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忙里偷闲览群书 后来居上先下连
演出队在营口的任务已经完成,马上要赶到抚顺望花区,为施工部队和钢厂职工演出。就是说,要归队了。演出队战士都欢呼起来。雷锋早有打算。列车一到抚顺,他就找到陈广生,要求回运输连。陈广生立即同意。因为回了团里,那些吃饭啊,喝水啊,等等后勤上的事,根本不存在问题,就不用再拖住雷锋,该让他早早回去学开车了。雷锋从挎包里掏出那本《鲁迅小说集》:“这本书我想再看看。”“拿去看吧。你的几件衣服还在演出队,等演完了还给你。”
雷锋来到运输连驻地,战友们围着他七嘴八舌。乔安山说:“雷锋,你怎么才来?我家里都来了两封信了,全放在箱底压着,等你来帮我念,帮我写回信呢。”众人大笑。王延堂惦记的是学技术:“乔安山,别光记着你的家信。我着急的是,我们都已学了一个多月,汽车理论课差不多快学完了,就要开始实际驾驶。雷锋来这么晚,赶得上进度吗?”于泉洋忙着给他介绍情况:“雷锋,我们这个连是三个排。一排、二排都是老兵,他们早已开着车上工地运器材了。只有我们三排是新兵排,关在家里学驾驶。排长姓王,也是汽车教员。”正说着,新兵排王排长来了。雷锋立刻敬礼:“王排长,我拉下课了,你可得多帮助我呀!”王排长递给他一本《汽车驾驶》教材:“你先补上前面讲过的课程。上级的要求是:‘加速学会开汽车,争取早日上工地’。不过,别着急,新兵一时上不了工地,你晚学几天没关系。”王排长不急,雷锋急:“还不着急呀!学开车晚了,上工地不能晚,晚一天也是个事!”
这时,为抚顺钢厂扩建厂房的施工部队,已全部住进自己动手建造的简易营房,司、政、后机关住进了钢厂招待所。连队和机关相距不远,附近就是望花公园,园内花草树木,假山亭台,风景不错。部队官兵常会在这里小憩、相遇。
演出结束后的一天傍晚,陈广生拿着雷锋的几件衣服送还给他。刚走进公园后角门处,恰巧碰见雷锋和几个战士到公园散步,陈广生喊:“雷锋,这三件衣服还给你。”雷锋接过衣服,说:“陈主任,等我一会儿。”他匆匆跑回连队,放下衣服,找出《鲁迅小说集》,攥在手上,急急跑来,还给陈广生。陈广生问:“看完了吗?”雷锋说:“没看完。连队生活按时作息,一天到晚紧紧张张的,新兵排汽车教员发给我一本《汽车驾驶》,要求我后来居上。我要全力钻研汽车驾驶技术,努力赶上在演出队一段生活被拉下的技术课程。没时间看小说了。”两人走进公园一边散步,一边聊天。陈广生翻弄着小说集,问:“你读过了哪几篇?”雷锋如实回答:“《呐喊》,《彷徨》里的许多篇都读过了。狂人、孔乙己、阿Q、都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命运都很悲哀。”陈广生继续问:“《祝福》呢?读过吗?”雷锋说:“我过去就读过《祝福》。曾经为祥林嫂的命运感叹。这次又读了一遍。差一点又流了泪。”“为什么?”“因为祥林嫂悲惨的一生,很像我的母亲……”陈广生发出一声感叹:“啊!”雷锋低下头:“我,我母亲在旧社会苦了一辈子,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就被生活逼上了绝路……连‘我真傻,真的,’这样的口头禅也和祥林嫂一字不差……”这是陈广生第一次听雷锋提到他的母亲。有两个印象很深刻。一是雷锋对母亲的感情很深,二是雷锋母亲受的苦是异乎寻常的。这为他以后采访雷锋,一辈子写雷锋埋下了伏笔。
雷锋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为什么他对陈广生说“差一点又流了泪”?因为,他牢牢记住了那位没有留下姓名的解放军连长的话:男儿流血不流泪!再说,他也深深理解自己的母亲,九泉之下屈死的妈妈,不需要眼泪!最亲爱的妈妈盼望的是儿子长大成人,有出息!所以他不哭,而是把思念化成源源不断的心劲,去努力实理自己的理想,实现母亲的愿望!
雷锋加紧学习汽车驾驶技术。他在日记中写道:“不行,我得赶快学会开车!革命导师马克思说过:‘不学无术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无所帮助,也不会带来利益。’”
雷锋打开那只红皮箱,从中找出《拖拉机驾驶与维修》,《C—80推土机操作手册》,翻阅到有关章节,再打开《汽车驾驶》,三本书摆在一起对照。车场上,只要有老兵开来空车,雷锋就会嘻皮笑脸地迎上去,为人家擦车,向人家陪笑脸,给人家递烟。老兵一挥手,蹲下来抽烟。雷锋赶紧拿着教材爬到车上,钻到车下,一宗一件对照实物反复学习。当他从车底下满身油污地钻出来,脸颊挂着满意的笑容时,老兵一支烟抽完了,掐灭烟头,跳上驾驶室,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
通过这样夜以继日,理论联系实际的艰苦学习。雷锋飞速进步。超过了比他早学一个月的战友。新兵排讨论驾驶技术,雷锋的发言,总是说到点子上,通俗易懂,大伙都信服了。乔安山冲他竖起大姆指:“雷锋,你真行!晚来一个月,已经赶上大家了。”
新兵排只有一台教练车。上车实习了,十几个新兵列队在操场上,眼睁睁看着一台教练车在前进、后退。大家乱嘈嘈的,吵成一团。有个小战士韩玉臣嚷嚷:“我们十几个人等一台车,这咋行?”王延堂提出:“要不,请示连长,从工地调两台车过来?”雷锋认为不可能:“运输任务那么紧,连长不会同意调车。”小韩说:“六班的老兵做了一台汽车模型,挺带劲,跟真的一样——”王延堂心想,我们又不是小孩,便说:“汽车模型?那是玩具!咱们缺的是教练车!”雷锋紧锁眉头,眼睛盯着在操场上运行的教练车。忽然说:“我看这样。他们老兵能做汽车模型,我们就不能造个汽车教练台?”小韩双手拍掌:“对呀!我就是这意思!”王排长从教练车上下来,雷锋向他走去,举手行礼,反映战友们的意见。王排长很支持。说干就干,当天夜里,在王排长指导下,雷锋他们画出了汽车教练台的设计图。众人围在图前,指手划脚提意见、修改。第二天,雷锋和战友们一起来到仑库,翻找废旧材料。大家动手,你当木匠,他当铁匠,叮叮当当,干得很起劲。不过两天功夫,汽车教练台造好了。雷锋手持木制方向盘,用砂纸擦了又擦,乔安山问他:“你把这玩意儿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雷锋说:“汽车开得好坏,全靠方向盘。”他把方向盘按上教练台,涂上黑油漆,乌光锃亮,跟新的一样。
做好的汽车教练台放在宿舍门前,王排长坐上去一试:踩油门、推拉离合器、挂挡、转动方向盘……嗬!运用自如啊!王排长大加赞赏:“好,不错!各部位都像真的的一样好使。以后,你们先在这儿练,这儿不费油,也不会出事故,而且24小时不知疲倦……”战士们哄堂大笑。王排长命令:“练好了,再上车。”战士们跃跃欲试,争先恐后的,都要上。王排长一看,这不乱套了吗:“这不成,还得按秩序来,你们选一个技术学习小组组长吧!”乔安山说:“我选雷锋。”王延堂附议:“雷锋学开车有股子牛劲儿,选雷锋没错。”于泉洋同意:“选雷锋!”王排长很干脆:“好,大家举手表决。选雷锋当组长的举手。”齐唰唰!一下子举起了所有的手臂。
操场上分成了两拨。一拨在教练台这边。一拨随教练车。训练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雷锋指导战友们,坐在教练台上,反复练习。自己也一丝不苟地练习。
终于有上车机会了。王排长亲自陪雷锋路考。后来又让雷锋和小韩合开一台车,上路短程驾驶。要他们好好互相帮助。雷锋对小韩说:“我开车,你要随时给我指出行驶中有什么缺点和问题,一点也不能马虎。发现一点小毛病,也要刨根问底,非把问题找出来不可。”小韩回答:“那是。”雷锋继续说:“同样,你开车,我也丝毫不会客气,给你批评指正。”“好嘞!”二人上车。雷锋坐副驾位置。小韩开车,雷锋随时给他指点。雷锋开车,小韩坐副驾位置。快活地吹着口哨。雷锋瞥他一眼,他立即住嘴,装模作样地帮雷锋校正动作。
星期天,雷锋和乔安山上街坐公共汽车。车上座位有不少空的。乔安山忙找座位坐下,雷锋却站到公交车司机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开车。乔安山见了,也站到雷锋身边,看司机开车。
雷锋外出,搭乘兄弟部队的军车,站在车斗里。途中,卡车忽然自动减速。雷锋急忙蹲下身子透过驾驶室的后窗朝里看,只见司机拉了一下阻风,做了一个上坡才用的动作。雷锋认真思索着:这是为什么?车到目的地,雷锋跳下车,立即向刚出驾驶室的司机行礼:“同志,有一个问题,我要请教一下。”司机很热情:“都是兄弟部队的同行,客气什么!有什么问题,尽管提。”雷锋问:“刚才在平路上,车跑得好好的,你为什么拉阻风?还做了一个上坡才用的动作?”司机说:“这很简单。拉阻风,是想判断一下自动减速的故障是出在油路上还是出在电路上……”雷锋认真地记录着,赞不绝口:“好经验,好经验!”
雷锋回到新兵排,给战友们介绍经验:“我今天坐兄弟部队的车,学到一个好经验:拉阻风判断故障……来,我做给大家看。”雷锋开着车,做着示范动作。乔安山说:“雷锋啊!你搭人家一趟车,就学了一招排除故障。真有你的。”“一个好的汽车兵,同时也应该是一个好的汽车修理工,要学会排除各种故障。乔安山,以后出车,我们要多假设各种情况,出难题,锻炼排除各种故障的本领。”
一次出车前。雷锋和小韩检查车辆。小韩急着出车:“怎么样?都齐了吧?”雷锋还在查:“有一个火花塞帽不见了。”小韩不以为然:“嗨!我当什么大不了的。换一个新的。赶紧出车吧!”雷锋很认真:“不行。如果那个火花塞帽掉进汽缸里,就这样把车开出去,说不定会发生事故,给国家造成损失。”“那你说咋办?”“不找到这个火花塞帽,我们决不能出车。”“好吧!”二人打开车盖,细心查找,雷锋终于满头大汗地从汽缸里拿出那只豆粒般大小的火花塞帽。小韩一手把它接过来:“你倒好,舒舒服服地躺在汽缸里,等着我们出车制造事故。要不是雷锋坚持查找,到哪儿逮你这个祸根去!”雷锋把火花塞帽按在火花塞上,调整好各个部位的机件,盖好车盖,坐进驾驶室:“出车!“
经过刻苦学习,严格考核。雷锋提前拿到驾照。
在运输连的军人大会上,指导员高士祥讲话:“三排是新兵排,连里对他们的要求是:‘加速学会开汽车,争取早日上工地’。这两个月来,三排的同志们学得很辛苦,也想了很多办法。有一位雷锋同志,因为参加团里的战士演出队,晚来一个月,但他刻苦认真钻研专业技术,切实做到了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经过考核,他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汽车兵。”听到高指导员的话,雷锋站在队伍里,挺起胸脯,神采奕奕。他也是喜欢表扬的。
高士祥,辽宁复县人,32岁。1947年入伍的老兵,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连里有一位叫雷锋的战士。高士祥在雷锋的成长道路上,起过重要作用。对雷锋精神的宣传,更是功不可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雷锋学会开车后,分到四班当战士。他到的那天,班长薛三元正在开班务会:“待会儿,我们二排四班要来新同志……”话没说完,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报告!”薛三元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进来!”雷锋、韩玉臣、乔安山推门而进:“新兵排列兵雷锋、韩玉臣、乔安山奉命前来报到。”薛三元上前接过雷锋的背包:“欢迎,欢迎!同志们,这位雷锋同志。我在新兵连的时候,就当过他的班长。可有一股犟劲儿啊!我们俩既是新战友,又是老战友……”班里的战士热烈鼓掌,欢迎新战友。
薛三元把雷锋、韩玉臣领到“13”号车前:“雷锋,这台车就交给你了。韩玉臣给你当助手。今天就和老同志一起上工地。”雷锋、韩玉臣行礼:“是。”薛三元朝旁边一辆车喊:“张兴吉!”车底下钻出一个兵:“到!”他站起身,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薛三元命令:“今天,你和雷锋一道出车,上工地。”张兴吉一张嘴,四川口音很重:“是!”
路上。张兴吉的车在前,雷锋的车在后,车上装的是水泥。到达工地后,雷锋停车,跳出驾驶室。看见高大的建筑已经打好地基,开始砌墙了。雷锋很感慨:“咳,我来晚了!”张兴吉说:“怎么晚呢?你是新兵排下战斗班最早的,也是独立开车最早的。你是后来居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