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姑娘们过不习惯 雷锋以保尔为荣
南方人来北方,生活上一时是很难适应的。特别是像杨必华、易秀珍、张月祺这样的湘妹子。她们是校花,是妈妈的乖乖女,是绣花姑娘,吃自己爱吃的零食,穿漂亮衣裳,在妈妈跟前撒撒娇,是常有的事。可是,到了鞍钢,首先第一关,就是吃。这不,今天,杨必华、小易端着饭盒,又在看着窝头发愣,勉强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实在吃不下去。两人都把剩下的大半个窝头丢在桌上,离开了食堂。张月祺和表哥在一起。伸出手给表哥看:“都怨你,劝我来什么鞍钢!看,我的手变成什么模样了!”一双粉嫩嫩的玉手,满是疤痕。“我在家是拿绣花针的。到这里分配我学配煤,什么肥煤、瘦煤、气煤、焦煤的,烦都烦死了!”表哥极力向她讨好:“消消气,先吃饭吧!”说到吃饭,张月祺更来气:“吃饭,哪儿来的饭?这窝窝头,刚吃挺香,再吃平常,第三口,谁咽得下去!”“那——我去买米饭。”“米饭,米饭!把你的指标吃完了,怎么办?”原来,当年北方吃大米饭,是按个人定量配给的。表哥无言以对。张月祺更加发火:“不行,我在这儿待不下去了。你领我来的,就要送我回去!”说完气呼呼地走了。远处,雷锋把一切看在眼里。他默默地上前把杨必华,小易丢下的窝头包起来。静静地想着什么。
杨必华、小易,张月祺先后回到宿舍,看到桌上放着满满一盒大米饭,旁边一张字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锻炼自己。请不吃窝头的人吃下这盒米饭。”一看那带长尾巴的字迹。三个人都晓得是雷锋写的。小易沉不住气,绷着脸转身就要走:“我去把雷锋找来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杨必华拦住她:“不用问了。我分析,今天的晚餐,雷锋很可能只吃了我们俩丢在饭桌上的两块窝头,把自己买的这盒米饭送给了我们。‘请不吃窝头的人吃下……’这是提醒我们不要再把吃剩的窝头丢掉!”小易嘟嚷着:“吃不下怎么办?”杨必华指着字条:“你瞧这句:‘要锻炼自己’!”有人敲门,张月祺以为是她表哥:“敲什么敲?门没锁!”雷锋夹着一本书,探头探脑地进来:“嚯,火药味这么浓。”杨必华觉得,雷锋做得对,既然已经到鞍钢来了,就要坚持下去。吃饭这一关,是肯定要过的。她指着桌上那盒饭,一本正经地说:“请这位不吃米饭的人把这盒米饭拿走。今后我们保证跟你一块吃窝头。谁也不许再往宿舍里打饭打菜。这个公约,你同意不同意?”雷锋很高兴:“这个公约订得好,我完全同意。本来嘛,到北方来,要具备两不怕。一不怕天冷,二不怕吃窝头。”张月祺听见雷锋这样说,望着自己变了样子的手,更加心烦意乱,站起来就往外走。雷锋喊住她:“张姐,你到哪儿去?”张月祺伤心地说:“小雷,不瞒你说,我真想买张火车票一走了之。”雷锋热心地拿出书:“张姐,静静心。我来给你读几段小说吧!”张月祺赌气地蒙住耳朵:“我不听。”雷锋诚心诚意地说:“这就是你在火车上说是炼钢的书。我专为你选了几段,你不听,我可白选啦……”三个姑娘都觉得不好意思拒绝这么一位纯朴青年的帮助,一时间安静下来。雷锋翻开书本:“保尔说:‘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是应当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杨必华、小易、张月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都在听着雷锋的朗读。几十年后,张月祺回忆说:“雷锋给我读的这些话,至今我还牢牢地记着。虽然都是书中的话,可句句像从他心里发出来的。我觉着配煤工作不顺心,他呢?他的工作不是比我更艰苦、更劳累吗?他不管风雪严寒,整天在露天煤场开推土机,这哪里有在家乡开拖拉机好啊!可他为什么能安心干下去?……”
雷锋还在读。张月祺见他虔诚、认真的劲头,感动得流出热泪:“小雷,你不要读了。让我好好想一想。”雷锋合上书:“对,好好想一想。你配煤,我推煤,这都是为了炼钢啊!如果我们不把煤炼成焦,炼铁厂能炼出铁来吗?炼钢厂能炼出钢来吗?”他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塞到张月祺手中,“我劝你从头到尾读读这本书,看看保尔这块钢是怎样炼成的。我们也应当做这种人!”杨必华、小易默不作声,眼里闪着泪花。看得出,她们的心中都不平静。
雷锋总是不失时机地关照他的这些青年女友。过了几天,雷锋下班途经卫生所。碰见张月祺和小易先后从里面出来。张月祺包扎了左手,小易包了右手。雷锋见了,想开句玩笑,轻松一下:“你们两个打架了?怎么把手都搞伤了?”张月祺摇摇头,不说话。小易横他一眼,扭头就走。雷锋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宿舍里,杨必华见两个“伤兵”回来,也很吃惊:“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张月祺说:“我下班前清理作业场,碰在铁砧上,疼得我眼冒金星,一下就肿得老高。小易是给焦炭烫了。”小易本来眼泪就在眶里打转,这时,再也忍不住,扑到杨必华怀里哭了起来。这时,屋门“嘭”地一声开了。雷锋急匆匆进来。一手端着一瓶药水,一手用毛巾拎着一瓷盆大米饭和切好的香肠。小易的抽泣使他一怔,上前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劝小易:“听医生讲,你手指烫破了一点皮,不要紧,离心大远的,涂点药就会好,何必落泪!”这番话不说倒好,一说,小易哭得更厉害,而且冲雷锋抖动那只受伤的手:“这手没长在你身上,受点伤又离心——八丈远,哪个要你来关心?真讨……”“厌”字没出口,是被杨必华用手给堵在了嘴里。雷锋没生气,也没走开,他指着药瓶交代杨必华:“杨姐,我跟医生要来一瓶止痛药水,说是往伤处抹上一些就不疼了。烫伤碰伤都管用。到时候你帮她们抹一抹。”杨必华故意把脸一沉:“这事还用你嘱咐!”她指着桌上的米饭和香肠,“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带头破坏‘公约’?不是谁都不许再往宿舍打饭打菜吗?”雷锋连忙解释:“今天情况特殊。第一,食堂剩了不少米饭和香肠,炊事员敲着饭盆让大家买;第二,张姐和小易伤了手,没有别的可以慰劳,吃顿大米饭总可以吧?起码明天早餐不让她们吃窝头。”张月祺心里热呼呼的,不知说什么好;小易止住了哭泣,不好意思地瞟了雷锋一眼。还是杨必华有经验,她站起来解围:“小雷呀!你总是有理。我代表张姐和小易谢谢你。”说罢,来了个举手礼,把大家都逗乐了。雷锋趁机告辞:“我先走了,我还有事。”张月祺说:“你有么事?再坐一会儿嘛!”雷锋实话实说:“我真的有事。我那推土机爬坡熄火的毛病还没找出来。”小易还在生气:“好,你走,你走。谁留你啦!”雷锋走后,杨必华教训小易:“雷锋真心实意关心我们,你刚才怎么说那种话!”张月祺假装生气:“哼,我要是雷锋,今后永远不理你。”小易撇撇嘴:“人家可不像你。”张月祺沉思着:“雷锋像谁?我看他像书里写的保尔。但愿他不要碰上负心的冬妮娅!”小易突然脱口而出:“不会的。现代的冬妮娅会爱他一辈子!”杨必华,张月祺两人莫名其妙。随即会心一笑。
雷锋确实有事。他回到宿舍,对照C—80的图纸,翻参考书。要解决推土机爬坡熄火的问题。第二天上班,李长义发现雷锋眼睛熬红了:“小雷,昨晚没睡好?”雷锋答非所问:“师傅,车子爬坡时,造成汽缸进的油和空气比例失调——进空气多,进油少,发动机肯定要熄火的。”“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你小子比师傅强!”雷锋想出一个点子:“操作的时候,只要随时调整汽缸里的进油量,爬坡就不会熄火了。”李长义很赞成:“好,小雷,你上车试试,我在下边盯着。”雷锋说:“不,师傅,外边冷,我年轻,抗冻,还是您上车吧!”李长义命令道:“叫你上,你就上!跟师傅客气啥!”雷锋不得已上了车:“师傅,咱俩轮换!”“行!亏不了你小子!”师徒俩大张旗鼓地干起来。C—80爬坡再也不熄火了。“呜呜”地吼叫着,一鼓作气冲了上去。眼见一座煤山推平了半座。
雷锋学习抓得很紧,杨必华每次碰见,总见他腋下夹着一本书。这一次,他俩又在宿舍楼大门口相遇,杨必华想起一件事:“小雷,我问你。厂里为照顾我们南方来的青工,发给我们每人一套棉衣和被褥,你为什么不要?”雷锋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听,是这件小事:“啊!我有棉衣过冬,夜里也不冷啊!”
杨必华觉得他太傻:“话也不能这么说吧!?组织上对你的照顾,自己该得的那份,还是应该要的。”雷锋却有他的想法。但一时半会儿也和杨必华说不清楚,便取出腋下的书:“杨姐,这一本《把一切献给党》,还是在老家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县委张书记送给我的,最近我那台C—80推土机遇上点小故障,我从这本书吴运铎同志的钻研精神受到了启发。解决了问题。像吴运铎这样的老前辈,他们当年碰到的困难实在是太难、太多了!要不,你也拿去看看。”杨必华接过书,狐疑地看着雷锋进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