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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排球场
研一快结束时，学校正式下发了申请硕博连读的通知。导师打电话给青松，鼓励他报名并希望他继续攻读博士学位。
机会往往拥有两副面孔。一副是它给人以好处、便利、成功的相貌，另一副却是让人付出、割舍、煎熬的样子。
青松很想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博士研究生意味着求学生涯的顶峰，象征着一份荣誉，也足以让自己和家人都感到自豪。更为现实的是，硕博连读亦是他和黄莺间拉近距离的理想选项，对他们将来的共同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他也想过读书带来的困惑。
在三十而立的年纪，他的许多老同学和好朋友已经安安静静地过上了踏实日子，该挣钱挣钱，该吃吃，该喝喝，他们无所顾虑，无所思谋。对他们而言，生活就像一部复读机，不断重复的内容很少承担戛然中断的风险。而青松，他辞去了大学教职，为了有机会登上更大的舞台，还得在案牍书本间刻苦钻研，虽未读到苍颜白发，倒是整夜黄卷青灯。
和黄莺在湖边遛弯时，他们反复权衡了此事，又在电话里和父母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大家一致支持他继续深造，青松才下定决心，提交了申请书和学习成绩、科研实力及道德表现等证明材料。
培训机构给青松打过几次电话，希望他再多带几个班级，因为报班的学员越来越多，代课老师却捉襟见肘。
青松委婉地拒绝了。
他想，一旦硕博连读的申请被通过，自己就将进入更深层次的学术领域。而赚钱虽然是生活的一门必修课，其重要性却无法与学业相提并论。特别是在当前，他应该把浮躁的心思收拢起来，为往后的学业做充分的准备。
黄莺热爱运动。她坚持跑步锻炼，平均每周三次长跑，每次跑五公里，用时约二十五分钟。
他俩恋爱后，青松陪她跑了几次，还没跑到一半就连吁带喘，半途而废。黄莺笑话他空有一副男人的皮囊，青松立马不服气，又追着她跑起来。
一段时间过后，青松越跑越快了，耐力也越来越好。他能一口气跑完五公里，还能做上好几组拉伸训练和仰卧起坐。
黄莺说：“我刚刚加入了学校排球协会，你也来吧？”
青松错愕地说：“呃？你的精力可真充沛！”
下午五点，排球场上已是站无虚席，每边六人，先到先得。
每天，黄莺都是最早到达的一拨人。在上场前，她会做一组热身动作，有时还朝着墙壁垫垫球。
青松按部就班地做完导师交代的工作后，才从经世居出发去球场。
他老远看见场上的黄莺，她在后排接一传，把球稳稳地传到前排二传的手里。他笑呵呵地站在场边给她加油，黄莺朝他吐了吐舌头。
排球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运动。
在几个场地上，球友们生龙活虎地发球、传球、扣球、救球，展示出良好的身体素质、灵活的运动技巧和强烈的团队意识，正如人们津津乐道的中国女排，它更多地体现着一种集体主义精神。
运动不分年龄，球场上不仅有学生，也有贸大老师。
爱好排球的人都可以在这里接发球，到后排垫起球，或者干脆在场边负责捡球。在汗水、鼓励、惋惜、喝彩等不同情绪的催化和酝酿中，快乐最终得以生成，然后感染到每一个人。
黄莺从大学体育课开始选修排球，后来爱上了打排球。她喜欢扎起马尾辫，穿上飒爽的排球服，配上一双专业球鞋，在场上显得分外青春。由于她脚步灵活，经常及时补位，大家亲切地称她为“霹雳莺”。
起初，青松跟着黄莺到球场上“打酱油”，一边捡球一边自学垫球、发球、扣球，偶尔也能上场补个空位，打上一阵主力了。众人戏称他是“救火队长”。
由于自小在农村长大，身板和骨骼都很硬朗，而且耐受力好，青松很快就熟悉了排球规则和打球技巧。他个子不高，但弹跳力过人，硬是以一米七的身高扣出了超乎想象的下球高度。
初生牛犊不怕虎。凭借勇猛的表现和极强的抗摔打能力，青松逐渐学会了鱼跃救球、飞身暴扣、大力跳发和背身二传等动作。学生排协的负责人找到他，邀请他加入学校男排队。
黄莺佯作嫉妒，对青松说：“可以呀，跟着我练球练成校队的了，哈哈。”
青松面露得意之色，说：“那也是黄教练的功劳嘛！”
他和黄莺打完球，各自回宿舍换洗，然后相约在食堂见面。
黄莺喜欢和他复盘哪个球打得好，哪个球打得糟糕。她对自己扣球失误感到惋惜，又对某某老师接球反应不够快感到着急。
青松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她说着。要是感到自己的话被忽视了，黄莺会冷不丁在他头上轻拍一下，说：“你的耳朵长在口袋里么？”
他不反抗，知道黄莺不会真生气。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笑着说：“你刚才说某老师把球扣失误了？他的水平一直挺菜的。”
黄莺看着他，哭笑不得，像是看了滑稽剧里的一个小片段。
饭后，俩人从小湖边绕一圈，再到经世居看书。青松搂着黄莺的腰肢，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心想校园生活是多么美妙的时光。
黄莺写了一篇关于中国女排的文章，被刊登在校报上。她细细讲述了女排的辉煌历史，对女排精神进行了深刻阐释，在文章末尾还以女排精神激励男排和男足，表示每一名运动员都应当拥有为祖国赢得荣誉的初心。
青松欣赏黄莺在德、智、体、美各方面的优秀素质。他觉得黄莺是他见过的女生里最有魄力、耐力和学习力的，他对黄莺的爱意中生长出许多钦佩和仰慕。
一个多月过去了，研究生院始终没有发布新消息。
青松心里有些忐忑，但和黄莺在一起时尽量保持镇静。
黄莺对他说：“你别担心，导师鼓励你申请，说明他有意想招你。你的胜算是很大的。”
他说：“可是，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偌大的北京城，能人遍地都是。就怕八仙为了过海，却把我推下了海。”
青松仍在培训机构带两个班，每周末去上几次课，一个月也能赚几千元。他把赚来的钱存入大学时办的第一张银行卡里，只存不取，打算用这笔钱筹办人生大事。
等待消息期间，运动无疑是消遣时光的最佳方式。只要黄莺说去打球，青松就飞快出现在球场上。
一天中午，黄莺在食堂打好了饭菜。青松坐到她身边，说：“呵，今天给我打这么多好吃的？”
黄莺笑眯眯地说：“你多吃点。青松，我有个事，要你帮忙。你先答应我，好么？”
青松看她鬼鬼祟祟的，以为出啥事了，着急地说：“啥事？你赶紧说。我还有啥帮不帮的么。”
黄莺拉着他的胳膊，说：“我爹我娘说，让我春节带男朋友回家，不然就别回去了。”
青松放下筷子，惊讶地说：“啥？你爸妈咋还不让你回家过年呢？哪有这样的父母。”
黄莺按着他坐好，说：“你别激动，爹娘只是吓唬我。可这些年，从我读研究生开始，他们就为我的事儿唠叨个没完。今年我二十八岁，他们已经担心我嫁不出去了，哈哈。”
青松说：“那咱就去你家吧，让二老踏实踏实。我也想早点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啊。”
黄莺又要拍他后脑勺，被青松一手挡住。她说：“你就会顺杆儿爬，是不是？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俩人商量妥当，青松爽快地答应陪黄莺回老家过年。第二天，他就给父母打电话，说导师安排寒假去一家上市公司实习，春节就在北京过了。
他不打算立马告诉父母他和黄莺的关系，因为去黄莺家会不会有啥突发情况，还未可知。他想，等到柳暗花明之际，再跟他们实话实话也不迟。
黄莺对他越发殷勤了，每顿饭都给他加鸡腿、鸭脯和油焖虾。青松对此乐不可支，他表扬她识时务者为俊杰，又嘲笑她有利可图才对他好。
等待真是无时无处不在。
青松既要等待硕博连读的申请结果，又要等待即将到来的春节。在焦急的等待中，他想象着对素未谋面的岳父岳母的初次拜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