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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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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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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锋新传》连载

第二十章 陈广生暗写战友 王寄语亲访雷锋

1960年10月5日,刚刚过完国庆节,又到了农历中秋佳节。在明亮的月光下,连队司务长分给每人四块月饼。当年,正是国家困难时期,食品店买月饼,要凭粮票计划供应,这四块月饼可来之不易。战友们有说有笑,边吃边谈。可是,雷锋领到月饼后,却一口也没吃,悄悄走到门外,眼望明月,想起了13年前的中秋之夜……

同是在这个月光下,母亲紧紧握住他的小手,对他说:“孩子,你可还记得你的亲人是怎么死的吗?你爷爷在年关时,被唐四滚子家逼租逼死;你爸爸被日本鬼子打得遍体鳞伤;你哥哥做工负伤,他们都是因为没钱治伤医病,活活被折磨死的;你小弟弟连病带饿,就死在妈妈的怀里。”说完这些话,母亲把年幼不懂事的他支到隔壁六叔奶奶家,自己上吊自尽了。

雷锋想到这里,热泪盈眶,思潮起伏,难以平静。再看看今天:他穿着崭亲的军装,吃着香甜的月饼……这和过去比,真是天地两重天!他觉得太幸福了!应该有人来分享这种幸福!对,把月饼送给对国家有贡献的人!那些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负伤和生病的休养员同志,不是最有资格享用这四块月饼吗?他回到宿舍,把四块月饼小心地用纸包起来。然后,写了封信:

“亲爱的阶级弟兄,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负伤和有病的休养员同志,这四块月饼是人民给我的,它使我想起了过去的苦,体验了今天的甜。因此,我很自然地想起了你们,请接受一个战士的心意吧。

一九六○年中秋之夜 ”

第二天,雷锋来到抚顺西部职工医院,叩开门房间的窗口:“同志,这儿有一个小小的包裹,是交给你们医院休养员的。请你代收一下。”门房老人问:“交给哪位休养员?”雷锋说:“全体休养员。”他放下包裹,向老人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去。老人疑惑地看看包裹,又望望雷锋的背影。他打开包裹,见到月饼和信,感叹不已。

当年,绝大部份的厂矿都是国营企业(只有少量集体所有制),军队、政府和各级工会办了不少医院、疗养院。战斗英雄、劳动模范、先进生产者等先进人物,因病因伤都会被选送去疗养。对于休养员来说,是一种荣誉。人民群众对他们也是很尊重的。这就是当年的潮流。弄清了时代背景,我们对雷锋的举动,就会有更进一步的理解和钦佩。

还有一件小事,也可看出雷锋“舍己为人”的品质。雷锋生活的年代,粮食统购统销,人人定量,发粮票。部队也不例外。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粮食更为紧张。雷锋的战友、大个子王延堂,手榴弹随便一甩就是50多米,饭量也大得惊人。一次,连里布置,让四班去几个同志上山打草,给连里搭建过冬菜窖,雷锋已经是副班长了,连长让他带队,要他们吃完早饭出发,食堂给每个战士准备了一盒饭,中午在山上吃。晚饭前赶回来。大家吃完早餐,夹起饭盒,准备出发。临走时,王延堂把饭盒忘在桌上,被雷锋发现:“王延堂!”“到。”雷锋说:“你把饭盒忘了,中午吃什么?”王延堂嫌带饭盒累赘:“啊!这玩意儿,带着真不方便。”雷锋说:“你嫌麻烦,我帮你拿。”“干脆,我用皮袋子把它装下得了。”“什么?”还没等雷锋反应过来,王延堂已经打开饭盒,大口吃起来。三下五除二,一盒饭就见了底。雷锋也没办法,只好笑笑。

随同上山的,还有团里的专职摄影员季增同志,季增背着照相机:“雷锋,你们干你们的,我就找机会拍几张你们劳动的照片。”雷锋问:“是搞宣传报道用的吗?”季增说:“是。”

雷锋听吴广信说过,宣传报道,是很重要的一件工作。便说:“那你随便拍吧!”

山上的荒草长得又高又密,雷锋和战友们甩开镰刀,一搂一大抱,割得又快又好。季增找机会抓拍镜头。太阳当顶,正午了。雷锋吹起口哨:“同志们,休息,吃午饭了!”战士们散坐在山坡上吃饭。王延堂无饭可吃,掂根草棍儿逗地上的蚂蚁。可那蚂蚁也四处找吃的,弄得王延堂心里很不是滋味。雷锋看在眼里,体谅在心里。他只是略为一闪念,便拿起自己的饭盒,打开盖子,递到王延堂的面前。王延堂赶紧往后躲闪:“我,我吃过了。”“瞧你打的那一大捆草,不吃午饭怎么行?”雷锋看着别人挨饿,比自己挨饿还难受。他编了个“谎话”,“今天我有点胃痛,实在吃不下,你帮帮忙吧!”“这……”“别这那的了,快吃吧!”雷锋硬把饭盒塞到王延堂手上,季增“咔嚓”按下了快门。雷锋并没有发现,他转身就走。雷锋看着王延堂狼吞虎咽,脸上绽开一丝笑意。

陈广生已经着手写雷锋的长篇报告文学了。文章的题目是:“向阳坡上长劲苗”。他白天有工作,只能利用夜里的业余时间写,经常写得很晚。

基层部队,官兵每天早上是要出操的。夜里睡得太晚,早上就起不来。每当军营吹响起床号,响起“立正,稍息,齐步走!”和“一、二、一,一、二、三、四!”的口令声时,陈广生仍在蒙头大睡。专管军风纪的少校副团长过来查铺,见陈广生不出操,气得大喊:“陈广生!”陈广生翻身爬起:“到!”副团长很严厉:“为什么不出操?干部带头破坏条令,战士们会怎么想?影响有多坏?嗯?”陈广生嗫嚅着:“我,我夜里写材料,熬得太晚……”副团长问:“什么材料?哪里布置的任务?”陈广生老实回答:“谁也没有布置任务,是我自己要写的。”副团长说:“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是违纪!你是老同志了,应该懂。”陈广生认错:“是。副团长,我再也不影响出操了。”

这件事被韩政委知道了,把陈广生找来了解情况:“听说你在写雷锋的长篇报告文学?”

陈广生如实汇报:“是的。我起这个念头已经很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说今年1月8日,部队在营口欢迎新兵入伍的大会上,雷锋代表新兵发言,我就注意上了他。觉得这小伙子不一般。通过战士演出队一个多月的接触,更加深了我对他的好感。后来,从运输连不断传来有关雷锋的消息,格外引起我的关注。这次,雷锋同志为这个材料改稿,定题目,促使我下决心盯住他,写好他!”韩政委说:“写雷锋的报告文学,这是好事!为什么要悄悄写,自己一个人熬夜,早上出不了操,弄得挨副团长的批?”“我,我怕影响本职工作,也怕水平低,写不好。”韩政委鼓励他:“你不要有顾虑。写雷锋,就要写点像样的东西。你对雷锋接触较多,你们也谈得来,我看你能写好。这样吧!这事由我安排。我给军区工程兵政治部王寄语副主任打个电话,请他在沈阳给你找间房子,让你集中精力为雷锋写一篇像样的报告文学。怎么样?”陈广生敬礼:“谢谢韩政委支持。”

雷锋的材料《解放后我有了家,我的母亲就是党》上报到沈阳军区,引起工程兵主任王良太少将的关注。老家在四川的王将军,53岁,是位老红军,相同的遭遇,共同的命运,使他和雷锋这位年轻战士心灵相通。他立即将材料上报至沈阳军区。

军区副政委杜平中将,时年52岁,是位江西籍的老红军。长期从事我军政治工作,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建国后,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的全程。参与领导了志愿军入朝作战第一至第五次战役及防御作战初期的政治工作,参与领导和直接参加了停战谈判。在朝鲜停战协定于1953年7月27日签字以后,他又主持了释放和交换战俘工作,同美方和敌特进行了坚决的斗争。先后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级国旗勋章两枚,一级自由独立勋章两枚。他参与领导的志愿军政治工作,为夺取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创造的政治工作经验,是人民军队建设和作战的宝贵财富。尤其善于通过培养和宣传先进典型推动部队建设。

杜平中将看了雷锋的材料,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苗子,很快作了重要批示。王良太将军拿到杜副政委的批示,立即开会研究。他对工程兵政治部副主任王寄语说:“这份工程兵十团上报的材料,军区杜副政委作了重要批示,我们要抓紧贯彻落实。雷锋是个十分难得的先进典型。十团政委韩万金,做政治工作,很有经验。他抓的典型,一抓一个准。你们政治部是不是组织精干力量深入十团,做一些调查研究,把雷锋的身世和事迹摸深摸透?”王寄语是位老八路,山西人,和王良太年龄相仿,两人工作配合十分默契:“王主任,我也有这个想法。”“很好。你准备怎么做?”“我带宣传处几个同志一道去抚顺,如果一切顺利,找机会拍一些资料照片回来。”王良太指示:“我看,宜早不宜迟。明天就出发。先把第一手资料摸到手。”王寄语起立,敬礼:“是。”

王寄语带干部下到工程兵十团,与韩政委、吴团长,刘副政委等团部机关人员座谈。吴广信首先把望花区委、辽阳市委的两封来信给军区的同志看。军区同志传阅后,感叹不已。他们还深入四班,找战士座谈。四班的墙报上仍写着“学雷锋、赶雷锋、超雷锋”的标语。乔安山,小韩,田生绵,张兴吉,庞春学等雷锋的战友踊跃发言,军区摄影干事张峻趁机拍照。薛三元带军区同志参观雷锋的节约箱,存放水泥的旧油桶,保养得油光锃亮的13号车。张峻也从各个角度拍照。晚上,雷锋在灯下写日记,薛三元领军区同志进屋,雷锋连忙起立。王寄语随手拿起雷锋的日记本:“雷锋同志,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雷锋回答:“报告首长。我是有这个习惯。不过,不是每天都记。”王寄语说:“哦,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雷锋说:“是在家乡农场的时候。团支部书记孙大姐组织大家学习,鼓励写日记。”王寄语赞叹:“唔,你这位团支书很会做青年工作。”又接过雷锋的笔,打量着,“雷锋同志,听说你这支钢笔,还有些来历?”雷锋回答:“也不是什么来历。是一位解放军连长送的。可我却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这事,全团都晓得。”王寄语很奇怪:“哦?”雷锋说:“我第一天进军营,当新兵代表发言,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把这事对大伙儿讲了。”“你还记得那位连长?”“报告首长,永远忘不了。他是第一位送我珍贵礼物的天地英雄!”王寄语赞许地颔首,重又掂起雷锋的日记本,爱不释手,“雷锋同志,这日记——可以看看吗?”雷锋很直爽:“可以。请首长多提意见。”王寄语随意翻阅,立即被吸引:“唔,有点意思。雷锋同志,写得不错。”张峻赶紧抓拍。不料,雷锋却躲开镜头,佯装端起脸盆里的衣服要去洗,趁机往外跑。张峻注意到雷锋补了又补的袜子。低头望床底下,两双打补丁的胶鞋赫然在目。刚要抓拍,雷锋又用手捂住,不让拍照。这弄得张峻很尴尬。王寄语谆谆善诱:“雷锋同志,听说你很喜欢照相,怎么不让拍了呢?”雷锋低头不语。王寄语又说:“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雷锋就直说:“报告首长,从心里往外说,我,我不愿意你们写稿、照相表扬我。”“为什么?”“我,我不想出名。”“为什么?”“我做的那点事不值一提。只不过尽了一个战士应尽的责任,根本用不着到处宣扬!”王寄语被这几句话深深地感动了:“雷锋同志,你说得对。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尽了一个战士的职责。我们宣传你。不是宣传你个人,而是宣传体现在你身上的精神。你不想出名,这正是你谦虚好学的表现,更值得大家学习。而且,这也是党的决定。我们是遵照党的指示,来做宣传工作的——”一听说是党的决定,雷锋立刻表示:“首长,您别说了。我的一切都是党给的。党的决定,我无条件服从。张峻同志,你拍吧!怎么拍都行!”多么好的战士!张峻高兴地举起了相机。

张峻、季增跟随雷锋,为他摆姿势,拍各种照片:雷锋投掷手榴弹。雷锋擦拭解放牌汽车。雷锋在灯下看书。雷锋在灯下写日记。雷锋手握钢枪……

军区的同志可以说满载而归。临行,韩政委把陈广生介绍给王寄语:“王副主任,这是我们团俱乐部主任陈广生同志。他是个秀才,在雷锋参军第一天,就认识雷锋,和雷锋在战士演出队相处一个多月,我们这些人里头,数他对雷锋最熟悉。他想写一个雷锋的长篇报告文学。可咱们团里条件有限,人多事杂,老是静不下心来……”王寄语立刻表态:“韩政委,这事好办。等我回去安排一下,再打电话通知你们,让老陈到军区来,住在我们招待所写。”陈广生敬礼:“谢谢王副主任。”王寄语说:“拿出稿子来谢我。”大家都笑了起来。

军区同志乘坐的吉普在十团营区驰行,营区内的大幅标语:“向节约标兵雷锋同志学习!”清晰可见。王寄语望着车窗外的标语沉思。他想:“这个雷锋,真是一位为国分忧,发奋图强的好战士。”

送走了军区领导,韩政委和吴团长还在聊雷锋的事。韩政委说:“雷锋是个生在旧社会的苦孩子,沐浴着党的阳光雨露成长。党叫干啥就干啥!小小年纪,工、农、兵全叫他干上了。不管是那一行,他都一心一意干好!都是先进分子。这小伙子实在不一般。我们要好好培养。”吴团长也有同感:“是啊!今年年初,他入伍的第一天,当新兵代表在大会上发言,我就看这小伙子有一股子冲劲。”二人一路说着,已走到政委办公室门口。韩政委邀请吴团长:“老吴,进来坐坐,我给你看一份新材料。区区四块月饼,引出小兵雷锋的一个大动作。你看——。”他把抚顺西区职工医院的来函递给吴团长。吴团长感叹:“啊!这个雷锋,小小年纪,心忧天下啊!是不简单!”韩政委说:“你再看看雷锋这些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他把另一份材料递给吴团长。

吴团长接过材料,眼光停在韩政委用红蓝铅笔做了记号的几段话上:“没有党就没有我雷锋……”“可以说,在我周身每一个细胞里,都渗透了党的血液……”“我有向党说不尽的话,感不尽的恩,表不完为党终身奋斗的决心……”

不要以为雷锋是在唱高调。对雷锋来说,这正是他的心里话,一点也不是套话、假话。现在60岁以上的人都可以回忆一下:刚刚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获得解放的人民群众,对中国共产党是怀着怎样的感激之情?当年的先进青年,是一种什么精神状态?比这说得好听的,还大有人在。可惜,有的人什么也不做,只是说说而已。而雷锋是心口如一的。

韩政委,吴团长和团里其他领导研究,决定关注雷锋入党这件事。韩政委直接打电话给运输连指导员高士祥询问,高指导员如实汇报:“韩政委。雷锋入伍不到半年,就提出了入党申请。申请书是他本人写好,亲手交给我的。政治处最近要求各连申报本年度党员发展计划,我连报了七名发展对象,其中只有雷锋是当年新兵。按照惯例,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一般不作为党员发展对象。我们把雷锋报上去,主要有三条理由:一、雷锋是新兵代表,在全团新战士中是拔尖的。二、雷锋思想觉悟高,政治上比一般战士成熟。三、团党委树他为‘节约标兵’,在全团引起很大反响。我们支部认为雷锋具备入党条件。只是入伍时间短些,再经过一段时间培养教育,就可以覆行入党手续了。”韩政委紧握话筒,语气决断:“雷锋是个好苗子。人家在地方已经工作了几年,不要拘泥入伍时间长短,符合条件就可以发展,要抓紧办这件事。外调工作由团组织处和你们连共同进行。马上派人去湖南,鞍钢,调查他的家庭历史。”

具体落实到赵玉瑞、高士祥负责雷锋的外调。两人赴长沙,到望城、岳阳,访问了彭德茂,张兴玉,赵阳城,胡道明,冯乐群等同志,又返回鞍钢,找到于明谦,白明利,李长义等人,还到弓长岭调查……总之,这一圈跑下来,收获不小。

回到团里,二人向团首长汇报。赵玉瑞说:“调查材料证明,雷锋出身确实很苦,爷爷,父亲,母亲,哥哥,弟弟,都被旧社会逼死。家里只剩他一棵独苗,社会关系极为单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而且,他从乡政府通信员、县委公务员、治沩工程指挥部通信员、团山湖农场拖拉机手到鞍钢焦化总厂的推土机手、弓长岭焦化分厂的青年突击队——处处是先进!参军后,更是一名好战士!”高士祥说:“赵股长说得很全面。我只补充一点。雷锋家受的苦,很有代表性。民族恨,阶级苦,全摊在他家了。这对于我们即将开展的‘两忆三查’教育,是一个很好的忆苦典型。”韩政委说:“士祥啊,你这个指导员也越当越精了。善于发现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吴团长也觉得可行:“可以找雷锋谈谈,把情况模透彻一些。”韩政委说:“行啊,这事就按吴团长的意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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