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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茂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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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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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洛安江》连载

第二十九章 战地日记

瑞熹正在洛安江边砍竹子,前人在河边栽了一笼竹林,现在已经变了一片。瑞熹就是靠着这些竹子编出各种各样美观又实用的竹编来。他砍了两根,剃掉竹丫,有一些竹叶上已经有恹了——这恹密密麻麻的,啃噬着竹叶子。当剃掉竹丫的时候,那些恹像粉尘一样到处飞。瑞熹把竹子砍成几截,用竹篾捆起来,已有很大一捆了,他刚把竹子扛在肩上,就听得轰隆隆的声音传来。瑞熹慌忙丢下竹子,捡起齐刀就开始往高处跑。长期河边的生活,让他知道,这是泥石流来了。虽然现在的天空还风和日丽,但一定是上游下了大暴雨,形成了山洪。

瑞熹的判断是对的,他刚跑到高处,那浑浊的河水携带着泥沙,已经到了竹林边山,并淹没了竹林的根部,把他刚才捆好的竹子也冲走了。幸好幸好,他庆幸自己跑得快。他跌坐在田坎上,他现在突然感觉到,自己心咚咚咚地跳得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他想用手按住自己震颤不已的心,但双手竟然也抖得厉害。怎么了?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怎么会这样?真是自己老了吗?他木然地盯着洛安江滚滚的河水。那河水来得莫名其妙,但却那么真实,它卷起的浪头,拍打着两岸的树木,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瑞熹望着河水,在那么一刻,他居然看到了崇义的身影!崇义?想到崇义,瑞熹又是猛然一震,打了个冷战。

崇光把羊赶到山上,就开始砍柴,同时也给瑞熹砍一点箢篼圈,用来为箢篼定型。不知怎么的,今天的崇光觉得十分困乏,以至于举刀的时候都觉得手臂酸软无力,他眨了眨眼睛,上眼皮和下眼皮总在打架,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崇光就在一块光光的大石头上躺下,不一会,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崇光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天空飘来一朵七彩云霞,那云霞一下子被一道万丈金光劈开,从云彩中,冒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着七彩衣,头戴紫金冠,腰佩斩邪剑,威风凛凛。这是哪里的仙人?崇光正要跪拜,那人先开口了:“大哥!”崇光异常惊奇,抬头细看,那人正是崇义。

“二弟,你什么时候得道升仙了?”

“大哥,我要升天堂了,玉帝说天上还差一个带刀侍卫,让我升天,家里我就照顾不了了,你要照顾好父亲和三弟。”

“三弟?好几年没他消息了,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他很好,我刚才跟他告别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们勿挂念。照顾好嫂子,照顾好你的六个子女。”

“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呢!”

“就是六个子女,没错的!大哥,我要走了,再晚的话天堂就关门了!”

那霞光忽然一收,收缩为一个光点,向远方遁去。

崇光猛然从梦中惊喜,他清醒了大半,望着天空,水游山的上方,天空蓝蓝的,偶尔飘过一朵白云,清澈澄明。

方玉休假在家,她正抱着孩子在喂饭,姆娘在收拾家务。儿子突然娃娃大哭,方玉内心像突然触电,被电了一下,抱着孩子的手突然就耷拉下来,儿子一下子滚落在地上,摔得疼痛,额头上都起了个血包,哭的更厉害。姆娘见状,赶快过来抱起孩子,并“喔喂喔喂”的哄着。方玉也想削一个苹果给儿子,以补偿刚才的失误,不知怎的,一刀下去,竟然削到手上,很痛,血流不止。方玉捏住伤口方才止住了血,那伤口痛得撕心裂肺!都因为家里没有男人,才什么事都要自己一个弱女子亲力亲为!这个念头转过,崇义的形象突然从大脑中一闪而过,她看到了他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一股不祥的预感猛然升腾起来,直冲脑心。几滴热泪瞬间就顺着方玉的脸颊流了下来,滚烫而热烈。

在华北地区,崇德跟随部队在打游击,他刚刚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机枪手。他跟随红军队伍北上以后,参加过很多次战争,他边打仗边观察边思考,发现机枪手在架机枪的时候,总架不稳机枪,这导致射击的时候准心不够。出于自己学习过石匠,于是崇德就用石头专门为机枪手制作了一个底座,把机枪架在底座上,准心就好了很多。机枪连长觉得崇德这孩子肯动脑筋,心眼好,就把他要到了机枪连。慢慢地,他就成为了一名机枪手。他在每次战斗前,都会做好底座,同时勤奋学习机枪的射击技巧,他听师傅说过,作任何事,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须把灵魂融入到事业中去,因此,他当石匠的时候,就觉得石头是有生命的,自己的生命与石头是一体的,现在当机枪手了,他也逐渐把机枪融入成生命的一部分。现在的他,正在跟随部队伏击鬼子,崇德所使用的,是缴获的歪把子机枪,他是主射手,旁边还有一个副射手,以及保障子弹的装弹兵。崇德手中的机枪怒吼着,想要把眼前的空间都撕碎,直到打进鬼子兵的身体里。也许是因为被硝烟熏着了,也许是因为突然想家了,突然,两滴泪珠从眼中滚落出来,他想伸手把眼泪擦干,但另外两颗又无缘无故地滚出来了,他的心中猛然一紧,在他的脑海中,猛然闪过崇义的身影。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虚弱无力,他突然又振奋起来,眨着眼睛中不断涌出的泪水,那机枪的子弹,像突然长了眼睛,每一颗都能消灭一个敌人。

最先传回崇义牺牲消息的,是副营长王耿直。整个营只剩下三个人,他是回来接新兵的。利用公务的间隙,来看望瑞熹。

瑞熹就靠在堂屋大门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哭了起来。崇光异常伤心,低着头,任由眼泪往下滴,手攥成拳头不住地捶打着柱子。牟琳跟着哭成了泪人,三岁的儿子隆杰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也吚吚哇哇哭了起来。全家人都哭,这场面让王耿直也跟着哭。过了许久,瑞熹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抬起红肿的眼睛,对王耿直说道:“这位长官贵姓?”

“我姓王,叫王耿直,是崇义营长的副官。”

“王营长,今天我们都有些失态了,让你见笑了。”

“老爹,您是崇义的爹,我还活着一天,我就叫你老爹!我是看着崇义大哥牺牲的,他为了给我们争取突围的机会,把日军都吸引到他那里,我们才得以逃出生天,他死得很英勇,所有的兄弟都死得很英勇,他们对得起军人的称号!”王耿直给瑞熹跪下了,边哭边磕响头,瑞熹赶忙把他拉起来。

“我们一家感谢你把消息带回来,其实我们都预感到他已经出事了。你也很忙,还有公务在身,你去忙吧,我们没事了。”

“他牺牲在突围中,他的遗体没有找到。我把他的物品收拾带回来了,现在交给你们,望你们节哀!”

两天后,瑞熹和崇光选了一个好地势,打了一个墓穴,把崇义的衣物连同生前使用的物品放进墓穴,埋了衣冠冢。这坟在山的向阳面,太阳出来就能照到,视野极为开阔,正对着滚滚东去的洛安江,再往前看,是茫茫群山。垒好坟后,瑞熹和崇光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哭着,叹息着,回忆着崇义的种种往事,与他作最后的告别。

王耿直把崇义牺牲的消息告诉方玉的时候,方玉几乎晕厥,她那一丝微弱的希望也破灭了,第一次,这个世界在她眼中破碎了。她把儿子交给姆妈,闭上双眼,哭得眼睛红肿。泪水像洛安江的水那样流着,一直不停歇。

王耿直把崇义珍藏的日记本交给了方玉,在突围的那天夜里,崇义把日记本交给王耿直的时候,王耿直就知道,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王耿直当时还不清楚崇义为什么就认定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崇义拼死突围的时候,有意让日军看到了他的军衔,吸引了日军过去围攻他,才让自己有冲杀出来的机会。

方玉当天并没有看日记,她已经让悲伤缠住了,她眼睛里只有眼泪,看不见任何东西。直到很多天以后,她才收拾起心情,打开崇义留下的日记本,第一次进入他的精神世界,而随着对崇义了解得越多,他的形象在自己大脑中留下的印迹越深,越让方玉觉得痛苦。

1938年2月15日 中条山 晴

我这个人很懒,要是不懒,我也许还能读些书,学点手艺,或者像崇光那样安于在土地上刨食。但我的命运,我的选择,我想走的捷径,都让我阴差阳错地走上了军旅之路。我一直都懒得写点东西,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必须要写点东西。战场上枪炮不长眼,万一哪一天我光荣了,我要留点东西给后代——算了,我又没有后代。那就留给我心爱的方玉,让她看看,让她记住,我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我曾经也是混成了副营长,混得风生水起的人。

写点什么呢?我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给我心爱的人,我牵挂的人,留点什么值得念想的。这时候我才发现,以前真的浪费了好多美好的时间,我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在琢磨如何升官发财,却没有更多地去与心爱的人相伴相随。

好吧,爱情是一种情绪,当它上头了以后,哪怕是我这样的杀人狂魔,也会被爱情的任性所左右,也会被思念占据大脑,我还是不去说爱情了。今天的日记本来是想开个头,却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废话,还是没有开好头,我都想把写的这些废话划掉了!算了,战争时期,笔墨纸张都很为贵,还是不划掉了。

不要看,不要看,上面一段跳过去。

今天我要说一说这操蛋的打仗——我要不把日本鬼子的十八辈祖宗操完,我就不会停笔!我要说:我们只有选择杀死敌人的权力,没有选择谁是敌人的权力!当那一个人,跑到你家里来,杀你的父母兄弟,抢你家的金银财宝,还睡在你家的床上让你没有地方住,那个人当然就是敌人。我们就要团结起来,哪怕拼命,都要把他赶出去,否则,我们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们还要担心姐妹被凌辱,房子被烧了,所以,我们要杀死敌人!

现在的敌人,就摆在我们面前,他们就是日本鬼子!

1938年2月16日 中条山 晴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痛恨自己,昨天开个头要写日记,今天一看,全是废话,完全没有说到重点,我这国文真是水牯牛教的吗?——父亲听了一定会很生气,我在骂他呢,我的国文是他教的!不过他也有点像水牯牛,发起脾气了就拉不回来。水牯牛才教得好呢,它的方法是先阃吞下去,再慢慢倒出来回嚼。

好吧,今天一定不能偏题。

我要记下这神圣的日子,明天,我们就要渡过黄河,到日军占领区打穿插去了!

他们现在占据了黄河的对面,修了很多碉堡,他们的优势是火力很强大。但我们也有优势的,我们找好了向导,我们熟悉山地,从恭水出来的兄弟,哪个敢说自己不是大山的儿子?鬼子立足未稳,他们的部队还不能完全机动。

这些东西分析过去分析过来都没有太大意义,起的作用和走夜路吹口哨一样——给自己壮胆而已。

此行异常凶险!异常凶险啊!我们是在敌人的阵地上——虽然那是我们的国土——敌人的火力强大到令人恐怖!我们没有任何补给,一切都得靠自力更生。我们手中的枪还是不错的,纯德械的,准心好,好用。

放了一天假,都在写遗书!把要交待的事情都写清楚。

我记日记的第二天,竟然就是写遗书的日子,天啦,我怎么会这么懒!

好吧,我得承认,我只是对文化知识懒了点,在训练上我是勤快的,在打仗上是勤快的,在揣摩领导心思上是勤快的——天啦,瞎说什么大实话!重申,重申,我是凭实力而不是拍马屁当上的副营长,我是靠军功而不是靠送礼和酒桌才当上的副营长!说这些干嘛,难道自己心虚了?这不是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天啦,我要疯了!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不管怎样当上的,当上就行!

好吧,开始写遗书,说了这么多废话,下面的空隙已经很小了,我的遗书很简单:如果我死了,请把我埋葬在春天里!我的钱全部用来修房子!崇光和崇德好好过日子!方玉,我亲爱的人儿,你还是好好找个人嫁了吧,记得每年忌日给我烧点纸,没钱的日子很难受!

1938年2月20日 中条山 晴

我们抓住了几个日本兵俘虏,我们都听不懂他们叽里咕噜的话,但我们能感受到他们的恐惧。不是说武士道的人不怕死么?他们仍然是害怕死亡的,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也是儿子、兄弟、丈夫、父亲,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战争的牺牲品。他们知道我们恨他们,因为他们侵占了我们的家园,杀戮了我们的同胞,他们手上血债累累。我们虽然抓住了他们,但我们是文明人,我们要公开审判他们,不会随意枪决他们,不会虐待他们!

其实我偷偷告诉你,这个事情不能对外讲,会引起国联的反感的——国联不会在乎千千万万中国人的死活,不会在意被坑杀的中国军人,但他们会在乎我们是不是虐待了小日本的战俘——我把那几个小日本都捶了几锭子,很爽,很解气!我不介意把他们捶死,但想到从他们身上还能搞出点有价值的情报,算啦,还是留着他们吧,我们是在打突击和穿插,无法带着他们走,但请示师部,还是派人把他们送回师部去。师部里有懂他们那叽里咕噜语言的人。在押回去的路上,有很多老百姓知道了我们抓住了日本俘虏,都丢石块、挥拳头、吐口水,我给押送的人讲过,让老百姓打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国人是多么恨他们!

1938年2月26日 中条山 晴

我已经哭干了泪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1938年3月15日 中条山 小雨

已经南渡黄河十五天了,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每天都像生活在梦中——要真是梦就好了!还是梦里好,在梦里受到再大的苦,当梦醒来,一切都烟消云散,新的一天又重新开始,但是,这不是梦,这比梦中还要血腥,还要恐怖!

一百四十五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埋葬在了中条山!这些生命都是我的兵,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能想象到他们刚才都还在对着你微笑,对着你喊“营长好”,见到你都还不好意思,还低垂着羞红着脸,他们最小的才十七岁,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人,都是善良可爱的人,都是乖巧听话懂事的人,但是,就在眼前,一颗子弹飞过来,一发炮弹落下来,他们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人就倒下去了,彻底死去了。杀猪的时候都还要让猪叫唤一阵,这杀人连留句话的机会都不给,真是人不如猪!

我最好的兄弟,杨志高,也死了!他死得很惨,真的很惨!他肠子都掉出来了,我帮他把肠子擩进去的,后来又漏出来了,他又擩进去。他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掩护我们撤退!真不知道,当日本人打上来以后会怎样对付他们的遗体,他们是肯定不会埋葬杨志高他们的,他们说不定还会补枪,一定会让他们弃尸荒野!可怜志高兄弟,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喂豺狼!

我必须要怀念和记住杨志高,是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把我拉开,那炮弹的弹片一定会击中我,那样的话,现在在这里写字的就是他,而在那里喂豺狼的就是我!志高啊,你是替我死的呀!

我现在都还记得你的音容相貌,还记得跟你在一起的一切!当初,是你把我第一次引进军营,当我的班长,给我发枪,教我怎样列队。我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兵啊!后来我虽然官比你大,但我心里永远认你这个大哥!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幸福快乐的,我们一起打靶,一起剿匪,一起逃跑,一起搞钱,一起喝酒,但是从现在起,就没有以后了,我只能一个人喝酒了!

日本人,我操你祖宗!

1938年3月18日 中条山 晴

我并不恨逃兵,这个事情冯彬清可以作证。上次我去大闹兵站,并不是想要惩罚逃兵,只是因为我始终认为,那些想当逃兵的人不能当真正的军人,所以我不要他们。我理解逃兵,每个人都有怕的时候,有的人天生就是胆小的,就比如我哥崇光,他就怕事,不但不敢惹事,自己被欺负了都只能闷着哭——老爷们真丢人!他就不适合上战场。

逃跑就是人的本性,每个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要上战场就有死的可能,我也怕死!

但是,只要到了这里,要再当逃兵,那就必须接受惩罚。战场上的逃兵,用扁担打屁股太轻了,必须要死,必须要枪毙,必须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毙!不枪毙一个逃兵,就会涌现出十个逃兵,涌现出一百个随时想逃的兵。

水牯牛都是被邀牛刷赶到庄稼地干活的!

今天我就枪毙了一个逃兵,我记得他的名字,但我不说!他这样的名字让家族蒙羞,让部队蒙羞,让恭水百姓蒙羞!说他的名字会脏了我的嘴巴,要把他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现在是战争时期,我再重复一下,是战争时期,蒋委员长都在讲“地不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所有的人都得为上战场作准备,这时候的逃兵就应该被枪毙,不能因为一个人的逃离,让整个军心动摇,让所有的人都置于危险的境地,既然敢逃,那就接受相应的惩罚!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逃兵不死,天理难容!

1938年4月5日 军列上 雨

没有想到,陇海线沿途那么漂亮!如果以后有机会,以后不打仗了,我一定努力挣钱,带着我心爱的小玉环游中国!

没事的时候还是应该出来多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啊!

想到这里,我又要想操小日本的十八代祖宗!请原谅我的粗鲁,我现在其实不是想骂人,我是想杀人,我想把所有的鬼子都杀死!老子就是一个农民,你们他妈的到我们地盘上杀人,抢东西,搞得老子现在都成了杀人狂魔!老子热爱和平,老子想的全是老婆孩子热枕头,你们该死!

不骂了,要是骂能把他们骂回去,手中的枪是不答应的。

小玉,别怪我字写得丑,我现在都在手抖,你别说我是小时候抓麻雀多了呢——我是热爱小生命的,小时候没有抓过麻雀,最多把斑鸠抓了烤来吃!哈哈,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吗?我在笑你!看你生气的样子!我知道你爱护小动物,好吧,我就像爱护小动物一样爱护你!

你瞧,跟你说起话来我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我就满嘴跑火车!是呢,我现在就在火车上给你写日记呢!这火车太颠簸了,如果我不战死,还能活下去,以后我就去学造火车,我要造出跑得又快,又很平稳的火车,在火车上坐着就像在家里坐着一样。天啦,我造那么快的火车干嘛?我真是疯了,火车慢一点就好,最好火车坏了!火车太快,那我上战场的时间就快了呀,失误啊失误,这点都没想到!

我不知道要被拉到哪里!

其实,我不想离开山,离开了山,我们啥都不是,我们是大山的儿子,我们依靠山为生,我们不熟悉平原,但我们必须要到平原上决战。我们在山中是老虎,但在平原上,连猎狗都要欺负我们。我们自认为生命值钱,其实我们不过是一颗一颗的棋子,我们身不由己地被时代推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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