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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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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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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连载

第一十四章 七角巷

十四、七角巷

永城汽车站位于这座县城边上,车站外的水泥路两旁杂草丛生,一些废弃的车身和破旧的轮胎横七竖八地躺在荒凉的旷地上。

青松拨通童白的手机,神秘兮兮地说:“童童,你猜我在哪儿?”

“你不是在四川么。”童白语气平和地说。

“要是我说我在永城,你信不信啊?”他神采奕奕地说。

“啊,真的呀?你不是在骗我吧,青松!”她认为青松向来不会说谎,也不太会逗人。

“我在你们县汽车站了,刚下大巴车。”他听出童白的喜悦,更加兴奋地说。

他们约好在童白家附近的江岸公园见面。

童白远远看见青松,飞奔似的向他跑过来。她不避来往路人,直扑进青松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

“青松,你对我怎么这么好!我永远爱你!”她的感动溢于言表。

“我就想给你一个惊喜。”青松为她的感动而感动。

云霞初上,江水远行。

在水天相接的一刹那,两颗年轻的心被定格在时光和记忆共同打造的建筑里,它们将被永久地存封,它们会被无条件地铭记。

童白和他沿着江边漫步。

他对她说,有一次替她取快递时偷偷记下了她家的地址。

她告诉他,远处那座桥叫观音桥,小时候外婆送她去幼儿园,总是骑自行车载着她从桥上经过。

他对她说,从四川到永城,两天就到了,搭上长途大巴,赶上公共汽车,坐上空调火车,再换乘长途大巴,就到她身边了。

她告诉他,江对岸那座山叫雷公山,传说那里是天上的雷神到凡间避暑消夏的仙居之所。

他对她说,暑假太过漫长,他迫不及待想开学,想和她一起回到校园,一起去食堂排队,一起到图书馆上自习。

她告诉他,她妈下班后喜欢经这条江畔路步行回家,她妈还不知道自己谈恋爱了呢。

“要是撞见我妈,你也给她一个惊喜吧!”童白咯咯地笑着。

“啊……?那我们赶紧换个地方吧。”青松瞻前顾后,活像只惊弓之鸟。

童白笑话他经不得吓唬,其实她只是开个玩笑。

永城米粉在省内外颇有名气,当地的米粉店在各条街道上鳞次栉比,数不胜数。永城人一日三餐都可吃粉,他们把各种荤素食材和米粉搭配起来,调和出各色味道,使米粉不仅是早餐中的小吃,而且成为一道独具特色的美食。

外地游客慕名而来,到永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一家门庭若市的米粉馆子,品尝各式美味。

一转眼,夜色就罩住了整个小城。

他俩挑了一家门庭古朴的老字号粉店,童白给青松推荐麻辣牛肉粉,她自己却只点了一碗南瓜小米粥。

饭后,青松送童白到家附近的巷子口。他站在她家对面的拐角处,看着童白开门、开灯,然后上楼,打开楼上房间的灯。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仿佛幽深的巷子天然就同青葱的爱情紧密维系,他只是心甘情愿地坠入了这种神奇联系的罗网之中。

童白在窗前朝楼下巷子口张望。她看到青松在昏黄微光中的身形,他也看到童白在温馨亮光中的倩影。

青松掏出手机,打过去电话。

童白接了电话,说:“你怎么还没走啊?”

“我想看着你上楼。”青松动情地说。

“你真好,青松。”童白感动不已。

“你快洗漱去吧,早点休息,我回宾馆了。”他意犹未尽却不敢久留,怕被她爸妈抓个现形。

“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短信。”童白贴心地嘱咐道。

青松挂了电话,仍望着窗前的童白,不由自主地挥起亮着屏幕的手机。他一直挥动着,童白用手擦着脸,很快也举起闪光的手机屏幕向他挥舞示意。

他连蹦带跳地消失在童白的视线里,又如箭一般地冲出那条幽长的巷子。

“晚安,亲爱的青松。”童白发来短信。

“晚安,最爱的童童。”他回复过去。

青松在宾馆床上坐卧难眠,越想睡越清醒,越挣扎越睡不着。他拨了好哥们儿刘肖的电话。

“你丫的,咋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刘肖接了电话,便开始骂骂咧咧。

“我睡不着啊,我在女朋友家这边。”青松烦躁地说。

“我看你是高兴的,给我炫耀呢,还是发愁呢,给我诉苦呢?”刘肖一边问,一边打着哈欠。

“我是又高兴又发愁啊。”青松纠结地说。

“你抱得美人归,还愁啥嘛?”刘肖不解地问。

“我觉得我和她的差距挺大,来了她家更觉得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将来啊……”青松向好友吐露出真实的想法。

“我劝你一句,谈恋爱就谈恋爱,珍惜当下就够了。现在谈恋爱,谁还想将来啊,再说你想那么远也没用。”刘肖劝慰的语气,更像是先知的调门,他自以为洞察了真理。

“但我不这么想。恋爱的目的就是结婚,在一起过一辈子。要不然,谈恋爱不就是耍流氓么?”青松对刘肖的话感到失落,他想拽回到自己的想法中来。

“你呀,就是个没有完全开化的情种。当初,你对南红不就情深似海么,可你现在还记得南红么?”刘肖得理不饶人,嘴上毫不留情。

“我……和南红不是男女朋友。”青松无力地辩解道。

俩人的通话不欢而散,但青松不会埋怨刘肖单刀直入的气势。相反,他从刘肖的谈话中返观自照,发觉自己远不只是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自己。

对于感情,他承认他曾想无所保留地对南红好。可是,命不遂人愿,让天使般的女子过早地折翼。而眼下,他对童白的爱无疑更显深沉,或者说他对爱情本身就更加深沉。他一旦在内心萌生了爱的种子,就会义无反顾地去浇灌并呵护它成长的幼苗。

叮铃铃……叮铃铃……,由缓而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青松。

“青松,我爸妈知道你来永城了。”童白在电话里压着嗓子说。

“啊?!那怎么办呢?”青松惊愕地说,原本惺忪的睡眼顿时变得桃子般大小。

“他们让你来家里玩。”童白继续轻声说。

“呃……这样……可以么?”他踟躇不定,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你考虑考虑吧,如果不想来也不勉强啦。”童白的语气显得轻快。

“那……你等我一下。”他勉强说完,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青松又一次站在童白家的巷子口。

前一晚,他并未仔细地看清巷道两旁的房屋。此刻,他才发现,巷子里满是排列整齐的别墅和洋房,还有宽敞的花园和绿地。在巷内的十字路口,矗立着一块造型奇特的景观石,上面刻着“七角巷”三个鎏金大字。

那三个大字像是给他施了什么魔法,青松半晌站在原地,裹足不前。

他在心底和贫穷、自卑、狭隘、怯懦等各路敌人纠缠争斗。他开始怀疑,自己千里迢迢跑来追求的爱情,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景。富丽堂皇的七角巷令他头晕脑胀。他想不明白,住在洋楼里的童白,为什么要和在泥巴地里摸爬滚打过的自己在一起,他越想越不通畅。

那一刻,他想回老家,他不是本该在老家的土屋里陪着父母么。

他想立刻逃离这个难以容下自己的世界,尽管也许只是容不下他那脆弱的内心。从此,“七角巷”成为另一个世界的代名词,成为他脑海里永远的彼岸。

公共汽车在华大门口停下,青松拿着行李从车上跳下来。他脚步轻松,内心沉闷,面露倦容。回到校园和宿舍,真是舟车劳顿后的最好报偿。

在从永城回潭城的班车上,他给童白发去短信,说这次去不了她家了,因为学院负责暑期社会实践的李老师通知他参加一个下乡调查活动。

童白回了短信:你来永城令我感动。我爱你,青松。一路平安。开学见。

兰野和郭昊文放假后一直没有回家。他俩白天睡觉,晚上在网吧共度游戏时光。青松傍晚到的宿舍,正好和他俩撞个满脸儿。

“你怎么回来了,青松?”郭昊文意外的表情,像是偶遇了某个大明星。

“你穿得这么帅气,是去见丈母娘了吧?”兰野打量着青松的衬衫和皮鞋,那是他去永城前新买的。

“我就不能提前回来么,你俩怎么还一直待在这里?”青松反问道。

“去不去打怪,我们要出发咯。”兰野问。

“你们去吧,我要睡一觉。”青松淡淡地说。

夏夜多梦,却多是无稽之梦。青松梦到自己失恋了,张景天和李金在宿舍陪他喝酒,桌上摆着几袋花生米和怪味胡豆。

张景天对他说:“你丫就是典型的凤凰男,年轻时找一个白富美,后来功成名就了,就嫌弃人家,把她给踹了。”

青松梗着脖子说:“拜托,兄弟,是她踹了我,好不好!”

张景天嘿嘿傻笑,说:“你问问小东北,我们谁不羡慕你,一朵班花,不,一朵院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天理何在?你说说看,我们谁不比你英俊?丁章说他的才华竖着都能溢出来,却没有入得了童白的明眸大眼。就你小子,轻轻松松俘获了大美女的芳心。知足吧,兄弟。”

李金在一旁握着啤酒瓶,数着花生米往嘴里塞。

他插进话来,说:学外语的男生,太……太少了,个个都是紧俏货。你们都自以为是,所以童白不喜欢你们,青松性情温和,中庸易处,当然是销路最好的货了。

青松提起酒瓶,冲李金说:“还是小东北知我,来来,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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