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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跳动得“砰砰”响似的，慕尔矢突然有些感觉不妙地惆怅起来。感叹，年迈啊，身在异乡为客居，入“洋”却不能随俗――他无法适叽里呱啦的英文，无法接受没有人交流的环境。
加上妻子贾翠芳突然离世，老朋友林固竹被他…… 这老天怎么了？难道要……想到这他心中就是一凛，一种不好预感随着他心脏频率的加快眼睛里面模糊一片。
今夜月色之美，在病榻之上，若有神谕，他由神而生，由神而死，故人、故事、故乡、故国，今生、来世，恍若历历分明而又一了千明。
“超凡，”慕尔矢感到死亡降临般又一声大喊，“颜艳！”他的整个世界突然变暗，风呼呼地刮着，枝丫摇晃，乌鸦不停地盘旋，我的视线模糊了，心脏也变得异常沉了。
脑子里也是一片迷蒙，身体开始进入失重状态，似乎要飘起来。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猛然发觉，他快要死了！是那种流光飞舞，世界千变幻真，花开转瞬即谢，流星稍纵即逝的感觉。
不过，过去那些美好的东西如绽放的瞬间，让他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超凡听到隔别房间慕尔矢那种充满死亡气息的叫声后，心里为之一震。
知道慕尔矢快要不行了，这是他多么希望的一天，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正在洗澡的妻子慕颜艳，随即他就打消这个念头，决定先看一下情况再说。
林超凡带着好奇与兴奋还有紧张来到慕尔矢房间一看，慕尔矢就像一位不会游泳的溺水者，两只手像在拼命刨水一样，乱舞着，眼睛还直惭民地看着林超凡，眼睛鼓凸很是瘆人，那是死亡边缘的挣扎深深陷入到无处可逃的无奈与绝望当中……
林超凡当然知道他是向他发出了求救的呼唤。“你也有今天呀！”林超凡来到他的床前狡黠一笑，戾气很重地说，“老东西知道你为什么会有今天吗？” 慕尔矢仿佛听懂了似的挥挥手。
“你杀死了我的父亲，以为我不知道吗？”林超凡恶狠狠地说。慕尔矢像是听懂了，还极力以挥挥手，否认着，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来。不过，毕竟人老力衰，只能强弩之末，也只是哼哼唧唧。
“哼还不承认！”林超凡咬牙道，“我的父亲全告诉我了！” 意象是你终于落到我手里的神色。还做出要掐死慕尔矢的动作。对此，慕尔矢眼睛一闭倏忽又睁开把林超凡吓得一哆嗦。
“你死有余辜！”林超凡愤怒道，“你亲手杀死了你的老朋友，你的今天是我代表我的母亲还有我送你上路的。”“噗！”一股鲜血像箭打的一般从慕尔矢口中喷出！林超凡顿时吓得一跳，知道慕尔矢要死了便大叫着：“颜艳快来……爸……”
“真是天意啊！”说完这句话，慕尔矢的气就缓不上来了，心又不甘地瞪着他，两只手，痉挛地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可是……我……对得起……你小子！” 眼里涌出了婆娑的泪水，像一团解不开的影子在晃动几下，他有些呼吸不畅，觉得自己正在死去，灵魂已从脚心跑了，便停滞住了呼吸。
“爸你怎么了？” 慕颜艳跑进房间一看，一声尖锐的非人间的嚎叫：“爸你怎么了？”立即就瘫倒在地上。
一片死的黑白，这不是咫尺天涯，而是阴阳两隔，从这头一直蔓延到无方。生者与死者的告别，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悲伤。这一天是8月27日。
这一天黑格尔诞生，爱迪生发明了有声电影，这一天慕尔矢死去。有人生得光明，有人死得黑暗。
不可一世的慕尔矢所有的一切被饕餮大口大口吞噬了，不留下一点时间于他。
慕颜艳被林超凡紧紧抱在怀里，她浑身哆嗦着，好像是发冷，又像发烧。眼睛的泪水在不断哽咽中，全身抽搐着。林超凡一边安慰着妻子，一边说爸这是得的什么病。
慕颜艳在林超凡的怀里不再发出声音，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圈阴影，眼睛的泪水如珠一滴接一滴的滚落下来，林超凡的心打劫了，他心疼妻子，他是爱她的，可是他又那么痛恨她的父亲慕尔矢，是他让他突然失去了父亲。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如此写真相得益彰。从现在开始，对于慕尔矢来说，这世间的荣耀、龌龊、交易、情感、抗争、妥协统统在慕尔矢的消失中结束了。
他以死亡之前的拼命挣扎的扭曲之面相，安静地躺在鲜花丛中。灰暗的灯光下，林超凡大胆地看了慕尔矢最后的几眼，看着那张平时专横跋扈的脸，如天长地久般凝固了。慕尔矢脸上因为扭曲加上嘴马的半张开着，显得异常突兀。尤其是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加上身黑色的衣服，身体看上去不再是那么臃肿华贵，反而更像路边桥下人们看到卷缩的叫花子。
“你也有今天！”林超凡在说着祈祷着慕尔矢到了另一个世界别在那支贪婪，别在损人不利己……
生死离别得实在太突然了，还没来得及准备。
……
送走父亲慕尔矢似乎不再那么悲伤了。相反父亲的突然离世，就像一团模糊不清的影子，像一阵风，一片云彩，没有了具体的形象。她用袖子轻轻擦着父亲的遗像，生怕弄伤到父亲一样，然后认真端详了一番照片上的父亲，眼泪又如珠地滚落下来。
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投进房间，投在父亲慕尔矢用过的座椅上、衣柜上、床上……如一帧帧曝光后的照片，亮的地方更亮，暗的地方更暗。冷风吹过来，薄光沿关一条斜线流动着样，她的身体像覆盖着一条流动的光之河，被无边的阴影所托起，如浮出水面的浮萍，悬空着，随波逐流，孤绝无援。
她抬头凝望着窗外，想呼喊父亲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突然离去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所谓的天堂，而他去了地狱 ，可是嗓子里堵住什么，发不出声，眼里空荡荡的――
“不伤心了好不好？”林超凡来到妻子身边试图扶她起来。慕颜艳呆滞地看了一眼，林超凡下意识地心虚地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说：“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你这样伤心会损伤身体的。” 慕颜艳又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可以。
林超凡这才将她轻轻扶了起来。然而来到自己的卧室后，慕颜艳一个举动把林超凡吓得真的一哆嗦，她将父亲的遗像小心翼翼地放到枕头下面。“你……你……”没有说出他想说的话。平时本来就对慕尔矢的面相害怕，现在又将一个他亲手送到地狱人的遗像放到他们共有的枕头面，无论如何他接受不了。
一阵犹豫中，林超凡说颜艳能不能把爸的照片放到房间去？慕颜艳这时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说话了。“你是害怕吗？”林超凡咧了一下嘴，面带难色地点了下头。“怕什么？”慕颜艳从枕头下拿起相框说，“他是可是你岳父啊。”
如此提醒像是在说亲人无法分开又像是在警告。林超凡吸了一口凉气，急中生智说：“这样让爸怎么安息呀。” 慕颜艳眉头一皱说：“这样我可以陪着爸爸了，他一个人多孤独啊。”
林超凡立即接上话说：“他还有妈妈陪伴呀。” 慕颜艳瞬间就又流下痛苦的泪水。想想这一年不到，接连两个最亲的人离去，在悲伤中她突然问：“超凡你说爸怎么会突然就……”林超凡心里一凛说：“我也觉得奇怪，怎么得了场感冒就……”
这一提醒倒是令慕颜艳更加觉得意外了，看着林超凡问：“是不是被人谋害的？”
“你看着我干吗?林超凡下意识一哆嗦说：“怎么可能有人会谋害他呢，他又不是……”
差点失口，慕颜艳看了林超凡一眼，就陷于深深的思索之中，她心生蹊跷开始回忆父亲感冒后，各个方面的细节。思索一番后，觉得也没有什么异常之举，只是丈夫林超凡似乎对父亲更加有孝心了，照顾的更加周到了。
她的沉默，弥散出了恒久的悲伤。这是一双曾经明艳动人的眼睛，眼睛里面的温柔和多情，劈开过多少个他黑夜的梦境和清晨的薄雾，太阳般照亮一个陌生新奇又鲜艳无比的世界。
他在这个世界无数次敞开过自己，让年轻的他冲动而惊诧，为那些绚烂的颜色深深迷醉。每一次与她对视，或偷偷看她一眼，紧张中得到满足，却留下更多迷恋，让他以为身心着了魔，身体里面火了火，自己的心与身体膨胀得快要裂开。
难道是他？不倒吧？慕颜艳随即推翻了林超凡的嫌疑。她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已经陷于了多疑的泥淖？毕竟父亲对他并没有太多的过分之举。“怎么会呢？” 慕颜艳后悔在父亲去世后没有做一个尸检，“都怪我不好，为什么不做个尸检呢？” 慕颜艳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想到这儿了？”林超凡故意摸了一下妻子的额头说，“你还真担心是人家谋害的呀！” 慕颜艳带着思考地摇摇头，反正她觉得哪儿不对劲，仿佛父亲的呼唤她为他报仇样，让她冥冥中有种声音在呼唤着。
“睡觉吧，别多了。”林超凡催促着并示意她将相框放到慕尔矢的房间里去。“你去沙发上睡吧，今天就让我陪陪父亲。”林超凡看着妻子抱着慕尔矢的相框躺了下来，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就缠绕全身。可是他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没有我就在睡了。”然后穿着衣服躺了下去。
时间缓慢在午夜行走，父亲对她的爱就如抽丝绿茧在慕颜艳面前出现。他是那么爱她，小时候，父亲常常将她扛在肩膀上与妈妈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她则在父亲的肩膀手舞足蹈，发出咯咯的笑声，直到上了小学，父亲下班回家，总是轻轻抱起她，在额头亲一口，然后跟她说，宝贝以后要像我一样爱你爸哟。
想到这儿，父亲慕尔矢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于是她的泪水涌了出来并全身发出抽搐。“别伤心了颜艳。”然后从身后将她抱得更紧，像是以妻子的身体躲着慕尔矢要找他算账一样。
暗夜里，他虽然看不清楚妻子脸上的表情，但那张冷脸与仇恨的脸，分明呈现在眼前。当然，心虚的他更害怕慕尔矢，他害怕慕尔矢的鬼魂找他算账，小时候他听母亲说，这人死了鬼魂还在，说那埋地发出的荧火就是人的鬼魂，因此小时候他便走夜路。
如今长大成人，知道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鬼魂之说，但在这个特定的时空里，一切就把虚幻的东西变得真实起来。因此，他只要一闭上眼睛，慕尔矢死亡前的样子就在面前出现了，那是不堪入目的挣扎，那挣扎里有把他撕碎的怒气。
尤其想到慕尔矢最后的一句话，“我对得起你”。林超凡似乎有些惭愧起来，良心发现地忏悔了。是的，慕尔矢虽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将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他。
于是他猝然垂下头颅。
妻子还在继续抽搐，大概伤心过度流的泪水太多了，她像受伤的小猫的嘶鸣，声音显得软弱无力，但哀伤像水一样，迷漫在整个房间。林超凡更是无法闭上眼睛。于是他干脆起床走了出去，他将别墅里所的灯光打开，为什么？是害怕！
他害怕慕尔矢的鬼魂，他听说鬼魂只有黑夜出沿。可是，纵然别墅的灯光全部打了，他依然觉得慕尔矢无处不在，他用过的茶杯，他坐过的沙发，他站立过的地方……气息全在。
林超凡觉得身后，慕尔矢一直跟着他。因此他开始害怕起来，可是他又不能离开这个充满慕尔矢气息的地方，于是他给母亲打电话，结果关机。
林超凡焦虑地在房间里抽起烟来，随着烟雾的腾起，整个房间立即幻化如夜晚里的坟墓一样，林超凡在犹豫中，跑出了房间，随即一股冷冷的海风浇上他的头一样，让他一哆嗦，加快步伐向自己家中跑去。
而在他的身后，像是有个人追赶着。因此他一边跑着，一边缩起肩膀回头，“扑通”一声，林超凡摔倒在地上。因此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喊叫：“慕尔矢你要干吗，你要干吗？”声音在夜晚异常突兀。不过，随即他又自我安慰起来：“哪有什么鬼魂，只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于是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于是他想起与父亲曾经的对话，是他跟父亲母亲说的话，他曾经跟父亲讲，爸你要是永远陪伴着我们多好，妈妈也是，我也是，那该多好！
父亲与母亲总是笑笑说：会的，儿子，你要你记住，你盼望的，你想着的，时间真的会停止下来，就像我们现在一家人在一的每一天。想到这儿，林超凡心里就一股暖流往外涌，人总是渴望永恒，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但总希望奇迹发生。
他因此决定天亮后去看一下父亲，他心里要有太多的话要告诉父亲，首先第一句话是为父亲报仇了，然后他想告诉父亲他一定不会辜负慕颜艳，会更加爱她，要把失去慕尔矢那种爱补上，然后让颜艳给他生个大胖小子，然后一家人幸福地生活，过平常人的幸福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