雷锋当然高兴：“好呀。陈主任，你现在看什么书？”陈广生说：“我手头有一本《鲁迅小说集》，你先拿去看吧！”“谢谢陈主任。”“不过，你箱子里那本《不朽的战士——湖南烈士传略》，也要借给我翻翻。”“没问题。”从此两人成了“书友”。经常交换书籍，互相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