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生虚无的化身
一,于连
于连心中怀有强烈的情感,这种强烈包含不屈不挠的个性。曾经的遭遇使他内心充满类似复仇的情绪。摆脱现有的环境,憎恶他的故乡与亲人,憎恶一切凡所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要一个全新的不同以往的世界。
谁曾想到脸色如此苍白,相貌如此清秀象个少女似羞涩的男子,心里竟会隐藏着宁可九死一生,也要飞黄腾达,不可动摇的决心?这种心情多么类似我们现实中的成功人物心境。没有一个完全没有理想的心境,取得过成功。可悲的是,大多数人在取得类似于连的飞黄腾达后,却忘却了,忘却了那种至死都根植于他心里的贫人的自卑。
看到这里,人体内的情绪开始牵动,好书有味,需要看下去。或回想在一个宽敞的房子,足以静心看书,或写出一部类似这样优秀的小说。灵感跃跃欲试了。只是那房屋仿佛在记忆或意象中,现今怎么也不可得。想写一部同样优秀小说的欲望,渐淡下去。那是个需要安定空旷,足以容纳所有轻松与愉快的房屋,一个不为衣食而忧,有着丰满爱情的房屋。它只在记忆与意想中,或许曾经拥有过,或许从来就没有。这种记忆与意想,多么类似于连临终前的心境,也类似于连的一生,一个虚无的化身。
二,德.雷纳尔夫人.于连
德雷纳尔夫人曾瞥见大门口一张年轻乡下人的脸,就从客厅向花园的落地长窗走出来,活泼优雅,没有丝毫做作,象她平时远离男人的目光一样。他的脸却是清秀而充满惶恐。他们有着类似,不被人知的秘密,这是最初的暗示。敏感的读者会从中知道,于连与这个市长夫人之间,会发生不平常的事。这孩子似的男儿脸,会勾起她心中沉睡已久的男女之爱,或母爱?
德雷纳尔夫人充满魅力的眼光,深深打动了他作为贫人男儿的心。他不那么胆怯了,因着市长家里的气派,农民的卑微屈辱于这种贵族的气派。她称他,我的孩子,您上这来干什么?
她不知道,正是这个象孩子一样的男子。便是她想象中恶劣的家庭教师呢?这种反差加剧了情感与情节的发展,向一个令人鼓舞与兴奋的结果。
于连有些神经质或不正常,在他与德雷纳尔夫人的第一次谈话中,就可看出。他太过脆弱弱小,更需要强大。而这种时常表现出的凶狠神情,掩饰他的弱小,表现了他的强大。当她问他真会拉丁文时,他答,是的,夫人。同时脸上显示出非常凶狠的表情。而德雷纳尔夫人也是不正常的女人,没有任何生活经验。她非常同情他,非常喜欢于连这种病态带着女性的美,也喜欢他的凶狠。她完全不了解他所曾生活的那个世界,完全不了解他的心境。她同情这个世间的美与弱,于连恰是这美与弱的最好结合。最能触动她内心隐藏的,如同于连一样生于她那个世界病态的情绪。
于连却仇恨德雷纳尔夫人,因为她一样出生于上层社会。他拒绝、讨厌德雷纳尔夫人对他的好感与关怀,把它当做一种耻辱。他体内有股阴郁的热情。他要征服德雷纳尔夫人的手,放在他手心里。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征服的欲望与报复。他要她,做他的情人。
这些描写极度精彩,字里行间,滚动着一股天才的激流与美感,迫使你看下去,看下去。德雷纳尔夫人内心隐藏的爱情,与于连体内的毒素,胶合一起,让人内心抑制不住莫明的感受。如于连在取得丝毫成功的心境一样,怪异而激动。
于连的意志却是非常薄弱,或许他还不能承受这种激动,或取得太大成功。尽管他时刻渴望。他还没有自己坚定的信念,没有明确的目标,他还没有自己完全的一套。他所表现仅出于一种本能,一种沸腾他穷人血液的特质。他能否成功,还有悬念。且他一直处于仇恨与不自信中,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狂燥与不稳定,他还不沉府,对于他想要征服的那个世界,没有策划或主宰,更没有老谋深算。他还是个孩子,真的,一个想着新奇与渴望成功的孩子,还比较任性。
而德雷纳尔夫人却施展了对于一个天真朴素的女人来说,的确令人佩服的手腕,让于连加入了迎接国王的仪仗队。这将为他飞黄腾达,起着转折的作用。这里,他将作为一个正式的上层人物,进行以后的活动,这里,他见到了可能影响他一生,最年轻的主教阿德雷主教。他的仪表风度,将成为他的向往,教主将成为他人生奋斗的目标。
可悲的是,于连对德雷纳尔夫人,产生了感情,也是爱情。他的个性特别需要这种宽厚类似母爱的爱情。面对这种高尚不需回报无私的爱情,他陷入了爱情带来的疯狂。他在上层社会带来的轰动,证明了那个上层社会的空洞与虚伪。而他这种真诚必将引起那个世界的惊诧与仰慕,成为那个世界,女子热爱的对象。但他还不够老练,他只爱德雷纳尔夫人。他还是有着人间的善良与爱。这个女人终将成为他飞黄腾达的绊脚石。因为那个世界的成功,需要彻头彻尾的伪善与冷酷。于连对这个女人的真正爱情,将使他一败涂地,最终他将为这份纤细柔弱的爱,付出血的代价甚至生命。
德雷纳尔夫人是他的初恋、他的爱,而玛蒂尔德却是他的爱人妻子。在他与德雷纳尔夫人的恋情事发后,他被送到了巴黎接受他命运的再次轰动。那个城市里,他将怎样发迹呢?
三,玛蒂尔德.于连
玛蒂尔德将是他生命中的第二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她的上层生活缺氧,她在那里缺乏快活的呼吸。而于连,就象这个腐烂空气中的一枚新鲜剂,他将改写玛蒂尔德作为上层贵族女子的生活与历史。将使她进行一个她前所未知,充满好奇的世界,她的骄傲与勇敢,又将使她毫不犹豫的进入这个世界,以致身败名裂。或许她等待渴望就是这刻,她生命将无任何遗憾。
于连这个外省人的异样,填充了她的无奈。他那克制的冷静与轻蔑,来自他骨子作为穷人对于富人的仇恨。他不肖富贵与上层同流合污,可他却拼命往上钻,尽着力气,以便能够站在那里呼吸。这种矛盾使他无论走到那里,都别具一格,透着一股没落的英雄气概。他独特的魅力与赋予内涵的言行举止,是那个上层人物所缺乏的,也是那无聊上层生活着的聪明女子所希望的,他于她,是新鲜异常的,不同她有生以来。
可于连生来的低贱,已不适合识别。开始对德雷纳尔夫人一样,后对玛蒂尔德也一样。他的爱情首先得屈服他的理想,作为贫人征服富人的理想,屈服于他骨子的这种仇恨。而当得知她们真正爱着他的时候,他又克制不住的陷入,这个于连始终具备着人的素质,始终充满矛盾的折磨与爱情,始终牵动读者的心,特别是女人的心。他没让人厌恶讨厌,相反,他赢得了天下所有女人的同情与怜悯,包括女读者。
最终,玛蒂尔德与于连也相爱了。这对于连来说,是完全不同德雷纳尔夫人的感受。德雷纳尔夫人是自然被他把握熟悉的爱,而玛蒂尔德却是等待他去征服的陌生的爱。上层贵族生活的喜怒无常,以及傲慢、克制、经验都将使他经受考验。于连一往不自信,而这种不自信产生出来的状态,却是冷酷。那个脆弱敏感的灵魂,以他独特的刚玉,激起女人内心最真实准确,属于女人的爱与怜悯。在那清秀矛盾而痛苦异常的脸孔相见时,一刹间转变成爱情。于连有这种上天赐予的对爱弩驾的力量,天生一颗能滋润生长爱情的种子。
玛蒂尔德的高傲,与所受的教育,让她对于连的爱情,变幻莫测。一度,她能主宰他的意志与情感,他只是她的奴隶。这是他们奇异的互换关系。于连对玛蒂尔德来说是个释放。爱情一开始,并不确定。她的王者风范,压抑他穷人的尊严。这种压抑的痕迹很明显。他们的爱情,一波三折。他们相互类似害怕被人把控,害怕爱,更害怕不被人爱。爱成为他们手中的工具,谁能阻挡住,谁就能保护自己。最终,玛蒂尔德没有阻挡住,她怀孕了,彻底爱上了他,甘愿做他的奴隶,为他身败名裂。
而于连,却可以踩着这颗充满爱的或破碎的心,往上爬。那是他穷人骨子不可更改的脾性。骨子里,他就是个穷人,他不会在他所处的上层位置,感到幸福快活。他争取的地位越高,这种骨子的自卑涔透的就更甚。最终,两级的分化,会将他整个肉体与精神撕碎。他们是各自所处圈内的极端或异端。他们是此极端走向彼极端,路遇的两个人。这个奇遇改变了他们各自原先的生活轨迹。导致了毁灭与虚无。
德雷纳尔夫人在她的忏悔神甫的逼迫下,揭露了于连。她在信中说,他是个利用某些小说词汇与多情清秀的面孔,勾引良家妇女,迫使她为他向上爬而堕落。他是个骗子。或许那是一半的于连,另一半的他,还是真诚纯朴深情重义的。她很高兴自己死在他的子弹下。而他却因这颗子弹,葬送了自己的一切。或许玛蒂尔德的力量能够拯救他,而他自己却不愿意拯救自己。
他爱德雷纳尔夫人,爱玛蒂尔德爱他的儿子,他乃是个平凡普通的血肉之躯。他的一生将成为神话,他已从神话中走出。他想起了他的父亲,那个给他贫民身份的男子,想起了他的家乡,想起了初见德雷纳的心情,想起了他们热情纯朴幸福的爱情...
一切终成虚化。
看到这里,于连走向断头台,已成定局,不仅深深叹息。为他,亦为世间忙碌经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