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二)
我是打算去看你的,日期就定在二O一九年的五月二十九日。这三十年来我无一日不在想你。我知道,你的新家就在省博,座落在东湖之滨,那是一幢楚风浓荫的建筑,一台一庭,主建与两侧构成三足鼎立的“品”字形,多层宽屋檐,大坡式屋顶,蓝灰色的琉璃瓦,,,。我会明睿地找到你的闺房,就象在三十年前一样容易。我约了小虫,他欣然答应。
我想像着走过三千年的通道,在窥口就能看到你了。所有的秘径都只是一条,用心经通过距离的通道,走向一个个深不可测的时境。物格和人格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中甦醒了,流溢出意想不到的感觉,透过这深邃的秘道,才能看透你的魅力。
这是曾经被吞没的故事,人和事都被封闭于一个死亡的阴地。你遇到所见的光,遇到你该遇的人,你所经历的实情便又被传开了。一次劫难让我与你相遇,这是一次生死之爱。我与他刚天人永隔,那是一个冬天,一个生离死别的日子,从此之后他在天堂里微笑,而我则在末世里受尽磨折。隔着时空,静默着的你,却让我听到了你的声音:生为女人,必须走完属于自己路,哪怕再苦,再曲折。站在你的面前,我开始颤抖,我以一种奇特的知觉复活,身体感知冷暖痛痒,赤裸着的神经感触到新的该去认知的世界,我不可以永远地沉睡,因为是你惊动了整个世界。
与你相遇时,我就象一颗种子,在不被选择的土壤里落地生根,我发芽的地方,也是你曾经沉睡过的土地。我在无知懵懂之时与你相遇,那时,我的身边是我的良缘,我的佳偶,是我千年万年修成的夙愿。他正牵着我的手,目光与目光交融,是你见证了我们的青春和爱情。其实,你早已被史学家记载并典藏于此,起先伴着一位不知名的贵族夫人,她纤纤美手不断地细擦你的铜色,让你明净而光泽映人,若干年后你作为牺牲的祭祀埋没,从此无人所知。我猜想,你一定有个与后世秘会的愿望,才在红土堆里打了个滚,与我这个素味平生的飘泊着的种子不期而遇。我终于知道了,你正是一只盛装种子的器皿,在我成熟的季节里亲密地相遇。是你让我不能平庸地死去,让我的呼吸和心跳又一次重起。
今天我再来赏你,无与伦比的独特和心癔出来的浓烈,四射的光芒让我又一次感到了生的希望,我才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勇气,从不同的角度来注视你,观赏你,用眼目一厘一寸地抚摸你的肌体,这毕竟是用生命护惜的奇迹啊!你稀乎须臾被拍卖,如同奴隶与牲口被拉到市场上,鼠辈们对你垂涎三尺,他们做梦时都在思忖掂量:你的身价几许?
三十年前的今天,那是你回归祖国的大喜日子,我站在屈子的江畔,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万船竞发,普天同庆。
三十年于风尘之中的人们,碌碌求存,华发早生,牙齿脱落,眼目混沌,颜色败尽,渐入尘寂,然后被忽略被忘却。而你竟然没有生长出一丝皱纹,三千年的容貌还是那么年轻,胴体依旧成熟浑圆,妖惑妩媚又充满了童贞,你是一个天生的尤物,是世界的新娘。
为你数算劫后的日子,为你的平安每日晨祷。我面对着你,我也认识你,你可否认识我呢?你有一个容易让人读错的名字,敦(DUI),当我拿起毛笔来书写你时,我的眼泪盈眶而出。
我唯一自信的是,三十年的时间我没有虚度。再见到你,我再也不会焦虑与踌躇,我会象一个经历过千辛万苦,誓死完成使命后凯旋的士兵。因为,你是我舍过命的珍宝,我的情人,我的命所依附的瑰物。今天,在我等待与你相会牟日子里,含着泪,对你写下了这封情书。
2019年4月19日于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