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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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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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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书之语》连载

第六章 心书之语(8篇)

生命的血腥味

我喜欢把长篇小说酝酿在一种情绪下,一口气读完,至少不能间隔太长。这样对于小说整体构造的技巧,会有一个初步的把握。只有把握了,才知其奥妙,才可从中学到自己想要的。而大部分长篇小说的阅读,极需耐心,象司汤达的《红与黑》《巴马修道院》。这样流畅,而又充满强度与魅力的小说,少之又少。

巴尔扎克《贝姨》的阅读进程很慢。尽管都是讲穷人的故事,可讲的不象司汤达的激情。主要还是它与不久前看的那个泰国电视连续剧《血凤凰》有些类似。那里也有个贝姨。既一个女仆主宰整个家族,或把握着这个家庭的命脉。看起来就感到压迫。穷人就都那样阴险么?

它不及我阅读类似马克西斯风格的那部狂妓小说《含苞欲放》,赋予快感。作者不记得了。讲叙一个少年与少妓之间,荒诞的爱情故事。里面有种血泪控诉,逼近生命的气息。全篇其实没有一句控诉的话。而是种怪异甚至诙谐的写作手法。女主角从小就被祖母逼为娼,成人之后,成了一方名妓,每个路过这个城市的男人,都想与她睡觉,都想把占过己有,玩弄,唯有他,真正爱她。于是一个天真的少年英雄与还有点稚心的少妓,天崩地裂的逃亡爱情,开始上演。最终一场大火将她万恶的祖母与那罪恶的岁月一起烧掉,策划这场大火的人,正是少年与少妓。全篇透着一种血感,以至窒息你的呼吸。类似人出生时的那种原始血腥味。既生命气息。

人生出那刻,血染红了母亲的床被,无论他多么高贵,还是多么贫贱,都逃脱不了这种生的野蛮与残酷。那一种气息非常感染吸引我,《含苞欲放》既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名字本身就充满意味。既殷红的花心,生命所出位置。

我常从完全不类似的作品中,感觉到那些完全不类似的人物。或许他们极端类似的遭遇吧,那是生命里最最纯的东西。

贝姨未读上半页,扯了这么大一段废话。今天的晴空格外艳丽,一轮红日洒着金黄色的光,该是冬天暖和的一天。鸟雀欣喜地在窗台鸣叫,异域小镇与居家小镇,似乎没分别,家只在种逗留的舒适。想过花庄一样安逸固定的生活,有如回到古代。显然这种想法今天行不通。

我有一个女友,十九岁就结婚了,她的丈夫一直患有种不治之症,由此她的生活是不同一般人的颜色,说白了,是没有富裕的颜色。本来她是可以大富大贵的。这个女人其实就是我,我却老当她是女友。一个在花庄的菜园种过甘蔗与土豆的女友,曾非常快活在林子里拾过菌子,在花庄的晴空下,天马行空的生活着。花庄的夕阳总落在绿色的菜地上,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宁静,菜园被包围在花庄的树林里。所有这一切回想,都只能与女友挂钩,她曾是我,我也曾是她,但却不是现今的我。

这便是写小说的奥妙,它可以拓阔想象,甚至不拘想象的那种任情自由。沉浸这种情绪的小说,或写这样的小说,是不可言传的快乐与享受。这是我大部分时间不在人群中,而在小说里的原因。

男爵夫人过着种自识欺人的生活,活在已经虚化的爱情与金钱中。从结婚的最初到现在,她一直爱着她丈夫,有如乐瑟芬爱拿破仑。既慈母般放任的爱。正是这种放任,使男爵养了一个又一个歌妓,至掏空了自己,掏空了家,及家里每个人的精神与钱财。

贝姨是男爵夫人的堂妹,从乡下来堂姐家帮她管家。有颗妒忌富人凶残的心。无疑她是理智强大的。于洛家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特别是贝姨与于洛小姐都很怪异,称不得正常人。正是这样两个人,最先发生了争夺情人的战争。贝姨虚抑了一个人物,一个年轻才子。这使情窦初开的外甥女,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与占有欲。没想这个人真实存在。这是整个小说的伏笔。

小厂所在小镇,实在不敢恭维。没有居家小镇的典雅没落气息,亦没有儿子所在的小城现代气息。最要命的是,没有一家书店,甚至没有一条象样的街。它还是花庄的母镇呢。我希望自己能从小说中走出,其实是未能进入小说。小镇的杂乱无章,提供不了读书与写小说的好心境。另对尘世金钱的难以把度,也不给人好心境。来小镇小厂是为着赚钱,去小城为着黄昏江岸散步,白日满足任性逛书店的饥饿。可小厂是淹没情致与金钱之欲疯长的场所。

《贝姨》看了不到五十面,怎么也就无法再静心读下去。小厂的机器隆响,并不给人黄金万两的感觉。因为她没有掌管钱。钱在别人手里,总觉得气短。

我女友现在开了家小厂。小镇厂楼前的阳光格外晒人,冬天里硬是把人给晒焉了,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或许内心滚动一个尘世繁华之梦,终于看到它破灭的缘故。许它存在别人的梦中,而不在他们的梦里,因为她男人患有不治之症,所以没有成事的魄力与勇气。他今生完全没有在这个尘世发达的打算,她也甭奢望此生大富大贵。平淡度过,已经很不错。虽然这种遭遇是我,但我的思维却又与花庄与女友联系一起,永远走不出那个村落。这是我移位的命运。

那未,每年冬季,我将揣一本书,背个背包,乘着冬日的阳光与寒风,寻一个可以寄居的角落,不似花庄自在神奇,却是花庄,收购那些可以带来钱财的农副产品。毕竟我离开花庄已四年了。尽管敏感的心思,日渐隐藏或麻木,而一个人的自尊,它仍在骨子里。或是内心的一种沉寂落后的观念,毕竟再回花庄并不光荣。俗说,好马不吃回头草,而我肯定不是匹好马。为什么总要回去?因着他的懦弱,永远不会在一个新环境里,取得成功,甚至无法生存。生存需要粮食、金钱、需要血。、

小厂挑起的尘世欲望,无奈被阳光和风夭折。一颗心的沉寂又开始。他仍系着我的梦,让我不得自由身。或许,我在此是自由的,把《贝姨》当借口。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想看看,就继续看,不想看,就遥想下今生。

小厂的黄昏不能去散步,因为天寒会着凉。去小城的时令,得天独厚。能穿花色的裙,能黄昏到堤岸江边漫步。或许,我心中想到小厂所在的江边漫步的,这可是连着花庄的一条母江,虽然已经缺乏了乳汁,冬干江里没多少水。如今的花庄可是故乡,这江便是故江,有如外祖母的乳房。冬日的黄昏这么冷,我是不去江边散步的,不去,哪怕它与我有那么多亲戚关系。

午间,儿子打来电话,说很想念我们。遥想去小城伴儿子的夏天,真是个精神上的贵族,胸怀从未有的广阔与干净。想这才只过了两个季度。心境便发生了变故。儿子知道他的父母过着种候鸟迁徙般的生活么?儿子不知道。

贝姨的那个情人终于出场了。他们的关系象一个恭维的儿子与专制的母亲,这样的搭配。老处女粗暴真实的母性,征服了隐藏野性的年轻艺术家,他们之间的秘密生活,充满纯洁甚至有些快乐。他们相处直白坦率,有如野猪之间。不加任何修饰的原生态。即贝姨作为一个乡下女子的原生态。这里面暗示着悲剧。这里面有一个青春貌美对他充满好奇与幻想的娅棠斯。既贝姨的外甥女。存在的另一个爱情,与才情放旷的艺术家,渐而使我沉浸这个小说里。迎合少时看过的有关贝姨的一篇书评,贝姨是要报复的,没有人知道这个穷女人报复的强度会是那样强吧。

她的外甥女终于抢走了她的情人,小说里终于闻到了种原始血腥味,生存的味。不论生存的变态,还是正常,生存就避免不了生的血腥场景,避免不了来自母体里存放流失的血。

贝姨身上有这种气息,母性生子或撕咬的气息。贝姨与立沃人就是这种血腥关系。她对艺术家的爱,象母亲一般温柔,妻子一般妒忌,泼妇一般暴戾。而诗性艺术的立沃人,却是个花心男子,他能满足这样怪异的情感?且贝姨不能给他男性的性。这是他们关系没有纽带变成真正情人的原故。描写他们俩这种关系的文字,展示非凡的张力。这些人物与他们的情感状态,必将一个好看的悲哀的故事,演绎成真的。

所以,看这样的书,要静心静气。不要为作者的技巧,伤心伤肺。

她的外甥女终于同她的情人成了夫妻,而这个娅棠斯可爱的丈夫,却是于洛男爵的翻版。贝姨将使她们母女陷入地狱,使整个于洛家族陷入毁灭,以抱她那复杂的情感之仇。这仇来自穷人对富人的仇,也来自庸常对于高雅的仇,来自人性的丑陋。

娅棠斯还是很坚强有着常人的情感,而她的母亲就真变成神了,忍辱负重活了二三十年。她的仁慈与忍耐,可说是助长男人更快堕落的毒剂。严厉与决断会拯救堕落情色中的男子吗?而年轻的艺术家此时绝没有于洛男爵一半的昏淫,但贝姨与瓦勒丽专门经营这种让男人陷入地狱毁灭的生意,只胜不败。他们逃脱不了。

可到最后,富人终究还是富人,他们有一个万能的上帝庇护。穷人终归是穷人,上帝不庇护。无论怎么报复,怎样计谋,最终仍没好下场。于连贝姨等穷人,都只成为富人生活中的一个插曲,成就了富人一时的荒唐,或一时英明,而穷人终在时光列车的炼狱中,无声无息。

若干年后,富人的子孙后代仍旧重复演绎一个又一个与穷人欢乐忧伤的故事。正是这种穷富不断转换的过程,充满血腥的快感,如野兽在旷野,不断狂咬撕碎一般,弱肉强食,适者竟存,向来如此。或许人那样就是变态。穷人的变态如此触目惊心,富人的变态却很隐秘。伯爵夫人、男爵的变态,都是不动声色的。他们展示出来的生命,充满原始撕裂挣扎的痕迹。这便是小说的奥妙与气味。来自生命最初的血腥场景。

《贝姨》看完,天也黑了。很难想象,如此平淡陪他度的一生,该怎样来过?冬夜如此漫长,以致睡了一觉又一觉,天还没亮,一如沉寂与失落的思想。他是不会予我一个繁华的尘世,他亦不会给我一个隔绝的尘世。我被控制这间隙,终有天会爆裂粉碎。想回一个如从前一样春暖花开,芳香美丽的花庄,已万万不能,哪怕是在梦里。那么走出这个房间是否有可能呢?她不敢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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