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起来,她就开始哗哗地洗衣服,象是要要洗去一路的灰尘似的,清洗衣时,张凤正好路过,还偏着头向脸盆里察看。张凤是机关的出纳,有事儿没事儿,她喜欢出来转转。
“洗衣服呀?”她用唱山歌的嗓子与她打着招呼。
“是。”红梅撩了一下头发,笑着回答说。
张凤瞟了一下,她明眼地看出,苏红梅洗得好象是男人的衣服,即用鼻子轻哼了两下,一扭腰走着雀步离开了。
张凤走后,苏红梅拿起香皂给衣领打起了泡沫,一共打了两遍,细细地搓揉,然后用清水抖了三遍,没有拧水就直接晾挂出去,伸伸展展的两件白警服就开始了迎风摇摆。余下的事就交给时间和空气了。妈妈教导她说:洗白衣衫时,应该选择天晴,最好使用香皂,这样洗出来的衣服才会眴靓。不知为什么,今天洗物感觉特别快乐。风吹着,天空并不特别晴朗,这有几朵云把日头遮挡了。她用几个木夹子把衣服夹紧,进了屋推开窗,坐在窗边开始阅读。一个上午都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她开始寻思:他去了哪里?昨晚,她还听到了他弄出的动响声——是他吹着口哨进进出出,拖鞋打在地面咵哒咵哒地响,她甚至还听到过,自来水龙头流水的哗哗声。她猜想:他一定是借着路灯,乘黑洗衣裳。早上起来看到这个军色的脸盆还在那里,里面闷着几件浸湿的衣裳。她猜想,一定是他接到了紧急的任务连夜出发了。苏红梅从未帮别人洗过衣服,她天生就没有这种温柔。她从来不帮男生洗,有男生拿来衣服求她帮忙,她反而对他们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哈!”“毛主席还教导我们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哈!”还有一次,王大骞正在洗衣服,她去打饭时看到了,就转回来,把自己的衣服一把扔到王大骞的洗衣盆里,对他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我们的同志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哈!”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说:“帮我洗一哈,等一哈儿我送一斤饭票给你。”这种用稀缺资源来互换的行为,王大骞不仅不觉得吃亏,他还觉得象占了便宜那样傻笑。
“算了,一便手帮他洗了。”苏红梅把盆子端了过来,两盆衣服,呼呼啦啦地不一会儿就洗完了。
“也许还要给他洗一辈子咧。”苏红梅独自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脸慢慢地红了。她想像着当他回来后,看见洗得雪白白,香香的干净衣服时的表情。她特别期待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温情的目光。
她开始观察云像了,观看得有些痴迷,一朵大大的云象一团棉花糖,其它的象草地上的绵羊,徜徉安静。有一些在默默地自由行走,舒卷而纯净,既擦净了灰蓝色的天空,又擦净了她苏红梅的焦绪。云像一位画家,它天空中画出一幅幅图画,不知该去那里?她像一个贪玩的小孩,忘记了回家的路......一边看云一边想他,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忘记了,上个月的一天他刚准备洗衣服就接到出差的通知,拎上包跳上局长的吉普车就走了,一去半个月,回家后,泡在盆里的衣服都长了霉,只好扔掉。这次她做了一件有益于人民的事,心象一朵快乐的云。
休息了半天,下午该上班了,她去了办公室,把报告修改好了,誊正在方格纸上,贴上文件处理笺,放在了科长的办公桌上。一下班她赶紧跑回家,收她的白警服。她取下了木夹子,把晒得干崩崩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收了下来,搭在了臂弯里。她拿起衣服闻了闻,衣服有香皂和太阳的味道......她去食堂买了饭菜,坐在桌边一口也吃不下,从窗口看到那棵桃树,树枝上油绿疏密的叶间,已经有些青桃,正藏在密叶里……无事可做,她辅开纸笺,开始写诗……
晚上,她去打字室找莉莉,她正噼叭噼叭灵巧地操纵着打字机,一张蜡纸不到十分钟就打满了。蜡纸从茶杯口粗的滚筒上取下。苏红经开始帮她校对,蜡纸上的字是正的,但字盘里的字是反的,不知莉莉用什么方法记住了它们,这令苏红梅十分的佩服。印文件是一件脏活儿,油墨被均匀地调好,把蜡纸贴紧在纱网上,下面放上白纸,用一只沾了油墨的滚筒在蜡纸上滚动,白纸就被印成了文件。这样下来,莉莉的衣袖上常常被沾上黑色的油墨,她不得不戴上袖套。
文莉莉一开始并没有如此熟练,她笨手笨脚的,一不留神就会弄出差错来,时常受到领导的批评。如果字打错了,她就用蜡液去修改,打开一个蓝色的小瓶,用一个小棒,沾上蜡液,涂上去糊住错别字,然后嘟起她的小嘴使劲地吹,干了再上上去,选择正确的铅字,对准了,“嘭嗵”一下敲上去——错字就被改正了。
秘书科对打字员有着严格的规定,每页蜡纸错字不能超过七个,如果超过了七个,整张蜡纸就报废了,必须重打。这份工作看似轻松,可绝对是个劳力参技术的活路——需要找字,要排版,几千个汉字放在盘里,必须背下来。苏红梅看到文莉莉,常常把字盘表带回家来,背到很晚,比学习毛祖席著作还要花费精神,莉莉是个近视眼,秘秘麻麻的字盘看不清楚,铅字还是反的,她不是把蜡纸补破了,就是把字看错了,差错率特别多,常常受到领导的批评。莉莉的科长叫胡天豪,他善于批评人,长相凶狠,言词刻薄,人称胡一刀。他批评莉莉的话就一句:“你一百年,也赶不上你的师傅。”莉莉的师傅就是张凤。张凤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姑娘,人长得漂亮,手脚麻利,聪明伶俐,字盘背得滚瓜乱熟,打一张蜡纸只要分分钟,而且差错率几乎是零。张凤的工作做得出色,一半是她聪明伶俐,一半是勤奋努力,她每天很早就到了办公室,她拿起扫帚就扫地,拿起抹布就擦桌,还把办公室每个人的茶缸子里的残茶倒掉,然后用清水洗净,放回到办公桌上。所以,每年她都会评上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只有一件事是大家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她洗茶缸的方式,使用了抹桌子的抹布。到后来有人知道了,不是把茶缸锁进了自己的抽屉里,就是下班后带回家。
对于这小缺点,还是瑕不掩玉的,阻挡不住张凤红的发紫,紫得发亮。她被评为学毛著积极分子。她学习的方法是每天清晨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高声朗读,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知道。她去了省里,而且还去了北京,披着锦带红花被打锣敲鼓地迎接回家。她不断进步的消息,也传到了她的家乡,她从未走出大出的爷爷,耳朵有些背,也弄不懂外面的事,但对张凤给家族带来的光面十分地自豪,他逢人对人说:“我孙女是开写字机的!”
莉莉接班后,张凤就调到了行财科,担任了出纳工作——无产阶级专政机关的命脉岗位,当然要掌握在政治可靠的人的手中。她丈夫是位海军军官,在南海舰队服役,因南海形势紧张,连续几年都没有回家探亲。不久听说张凤犯了作风错误,错误男被调离公安机关,而张凤继续留任。她象没有事一样,照样笑容灿烂地与人高调地打招呼。
苏红梅不知是如何地把张凤给得罪了,记得路遇时她还微笑着与她打了招呼,只不过是张凤过份地夸张和张扬,令苏红梅感到难堪,象是自己做了什么丑事,宁愿躲着她走路。张凤时年二十六,女儿都快五岁了,虽然已经是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但看上去长相还是很年轻,从颈子到脸颊再到手臂都是柔线条,让男人看到不摸一下心里都不舒服。根据国家规定,结婚年龄女必须达到二十五,男二十七。但因张凤是军婚,丈夫年龄已偏大,部队发来了函,单位给予了特批,为张凤开据了婚姻介绍信。有这么一个保家卫国的夫君和令人羡慕的家庭不去珍惜,反而要犯如此羞愧的错误很是令人费解。但有人说她犯如此的错误是基于她家乡古老的风俗:那里的女人睡的男人越多,丈夫就越长脸面。这种风俗的副作用,就是当地的女人都有严重的妇科病,子宫癌的发病率奇高。地区革委会高度重视,派出医疗队为当地妇女医治,并开展科普讲座根除陋习。
有天下午,苏红梅发现张凤向她走来,笑眯眯的脸上有一种超常的热情,抓住她的衣袖说:“来,到我家吃瓜籽去!”她家就住在炮楼边上,门敞开着,屋里黑洞洞。苏红梅本来就对炮楼有心理阴影,再加上她那些负面的传闻,苏红梅心存芥蒂,惊惧着说:“不了张姐,我要赶着回家,我妈妈生病了。”后来她才知道,张凤是要给她介绍男朋友,把自己的小叔子说给她——这当然违背了苏红梅的意愿,随后对她避而远之。
“大人可以得罪,小人是得罪不起的。”科里的老杨对苏红梅说。红梅没有悟出他话里的意思,心想:大人都不怕,还怕小人吗?她没有在意身边发生了什么变化,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完全不知青萍之未的风语,那源头正于张凤处。张凤是出纳,她的嗅觉灵敏,从报销的凭证里闻出了不一般的味道,再加上她亲眼看到她帮他洗衣服,于是编造出这段风流傥事。他回来了,到她家取了衣服,一声谢都没有,还对她说:“下次不要再给我洗衣服了!”
苏红梅回他说:“我想为你洗一辈子!”
苏红梅在去食堂的路上,他把她拦住了说:“晚上我有事找你。”“晚上?现在有话就可以说啊,白天说白话,晚上说黑话。”她不咸不淡地回敬了他一句,心想:你怎么不瓜田李下了?“不要开玩笑,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谅。”说完他就转身想走。“哎,哎,晚上,晚上在哪里呢?”她追上去回了一句。“行署,行署花园吧!”
苏红梅干完了加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有点困了,心里开始不情愿:哪里不好说,非要去那个黑咕黑咕隆咚的地方,还搞得神神密密的。
苏红梅还是如约着去了,周遭黑暗,依稀的路灯,象颗宵烛的流萤,空荡荡的夜里,只有促织与蛙鸣,或偶尔传来几声夜鶽的叫声——这正是桃花岭夜的物景。幼时怕夜恐黑,桃花岭的夜来得又早,黑夜来时象一个巨大的磨盘突然压下,灵魂立刻变得渺小虚无了,四处游荡着的幽灵的脚步声......七八点钟,大人们早早的将小孩子们喊进了屋,紧闭了门户,不听话的孩子,还要听大人们讲惊悚的故事:
——你要红纸要绿纸?
——小鬼烹食小孩。
直到他们的背脊发凉,寒毛倒竖,变乖变听话。
她四下张望,残破了的花园还是花园,里面有树有荒草,还有劫余生的花卉变成了野生......,夜色被黑暗占有着,她的眼睛不适应,凭着感觉辨别着路径。如果没有搞错前面以前是种玫瑰的,右边是花树林,左边是草坪,再往左就是一排冬青树,她常常在那里跑步。她来到那棵玉兰树下,树下有一排石凳,周围围着冬青树,从这里可以看到路灯下的水泥操场,那是他们过去打羽毛球的地方......打过去,打过来,他大力扣杀,根本没有公平可言。苏红梅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了,然后提议说:我们回家下棋吧!
她看到冬青树的边火光一闪,是有人在划火柴点烟——难道他学会抽烟?空气中带着一股焦香的气味,苏红梅的心里咚咚地跳着......她只要一闭眼,就可以感到他的存在。
抽烟的人走了,原来那只是一个误会,他是一个抽烟的路人。苏红梅起身穿过了一排女贞子树,树道的尽头有一个小屋,里面住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白胡子园丁,他们叫他张爷爷。
她一出生就掉进了这个花园,花园就象她的摇篮。还是一个婴孩时,母亲时常抱着她来这里晒太阳,再后来她常来扑蝴蝶抓蜻蜓,与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她最擅长在草坪上滚团团——抱住自己的双脚,身体在草地上滚动,象一个永动的不倒翁。偷花是常有的事儿,苏红梅就是一个采花小盗,她一到花园,只觉得眼睛不够用荷包太小了。所以,爱花是她自幼就养成了的小资产阶级的坏毛病。终有一天人们的思想改变了,他们认为:种植花草是一种浪费,他们把花植铲去,在花园里开荒种地,并浇上了大粪......。再后来,这些爱劳动的干部们,又去搞文攻武卫,批林批孔,花园便被凉落了。
他还没有来,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地方,行署有大花园和小花园之分,两个花园一路之隔,小花园在马路对过,与她的家紧邻,那里有桂花园、铁树园和竹园,一段花墙把它与外界隔开......
她正在疑虑分之时,忽地闻到一股幽香,耳边被摩挲得痒痒的——是一枝玫瑰在耳边挠动......她闭上眼睛,玫瑰的香味让黑魅退去,光明的信心开始崛升。知道是他,她熟悉他的气味——好在她的信心还没有消失之前,他来了......这是一个温柔的恶作剧,并没有吓到她,因为,这所花园里永远保留着她的灵魂,即使是她长得再大,走得再远,也会无数次地梦游回这里......两人并排走着,她手上拿着玫瑰,期待着他如玫瑰般的话语,可走了很久,他始终没有语言。
“你终于来了?”还是她先开了口。“是。”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有点陌生。“我等了你好久咧。”她把玫瑰捧在手里闻了又闻。“哦,我看见你了,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
荒园里的竹林,叶子被风吹得飒飒地响,比他们两人的言语还要热闹。苏红梅想:今天这个死鬼,怎么象喝了铅水一样心事重?
二人无语地仰望着星空,静谧的天空上,星星依然泛眨着神秘的光芒,象含笑着保守着他们之间的秘密。
北斗七星偏向西北,她对他说:“你就是最亮的那一颗!”他低下头,右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向前走。“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苏红梅没有跟行,她拂了拂石凳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来,对他说:“我走累了!”石凳有些凉硬。
“我?”他吞吐着说出了一个字。
“有什么为难的事,你可以告诉我。”苏红梅想,今天晚上既然出来了,总要说上几句话吧?不然吵吵架也可以呀,不能象这样浪费时间!
他缄默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对红梅说:“红梅,我有事情告诉你。”
“嗯,说吧。”
“我听着咧。”
苏红梅疑惑着,不知道从他热烫的嘴唇里会说出什么东西?是不是她期待以久的话呢?
星光下,苏红梅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仿佛有捉摸不定的疑云,依然凝噎着......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双手无意识地揉擵着玫瑰花,花瓣零落地掉了下来。她望着眼前这个雕像般的人,她在心在对他说:
“我会像星星那样等待你!”
“你是不是真有什么事情啊?”苏红梅假装不耐烦地问。
“哦,没有。”他看了一下四周说,“如果我说了你不要告诉别人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我觉得你这段时间有些不开心。”苏红梅用手指着王大骞的鼻子说。
他还在犹犹豫豫,苏红梅已经没有了耐心,她果断地对他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王大骞向四周观望了一下,压低了嗓门对苏红梅说:“长江立功了!.”他的脚踢着地下的泥土。
“长江?哪个长江?”苏红梅似乎还没有明白,“是不是你家楼下的张将军啊?”
张长江长着一个冬瓜脑袋,眯缝的小眼睛,说话时嗓门很大,底气很足,十分擅长在大庭广众时发言,在中学时,他当过红卫兵总部副司令。下乡返城后,他被招到市局,干起了派出所民警,大家称他张户籍。
“他?张将军要比你差十万八千里哩。”苏红梅不服气地说。
张长江是王大骞的邻居,他就住在王大骞的楼下,正是张副司令员的二公子,小时候就傻乎乎的。张王两家关系好,两家的孩子也玩得好。小男孩玩在一起,都是乒乒乓乓的打游击,打打闹闹的,时有发生。最让人讨厌的是张长江的性格,做么事情都不服输,干什么都要争个输赢。他个子矮胖,喜欢流鼻涕,每次都被大伙欺负,每次打架之后,张长江都是屁滚尿流,哇哇大哭......哭完后,这个常败将军仍不服气,他一抹鼻涕,拉开架势,呼着喊着还要接着干仗。张长江还喜欢显摆,他时常拿出父亲的授衔的标志,钉在肩膀上,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游走。于是,大家就给了起了个撮号——张将军。傻瓜也有狗屎运,张长江因最近破获了一个盗窃自行车犯罪的团伙,而荣立了三等功。不过他也是值得真心佩服的,长江是一个拼命三郎,工作起来十分地下蛮,新参警的一批人,还没有尝到过破案的滋味,只是下下管段,熟悉一下常住人口,为群众做做好事。而张长江看到老同志们都立过功,破过案,自己心中痒痒的,所以不该他当班的时候,他也天天独自跑到铁路坝夜巡,想“瞎猫碰子死老鼠”的捞一个好机会。铁路坝过去是枪毙人的地方,罪犯被五花大绑了押下去吃了花生米,有的还横尸荒郊无人收拾,那里白天无人影,夜里鬼唱歌.....所以,宜昌城有儿歌流传:“铁路坝,鬼打架,两个鬼,一般大……”人有志,事竟成。张长江在夜巡中抓着了一个调戏妇女的小流氓,他从他随身的自行车入手,破获了一起迄今最大的自行车被盗案。不过,苏红梅还听到过另外一个版本,说是张长江有夜游症,夜游到铁路坝,正好碰到了偷车贼,于是瞎猫子碰到死老鼠地破了案。立三等功的事儿到是真的,苏红梅亲眼见张长江把三等功的牌牌挂着上下班,她还笑话了他。想不到王大骞对这事儿如此上心。
“你的意思是,你也要去铁路坝?”苏红梅看到闷在一边的王大骞,试着问他。
“嗯,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吞吞吐吐地说,“但是,你要替我保密!”
“不怕夜猫子叫,只怕夜猫子笑。”那枭发出了瘆人的笑声,令苏红梅头皮一麻。她有些后悔参加他的行动了。她答应了他的请求,配合了他的行动,并没有去铁路坝,而是去了二招,二招是接待国家重要宾客的招待所,前段时间发生了一系列重大盗劫案件还未被侦破。
那时,她和他正伏在潮湿的地上,地面是青青的草味,野草和碎叶及乎把他们遮盖起来。连树叶落在地面的声音都听得见......这里藏人到是一个好地方,儿时玩鬼捉人,躲在这里谁个也发不现,只有胆儿大的孩子,才敢来这里。这里刺棘丛生,人钻不进,刺猥和田鼠悉悉索索地自由进出,捡食地上的橡子坚果......
“有敌情!”他压低声音对她说。“在那里?”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如此这般N多次了,屡试都爽。“你听,真的有声音......”听他这么说,她越紧张,一紧张,她就想上厕所。可厕所很远又黑,她只好忍着,更不好意思对他说。
“你听——”她这次是把耳朵贴在了地面,有猫爬爪般的响动,然后是树枝摇动的沙沙声……“咯,咯,咯……”象人的笑声。她的头皮发麻,寒毛头发都竖起来了。这是一只笑枭,是一位比利时神父从欧洲带过来的......后来,老神父盲了,临近解放时,他没有返家,死后就葬在了这院子后面的角落里。老神父死后,那枭大笑了三天三夜,然后从树顶上摔落自死。神父的挑水工为他工作了三十多年,他见树巅有个硕大的鸟窝,爬上去从中取出几枚枭蛋,裹在自己的怀中,孵化成雏,后放归林中——这是幼时挑水工的老婆给她讲的故事,这个瘪嘴婆婆用这个拿手的故事吓唬她乖乖地闭眼。文.革时母亲带着红卫兵去北京接受毛祖席的接见,把她姐弟三人临托在挑水工的家中。以前,在园子里玩,看见过一个碎掉的十字架,湮没在草丛中......。枭喜哀嚎,被视为不祥之物,文.革时,有红卫兵拿枪进院寻它,枭比人聪明总是能躲过枪弹,一直藏在那个秘境里。
“我困了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她对他说。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
这天晚上他俩扑了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