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到了,天上的星星,显得比平时更明亮起来,特别是天顶上的大三角,最北的是天津四,另外两颗就是牛郎织女了,织女星是天空上最明亮的星,牛郎在东,织女在西,很明显,织女星的旁边有一个菱形的梭子,而牛郎的身前身后跟着两颗小星星,据说是一根扁担挑着的两个小孩童......苏红梅主动约了王大骞出来交心谈心,几周的时间没有见面了,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交心谈心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的最好方法,任何误解和摩擦都可以用交心谈心来解决。
这段时间,苏红梅心里特别愧疚,觉得这样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意,她正想抽个时间与他好好谈谈,给他一个解释。但复习时间紧,下了班就要埋头啃书,只是偶尔一天用书包,发现了里面的一个粉红色的包裹,这是他们一起给小霞买的钢笔和日记本,一直放在自己家里睡大觉,还没有给他,苏红梅想:该不会给人家耽误了吧,该给人家把这赶快送去!晚上,苏红梅抽了个空,到刑侦科去找王大骞,他的办公室并没有人,苏红梅只好回到屋里继续复习功课。
不一会儿,苏红梅听到门外有人吹口哨,从这口哨声让苏红梅知道是谁!她赶紧出了门,对着他的背后喊着:“王大骞,你有没有空,我有话对你说。”王大骞端着脸盆,头发湿漉漉的,他显然是从澡堂里刚刚才回来。
“哦,”王大骞站住了,他回过身来问,“什么事?”“唔,这个,”苏红梅一下子有些语塞。
“你说吧!”王大骞的语气很干脆。
“我……”苏红梅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一句两句说不清楚。”“那好吧!就到我屋里来谈。”王大骞拿着钥匙在开门。她一看,他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撒了一副拖鞋,一条短裤衩,上身是件白背心,他这个样子,去他的家里多不雅,再说,请他来自己家里也不合适。去办公室里谈?这个更不切合实际,她不敢再去他的办公室乱窜了。
去哪里呢?以前的城市很美丽,无论走到哪里,都整洁安静,现在支援葛洲坝的建设,城市的道路都被大型工程车压坏了,到处是破烂不甚,坑坑洼洼,尘土乱飞,没有一块可以下足的地方。“我们去江边走走怎么样,哪里有风,凉快!”苏红梅出了一个极佳的主意。葛洲坝即将合垅,大坝要开闸冲沙放水,为了避免江水对江岸冲刷侵蚀,造成对这个城市的威胁,国家拨专款,对长江堤岸加固,在江边形成了一条公园绿地,整个长江沿岸这里是最美的地方了。她的提议,得到了他的同意,二人边走边谈,慢慢地就到了滨江公园。在青石堤岸上坐下来,她想解释自己拒婚的理由和原因,她不想让他误解自己。
王大骞听后吃了一惊,他告诉她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母亲自作主张托了人,他告诉红梅,他也不想这么早提婚事,最近局里准备送他去公校进修一年,学完后是回来还是留在省里,他想征求红梅的意见。听到他有这样的好事,红梅也高兴起来,但心中又有几分不舍。
“你同不同意咧?”他问她。
“我?我有什么资格?”她害羞地回答,然后装作看天,对他说:“哦,天空好美!”
天空美丽而宁静,深远的天际上,星星象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晶莹透亮地闪着寒光,细细地看,其实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小芝麻,让今夜真的与以往不同,难怪古人留下了那么多吟咏这个夜晚的美好诗篇。坐在江边的石阶上,他们交谈了很久,消除了之间的误会,和好如初。
“我们去水边看看江水吧!”他提议到。
“好哇,”她也赞同地,一个月都猫在家里啃书,门都没有出,连六月六的龙头水都没有去看,今天可以补一补了。江水是浑浊的,看上去象泥巴,可这个时候的水确有着特有的清香味......,据说这个时候的江水,喝一口可以治肚子疼,小孩子长了痱子,洗一洗第二天就消了。小时候他们都会到江水里泡一泡,呛一呛身上不长痱子疱,现在都长大了,把这事情忘掉了。他和她越过了江边的石栅栏,来到了台阶旁的江水边,江水几乎齐到堤岸,她用手电筒照了照江水,可以看到岸边的江水中漂浮着一些泡沫和浪渣子,随着白打着岸边的浪头,一浪一浪地向下游荡去,她脱了鞋,把脚探进了江水里,感觉很是凉爽——一边泡脚,一边看水,这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
“你也脱了鞋来泡一泡。”她招呼着他。
“我不泡!”他说。
“泡嘛,泡了很舒服的。”她伸手牵拉了一下他的衣襟。
“我,我脱了鞋,脚很臭。”他有点不好意思,在女孩子的面前提这件很隐私的事,是需要勇气的。
“咦——”她松开了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她最讨厌豆豉味儿一样的臭脚。不过,以后两人在一起了,还要给他洗臭鞋子臭袜子咧?
这时候,她似乎想去了什么,她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他说:
“来,给你!”
“这是什么?”他不明白地问。在黑暗中,他显然没有看清是何物品。
“你买给小霞的礼物哇!”她把包裹塞到了他的手上,接着说:“你不仅脚臭,脑子也臭,真是个臭记性。”
“哦是这个,”他看了看手中的包裹说,然后递还给她说,“这个你留着吧,我给小霞重买新的,就算我送给你的礼物,祝你好好复习,争取考上大学!”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她记忆起,这两样东西花去他将近一个月的工资。
“这样吧,我给你钱。”她也是喜欢这两样东西的,她想,如果他收下了钱,这就公平了。
“送人的东西怎么可以要钱呢?光说钱,我们两个就不亲热了。”
“你说什么?谁和你亲热了?”对于这么敏感的字眼,她有些恼火,她对他说,“你不要钱,我就不要你的东西!”
“你如果不要,我送给谁嘛,我本来就是买了送给你的,小霞也不去当兵了,她也想参加高考。”他表情无耐地说。
“你送给别人东西,连个字也不写,哪个要嘛。”
“好,好,好,那就让我为你写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滚你的!你的嘴里就不能出来点儿正儿八经的?”
“你让我写什么,什么是你喜欢听的?”
“比如,你可以翻翻唐诗宋词啊,学学李白、杜甫、杜牧,还有……”
“让我想想,”他抬头仰望着天空,“好了,我想起来了一道诗:天空洒满了星星,星星组成了一条河,河的对岸,哪一颗最亮的是你,而另一颗是我,”
“咦——这么恶心的诗!不许你把这首诗写在日记本的扉页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写什么?干脆什么都不写了,就算此地不声胜有声吧!”
“那好,东西我还是收下了,感谢你对我的鼓励,但是,这钱我还是要还给你的。”
他望着她说:“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我不想你,”听到他这样一问,她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对他说:“你不是还有假期嘛,放了寒暑假,你还可以回来。”
“你会不会给我写信?”
“写信?会呀!”
“是的,你一定要给我写信,让我们俩互相学习,共同进步,我看到你的信,浑身就会充满力量。哎,真的,你如果给我写信,第一封你会给我写什么?”
“我呀,我会写……”她停顿了一下,她买了一个关子后继续说,“敬爱的某某同志,”
“接下来呢?”
“吭,吭……”她又咳了两声。
“敬爱的王大骞同志,你好吗?美丽的鲜花绽放了她的笑脸,火红的太阳慢慢地爬上了山坡,羞涩的月亮从云朵后面露出了半张脸来,清澈的溪水一路在欢歌,天空上撒满了星星,正快活地眨着眼睛,笔直的白杨树骄傲地挺直了它的身躯……,而你,此刻在干什么呢?......”
“哈,哈,哈!”他差点儿笑翻了。狂笑之后,他问她,“你当真这么写?”
“当真!”她回答。
“我喜欢你这么写,只要你给我写信就行了,我这辈子从没有收到过女孩子写给我的信咧。”
“真的?”
“煮的!”
“炒的!”
夜很深了,他们还坐在江边,他们象两个傻瓜一样呆呆地望湍急的江水。
“看我干什么?”她看见了他灼炽的目光。
“没有,我在看星星,”他举目看起天空说:“到了武汉,我可以看到星星,可是就看不见你了。”
“红梅......”
“嗯?”
“你能不能送一张照片给我!”
“我不想送。”
“为什么?”
“我长得不好看。”
“谁说的?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胡说!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因为,你是个笨蛋!”
“你这个坏蛋!”她的的拳头象擂鼓,捶打在他熊厚的背上。
“哎,哎,哎,打人犯法。”
“说真的,我走了以后,你要乖乖的,不要复习太完,早点儿睡觉,要照顾好自己。”
她想不到,粗心大意的他竟然能说出这般贴心的话来,自己一个女孩子,还做这么粗鲁的动作,就停下了自己的手,就问他:“你就要走了,又不会回来了,还管这么多闲事。”
“谁说我不回来了?这里是我的家!”他的脸从江面的方向,回头望着她。
“你会不会忘记我?”她轻声地问。
“当然不会。”
“怎么能证明?”
“我们拉勾!”
“拉勾?这么大个人啦,能不能做点儿成熟点的事?”
“那——我拿什么可以证明呢?”
“我拿我的心,我的心是红的,还在蹦蹦地跳咧不,信你摸!”他扯开自己的衬衣,向她敞开了胸怀。
“谁知道是红的,还是黑的,我不想摸!”
“不摸算哒,也不求起你。”
她当然不敢摸他,一个女孩子摸一个大男人的胸,那算哪门子事嘛?她真想对他说:我真想永远与你在一起,建立革命的友谊,我们都还年轻,还有梦想,有理想要去实现,去拼搏,请你支持我,原谅我!这些她都没有说出口,她对他说:“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
当他听这句话后,高兴地跳了起来,把鞋袜脱了,把脚伸进了江水里......,他的脚真的很臭,但她不敢讽刺他了,她微微地屏住了气息,没有再说话了。
她仰望着天街的夜色,满天的星瀚,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的血液正象长江的激流那样涌动,她想对他说:“大骞,我真的很爱你,可是,我的心太小了,里面不装不下诸多东西......,你是一匹俊马,不能我不能羁绊你......”
忽然地,他对她说:“红梅,你就是与别人结了婚,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最爱你!”
她的心猛的一颤,没有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