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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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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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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心》》连载

第五章 恩将仇报

有些路,人生只走一次便无路,有些人,一生只见一回足够。

反腐败亦如一场战争,也别于战争,战争打完后总会有一个时候的和平安宁。而反腐败与腐败从未停止并时刻在诱发之中。这不,蠡湖市这边由须正国主导的巡视工作以打赢反腐倡廉的战役正在进行并以精准投掷“炸弹”令蠡湖市这个重要政府部门的领导人辜声虎惴惴不安甚至胆寒。

而在中国南端几千里之外的澳亚某国的一个海边的沙滩上,辜声虎的前任,不,是他前任的前任慕尔矢也在投掷着“炸弹”,不过他的“炸弹”是拳头。是猛一拳过去,打在曾经的好兄弟好领导林固竹的胸前,当然好兄弟好领导是拳头之前了。他在一连几个踉跄中,一屁股跌坐在海难上并挣扎了几下,是想反击,却是力不从心。

好兄弟好领导的突然大打出手,因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并还是发生了,他林固竹是谁?他可是蠡湖市前政府的秘书长啊!对此他努力地,不甘心地豁出去了,挣扎着试图与慕尔矢重新较量一番,作出一副咄咄逼人,要把拳击还回去才能换回来面子。然,终归因岁月不饶人,还有之前的那一拳打得实在太重。

在几番挣扎中,错锷地看着对手,只能凑合着把所有的力气充斥到愤怒的表情上来。如此,算是表达了曾经慕尔矢顶头上司的那么仅有的一点尊严。现如今,拔毛的凤凰不如鸡。他们已经不是一个级别,历史期间的深度、宽度、高度,以及那种难以言说的空间,让他有一种试图把握又频频失控的感觉。

而就在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出了一口气的慕尔矢似乎比他还要愤怒,那架势就像一只老虎被猎人冷不丁地放了一枪,伤其皮毛,急红了眼,一副虎虎视眈眈攻击状,那两只眼珠就像身边爬行着的海龟,在褶皱千层的眼皮下,凸显得异常突兀,那神态仿佛在考虑如何将他就此撕碎,抑或是直接丢进大海从此一了百了。

时间和空间相互吞噬着他们,谁死谁手已经泾渭分明。一股巨大的力量正把他们推向漩涡。当慕尔矢决定再次出击时,却是因为看了那人一眼,看了林固竹一眼,又顿时打消了念头,放弃了置于他死地的想法。因为他看到林固竹人之将死的那种求死的乞怜状。那表情是“我在这儿活着,不如在这儿死去。”

那是一种所有的时光回首,仿佛一下填满的只是疲惫、冗长的人生。

一个人在另一个比他强大人面前,很容易被摧毁。

风雨人生几十年,从生产小队长到区长再到一个重要部门的一把手,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什么样的事他没经历过?但林固竹的样子,倒是真的第一次见到。

他瘪瘪嘴说不出话来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以突然为知为什么,注视着林固竹,暴露出自己的不知所好或心里柔弱的一面。与一个愿意死去的人作斗争,实在令他遗憾。尤其那双眼睛呈现的是看透人生的漠然。

慕尔矢的心被触动了,是内心受到顿挫。像小时候突然松了发条弹簧的蹦蹦鸡。

此时,金黄色的沙滩在朝阳下显得分外月亮平坦,那碧蓝的海水翻卷着白色的浪花显得大海是那么包容、宽许。那阵阵的海风把慕尔矢稀疏头发吹得东倒西歪,头顶露出的部分类,恰似喀斯特地貌,凌乱不堪,把唯我独尊严的气势展示得更加透彻。

就在刚才日月交错的时刻,他与林固竹在相互推搡中,不!更像是搏斗中,彼此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诠释得完美至极――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你居然敢跟我动手!” 慕尔矢上前指着林固竹愠怒地质问,“把你养肥了是吧?” 林固竹并不接话,只是用褶皱千层的双眼,轻蔑瞟了他一眼,又力气用尽地阖上眼,继续摆出一副你想咋办就咋办的样子。

身在官场几十年,他是见到个各式各色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今天自己颓败到如此地步。

海风在轻轻吹着,轻拂他的面孔,没有舒心,更无惬意,而是烦恼还有忧愁。还有铺天盖地的恐惧,像风一样裹挟着他犹如掉进了一片温暖的沼泽地,双脚陷入渐渐淹没到胸口到鼻息越陷越深,直到沿了头顶。

满脑子里面像装进一万只苍蝇嗡嗡乱叫,身上的衣服像是抽了腰带,松松垮垮的,撇了撇嘴,狠狠呸了一口骂了句娘希皮。后悔,真的是太晚了,还没来得考虑。想当年,他林固竹在市政府秘书长的位置上那是何等风光!

想当年他慕尔矢在局长的位子上那是对他是如此言听计从。那是指东绝对不敢向西,他说错的,也是对的。真理永远掌握在他手里。也许是正因为真相被覆盖,才觉得此人是个靠得住的人,是个可以共患难的人。

他林固竹因此才决定冒着风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波助澜发让慕尔矢借兄弟名义违规征地,把公司办了起来并默许他做起比印钞票还要安全的机关印刷业务。

全市几百家的公务印刷,既没有行业竞争,又没有价格打压,更没有人敢阻拦……完美得胜似印钞!

说好的分成呢?说好的做一辈子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兄弟,你说你吃肉绝对不让我喝汤,怎么没吃几年的肉,就还汤都不让喝了呢?林固竹实在想不通中又想通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因为,好的友情,都是势均力敌的。

所谓势均力敌,是指你们永远对世界有相近的看法,既能一起行走江湖,也能坐到一张桌子上来喝酒。永远不要相信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值得的。刚才的重重一拳,他倒是真的想通了,看透了人生看透了你。

所谓有用之日就是无用之时。当你无用之时,弃之当然势在必然。因此,当前的状态下,唯有一死才是最好的解脱,因为这样苟且地活着,不如就此死去。尤其是,死在曾经好朋友慕尔矢的手上,那才叫做天意啊。谁说的?赌徒都是自己的掘墓人。

难道不是吗?当初,之所以愉快地移民来到这个所谓之天堂的国家,完全是慕尔矢出的好主意。想当年,他拍着胸脯说,只要他兄弟公司一直持续运转下去,那可比印钞还要快,还要安全,咱们兄弟就永远有花不完的钱。为此,他头脑一热,把老婆孩子一起移民了。

如今想来多么错误的决定,他才意识到再也回不去自己的祖国了,都怪自己自律不够,记得有一次市委组织领导干部前去蠡湖监狱接受廉政教育时,一进监狱大门,进入的眼帘的几个大字就吸引住他:你有多自律,就有多自由。唉,想在想想,此话多么直击人心啊!

现在可好,再说即使回去也是一贫如洗,身无分文没有任何保障。祖国的房子卖了,能换钱的东西全部换了……这下,他突然明白,相信谁,也不如相信自己的祖国,祖国总是对呵护他的孩子,永远不离不弃。从专机到国外接游客回家,到关键时刻为国民撑腰,无一不是体现出祖国母亲温暖的胸怀。

想到林林总总的东西,林固竹开始绝地反击,他使出浑身解数从地爬了起来,向着慕尔矢疯狂地冲了过去。慕尔矢见此,眼疾手快地他从地摸起一块珊瑚礁的样东西,狠狠地砸了上去,霎时,林固竹一闪身,却听到慕尔矢哎哟一声,被林固竹一个扫腿,重重地推倒在地上。

林固竹瞬间就掌握了主动权,他挥着拳头,咆哮着,咱们就一起死吧!是一拳接一拳,雨点般打得慕尔矢嚎叫起来……“住手!”慕尔矢用尽全力吼道,“打死我了你儿子怎么办?”

林固竹像触电样身体一颤,就被慕尔矢反败为胜压在身体下面。这还不解气,慕尔矢站起来,一脚踏在林固竹身上,凌厉地看着他恼怒道:“想找死是吧?” 林固竹又故伎重演样,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羔羊。不过,这次他真的在求死了。

他,已经穷尽了一生的力气。慕尔矢快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渺无人烟好时机。杀了他!丢进大海人不知鬼不觉被鱼消受不是天助我也?

心起力行,当他使出全身力气,杀戮高高举起时。天空中“嘎”的一声惊叫,是一只海鸥发出。慕尔矢心中一凛,顿时脑子清醒起来,无论走到哪儿,杀人这事是要偿命的!

“咱们好好谈谈吧?” 慕尔矢用力推了推他说,“咱们以前可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哇。” 他用满腔的蠡湖话商量道。林固竹并不因为这句家乡话而亲切,只是垂死挣扎地睁开眼睛,冷落地看了一眼慕尔矢,出了一口粗气,软塌塌地问冷笑地反问:“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兄弟?”

“那你要怎样对待你?” 慕尔矢用力捶了一下地,梗着青筋纵横的脖子说,“你一年拿我兄弟五十多万元,这十年了就五百多万元了,你还想要多少?”“当初我们是怎么约定的?” 慕尔矢一愣,气不打处来责怪,“你以为现在那钱好来的?”

翻了一下白眼,林固竹表示很不领情。对此慕尔矢更加生气地说,“老林啊现在国内的形势变了,不再像以前了,搞钱那么容易,钱不再那么好搞了知道吗?”“机器不还是在转!” 林固竹费力地从地坐了起来说,“钞票不还是在印着?”

“机器在转那是不假,” 慕尔矢眼睛一闭又睁开,以怒其不争的口气说,“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咱们早不在位了,培养的那帮人又得力了,搞钱难啊!” 林固竹又白了他一眼,用极其怀疑的口气问:“那帮人不都是你精心布局的,怎么可能不听你的话了?”

对此,慕尔矢苦涩一笑说,“农夫与蛇的故事你懂的吧?”说完他情知自己失口,等于说自己不是,又补了一句:“翅膀都硬了不听招呼了啊!”“报应啊!”林固竹看了他一眼,再次加重语气说“报应啊!”“林固竹你什么意思?” 慕尔矢头伸到他眼前质问,“你得到的报酬还少吗?”说完还很不解气,“你拿了十年的好处了,怎么就对不起你了?”

“我很知足!” 林固竹摇摇头,“一失足成千古恨啦。”“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慕尔矢拍拍胸说,“我比那帮王人犊子们讲信用多了,你看他们都是我提拔的,现在个个阴风阳违不听招呼。”为此,林固竹半信半疑地问,怎么阴风阳违了?

慕尔矢站起来在海滩上打了一个转,是烦乱无计,直搓头中就开始跟他倒起苦水来。说老林呀你还不知道吧,前不久我的一个内线说,这次市里派出的第一巡视组,把辜声虎都急坏了你知道吗?

“他辜声虎急什么?” 林固竹说,“听说这人能力很强的啊!”“哼!”慕尔矢很自信地说,“他那点本事也就是夸夸其谈罢了。”白了他一眼,林固竹试探:“怎么个情况?”为此,慕尔矢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知道吗?这次纪委监委去巡视,指出了好多好多的问题。那些问题涉及到干部提拔,党的组织建设,国库资金管理不规范等等。

“那你弟弟的印刷厂在不在里面?”“你觉得呢!” 慕尔矢一副得意说,“我才没他们那么蠢!”对此,林固竹连忙附和说,还是你慕尔矢水平高啊!“当然!”慕尔矢不无自豪地说,“当初在招标时咱就布局好了,咱就彻底把它坐实了,那可是省级的公开招标,阳光透明,谁能说出什么话来对吧?”

嘿嘿一笑,林固竹忍受着胸痛,像一潭死水又活了,露出满嘴烟熏黑牙。把要出口的话,吸烟一样咽进肚里面。心想,什么公开招标,什么公开透明,还不是你慕尔矢指使人去操作的?还不是你花钱买来的。还是我给你出的主意你以为我忘记了。

“有话你不妨说出来!” 林固竹看到慕尔矢不可一世的样子,终究没能忍住说,“如果当初你不是一把手,不是我帮你说话,市领导会让你亲兄弟借着你的名义在你地盘上发财?”“你……”“我怎么了?林固竹摆出功臣表情说,“当年没有我你是办不成的!”

此话直中慕尔矢的命门。的确,当初如果不是他林固竹从中周旋,竭力跟市里两位主要领导解释,虽然人家举报说他慕尔矢采取不法手段将自家企业中标,但证据呢?证据呢?人家可是通过全省难开招标的呀。再说,过去人家举贤不避亲的,再说,人家的确有实力,为什么就不能中标呢?

如此一番解释,市领导就不再说什么了。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对吧?否则,怎么可能让他慕尔矢假借你的亲属在自己的地盘上发横财呢!想到这儿,林固竹更加觉得自己是大功臣了。

慕尔矢看到林固竹表情上的变化,是居功自傲,便不无感叹地说,当然这也是离不开你……后边的话他故意省略了。“好了,咱们今天不说这个了,还是说纪委监委巡视的情况吧,那个辜声虎可是你的第三任啊。”

“你怎么对他感兴趣?” 慕尔矢很看不起地说,“这个辜声虎吧,简直是个语言的巨大,行动的矮子,你说他傻不傻,三年不提拔一个干部,单位的人私下把他骂得体无完肤,直到纪委监委巡视进驻之前才提拔一批干部,没成想,还是被人家巡视组点名批评。”

“啊,”林固竹瞪大眼睛惊愕,“怎么回事,快说说听听。”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痛苦,忘记他们之间恩仇,辜声虎仿佛是他的阵痛药,现在一提及痛苦就消失了。慕尔矢因此以取笑的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在部分夸大中说了出来。

“这家伙名字像他做事一样,也真够唬人的!” 林固竹不以为然说,“打招呼多了就不提拔干部啊,哪次提拔干部,啥时候提拔干部没人打招呼呀,就因为这个就一直不提拔干部啊?”“他也没有完全不提拔,”慕尔矢伸伸脖子,很不理解地说,“只不过提拔个别人,自己的人,其它位置一直空着。”

“真是愚蠢啊!”林固竹感叹,“这不是明明授人以口舌?”“谁说不是!”对此,林固竹看了一眼慕尔矢说,有点讨好似的说,还是你厉害呀,当了几年一把手,几乎全是提拔自己的人啊。不是自己的人你也培养成自己的人。”这句话他特别加重了语气。对此,慕尔矢下意识地用手捋了一下胡须,以丰沛的笑容,不无自豪地说,“那是!那个单位的一把手吧,从来就没有一个超过我的水平,他们格局太小,目光短浅啊!”

“谁说不是老慕啊。” 林固竹说到话锋一转,决定刺激他一下。“不过,那单位也曾出过人才的,干到厅级的啊。”“那算什么呀!” 慕尔矢脸一沉,有些愠怒地说,“宁做鸡头不做凤舞你不懂得?”

见慕尔矢咄咄逼人还加盛气凌人,林固竹故意火上浇油道:“兄弟呀,不是我说你,在这件事上你做得太过了,也太明目张胆了不是?”“我怎么明目张胆了?” 慕尔矢暴跳如雷质问,“那些人能进入我的圈子吗?”说完,很不解气地补充道:“这几个人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可能随便打个招呼,就那么容易把位子给他们?你会吗?你会吗?”

说完他抬起头,然后一直盯着林固竹,那是一种输光了本钱又有不甘心的赌徒的眼神,然后他叫嚷起来,那不可一世的神色又在脸上显现出来。通过他说话的声音,就可以想象他如今的模样。他现在就像一只老鼠,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外面是一片杀喊声。

质问得林固竹有些无语,他的嘴还在颤动,但没有声音。原以为他从自己的历史里走了出来,其实鞋底里还黏着过去泥巴,彼此一样。而这时,一脸沮丧的慕尔矢从那剧烈抖动的嘴唇表现出来的,连带着牙齿磕碰的声音,那种发出含糊不清的低语,这让他的体面,一下子打了大大的折扣。

这是慕尔矢心头之恨,这是他这一生最不愿意人提及的事情,就像一块陈年的伤疤,别说去揭,就是每当看到都会发出一股钻心的疼痛。林固竹能够感觉到他身体里某种无比痛苦东西在抽搐,他知道是慕尔矢的心,在一个狭长幽深的隧道里遭受碾压。

权力使一个原本平庸的一个男人变得霸气十足起来,高深莫测起来,野心勃勃起来……本来,来到这个管钱的权力部门后,他就按照自己精心设计的步骤,先从外单位上调,再从本单位培植新人,然后拉拢一些有用之人,一步一步将自己布局培养得差不多了,结果,几个正直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像秦末的陈胜、吴广一样,揭竿而起,与他进行起斗争。

斗争的结果是,慕尔矢在单位大量培植亲信,搞门内亲的消息迅速传到当时的市委书记杨维策那儿。一开始,杨维策觉得这在当下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谁没有培植过自己的人呢?从古至今,人之常情对吧,谁没有个私心?

平心而论,这是慕尔矢第一遭遇到一个平凡的对手,是光脚的不怕穿鞋子的那种斗争。也是第一次跨不过一道坎,第一次刻骨铭心地心里流血,第一次尝到那种一味往下沉的痛苦。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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