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素花从杨梅林回来,已是日上三竿,正是洪州农村吃早饭的时间。她冲小可闺房喊:小可,起来吃饭了。叫了几声没人响应,樊素花晓得,小可有睡懒觉的习惯。小可是樊素花的独生女,妈妈的心肝肉。家里大小活路都是自己揽着干,从来没有让宝贝女儿做丁点家务事,睡懒觉也是做妈妈的惯使的。见小可房门虚掩,樊素花贴着门缝往里张望,小可已人去房空。樊素花自言自语:当上振兴乡村主任了,身上有担子挑了,懒觉也不睡了,大清早的不晓得跑哪去了!
小可去哪里了?她是去兑现昨天在团包岭上对苟学军的承诺去了。她要在当选团包岭村主任后的第一天,要把杨四二家的房屋地基纠纷给解决了。
张小可来到杨家院子。杨家院,昨天上午还属于悦来村。下午开了两村合并会后,摘去了原来悦来村委会的招牌,杨家院就合并到团包岭村来了。张小可走来时,路过院子前面的堰塘,看见三个糊得浑身是泥巴、大概只有五六左右的两男一女细娃儿,正在离堰塘边不远的田埂上用泥巴起灶灶办家家。张小可走过去问:“小朋友,你们是哪家的宝贝啊?”
其中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子抬头看了张小可一眼,指着笆茅杆窝棚后面的楼房说:“我是杨大成家的孙子”。说完指了一下左面的楼房又再指着一个女孩说:“她是杨中成的孙女儿”。然后又指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说:“他是杨小成的幺孙”。
张小可哦了一声,说:“哦,晓得了”。接着又说:“你们家有什么大人在家?”
“我们只有爷爷奶奶在家,爸爸妈妈在外打工没有回来”。这次是那个大男孩和小女孩异口同声说的。
张小可:“原来是这样啊。我要到你们家去耍,咱们不玩了,一道回家吧”。三个小孩子此时正玩得起劲,不想回去,脑壳直摆,表示要多耍一会。
张小可见仨兄妹不肯随她一起回去,只好向小朋友们做拜拜,吩咐他们再玩一会就回来。
张小可首先来到杨四二家。杨四二的婆娘李桂英见新当选的村主任来到窝棚门外,热情的招呼小可进屋坐。小可弯腰走进与当今新时代极不谐调的笆茅杆搭的窝棚屋来,发现屋里很潮湿。靠里一点的床上,居然还躺着一位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张小可猜想,这老太太可能是杨四二的妈。杨四二的儿子在洪州市里读高中,长住在学校。目前家里连同杨四二的婆娘,婆媳三人吃住拉撒全都在这个窝棚里。
张小可走过去,坐在杨老太太的床沿边,拉着杨老太太的手,笑盈盈的说:“表婆,你好!我叫张小可,是张富云的女儿,我妈叫樊素花。”
杨老太太艰难地支起身子,满脸病容的脸上露出笑容,说:“哦,你是迴龙院那个长的高高大大,漂漂亮亮,很行势(能干)的,人称‘樊梨花’的女儿啊。晓得,晓得。你长的比你妈都还好看,你妈老汉真是有福哦,生这么个又懂事又漂亮的女儿。”李桂英接口说:“妈,这姑娘不但人长的漂亮,昨天我们村新当选的村主任就是她。人家还是个大学生呐!”
杨老太太听说,坐直了身子,拉住张小可的手,:“原来是张主任啊,怠慢了,怠慢了哦。还是党的撤村并社政策好哦!新领导刚上任就上门来看望我这垂死的老婆子,谢谢啊谢谢啊!你们团包岭村对我们悦来村的人太好了。”转头又喊李桂英:“儿媳妇啊,快点去灶屋给张主任煮两个荷包蛋来。”
“表嫂你不要去。”张小可阻止道。随后摸出两百块钱,递给杨老太太,说:“表婆,你话不能这样说。现在我们两村合并在一个村了,不能再说你们团包岭村我们悦来村这样的话了,要说我们团包岭村。我今天来的匆忙,没带东西来看你,这两百块钱,你拿去随便买点东西吃”。
杨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要。张小可佯装生气,说,表婆你是长辈,晚辈来看你,是该买东西来孝敬你的。如果你不收,是不是嫌我这两百块钱少了啊。桂英也过来帮着小可说情,杨老太太这才勉强收下。
张小可转头问李桂英:“杨表嫂,我四老表去哪了?”
李桂英:“四二挑粪下岩淋苞谷去了,昨天才栽的苞谷秧,今天挑点粪水水去淋一下。”
张小可:“今天我来,主要是向你们了解一下,你家要修房子,后面三家为什么不让你修呢?”
杨老太太听张小可说是为她家修房子的事而来,激动得未语先流泪,哽咽着说:“欺负人啊,我家修房子,本来跟他们后面三家毫无关系,也无地皮纠纷,他们三兄弟死个舅子就是不让我们家修。”
张小可:“你们跟我说,这杨家三兄弟在村子里有多横。”
杨老太太:“他们平时是悦来的老大,纠集起几个二杆子天棒槌,不管村里大小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常常以解决纠纷为名,终极目的是拿钱或是请他们吃一台了事。我们那村干部也不管事,只要村民有纠纷,村干部就放任他们来处理。”
张小可:“这事你们可以直接找村上和队干部调解吗?”
李桂英:“找村、队干部来调解了的。在村队干部调解中,后面三家才扯出,他家四兄弟杨凡原来跟我们搭界有间板壁房子。说我家擅自把他兄弟的房子拆了,还要我们赔钱。我们怎么会赔钱给他呢?在九二年的时候,杨凡要到新疆去打工,没车费,就把那间房子以280元的价格卖给我们了。”李桂英说到这里,张小可插话问:“当时你们签了房屋买卖合同的吗?签了合约后到房管所过了户没有?在村队干部调解纠纷的时候,你们把合同拿出给他们看了没有?”
李桂英:“立了合同的,双方按了手指拇印的,就是没有到房管所办过户手续。调解那天,我拿出给大家看过。到了中午,我们村长叫刘斌,他要求我们家请他们吃饭。我们这个村长就有这副德性,从来没有在自家吃过饭,都是在村上这家吃了吃那家。谁给他吃好的,他就为谁办事说好话。在我们村上是出了名的油嘴猫,好吃菩萨。”
张小可听到这里说:“你们就不给他吃,他能把你怎么样!”
李桂英:“你不给他吃他就给你小鞋穿,找你的茬,让你难受。那天也是我们家没有提前做准备,没什么好菜招待他。刘斌伸起脑壳朝桌上看了一眼,见我们桌子上没什么好吃的,当时就火冒三丈。说我帮你家解决事情呢,你家却拿猪潲食给我吃,不吃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爬起来就跑了。跑到后面不晓得是那一家去喝得个满脸通红回来,说我家和他老四签的合约属于私签,不具法律效力,不好调解。后面那三家也改了口风,说杨凡有没有将这间房子卖给你们,他们不知情。他们给出的条件是,要么等杨凡回来弄清楚了再修,要么赔偿五万块钱,不然无论是打群架还是打官司都不会让我们修房子。”
张小可:“现在党中央三令五申我们共产党员要廉洁自律,不接受人民的吃请,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曾想我们村还有这样的好吃菩萨,像这样的党员干部,迟早我要撸了他。”
杨老太太这时候插话说:“我们那个村长不但人好吃,作风还有很大的问题。”
张小可惊讶的问:“表婆,他还有什么生活作风问题,你跟我讲,待下次在党员会上我一并处理他。”
杨老太太:“我们村长非常的好色,他最喜欢围着有姿色的留守妇女转。帮她们做活路,买肥料。我们队上张三家本来就很富裕了,有三层小洋楼。张三在云南做生意,还买得有小汽车。就因为村长跟张三屋里勾搭上了,村长给他家评上了低保户……”,张小可打断杨老太太的话说:“就因为评了一个低保户,我们不能因此断定他们有不正当关系啊。”
杨老太太:“当然不能。是张三那个五岁多的娃儿说出来的。”
张小可:“他是怎么说的?”
杨老太太:“那娃儿第二天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站在阶沿边对他爷爷奶奶说:‘难怪不得昨晚睡瞌睡很挤,原来妈妈那头伸过来四只脚’。”
张小可听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细娃儿的话也信么。”
杨老太太:“他爷爷开始也不相信,因为他晓得自己儿子在云南没有回来,还招呼孙子不要乱说,这话传出去了有污儿媳妇名声。那细娃儿一本正经的纠正说‘我数了的,是四只大大的脚板’。这下他爷爷相信了,打电话告诉了远在云南的张三。张三悄悄咪咪的回来藏在屋里。那晚村长又来,被张三抓了现行。张三打得村长还是从张三猪圈屋的出粪口爬出来跑了的。这事闹的周边好几个村都晓得。”
张小可:“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李桂英:“那时你还在成都读大学。”
张小可哦了一声,尔后她对李桂英说:“杨表嫂,你把那个合同给我看看。”
李桂英从箱子里翻出那张显得有点陈旧的房屋买卖合同,交给张小可。张小可一边看一边问:“杨凡什么时候回来?”
李桂英:“哪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哟。听说他在新疆和一个维吾尔族姑娘结了婚,家都安在那边了。屋里现在啥都没得,他回来啥子哟!”
张小可接着又安慰杨老太太:“表婆,我们不等杨凡回来了。你们在这笆茅根窝棚里等了好几年了,不能再等了。我跟你们说,如果这个房屋买卖合同是杨凡自愿签的,那嘛这个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可以请工匠开始修房子,如果他三兄弟继续阻拦你们修房子,那嘛他们就违法。轻则将受到公安机关的治安处罚,构成了刑事犯罪,法院会判他的刑的。”杨老太太听了,连声感谢。并一再邀请张主任要替她家主持公道。
张小可告辞了杨四二家,爬了几道梯子,径直来到杨大成家。来时,杨大成正在吃早饭,看见新当选的主任不请自来,肯定是有事。直将小可往上席让座。张小可婉言谢绝,直接坐在离桌子很远的条凳上,然后对杨大成说:“大成表叔,麻烦你去叫你那另外两个兄弟来,我们今天在你家开个小会。”杨大成不知道张小可叫他另两个兄弟来开会的目的是什么,起身去叫他的两个兄弟。
杨中成和杨小成手里提着名贵滋补礼品盒跟着杨大成走了进来,见了张小可,带着谗媚的微笑,将补品双手递给小可,说:“张主任初次来我们家,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招待你。这点小意思,请主任带回去给你妈补身子。”
张小可示意杨中成将礼品盒放到一边,指着地坝坡下杨四二的家,开门见山的说:“我今天找你们来开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坡下那户人家,在笆茅根窝棚里住了好几年了。杨四二两口子是青壮年,身体比较结实,我们暂且不说。他妈七十多岁的人了,患有老年疾病,长期住在潮湿的窝棚里对身体不好。你们不可怜杨四二仨爷子,请你们高抬贵手,就算怜悯一下一个七十多岁卧病在床的老婆婆吧。你们不要再阻拦人家修房子了!”
张小可的一席话,说的杨大成三兄弟面面相觑。他们这一家,在他们原来的村,由于人多势众,走路都是横着走的人,哪里有“高抬贵手“让过别人?听了张小可的话,杨大成顿时就不高兴了:“张主任说这话我们就不爱听。他把我兄弟的房子拆了,还想把地基占为己有。他才是侵权方,我们是受害者。张主任你是不是得了杨四二家的好处,大清早的跑到我家来颠倒黑白说胡话?”
张小可:“说胡话的是你!我张小可向来是论事不认人,只为社员群众主持公道,不会收受任何人的东西,你们也不要来贿赂我。我实话跟你们说,你兄弟那间房子,早在九十年代就卖给杨四二了。你们再阻止人家修房子,就是无理取闹。要是有人将这现实情景拍成视频传到网上,全国亿万网民,只会同情弱势群体,定会说你们三家是村霸。去年福建莆田因房屋纠纷引发的2死3伤血案,那是一个惨痛的教训。事故的发生也是阻拦别人修房子,迫使欧某中在铁皮棚子里住了五六年,在逼得欧某中忍无可忍的时候向阻拦方举起了菜刀。后来的新闻你们也看到了,网上骂村霸的人比谴责杀人者多得多。后来那村霸想募捐医治他严重伤残的孙子都没人捐款。原因是虽然杀人者该受到谴责,但村霸更使人可恨!你不把人逼到无路可走,人家会铤而走险吗?当然了,你们的纠纷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但我想你们也不愿背上村霸的骂名吧。”
杨中成说:“我们幺兄弟有间房子跟他共一个排列,这事在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我兄弟已经将房子卖给他了,可我们点都不知情。至于他杨四二拿出来那张买房纸飞飞,我们怀疑那是假的。所以要等我兄弟回来弄清楚了他家才修得成。”
张小可:“你们打你幺兄弟的电话问一下,不是什么都清楚了。”
杨中成:“我们没有他的电话。”
张小可:“那你幺兄弟什么时候回来?”
杨小成:“不晓得。”张小可顿时生气了:“你们一没有他的电话,二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不是在哄鬼吗?这就是无限期的拖嘛,就是用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阻止别人修房造屋嘛,你们就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把人作贱死嘛。跟你们明说,现在是我张小可主持村务工作,我是绝不能让你们的阴谋诡计得逞。既然你们合并到团包岭村来了,我是绝不能让团包岭滋生黑恶势力。团包岭是一方净土,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绝不能让人随意欺负我的村民!如果谁想以身试法,他敢露头我就敢打!”
杨氏三兄弟见张小可一发雌威,顿时把他们吓了一大跳。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温顺可爱的黄毛丫头,今天有这么大的笃劲,几句话就戳穿了他们的本质。给他们来了个束手不及,方寸大乱。
三兄正面面相觑,不知怎样应付时,突然听到村口堰塘边有人在喊:“有人落水了,哪个离堰塘边近,快点去把人救起来!”
张小可听到喊,不再和这三兄弟争了,立即起身,夺门而出向堰塘跑去。跑来时,正好看到杨四二挑副空粪桶朝堰塘走来。听到说有人落水了,甩掉肩上的粪桶,奋力向堰塘跑去。跑来只看见水里有个黑色的人影,露了一下头,又沉了下去。杨四二顾不得脱衣服,一跃跳进水里。一个猛子扎下去,单手举出一个小孩子来。人们这时才看清:“这不是杨小成的孙子吗?刚才我还看见他们三个在一起耍的哒嘛,还有两个呢?那两个是不是还在水里。”
杨四二听说还有两个孩子可能还在水里,将从水里捞起的这个孩子交给岸边的人,正欲返身回堰里继续摸另两个孩子。
这时,从堰边房子角,战战兢兢的走出两孩子,他们俩正是杨大成杨中成的孙子孙女。刚才杨四二救起来的那个,要比这两个小一些,是杨小成的孙子。杨大成三兄弟远远的站在自家地坝边看热闹,,听说落水者是杨小成的小孙子,杨小成这才张开双臂,像扑鸭儿一般飞向堰塘边。接过奄奄一息的孙子,半蹲在地上,将孙子面朝下肚子横放在他大腿上。小孩子张大嘴,哗哗倒出几口水,小孩子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见小孩子得救,悬起的心才放回肚子里。杨大成问自己的孙子:“弟弟是怎么落到水里去的?”
杨大成孙子的脸吓得铁青,颤颤巍巍的不敢说。杨中成的孙女说:“哥哥要弟弟手里的蜻蜓,弟弟不肯,哥哥推了一下,弟弟往后一趄,就落到水里去了。我们就嚇起跑了。”
杨大成抓过孙子,就在小孩子屁股上一顿狠揍,打的小孩子噢噢直哭。杨大成一边打孙子,一边数落孙子:“老子一直在教你,当哥的要让着弟弟,你就是不听。你这耳朵是两个窟窿出气的啊?今天要不是你四叔跑的快,你现在不是就没有弟弟了。”
张小可见孩子哭的脸青面紫,说明杨大成打的有些重,上去阻止杨大成不要打孩子了,像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要以教育为主。杨小成将孙子交给随后而来的妻子,走到杨四二跟前,向杨四二深深的一鞠躬:“谢谢你救了我孙子。”
杨四二没有理他,挑起粪桶就往家走了。张小可打电话叫来了120。不一会,120鸣着警笛来到堰塘边,载着孩子和杨小成夫妇,向渠河镇人民医院急驶而去。
待120载着杨小成爷孙三人离去,这时只听围观的人说:还是杨四二心肠好,别个把他欺负成那个样子了,还跳进冷水中把他孙子救起来。以德报怨,还不晓得欺负他的人心里有没有点愧疚。还有人说杨氏三兄弟:他那点本事,就只有欺负像杨四二这样的弱势群体,半夜吃桃子按到耙的捏。若是欺负比杨四二行势的,他又不敢,会把屁眼嚇的打戳戳。像这种外强中干的人,也好意思立在世上为人。“
张小可没有置评别人的议论,径直走到杨大成的身边,要杨凡的电话。显然杨大成听到了别人的议论,这些议论对他触动很大,以至在他内心荡起翻江倒海的涟漪,连张小可问他要杨凡的电话他都没有听到。杨中成悄悄地用手倒拐碰了他一下,递了个眼色,杨大成才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杨中成对小可说:“主任,我这里有幺兄弟的电话。”说着,拿出手机,把通讯录里杨凡的电话号码给了张小可。
张小可拿到了杨凡的电话号码,直接用手机拨打过去。电话通了,估计是新疆那边有时差,杨凡尚在睡意朦胧中:“喂,谁呀?”
张小可:“喂,你好!我是新当选的村主任张小可,有件事要问你:九二年你去新疆之前,你是不是把你与杨四二共一个排列的那间房子卖给杨四二了?”
杨凡:“是啊,有这么回事。”
张小可:“卖了多少钱”
电话里杨凡说:“280元。”
张小可:“你跟杨四二签了买卖房屋合约了吗?”
杨凡:“签了的。”
张小可:“表叔,我问你哈,你要如实回答,这个契约是你自愿签的,还是有人胁迫你签的。”
杨凡:“张主任,这件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张小可:“是这样的。杨四二要把老房子拆了建新房,可你三个哥哥不同意,说是你有一间房子跟杨四二共一个排列,他们不准杨四二修,还要杨四二赔你的钱。”
杨凡:“我不是跟四二哥尔签了合同的嘛,叫四哥尔拿给他们看呀。”
张小可说:“给他们看了,可他们不相信。说那份合同是杨四二伪造的。”
杨凡:“张主任,你把电话给我哥,我跟他们说。”张小可把手机给杨大成,杨大成喂了一声,张小可听到杨凡在电话里说:“大哥,我不是早对你们说了吗?我那间房子在我来新疆那年就卖给四哥了,你们怎么就不让人家修房子呢?还向人家要钱,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向人家敲诈勒索吗?这样子做是违法的。我不跟你多说了,你也不要再阻止人家修房子,那么独一间争来也没用,何况我是卖给人家了。”
杨大成静静地听杨凡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待杨凡挂了电话,他把手机还给张小可。张小可说:“听到了吧,这间房子杨凡早已卖给杨四二了,他们还签了合同,根据我国现在实施的《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三条的规定,具备一定条件的民事法律行为有效:(一)行为人具有相应的民事行为能力;(二)意思表示真实;(三)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不违背公序良俗的。由此看来,你兄弟的房子是自愿卖给杨四二的,他们签的协议会受到法律的保护。如果你们不听我的劝,继续阻止杨四二家修房子,那么你就违法了,就会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张小可刚把话说完,正好杨四二又挑了一挑粪出来,在路过杨大成身边的时候,杨大成好像木了般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喃喃地似向杨四二,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句:“明天你家修房子缺劳力的话,跟我说一声。”
杨大成这句话,虽然声音说的小,但张小可是听清了的。杨四二听到这句话,懵了一下,把目光投向张小可。张小可向杨四二递了个眼色,杨四二秒懂,回了句:“好的。谢谢大哥。”
杨大成带着孙子回到家来,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过去他三兄弟在悦来村打着“行侠仗义”的旗号,替人断道理,对村民的邻里纠纷“去伪存真”、“惩恶扬善”收保护费,受人吃请。以前对准的都是比较强势的叫雀,后来慢慢的把村里的老实人弱势群体当成围猎对象。都混到这份上了,他三兄弟所谓的”英雄气“,现在拿到团包岭村来已是荡然无存。他们还浑然不知,仍然沉浸在自我淘醉之中。杨大成把他过去所做的事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过滤了一遍,现在突然发现他在这世上生活了五六十年,自以为活得”轰轰烈烈“,还不如今天杨四二做一件事受人称道,自己应该算是白活了。他把杨四二欺负成那个样子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仇家。在自家孙辈落水的危急时刻,人家还奋不顾身的跳进水中救孩子。这一状举,说明杨四二心中的格局比他们大得多,心胸比他们宽广得多,这才是在团包岭的真正英雄气概!
想到这,杨大成起身在酒柜里翻出一瓶好酒,连同刚才张小可没有要的名贵滋补品,他决定既然自己错了,就该放下老脸去向杨四二赔礼道歉,并致以真诚的感谢杨四二救了他们家的孙辈。杨大成来到杨四二的笆茅根屋,在自己婶娘面前痛哭流涕,鞠躬致歉。并表示从今往后痛改前非,不再为恶。
杨老太太告诉杨大成,小可主任又来我家劝过我了,叫我原谅你,不跟你一般的见识。作为邻居,理应互相包容互相帮助才是。我觉得小可那姑娘说的对,所以对你的气已经消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邻居的情谊,也不一定是这些东西换得来的!
杨大成频频点头,唯唯诺诺连声应是。最后非要把东西留下,一是以前让婶娘怄了气,现在要给婶娘补下身子。二来刚才四二兄弟下水救了我侄孙,受了冻,这酒给四二兄弟暖下身子。仅此而已。然后放下东西,退出杨四二家。