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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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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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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爱情》》连载

第二十章 秦淮河上

当英王府陈总管奉蒋桂娘之命,送请柬到东王府东殿的时候,正碰上东王杨秀清带了拨人到东殿议事。他一坐定,就听守卫报告,说英王府总管陈老伯求见傅丞相,傅尚书。英王府总管杨秀清认识,早年在广西老家打过交道,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陈玉成考虑到亲戚关系,本姓人的长辈,封了英王后就让他做总管,不再到战场上杀杀打打了,上了年纪,留在府上协助蒋桂娘管理英王府事务。蒋桂娘派他来,就是考虑到东王认识他,免得节外生枝。

杨秀清伸手摸着下巴的胡须,眼光炯炯有神地看了看陈总管说:

“陈总管,你有啥事找傅尚书,说来我听听。”

“下人拜见东王八千岁。”陈总管跪下说,“下人奉了英王娘娘之命,给傅尚书大人送请柬过来。”

“起来吧,乡里乡亲的,免礼了。”杨秀清问,“什么请柬,可否拿来本王看看?”

陈总管还在犹豫,他手上的请柬就被东王的侍卫拿走,送到杨秀清手上。

立在一边的傅善祥心中一惊,她知道蒋桂娘送请柬是邀她游秦淮河,还有一层意思她不好预判。所以杨秀清拿了帖子过去,看他打开时脸霎时变白,身子颤抖起来,她怕杨秀清震怒。

其他几位官员也觉得奇怪,英王娘娘与傅善祥有何关系,蒋桂娘只是个平常女人,无一官半职,有何事相邀。他们都在看东王脸色变化,不敢吭声。

“邀傅丞相傅尚书游秦淮河,英王娘娘好心境啊。傅丞相,你去吗?”杨秀清看见后说。

“府中政务繁忙,善祥恐怕分身乏术。”傅善祥松了口气,故意推托说。

“你这就不对了。”杨秀清一本正经,严肃地说,“其他人请你可以不去,英王娘娘邀你,你就得去,不能推辞。英王是本王的爱将,功勋卓著,常年在外征战。你去了代表本王的抚慰,彰显本王的恩泽。”

其他几名官员也随声附和。傅善祥心中窃喜,点头应允。她明白杨秀清此举是为了笼络英王府,否则他不会轻易答应她出东王府。

她同东王杨秀清及几个官员议完事,又一个人把东王府中的政务处理完毕,到了下午,等不及吃晚饭,就匆忙回到房间,脱掉平日在东王府穿的服装,卸下包裹的太平军官员的头巾,换了套平常人穿的布衣裳,把长长的头发梳理好,对着镜子,抹了些淡淡的女儿妆,又在镜中见到自己的真实容貌,依旧是乖巧的花容月貌,两只水盈盈的大眼睛依旧是楚楚动人,妩媚。她中过状元,张榜那天很多人都来祝贺她,目睹过她的容貌,她怕出了东王府,一旦被人认出就纠缠不清,被围堵。她用了张纱布,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

杨秀清本说要派卫士跟她前往,保护她的安全。她告诉东王说不必要,英王娘娘武艺高强,身手很好,和英王娘娘在一块游秦淮河很安全,带卫士去反而招摇过市不安全。杨秀清也认为是这样,同意了。她连丫头都支开了,才一个人走出东王府这个平时就像囚禁人森严的衙门,第一次一个人小心而又自由自在行走。自从科考中榜,进了东王府,她的出行总是跟着一队护卫,想东看西看停留会都不敢,前呼后拥,令人停足围观。她现在一个人自由行走,就好似从乡下初次进城的女人一样,傻傻地对沿途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惊叹陌生得她都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才进入东王府不自由几年呀,恍如隔世很久。

到秦淮河码头停泊船只的地方她很熟,从东王府出发,要经过一两条街道和夫子庙,大概要行走一个多时辰。反正天色还早,游秦淮河要天黑下来,沿河两岸都亮了灯才是最佳的时候。当她走到夫子庙广场的时候,她停了下来,凝望这座落在秦淮北岸的先贤庙,陷入了沉思。夫子庙是座规模宏大的古建筑群,气势宏伟,它有中国最具古代传统建筑艺术的牌坊,高大的雕刻精美的照壁,结构造型精致的楼阁和宏大的殿堂。历朝历代,这儿都是文人墨客荟萃的地方,就连一般的读书人和考取功名的蜂拥而来朝拜,许愿。所以夫子庙不光是读书人来的地方,就连百姓,崇尚礼仪的人也会来,平时就不缺人流。

眼下时间迟了,游人少了,稀疏。傅善祥立在那儿望着它那巨大的牌坊,深思起来。当年举行科考,就是在这夫子庙的大殿中举行;也是在这里认识了主持科考的何震川;也是在这儿她走出了人生的至暗时刻,结束了凄惨的人生命运。父母双亡,寄宿在兄嫂家,被嫂子嫌弃,兄长无奈,嫁入夫家,当童养媳。小丈夫死后,公婆狠心卖她进妓院,沦为风尘女子,人生走到了穷途末路。但她是个风姿卓越的女子,不甘心如此的摧残和毁灭,恰逢太平天国举办科考,她如同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脱颖而出,一举拿下状元。她本以为从此能展示和实现自己的才智,不再寄人篱下,而施展自己的抱负,为自己,为天下的女人,为公平,为自由。然而,事与愿违,现实的政治击破了她所有的梦想和追求。成了天王的恩赏丞相,成了东王府的尚书,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女中凤凰了。她的男女平等,反对封建包办婚姻,一夫一妻的主张已经变成了太平天国的法律条文了。可是连自己的自由都没有,想爱不敢爱,想恨不敢恨,在东王府她只是个杨秀清政治权力效力的工具,写手,还沦落为杨秀清淫欲发泄的对象。虽然是锦衣玉食,却过着人鬼不如的生活。光鲜背后尽是耻辱,而且是奇耻大辱。她想过逃出去,从此皈依佛门,不问人世间烟火,可是在洪秀全、杨秀清的势力范围内往哪逃呀,何况还背负了个女状元的虚名,没个寺庙敢收留。幸亏结识了蒋桂娘和王玉莹这两个英王的夫人,才懂得她这撕心裂肺的不平等遭遇。一想到这些,她忍不住泪水长流起来。她崇尚自由,而得不到自由,自然羡慕能自由的人,获得自由相爱的人。她感到最悲戚的就是她所主张的自由恰恰是自己现在或将来都得不到的东西,追求永远变不成实现不了的幻想。

傅善祥走到码头的时候,就看那停在边上的两辆马车有英王府的几个军士守着。他们见了她都向她施礼。她去过英王府几次,这些军士都认识她,都羡慕她光彩照人、优雅风度和平易近人的气度。她也朝这些军士还了礼,才缓缓朝停靠的画舫走去。

画舫比普通的画舫大些,富丽堂皇些。划桨的船夫也换成英王府的军士,穿了军装握住浆把立在船尾。她还没走近,就看见蒋桂娘和王尚书立在船头,不停地朝她招手。一名军士搀扶她走上踏板,刚一上船,她们三人就紧紧抱在一起,使傅善祥一瞬间喜极而泣。她没想到这两个小妹妹对她是如此热情。

“天都快黑了,开船吧。”傅善祥伸手抹了抹眼睛说。

“不忙,还等个人,估计快要到了。”蒋桂娘说。

“还等什么人?”傅善祥明知蒋桂娘还邀了谁,故意问。

“到了你就知道是谁了。”蒋桂娘说。

“何必等他,我们是姐妹三人一块游玩,他来了也是多余的人。”傅善祥说。

“善祥姐姐,桂娘是侠义之人。她听我讲了你写给何震川的五言律诗,就谋划今天游秦淮河,但愿能了却一些你的心愿,不枉自喜欢一场。”王玉莹感慨地说,“说实话,我读了都很感动。一个梁红玉一个秦少游,那诗里面包含了姐姐的深情厚谊,情感寄托。姐姐不愧是大才女,玉莹佩服。”

“过奖了,你和桂娘才值得我尊敬和佩服,甚至是羡慕,嫉妒。你们俩喜欢英王,英王也娶了你们,令多少天京城的女子垂涎三尺,羡慕死了。”傅善祥说。

“我不信还有人喜欢我们家玉成。”蒋桂娘说。

“真有,不是一两个。你家玉成是什么样的人,年少英雄,为人正直,品质好,你说喜欢的人多不多。只是你们家玉成都没看上那些女孩。桂娘,你还没告诉过我,你和玉莹姑娘怎么就那么幸运,遇上了英王呢。”傅善祥笑了问。难得这么好的聊天机会,她自然想多说些话。

“我是玉成自找上门认识的,他和玉莹是偶然在放河灯时认识的。我俩都幸运,幸亏我家玉成没嫌弃我们,才聚到一块,成了一家人。”蒋桂娘说,“和玉成一块,我俩也苦,聚少离多,随时都担心他一走,上了战场就回不来了,时常做噩梦,梦见的都是些尸横遍野,梦见他遍体鳞伤。有时候也想,喜欢一个人多难啊,要受好多的罪和折磨啊。姐姐,你说我们幸运,这幸运苦啊。”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你和玉莹都爱过,喜欢过,都成了良缘、佳话。在当今社会,少之又少,屈指可数。还有很多人,有喜欢,也有追求,但都无疾而终,成了过客。”傅善祥说这话时带着无限的伤感说,“桂娘,你其实今天可以不用约何震川,他来不来我不敢肯定,但来了不会有啥意思,只是使我和他尴尬而已,但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这番好意。”

“不行。我那天把姐姐写的诗给了他,他也读了,就是屁都没放一个。今天找他来,就是要他当面说,敢不敢喜欢姐姐,不准他辜负了姐姐的情谊。”蒋桂娘说。

“他说不喜欢怎么样,喜欢又怎么样,我太了解他了。”傅善祥说,“我们时常见面,都为了公事。他参加太平天国运动前,只是个落榜的进士,但没有功名利禄。他也是有大志向的人,走到今天不容易,功名利禄都有了,荣华富贵也有了,他舍得放弃吗,所以我才觉得意义不大。”

“姐姐,没关系,他来了,你们可能当面谈一次。虽然你和他常见面,那是在天王府和东王府,这里不怕了,有话你们只管说。”王玉莹鼓动她说。

无论桂娘和玉莹怎么说,傅善祥心里都清楚,何震川来了,无非不过还是以天王府和东王府的关系为重为推脱,不会说出他们内心话。她什么都不怕,反而怕他嘲笑自己写的诗是自作多情,如果那样且不是使她更加尴尬,恨入地无门,如果他不来,三个女人一块高高兴兴,忘乎其形地玩个够,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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