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仿佛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但靡松山跟须正国却以各种姿势努力让这顿饭是成功的、友好的甚至可以命名为继往开来的样子。因此在大家彼此保持着一半清醒,一半醉的状态下,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以礼相宾,岁月安好。
尤其是靡松山坚持非要把须正国送到家门口才说他才放心,嚷嚷着说现在坏人太多了,你这位钦差可不能有半点闪失,云云。须正国却并不把靡松山的话当作他此行目的警告,而是理解为只是酒后吐的真言,抑或就是随口一说。
他是个胸怀宽广的人,凡事总往好的方向去想,更相信人心都良善的。然而现实的巴掌握却是,啪啪作响。因为就在眼前不远的地方,一双鬼魅的眼睛在盯着他,这个人从白天到黑夜,像一只胡蜂始终尾随着他,觊觎着他,用类似Google眼镜那样的高科技记录仪,记录着须正国的一举一动。
这是慕尔矢放出的第二个“鸽子”,绰号令三少。听起来像是一个有钱家人的纨绔子弟,其实不然。自从上次小有收获后,慕尔矢仿佛更加迷上了阴谋诡计,誓言要将须正国或拉下水,或陷害甚至在关键时刻,痛下毒手。
慕尔矢已经疯狂不止了,他在一步一步随着他掌握的形势而实施调整阴谋诡计和毒辣手段,反正有一条,只要须正国断了他的财路,他就必须断了他的活路。这样,仿佛纾解他亡妻以及女儿背叛他的痛苦,因此乐此不疲。
这位尾随须正国的令三少长得实在不起眼,走在人群中,完全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后,矮矮的个子,椭圆的脸蛋,细长的眉毛像稀疏的得几乎找不到眉毛的存在并被一副不起眼的近视镜,掩饰着。唯有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透着一股聪明伶俐还有狡猾的锋芒。
这是慕尔矢出国前精心挑选的人。就如他一直喜欢预算一样,几事总是远虑地思考着自己的利益,当然还有希望活一百年的生命安全。三少对今天的成绩非常满意,因为在须正国们走进那家小饭店后,他就尾随进去坐在邻桌,炒了两个小菜,慢悠悠吃着喝着。可以说,须正与靡松山的对话全部无遗地记录下来。
现代科技违法犯罪也更胜一筹,直到他们两个人离开后,令三少继续尾随着并抽空向慕尔矢报告。
机会难得是否可以下,一举把两个人以醉酒掉在护城河淹死解决。机会难得?慕尔矢一听,眼睛里就放出了狼捕获猎物的光来。在电话说等等让我想一想,想一想。
机会倒是真的太难得了,因为须正国从不外出喝酒,更不会喝得晕呼呼的样子,多好的机会呀。在令三少的催促中,慕尔矢叹了一口气说:“继续监视,从长计议吧。”
令三少很有些不以不为然说多好的机会呀,错过就不一有会再有……结果被慕尔矢断了电话。慕尔矢之所以不敢下决心,因为他觉得一下两条人命,决非那么简单,人不知鬼不觉。
再说现在须正国还没有能够彻底断了他的财路,杀人自然是最愚蠢的选择与行动。他也当然清楚,公安机关没有破不了的案,这才是对他致命的威胁,所以才犹豫不决,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干出冒险之事。
不过,蠡湖市那边时常传来的消息令他感觉是不妙的,就如前一会儿,女儿柏丽还信息告诉他,说这次巡视组真的动了真格,连一把手辜声虎都不放过,为了几百万元的招待费,都弄到市领导那边去了,还有一名新提拔的处长在申报财产时隐瞒,斩立决地就取消了提拔资格,还说辜声虎整天在单位坐卧不安,经常莫名地发脾气……弄得全局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这是要闹翻天?” “这是要来真的了?”慕尔矢像老虎被困样发出含混不清的叹息。
辜声虎在接到靡松山的电话后,也是失望加痛苦并在电话中就开始大骂须正国假正经,假廉洁,说我就不相信他油盐不尽,谁不会装?这种装谁不会做?他都装样子给你看的,你用这样的方法实太老套了,就不能想点其它办法。
为此靡松山也有些不高兴道:“说辜局,你别生气,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咱们慢慢来。”对此,辜声虎更加生气道:“慢慢来怎么可以,你慢人家不慢到时不是……不是下不了台了?”
语气里面透着几分急切与颓废,靡松山只好蔫蔫地说:“你那边再动用一下其它关系吧,如市领导,对,你不是跟一位市领导关系很好的,让他出面说说保证有效。” 电话中可以听辜声虎跺脚声音,说“他们这些人是随便好帮你说话的人吗?”
意在言下的话靡松山当然知道,然后便以沉默算作对他的回答,要是不多想,也许一张口就会说出来,但要是想多了,反而不知道怎么张口,或者是更不好张口。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所有的悲伤归于了友谊。不,是利用。
对方不客气地挂断电话,随即就听到手机发出“嘟嘟”的声音。靡松山也开始非常生气了,心想你不就是给我办了那么一点私事吗?凭什么要受你的气!从此不屌你了总行吧。
装作酒多了晕乎日须正国洗完澡刚躺下,便听到门外有敲门的声音。便对身边的妻子说,你听是不是有人敲门。妻子张志华坐起来聆听了一下,说好像是的,就准备起床。须正国连忙拉着她说,还是我去。张志华立即拉着他说,“算了让他们敲吧。”
须正国犹豫了一下,知道妻子的担心,便宽心地说,“怕什么,不做亏心事,咱们不怕鬼敲门!”说着就披着衣服下床。房间灯打得大开,不过在开门前,他留了个心眼,随手从地抄起个小板凳。
结果等他门一开,一个人影在他面前一闪,惊愕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举起小板凳。便传来那人影跑下楼的脚步声。等须正国回个神来,看了一眼门口,放着一个硕大的旅行箱。这时妻子张志华也来到跟前,紧张问他没有事吧。须正国则是装作轻松地嘿嘿一笑,放下小板凳说,有事就用上它了。
“那是什么?”须正国端倪了一下那只箱子,故意玩笑说“可能是炸弹。”张志华顿时吓得一哆嗦,退了一步。须正国看了妻子一眼,又嘿嘿笑道:“紧张什么?此炸弹非炸弹。”
“不会真是一箱炸弹吧?”须正国怔忡了一下说,“没有想像的那么可怕吧。”说着就要去拎。张志华连忙拉着他说,“别动,万一是……是炸弹呢。”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放心,”须正国自己说着放心却也不放心地试着动了一下那只箱子,很沉。
于是他又跟妻子张志华玩笑说还真是炸弹。张志华不明其意,吓得往后一退说“赶紧给儿子打电话。”“打电话他干吗?”须正国责怪道,“孩子上班一天不嫌他累还要他担心啊。”“那咱们报110,让警察来处理。”须正国犹豫了一下说:“这么晚了,咱们就不要惊动警察叔叔了。”
意在言下,警察比他们更不容易。用力一拎,那只箱子就被须正国拎了起来。不过,他还是警觉地将耳朵贴在箱子边听了听,然后轻轻放到客厅并说志华你去找把剪子来,他是想把妻子张志华支开,有危险也是他一个人。
轻轻地打开箱子一看,正如须正国预计的一样,是花花绿绿的一箱子钱,大概有四五十万元。钱的上面还有一个信封,须正国便拿起信打开。随即他就露出平时孙子跟他玩小儿科的那种笑。
“信上写的什么?”须正国便把信交给妻子张志华。
“这是要收买你呀?”张志华疑问道,“这怎么也没写是谁送的呢?”“你傻啊!”须正国扯过信说,“写明白了你敢要啊。”“你……你……你准备要啊。”张志华疑问道。“你觉得呢?”须正国用戏弄的表情看着她,“那你收下吧。”张志华明白了似的眼睛一闭说:“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把手机拿来拍个照,咱们点点数,明天你抽空送到市里的公物仓去吧。”“我不干!”张志华递给他手机责怪不无责怪,“我都成你马仔了。”须正国嘿嘿一笑说:“你这也是为党工作嘛。”
“我不!”张志华撒娇一样,扭了一下身体说,“这么多钱我拎不动,万一?”“万一什么?”须正国突然明白了说:“好吧,万一遇到抢劫犯罪,咱们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须正国点点头,夫妻俩开始点起钱来。
一边点着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钞,须正国一边就想着这谁送来的?在心里一排查后,觉得嫌疑对象太多了,挖坑的人也太多了。这么多年来,他巡察过的单位,查出问题的人实在太多了。有的结案了,有的还在查处过程中。
想到这他干脆不去想它了,反正他只要做到清正廉洁不让人找到机会下手就可以了。今天来他家送钱的不速之客是须正国怎么也想不起的一个。他叫梨国根,是梨维平的儿子。
这是一桩旧案。梨维平曾经伙同徐曾共同受贿犯罪,梨维平曾经是蠡湖市一个事业单位的一把手,管理着全市工程建设质量监督。就是这么一个股级单位的监理站长,腐败得令人发指。大概是五年前吧,市纪委接到群众举报,说市工程建设站长梨维平利用职权,权力自肥,大肆受贿。
案件被举报到纪会后,纪委领导将案件交到须正国手上,没想到,在调查时却是困难重重,因为工程建设领域犯罪隐蔽性强,行受贿往往结成利益共同体,外界很难发现。
行贿人出于各种考虑,很少主动报案,有的到案后也不愿说出实情,给发现犯罪增加了难度。受贿者作案次数多,时间跨度长,与行贿者之间的情感牢固,加之行贿者、知情人不积极配合,给查办案件带来不少困难和阻力。
因此,调查工作异常艰困,加之举报人是匿名信,所以工作进行得一直十分艰难。因为往往千方百计靠近、拉拢受贿人的亲朋裙带关系,假借咨询费、会议赞助、费用报销等名义以财物进行贿赂或以出资供其考察学习、旅游观光等形式实现“曲线”行贿。
加上工程建设项目中的受贿者遍及项目审批、管理、工程监理、质量检测等领域,立项过程中大多是受贿者帮助项目立项、用地审批,为行贿人谋取利益;拆迁过程中大多是受贿者利用土地征用、土地出让金征收和减免、土地整理开发等职权,搞权钱交易;招投标过程中大多是受贿者帮助投标人搞串陪标、违法转包、分包等收受贿赂;质量验收过程中大多是受贿者利用质量监督、工程验收等职权,为施工单位开绿灯。
在艰难取证调查中,须正国终于找出突破口后,梨维平便四处活动,阻止他们执纪办案,但须正国硬是顶住各方面的阻力还是将梨维平伙同徐曾受贿案,弄个水落实处。
建设工程质量监督站长梨维平伙同徐曾,利用其本人担任市工程质量监督站站长的影响力,以及徐曾担任安置房基建主任的职务便利,二人预谋后,非法收受孔某等5人贿赂共192万元,并在安置房工程招标过程中为孔某等5人提供帮助,梨维平个人实得118万元。
调查清楚后,梨维平、徐曾移交司法机关进行处理。 对此,梨维平在受到处理后,一直对儿子须说要为他报仇,一定要把须正国拉下水,于是就有了今晚的送钱行动。
他希望须正国收到钱后,一念之间上他的当,然后他们便到纪委去举报他。因为他在送钱的箱子里面安装了微型跟踪设备,只要须正国贪念一时,不将送的钱上交,他便会一清二楚。
须正国情知那是个陷阱,就算不是陷阱他也不会收这笔钱,无论它来路明不明,一定是要上交的,然而,却因他的一个疏忽,险些酿成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