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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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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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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爱情》》连载

第七章 英王的帖子

陈玉成统领太平天国陆军后十三军和水营前四军近十万将士,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剑锋所指,清军溃败,落荒而逃。先后打下湖北黄州,后又在东王杨清秀的指挥下,和翼王石达开,李秀成联手,连破清军江北大营,击溃湘军主帅曾国藩。接二连三攻城掠地,声威大震,成了太平天国的后起之秀,屡建奇功,先于李秀成授封英王。消息传到女军之中,蒋桂娘闻讯大喜,心花怒放。见过两面的陈玉成,不光成了她认为是少见的传奇英雄,恐怕在太平军中也是绝无仅有。在当时的中国军事史上简直就是个神奇的少年将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和她仅仅见过两面的少年,竟是如此骁勇善战,胆识过人,才华横溢,足智多谋。又是一二年不见了,她有些失落,惆怅了,这两年他建功立业了,授封英王了,会不会又把她忘记了?那么多赞美之词包裹他,功勋卓著,不用说引来无数美女的崇拜、仰慕,他会不会在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她不敢想,也不知道,也不敢奢求,所以才又迷惘了。

她有时又在想,陈玉成年小的时候那么贫困,比自己家还苦。他从小父母双亡,孤儿一个,她还好,有个父亲,而且父亲是拳师,教习武术,不至像他一样经常饥肠辘辘,食不果腹,放牛,打短工,混吃混喝长大,居然还能读资治通鉴这么深奥、晦涩难懂的书。也许是他天资太过聪明,跟那个读过私塾的李秀成认了些字。看他模样,没多少文化,脸上总有文质彬彬的气息。如果光看他的体魄,有些像俊美书生,但他却能屡建奇功,简直是聪明透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简直就是奇人。

蒋桂娘从听到消息,心怦怦直跳,脸红得像似喝醉了酒一样,红到耳根,红到脖子,此刻又一阵阵心凉,生出许多哀怨。

“桂娘,还在想那个粮草官吗?做啥事都心不在焉,老是走神。”黄兰猛地走进她的营帐说。

“人家哪还是粮草官,人家都封英王了,想也没用了。”蒋桂娘嘟了嘴说。

“就是,这封了王的,想要女人,要几个有几个,而且个个都如花似玉。这回天王封他英王,不知要赏赐几个女人,我估计至少两个。”黄兰好像蛮有把握说,“他原先又没妻妾儿女,赏两个都是少的了。”

选美、赏赐美女不是传闻,蒋桂娘和黄兰率领的女军驻扎武昌城的时候,就在武昌城中的阅马场亲眼见过一次选美大会。名为选美,实际就是选妃。挑出来的女子,年纪小的才十一二岁,选来选去,最终选了六十多名殊色美女。当时来看选美的人群把阅马场挤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热闹了好一阵子。选完了还要被送去检查隐私,看看是不是处女之身,是不是含苞待放而没被开过苞的女子,完了才被专人送到天京。太平军攻一城,占一地就要选一回,美女都被选光了。据说,听闻这些美女除了供天王享用,就是拿来犒赏那些封了王,立了功的将帅。

蒋桂娘心里清楚,天王的赏赐一定会有,只是不知道赏几个,陈玉成会不会笑纳。她和他毕竟只见过两面,虽然彼此都有好感,都有爱慕之意,但彼此都没说透,说穿,更没有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更没有彼此说出个相爱和喜欢对方,更没找个媒人来牵线搭桥,互订终身。她冥思苦想,人消瘦了,憔悴了,脾气也变怪了,女兵都怕惹她不高兴,劈头盖脑挨顿臭骂,有时见了都绕开她走。

这天她和黄兰正在营帐中议事,快马跳下马来,掀开营帐门帘,进来报告说:

“两位旅帅,有帖送来。”

“什么地方送来的?”黄兰问。

“天京,英王府。”快马回答说。

一听天京,英王府,蒋桂娘一惊,立即起身一跃从那快马手中夺过封了蜡签的帖子,泪水从眼中夺目而出,如泉涌一般。拿着帖子的手颤抖起来。

“哭什么哭,拆了看看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报喜还是报丧?”黄兰走近她,要去夺她捏在手里护在胸口的帖子,被她一把推开,“真是急死人,光是哭。”

蒋桂娘此刻是悲喜交加。悲的是许久没有消息,急死人;喜的是消息来了,又不敢马上拆了看,怕恶讯,告诉她,他已婚娶了。在黄兰的催促下,她忐忑不平的屏住呼吸,动手去掉那铅封,取出装在封套里的帖子,手指颤抖着打开它一看,惊叫起来。

“我的妈呀,英王要娶我了,英王要娶我了!”

蒋桂娘这声惊叫,不仅使旅帅黄兰感动得落泪了,而且也让营帐外的女兵们都听到了。于是纷纷奔走相告,喜形于色,笑逐颜开,都当成自己要嫁英王一样兴高采烈。这些苦囚在女军营中的姑娘,别说嫁英王这样的人物,就是有男营的旅帅、师帅,军帅看上,选了去哪怕作小妾,也是今生有幸天大的喜事。待在女军营中如同一群雏鸡守活寡一样难熬这长长的黑夜,人性的压抑痛苦不堪。如今蒋教官要嫁英王了,岂不是全旅女兵的天大喜事,成了女人的凤凰了。

旅帅黄兰读过从蒋桂娘手中拿过来的帖子,伸出她那粗壮的手抹掉眼中的泪水,憋了口气下达命令,要伙房杀猪宰羊,备酒水,吃饱喝足,整它个昏天黑地,发泄心中的憋屈。

“桂娘,你嫁人了,我们女军没人嫁,就杀猪宰羊,吃她它个够。”黄兰不无感慨地说。当太平军的女兵太难了,太憋屈了。她才拍了拍桂娘的肩膀说,“你英王府要多少人,只管带过去,往后跟姐妹们找个好人家,免得大家待了营房守活寡,待久了寒心啊。”

女军营从听到消息欢腾了一阵就又寂寞了下来了。虽然旅帅下命杀猪宰羊,敞开喝酒,但大伙依然心情沉重。很多人都围到蒋桂娘的营帐周围,希望她能趁机带走她们。英王府多大啊,当佣人,当奴婢都比在这军营中好。整天都是同女人打交道,男人都见不到鬼影子,日夜难熬。过去总认为逃脱了当童养媳,逃脱了家暴,逃脱了贫穷,如今参军了,却被囚禁在军营中依然没有自由和向往。时间一久,就有绝望、悲凉、凄楚缠身。

蒋桂娘走出营帐,望着外边的泪流满面,期盼她带走的女兵们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太悲戚了,自己太幸运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多带几个女兵去英王府,也不知道带去了有什么用。常年的战争,男人死了许多,女人的命运都是这样卑贱。她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每次选美,那些个漂亮的女人,日子过得富足的姑娘都要争先恐后地去参加,她们明白,知道选中后无非不过去当那些权贵的玩物也要去。女人的地位太差了。她最后决定只带走她从难民堆收留的两个孤儿女孩,张兰和刘小凤时,其他围在那儿的女军都绝望透顶地哭开了。

张兰和刘小凤遇见她时,是在一堆逃难的人群中饿得面黄肌瘦,昏倒在路边。蒋桂娘发现后,才命人救治过来,一问,这两名十来岁的女孩早已无家可归,都是父母双亡。衣衫破烂不堪,又眼碌碌地望着,乞求她收留。她抹掉眼泪,等她俩吃饱喝够了后,才让她俩跟在她的女兵队伍中,成了她手下的女军中的一员。这两个女孩很懂事,她的战马被她俩没事就洗得干干净净,鬃毛梳得溜光,而且学艺刻苦,不久就成了她随时带在身边的亲兵队伍中,敢冲敢打,挺逗蒋桂娘喜欢,便常常带在身边。

蒋桂娘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告诉父亲。英王要娶她,毕竟是女人一生的大事,一定要征得父亲的许可。她向黄兰请了假,独自一人,骑马直奔父亲驻军的营地。

蒋桂娘的父亲蒋晨钟自小跟师父习武,师父去世后又自己开了武馆授拳,晚年得一女。妻子离世后,他没有续弦,一个人把女儿养大。民不聊生,武馆经营惨淡,太平军打到湖北,他弃馆从军,成了太平军一个军帅的总教领,女儿蒋桂娘也编到女军中去了。那年女儿才十二三岁,他也没想到从小不喜欢读书的女儿竟成了一个旅帅的教官,也算女军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他和女儿在不同的地方驻军,难得见面,现在女儿突然风风火火赶来,说是英王要娶她了,他感到震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英王要娶女儿,既没有双方父母之命,也没有事先的媒人的说合,怎么就突然要婚嫁了呢,他感到疑惑不解。

“爸,陈玉成是孤儿,父母都没有,哪来的父母之命。我和他就见过两次,他才比我大几岁,哪知道找媒人说合呀。”蒋桂娘向父亲解释说。

“但他现在是英王呀。女儿,爸不是非要讲究老规矩,毕竟他娶你,你嫁他不是小事一桩,怕往后人家说三道四。”蒋晨钟担心说。

“他都不管这些陈规陋习,爸,女儿更不在乎。英王想娶我,我也想嫁英王就成了。爸,你该高兴才是。”蒋桂娘坐到父亲身边,双手拉着父亲胳膊说。

“嫁英王我当然高兴,但爸也十分担心你。”蒋晨钟说。

“为啥担心我,爸?”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啊,那是皇帝老儿。”

“天王封的王,个个都跟皇帝一样。你嫁了英王,不就是一样吗?”

“爸,玉成不是那种人,我们接触不多,但是我觉得他跟你说的那些个王不一样,不是同类人。”蒋桂娘苦苦地对父亲说,“他为人正派,不贪财,不贪女色,听说天王赏赐他的女人一个都没要,他跟那些人就是不一样。”

听女儿这么一说,蒋晨钟反倒更加替女儿揪心了。他知道女儿的脾气,从小任性,习武好动,说话不讲究。英王府不是一般人家户,王府有王府的规矩,他一听说陈玉成拒绝了天王的赏赐,坏了天王的规矩,一旦得罪了天王的降罪,怕英王和女儿遭罪受苦。何况当今和先前的社会,除了穷人,三妻四妾是有钱人和权贵们的习以为常的习惯和制度。虽然天国颁布了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度,他怕因为英王多妻,女儿接受不了,闹了纠纷,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告诫女儿,从此要隐忍,改掉冲动的脾气,要容得下像英王这样的人三妻四妾,自己作心态宽广大度的英王夫人。他把忧心忡忡的话通通对女儿讲了,才安了心。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懂,都听说过。我嫁给陈玉成,我文化不高,读书不多,我肯定不会规定也只有我一个女人,那样不现实,反而让大家耻笑。我赞成他不要天王赏赐的女人,那些女人妖艳无比,又不知道是不是天王用过的。我只想他再找一两个有文化的人做妻子,往后我和玉成生的孩子才有人教他们读书。玉成是孤儿,我也是你的独女,我和玉成往后就生七八个儿女。爸,不行我把你接到英王府,该享几天清福了。”蒋桂娘侃侃而说,说得眉飞色舞,绘了幅儿女满堂的幸福生活,充满幻想。

“我不会去你们的英王府,那地方不是我这当拳师去的地方,不自由。”蒋晨钟摇头说,“我现在过得很好,军中弟子成百上千。”

蒋桂娘告别父亲,回军中辞了军职。太平天国女军中少了能冲锋陷阵、训练有方、大名鼎鼎的女军教头,而英王府却有了位贤惠、能干、善解人意、平易待人的英王夫人。婚后,太平天国诸将数王都称她和陈玉成是少见一对比翼双飞,珠联璧合,郎才女貌的金童玉女,就连天王洪秀全见了蒋桂娘后都盛赞她是女中奇女子。

虽然英王府才刚刚清理完毕,是座清旧衙门改造一番,没做过多的改建,但古色古香,庭院幽静,不太起眼,但蒋桂娘和陈玉成的婚礼却盛大空前,在天京城内的天国诸王诸将纷纷来贺,累得陈玉成和蒋桂娘直抱怨,结个婚像打个仗一样累。蒋桂娘从此就成了英王娘娘,她不习惯这种称呼,规定只准称呼英王夫人。她觉得这称呼好,端庄大气。而很多人还是改不了口,因此就有称她为英王娘娘,也有人称她为英王夫人。

新婚那天晚上,入了洞房,蒋桂娘脱了新娘的衣裳,抱着陈玉成哭了个昏天黑地,泪流不止。她失常了,弄得陈玉成都不明缘由,有些慌张,不停地伸手替她抹去眼泪。

“桂娘,你这是怎么了,结婚了,你应该高兴啊?”

“玉成,我怎么忽然当了新娘,怎么又突然当了英王娘娘。我是不是在做梦啊?”蒋桂娘泪眼模糊地抬头望着他说。

“做什么梦,胡思乱想,打胡乱说,你现在抱着我的不是陈玉成吗?赶快睡觉,桂娘。”陈玉成笑了探头去吹红蜡烛说。

“是真的,我不是做梦,我总觉得太突然了,我就当英王娘娘了,我过去想都不敢想,想了也怕当不成。”

“你这不是当成了吗,桂娘,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货真价实的英王娘娘了。睡觉,睡觉。我早就想抱着你睡觉了,想了好久。”

“你说的是真话?”将桂娘故意娇嗔地问。

“说假话是狗。不过桂娘,你别当真,我陈玉成的外号就是四眼狗。”陈玉成笑了说。

那夜,陈玉成拥着蒋桂娘,两个人不停地说话,又不停地相互热烈地拥抱,仿佛彼此都不知疲倦地精力迸发。相互的期盼和等待太久了,都二三年了,实现了,像火山一样喷发了,熔化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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