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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刚和红梅常常一起相约外出了，他为她拍的照片很美，脸上总有柔和的光，红梅有些瘦，不适合侧面照，微微地侧身回望，再加上微微地笑就是正好，陈刚总能捕捉到她最美的瞬间。她在陈刚的镜头前，象一只温和驯良的小绵羊。影集里有几张最好的，她随信寄给了远方思念的同学，就那么几张她最喜欢的空缺了。于是她约了陈刚，请他再帮忙洗几张。 陈刚借来了投影仪，苏红梅打来了一盆清水，陈刚配好了药水，他们准备开始了。可是，窗户上没有窗帘，有一缕光从上面透了进来，射进了屋里。“这个窗户要蒙上。”陈刚指着透进来的光说。“好的，让我来，”苏红梅说。她拿起了床单，她拉了一张凳子，准备爬上去。
“还是我来吧！”陈刚说着，上去挂好了床单。两个人真正地单独处在一室时，不再有手足无措的尴尬，陈刚熟练地忙活着，暴光、显影是陈刚的任务，而定影、清洗和烘干则由苏红梅来完成，在黑灯瞎火里，他们不用再小心谨慎。照片洗出来后，特别漂亮，她身后的背景中有松，有云彩和草地……之后，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有时她也会路遇到陈刚，她发现他温情的目光总是向她的方向投来，让她感到幸福翩跹而至……
到了十一月底，苏红梅从省城出差回来，她忽然病倒了，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陈刚下乡去了，没有来陪她。大家也都来看她，给她送来了水果和食品，然后又闹哄哄地走了。那个大个子来了，他光杆一个两手空空，还带了一双眼睛，真的是来看她来了。现在见到他，心里已经不再激动，人心变凉了也热乎不起来了。他成了别人的人，再见面心中不是滋味。他对她说：“这段时间忙，没有来看你。”他憨憨地笑着。她心里想：都冷火秋烟了，还可以死灰复燃么？你来看不看都没有什么关系，人不见心不烦。她还是祝福莉莉的，她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幸福！他忽然开口说话了，她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他一直不停地在看手表。“我……”似乎有什么话，但欲言又止。“我……”他又“我”了一下，没有了下句子。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扶着她的肩膀对她说：“我马上要走，车在等我，等我破了案再回来看你。”他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转身快速地走出了病房。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在眼睛筐里打转，她想不到自己还会为这个无情无义的人流泪？
天黑了，一个英俊的身影站在病房门口。陈刚也来了，他进门时，手上拎着一袋桔子，微笑地走到了她的床边，嗔怪地说：“看，你，不会照顾自己，把自己弄病了吧。这是乳桔，是窑弯乡的，很甜的。”他拿出一个来，剥了皮，一瓣一瓣地喂到了她的嘴里。
她噙着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了出来，她对他说：“陈刚，你爱我吧！”她觉得这句话她说得太迟了，去年他俩一起喝桂花酒时为什么没有说？每天早上她听他拉琴时为什么没有说？上周他帮她洗照片时为什么没有说呢？她觉得自己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陈刚先是一怔，然后没有做声，他默默地拿起毛巾来，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护士来打针，陈刚告辞了。第二天，陈刚又来了，他对她说：“我是怕你住院寂寞，也你带来一本书。”那本书还包着一个漂亮的封皮，她看见了书名，是英国文学名著《简爱》。她翻开书的封面，一张纸条飘落到地上。“请帮我捡起来，好吗？”她对他说。他弯下腰来捡起纸条递给她。她接过那个纸条，打开看到了一行秀美而有力的文字时，他的脸羞得通红。纸条上面写着：苏红梅：我愿意做你的终身伴侣和战友！——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陈刚比她大一岁，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仰望他的，他是她的偶像，她的男神，她一直不敢与他接近。因为，他身边的女孩太多了，她知道，读书时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为了能接近他先有意地接近他的妹妹。有一个女孩子在院子里迷了路，找到了她的家里，问他的名字，她还学雷锋，把那个女孩子送到了他的家中。今天，她终于觉得他是自己可以默默地面对又息息相通的人，把他的手轻轻地拉了过来，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肩背——她和她生命中的男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打针的护士进来，把托盘放在了桌上，又轻轻地退了出去，没有打扰他们。
他走了，晚上寂寞的时候，她翻出了一本从家里带来的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是一年前王大骞帮她从武汉带来的，她对他说了好多次，他才记住，她还给了他书钱。当她翻开扉页时，一封折叠着的信滑了出来。她打开信来读，信纸被写得满满当当：亲爱的红梅，我心里有好话想对你说。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想让你了解我。我不想只遥远地默默关心或是在角落偷偷地看着你。我决定写这封信，说出我的心里的感受。我是多么的爱你想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起你，再多的烦恼都会记忆得一干二净，你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我的动力，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你正直，勤奋，聪明，漂亮。你不仅人漂亮，而且心也漂亮，在静静的夜晚，我想的是你，在破不了案的时候，我仍然想的是你，在案件破获后，我想的还是你，是你给了我信心和勇气。即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离开你，不！不！不！不会的，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因为我心里永远有个你，你一离开了我，我就会失去我整个的世界。
……
爱你的骞！
一九八0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面对着这份昨日黄花，她一下子楞住了，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知道自己是错怪了他，但已是覆水难收不能更改。那天晚上她哭了，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眼睛也肿成了一个桃子。他一直没有到医院看她，她也不会再怪他。她想，如果有机会，再来慢慢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她所不知道的是，其实王大骞来过了，那天他捧着从山区的路边采摘的野花，兴冲冲地跑上住院部二楼，来到她病房门口，看见陈刚正在她的病床边，给她一口一口地喂水，他没有进去，而是把花束送给了正在值班的护士，对她们说：“来，这花送给你们，谢谢你们照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