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上班,苏红梅在楼梯上遇到了郑志明,他正拎着热水瓶,去厨房打开水。志明向周遭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就对红梅说:“你这段时间最好要谨慎点。”然后匆匆离开。志明神神密密的动作,令苏红梅莫明其妙。
郑志明是在农村入的党,政治上比大家要成熟些,大家赐给他一个称号叫“政治明”,意思是他的头脑灵光政治觉悟高。他也不负此名,开口就讲政治,对党的方针政策头头是道,大是大非问题也判断精准。机关大会上,新来的都不敢发言,他不仅敢于站起来发言,而且还讲得头头是道。他上班早,下班迟,吃饭排队老是往后面挪,让别人先买,往往是最后一个,好菜都买光了,只剩下汤汤水水。有一次红梅也去晚了,和他一起进了食堂的大门,只剩下最后一份炒肉丝了,炊事员不知买给谁好。志明把这份荤菜让给了红梅,他对她说:“你吃吧,呆会儿我回家妈妈会给我加餐的。”
父亲也常常当面夸赞志明,说他懂礼貌,工作积极,有培养前途,要红梅多向他学习。父亲夸奖志明是有原由的,志明在隐蔽战线工作,为了多获取情报,住父亲单位跑得勤,左一个伯伯,右一个伯伯地叫得亲。父亲与志明的父亲是铁杆儿朋友,年轻时就混在一起,甩扑克下象棋。他是看着志明出生的,心中自然喜欢。红梅感觉爸爸说得对,工作学习上以志明为榜样,向他看齐,经常去向他借一些政治业务书籍,主要是看他在钻研什么东西。机关开大会,她也主动挨着志明坐,会后向他借笔记,把记漏了的补起来。她看到志明书写的漂亮字迹,心中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恨完之后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练习,赶上和超过他,好让父亲表扬表扬自己。
这天,苏红梅也从大家眼珠子里看到了异样的目光,她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与自己有关的什么事情。忐忑了一上午,左眼皮子也跳个不停——左眼跳岩,右眼跳灾,忧心忡忡地连午饭也忘了去吃。下午正在办公室里抄文件,政治处主任找上门来,对她说:“小苏,你到政治处来一下吧!”果真“是祸躲不脱,躲脱的不是祸。”——该来的还是要来。红梅心里忐忑着走进了政治处的大门,主任指着一张椅子让她坐,他的脸上是平和的表情,他对红梅说:“小苏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好吧!”主任脸上虽是微笑,但笑的后面是深不可测的东西。
“报告主任,工作做得不好,还应该......”
“那好吧,今天来找你谈谈,主要是你在农村的表现。”主任没等红梅把话说完就来了个急转弯。
“农村?农村?”苏红梅的脑瓜子象竹篙子打月亮——够不到地方,她对主任的意思不得要领。
“你是不是在农村参加过打架,或是犯过什么严重的错误?”主任给引导了一下。
“没,没有啊,我从未打过架!”苏红梅瞪着大眼睛说,她心里想: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与人去打架?
“有群众举报你和王大骞在农村参与了打架,还用刀子捅伤了人。”
政治处主任长着一副唐僧像,白净的脸上没有长胡须,他慈眉善眼,虽然说得有些轻描淡写,可严重的性质已经点到了,只等苏红梅主动交待了,可苏红梅只是睁着眼睛张着嘴巴干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主任也想:这个平时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丫头,怎么一下子哑巴了?他递给苏红梅一叠公文纸,对她说:“那请你把经过写一下吧!”
苏红梅不是不会说,还是不想说,她是个倔脾气,没有的事懒在她身上,她是死活不会答应的。她坐在那里,握着笔低头望着白纸半天,半字也没有写。快下班了,主任见她不接招,转了个弯对她说:“小苏你先回去吧,到时候写了再交过来也可以。”
苏红梅咬着嘴瞪着眼,气鼓鼓地地走出了出去,她经过蓝球场时,看见王大骞正在打篮球,满场飞得正欢。她喊了他一声:“王大骞!”
“哎。”他站住了,然后走到场边。
“什么事?我们正要赢了球了咧,快来帮我们记分。”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
“还赢球咧,我们快要滚球了!”苏红梅气乎乎地说。
“什么滚球?”王大骞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们就要被退回农村了,说我们打群架捅刀子杀人,是混进无产阶级专政的机关的坏人。”苏红梅越说越生气。
王大骞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心中无冷病,哪怕吃西瓜!你今天才晓得?这件事都传了好几个星期了,我都忘记了。”
不管西瓜冬瓜,被人抓住了把柄就是大瓜。人民警察是天底下多么光荣的职业呀,好多人削尖了脑袋钻都钻不进来咧,如果真的被退回了农村,又是多么耻辱的事啊!苏红又气又怕,可她这个同案还在傻乎乎地笑。
“不要急嘛,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假的就是假的,伪装应当剥去。”他用手指旋着他的蓝球。
“今天政治处……”
“哦,这事儿啊,我早就写了检查了,你快去投案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
他说完把球扔到正在等待他的同伙儿手里,又跑到了场地的中央。
看着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苏红梅一时没了主见,只好回到屋里,关上门边生闷气边着急。
说起这件事,要有也有,说无也无,只是被人无中生了有,有中生了无,移花接木后,事实就走向了反面……
那是一个黑黢黢的夜晚,苏红梅从未经历过如此的黑暗,这事就发生在几个月前。
贫下中农教育他们,不要夜晚外出,并对他们说:“没事莫摸黑,摸黑鬼也多。”
苏红梅根本不怕鬼,也不信这吓唬小孩子的话。有一次,室友晓萍约她一起外出买鸡蛋,结果走进了墓地,在墓地里转了个把小时,还是转不出来。晓萍吓得哇哇地哭了起来,红梅也蒙了头,幸亏她立刻冷静下来,沿着来路向后退出了墓地,然后按照山形地势辨别出方位后,到深夜才摸回到青年点。
秧快要插完的时候,天也渐渐地热了起来,收工后苏红梅拎起水桶,准备去堰塘洗泥腿,却看见美玲在牛圈边上哭……“怎么回事?是不是牛又生病了?”苏红梅关切地问,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农忙还没有完全结束,牛生了病可是一件大事儿。美玲是一个有爱心的姑娘,她不仅放牛,还管喂猪,把猪草剁得碎碎的,猪食煮得比人食还香,猪儿们吃得身滚肚圆。她放牛的时间也特别长,直到天黑得只见一个影,她才牵牛收圈。
她对美玲说:“牛病了?我去找兽医!”
美玲摇摇头说:“不是牛病了,是我妈妈生病了,呜——,呜——”她又大哭起来。
“妈妈病了?那请假回去呀!”苏红梅也急了。
“我去请过假,可连长说正在农忙,牛没有人放,他不准。”
“不准?”这下苏红梅也着了急,她知道,美玲的父亲早逝,妈妈在医院做洗衣工,工作辛苦,身体也不好。美玲的父亲生前是医院放射科的技师,由于吸入过度的幅射,让他得了职业病。她的母亲则是一个要强的人,虽然收入微薄,却从来不苦孩子,旧衣服都会补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展展地让孩子们穿,生怕孩子们因为家庭贫困而在外面被人看不起。美玲的爸爸死后,母亲也没有再嫁,依照父亲的嘱托,骨灰也没有埋,就放在家中,妈妈常常指着骨灰罐对他们说:|“你们看,爸爸,妈妈,还有你们四个孩子,只要关起门来,我们还是团团圆圆的一家人。”
“这样吧,你赶快到食堂吃饭,晚上我送你上火车。”红梅脑子飞快地思考着,她想出了一个主意来。
“明天早上我再帮你请假,如果这牛没人喂,我来喂。”苏红梅的心底升起一股热气来,她想:人家妈妈生了病,还这么不近人情,人肯定比牲口金贵些呀!“我早点起来拉牛,中午和晚上歇工的时候多耽误一些时间,既不影响大田里的活,牲口又照顾到了,谁都说不起。”
“你一个人做这么多事,会很累的。”美玲说。
“累怕什么呀,力气是奴才,去了又回来。”红梅用当地的口音说,惹得美玲破涕为笑了。
“再说我的假还没有请好,连长会说的。”
“这么晚了,连长也已经回家了,要么,明天我帮你请假?”
“再说,这工分儿归我记,我给你记一个事假不就行了。”
从青年点到火车站有二十里地,还要途径乌溪镇,乌溪镇上社会治安不好,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当地的小流氓经常聚众斗殴,及乎每天都有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当场的群众编成歌谣唱到:“乌溪河,流氓多,不是打架,就是摸家伙......”
苏红梅抓紧时间吃了饭,多约了几个女生去送美玲,男同学们听到后不放心,王大骞也约了几个男生在后面调线。去时的路上还算平静,大家把王美玲送上火车后返回时,真的遇到了危险。
路上黑麻漆蛬的,伸手不见五指。在农村,走路是有要领的:“大路朝天,只走中间,晴走白,雨走黑。”这种生活的积累让她们受益不浅。走着走着,张小华突然“啊”地一声大叫,苏红梅也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
其实在之前,她们就早已开始害怕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们看眼睛!”
大家互相观察,只能看见对方的两颗白眼珠和一排白生生的牙齿,每个人体都象一具行走着的僵尸,让人背脊发凉,后脑勺发紧。
“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让别人知道后笑话。”她是在提醒大家:男同学就跟在我们的身后不远。“我们来唱歌吧!”接着,她提议道。
“我爱祖国的蓝天……”她用悠扬的嗓音起了个头,大家也跟着唱了起来,歌声驱走了恐惧,却在不知不觉中招来了危险,刚走到桥头,依稀地可看到镇里的灯光。忽地,一根细长带铁尖的东西在她眼前一晃,咣地落在了她的脚边……“啊——”她听到了一声惨叫,原来是走在身边的小华。红梅不知那来的勇气,她一步跨上前,用脚踩住了扦担,她想的是:“决不能让这件武器落入阶级敌人手中!”正当她勾腰拾扦担时,其中的一个小流氓也冲了上来,与苏红梅开展了生死争夺,双方对恃着……坏人显然低估了手无寸铁的女知青,更不知道她们的身后还有援兵,一阵野兽般的呼嚎和急促的脚步声,男子汉们及时地赶到了……惊慌的该是坏人了,小流氓一时分散了注意力,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把扦担夺了过来,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这把劳动工具兼凶器的扦担,此刻显得十分的危险,为了避免斗殴的扩大和流血的升级,她灵机一动,把扦担扔下了桥,落入了乌溪河的河水中,她这才稍稍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她们遇到了镇上一群流氓,无事就在镇上游荡,骚扰过路的妇女,正好遇到了这群唱着歌的女知青,心中发痒,前来挑衅。小流氓并没有占到便宜,获胜者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地处置这群人,令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螳螂捕蝉,有黄雀在后——当男知青们正将小流氓制约在地时,几束手电筒照了过来,红梅心正里一阵紧张,她担心的是流氓团伙又来了增援,结果看清来人的臂膀上带着红袖匝——原来是镇上的治安联防巡逻队员。联防队员把双方带进了公社会议室,让大家把荷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检查,苏红梅荷包里除了开门的钥匙,什么都没有,小华的荷包里还有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她吓得问苏红梅: “怎么办?我带了一把小水果刀?”“没事,放在我的面前。”红梅镇定地说。这个镇子太小了“三个叫花子都认得”,经常在镇上闹事的小流氓被扣在了公社。
知青们被当场释放了,后来也再也没有人来找过麻烦,事到如今是谁会把事实歪曲成这个样子,并拿出来污陷他们呢?苏红梅想不明白,她猜想,可能性最大的要数高连长。
高连长是一位继承了革命的光荣传统的退伍老兵,黑红的脸膛,硬扎的身板,他明显地与当地同龄的老农们不一样,能够土话讲出深刻的革命道理。工间的时候,他时常抽担旱烟,高兴时他给知青们讲点他当兵时的历史,比如:他一到部队就接见了朱德,后来还接见过薄一波……兴头上来了,他还会是田间地头向大家示范拼刺刀的动作,“突刺,刺——”他的声音洪亮,表情严肃,只是腿脚发软,身体向前踉跄了几下。一开始,大家对高连长十分地敬仰,以为他就是自己的人生之师,真正的贫下中农中的突出代表......高连长家庭成份是贫农又当过兵,他毫不利己大公无私的优秀品质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他不允许别人多种一棵南瓜秧,自家也从不多栽一棵冬瓜苗。他经常利用空暇时间,到其他贫下中农的屋场转悠,去查资产阶级尾巴。“鸡喂十二只,猪养三两头”成了三星岗的铁打的法律,而他克己克得更严格,家鸡长得象野鸟,牲猪喂得象豺狼。他生病的老婆偷偷吃了一个鸡蛋,都被打脱了下巴骨。他多向国家交粮食是为了备战备荒……
到农村的第一天晚上,高连长就在大队的稻场上举行了全体知青大会,会议开始之前高连长就要求苏红梅带头表态,要扎根农村一辈子!苏红梅可不敢表这个态呀,她认定自己不可能在这个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而且她也不傻,如果知青表了这个态,就表示要在这个地方娶妻生子,结婚嫁人,脸朝黄土背朝天在这里一辈子,用勾勾笔写窝窝字,打死她都不愿意。可苏红梅耍了一个小聪明,她确实第一个发了言,大声地表态说:“我要牢固树立扎根思想,时刻听从党的召唤。”傻子也明白其中的寓意:党的召唤才是苏红梅的归宿。这次她狡滑地违背了连长的意志。时间长了,他残暴胸狭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他常常生气的时候就拼命地抽打耕牛,为了更好地锻炼知青,他象《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一样喊大家四点钟起床打早工,可怜的知青们收了晚工十一点多钟才上床睡觉啊!苏红梅起了床,看了看头顶上的星星还没有偏西,四周黑咕隆咚,眼睛也睁不开,她又回到房间倒头又呼呼地睡了。高连长认为是苏红梅带头抗拒了他的命令,于是心中生恨,对她开始残酷打击。一般农村的妇女是不去打农药的,他专门安排她去稻田里打农药......虽然受到了惩罚,她还是把一切事情向好的方向看,见高连长一心扑在工作上,早出晚归,大公无私,于家不顾,苏红梅很感动,她尊敬他,他当作自己学习的榜样和好老师。
真正地对连长失望,是他的身上背负的那条人命。男同学朱明的颈子痛,肿块一开始只有绿豆般大小,高连长就是不准假,肿瘤一周后就发展成黄豆般大小了,他开始痛得满床打滚,连长才准假让他回城,一进医院就被诊断出他得了“赫结基斯”病(淋巴癌的一种),不出三个月,他就去逝了。自从他背负了这条命债之后,大家对他十分地冷漠,地的怒气没处撒,只好拿牛出气,经常对牛挥鞭如雨,并指牛骂人,大家都为牛的命运担心,又敢怒不敢言,只有王大骞勇敢上前,夺下了他手中的鞭子。这样看来,高连长是最有可能陷害他们的人。
她猜想,第二个可能性最大的人,该数公社特派员高登发,高登发不仅脾气大,名气也很大,无论走到哪里,那里的治安状况明显改善,流氓斗殴、小偷小摸立即消声匿迹,他成了DY县的一块法宝,在当地人们既恨又爱,把他编成歌来唱:“高登发一声吼,乌溪镇也要抖三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高登发的皮鞋躦。”躜是方言,用脚踢的意思,当他穿着那双公安制式皮鞋踢人时,倒在地下的人只能瑟瑟发抖。如果有人当街呼一声“高特派来了!”立刻,三公里以内的坏分子就没了踪影。
苏红梅第一次见到高登发时,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制服,骑着一辆叮哐响的自行车,行在乡间的小路上,车的后架上还放着一个棕色的皮箱。他没事儿时,就喜欢在乡间转悠,去一些知青点,他认为,只要把知青们制服了,社会治安就好了。
三星岗上的知青还不知道他的来意,有的亲热地打招呼,有的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拿他车后的皮箱开涮。武小安是一个幽默风趣的小个,平时大家都喜欢他,他讲的笑话可以把人的肚子笑痛,劳动时自编的山歌唱得大家开心快乐地忘了累,劳动场合不能少了他,他可是点里的文化项目,大家的精神支柱。
武小安走上去用手摸了摸棕色皮箱说:“您儿的皮箱里装的什么哟?”
“这可是破案器!”高特派没有答话,高连长确严肃地告诉大家。
别人不知道特派员的来意,他是受高连长特邀而的,高连长认为这帮城市的伢子们硬气了,自己管不住了,他请特派员来镇镇这帮人的邪气。更何况他们都姓高,还是一家祠堂的叔伯兄弟。高特派早就想来了,他认为这帮知青欠修理。
“破案器啊?我还以为您儿是兽医哩。”武当安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
这三乡八里地里没有敢对特派员不敬的,这帮知青竟然敢公然调戏,高特派肚子里的火气立刻冲上头顶,怒气让他血压升高满脸通红,想打人,可对于知青他又不敢随便动手。他心生一计,先让高连长安排生活,说是有案要办。高连长见搬来的大菩萨要坐殿,立刻分咐厨房做饭烧菜,拿出最好的荤醒,从菜园里摘来青椒,茄子和葱蒜,另外还亲自到附近的小卖部打了瓶白酒,还请来大队书记副书记来作陪。酒足饭饱之后,他向剩菜碗中吐了几口痰,他知道,等他们一离开,那些饥肠辘辘的知青们,就会过来把盘中的剩菜一抢而空。
他搬了几把椅子,坐在稻场的中央,借着酒劲对高连长说:“把金老四给我带来!”
金老四就是大金牙,后者是知青们给取的名字,因为他每次说笑时就会露出一颗金牙来。知青点盖房子,各生产队都抽人来支援,扳砖坯既是技术活儿,又是体力活,金牙有体力有手艺,还与知青们有说有笑地打得火热。
审讯工作开始了,高特派不用纸张不用笔,一个五花大绑把金牙绑在场地中央,并钦点武小安作陪审——也就是先前那个说他象兽医的人。他让武小安用柴刀砍来一捆细竹条子,并催促说:“打!”
武小安一开始还嘻嘻哈哈地用细竹条打着他的屁股,金牙开始哎哟哎哟地叫唤。
“快说!你糟蹋了几个妇女?”高特派铁青着脸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再打!”
“打头,使劲,不许停!”
“你这是在为他扣痒痒啊?”
随着高特派的吼声的高度和密度,竹条如雨点般地落在了金牙的身上。
所有的知青都停下了手中的农活,观注着这场竹与肉的审讯。金牙的叫唤声和竹条抽打皮肉的声音让人听不下去。竹条裂了断了,换根新的又继续。金牙开始高一声低一声地求饶了,但没有特派员的允许,武小安的手臂不能停。武小安一边抽打着一边流泪,最后他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武小安崩溃了,把竹条递给特派员说:“下次我不敢了,您打我吧!”对于此种结果,高特派也十分满意,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他弄了根绳子,把金老四栓在自行车后架上,打着饱嗝带着大金牙游乡示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